【往生夢】已完結
我和老公同時穿越了,這一世,我成了他的侍妾。
嫡姐灌我喝下絕子湯那刻,終於,將他一點點從我心尖剝離。
從此,恩愛兩不疑,變成相忘於異世......
1
一睜開眼,我發現自己穿越了。
成了丞相府人人欺淩的庶女姜棠月。
姜棠月不受待見是有原因的,小娘是秦樓楚館的花魁,身份卑賤,她和她娘一樣,長了一張狐媚眾生的臉,艷絕人寰,娥眉頷春,一舉一動都內建風情。
迷得男人見了邁不開腿,女人見了氣得咬牙切齒。
然而,美貌並未帶給她紅利,只有無盡的苦難,遭到嫡姐姜思雨嫉妒瘋狂打壓,被親爹當做玩物籠絡人心。
姜棠月是個軟腳蝦。
不敢奮起反抗,只好選擇了條決絕的路,眼一閉便投了湖。
我就是那占便宜的人。
穿越過來一月有余,我嘗試了無數種回去現代的方法,跳城樓,投湖,撞墻,攔馬......,幾次差點直接死掉,均無果。
我放棄了,可能天命不可違。
我心有遺憾,我的阿瀚不見了。
我舍不得......
阿瀚,你在哪裏......
我憑欄望天,春分拂起幾分綿綿思念。
周瀚是我前世的丈夫,也是我的大學同學,我們大二的時候相愛,他個子很高,長相俊秀,行事沈穩,帶著一副金絲邊框的眼鏡,看上去斯斯文文,擁有讓人踏實安心的魔力。
周瀚很好,也很寵我,任勞任怨,用室友的話說,就是一只愛得深沈的舔狗。
我們是大學校園裏戀愛大軍中最普通的一對,不顯眼,沒有轟轟烈烈,更沒有肝腸欲斷,只有著屬於我們獨有的馨甜小故事。
他多遷就於我,說的多,做得也多。
大學期間,每天給我打熱水,買飯,抄筆記,去圖書館搶占座位......
無論是雪天還是刮大風,都會不遺余力的跑到校外,買我愛吃的咖喱炒面,順帶幫我們寢室的小姐妹跑跑腿。
屬於十佳男友典範。
我有體寒癥,冬天自習課時,他會替我脫掉鞋子將冰涼的小腳丫,揣在他暖烘烘的羽絨服裏。
幹過最驚心動魄的事,就是偷偷使用大功率小電鍋給我煮泡面,燒壞了整棟男生宿舍的電表,被宿管大叔沒收了作案工具,扣上搗蛋份子的頭銜。
不過,那份泡面最終還是被我無情的蠶食了。
我記得他捧著飯盒,笑得靦腆純真的樣子,就像捧著稀世珍寶,小心翼翼地獻給心愛的姑娘,眼底的情愫,如星河裏璀璨的藍寶石,直擊靈淵。
那時候我就在想,我這輩子,恐怕再也逃不掉這個男人了。
大學畢業後,我拖著一個皮箱,頂著父母的反對,跨越近2000多公裏,毅然決然的來到他的城市。
經過重重磨難,我們終於走進婚姻的殿堂。
婚後我們也很幸福,經過多年努力,周瀚成了集團副總,但依舊保持著優良傳統,不亂搞男女關系,薪金卡上交,時常給我驚喜,分擔家務,甚至會給我洗頭,洗腳,剪腳指甲......
或許上輩子,我是個大善人,所以老天爺才會派了他來到我身邊,點亮我籍籍無聊的人生。
然,世事無常。
我們不孕了,查不出原因。
7年間,我們幾乎跑遍了全國各地有名的中醫,孩子卻遙遙無期,最後毅然決然選擇了試管。
我們是有過一個孩子的,試管來的,保胎針打得我肚皮烏青,屁股腫的老高。
那孩子與我們無緣,兩個半月就停止發育了。
我哭得死去活來,變得暴躁自卑,周瀚對我始終如一,極盡溫柔,他說沒有孩子也沒關系,我們給彼此養老。
是啊,人活著不得往前看嘛。
抽空心底的哀傷,我重整旗鼓,打算再接再厲。
為了安心,試管移植前,我和周瀚特地開車百公裏,跑到鄰省全國聞名的寺裏拜佛。
可惜,佛不渡我。
回程的高速上,前車突然變道,周瀚一個急轉彎,沖出護欄跌入河流裏。
......
【小姐,不好啦,老爺讓你打扮一番,午後跟著他,還有大小姐一起去參加沈家的夜宴。】侍女阿桃喘著粗氣匆匆地跑進院子,紅撲撲的臉蛋泄出幾分擔憂。
飄乎的思緒被打斷,我直了直身子,柔著音,【慌什麽,去回稟父親,就說我知曉了。】
【小姐,老爺他分明是想......】阿桃急的跺腳,臉上比我這個當事人還要委屈。
【父親向來說一不二,不過是個夜宴,去又何妨,好了阿桃,快去快回,還等你回來簪花呢。】我打斷阿桃的話,伸手拔掉發髻上的木簪,一頭順滑的青絲瀉下,撩起一陣春風。
【好的,小姐。】阿桃咬了咬唇瓣,心不甘情不願地轉身出了院子。
整個姜府,除了小娘柳氏,也就只有阿桃是真心待姜棠月的人。
既然回不去,我便只能代替姜棠月好好生活。
畢竟,我也沒有別的出路。
至於這次宴會,我本就打算去的,就算父親不帶我,我也會想盡辦法去宴會上瞧一瞧,甚至做了最壞的打算,門外蹲守。
聽說太子要參加,他名為周瀚,和我丈夫一模一樣的名字,我總是抱著希冀。
太子會是他麽?
或許,可能,他也跟著來到了這個世界,只是還沒找到我而已。
——
夜風陣陣,泛起燭火搖曳。
太師府沈家門前,馬咽車闐,門庭若市。
宴會設在花園中,園內燈火通明,兩邊回廊的掛滿了燈籠,院中三步綢面吊燭,五步琉璃燈盞,好不極盡奢華。
誰說古人沒情調?
這不挺詩情畫意的嘛,月下紅燭飄搖,人聚而同樂,別有一翻滋味。
父親走在前面,我和嫡姐姜思雨亦步亦跟在身後,我目不斜視,不動聲色地將周圍盡收眼底。
古代規矩多,少說少做,方能安穩。
特別像我這種長相惹眼,又沒有背景的小庶女,被欺負的頭號物件,只能低調低調再低調。
姜思雨刻意加快步伐,緊挨著父親身旁,與我落開了距離,她端著持重嫻靜,惹得眾人贊賞側目。
我心知肚明,她不過是想顯擺自己受父親寵愛,我這個庶女不受待見罷了。
心思無聊。
人人都誇丞相府大小姐姜思雨秀外慧中,氣質清雅,是眾多世家兒媳的不二人選。
然二小姐姜棠月,則是個人人唾棄的妓子所出,空有美貌,身無所長。
一個人從出生,就決定他的未來。
實在是時代的哀歌。
姜思雨心思玲瓏,更是只成了精的笑面虎,我不想招惹她,免得惹自己一身腥。
低調是我的保護色。
我知父親此行的目的,就是為了太子,他想讓嫡姐吸引太子目光,將來好成為太子妃。
帶上我,也只是因姜棠月貌美,物盡其用,說不定能被某個權貴看上,成為他鞏固權力的棋子。
我若無其事地跟著他們,不緊不慢,去主廳拜謝完太師,便被侍女領著去了女賓區。
一到女賓區,姜思雨的姐妹團烏央烏央的迎了上來。
舔狗還真多。
她是京都眾貴女的典範,更是京都城第一才女,溫柔賢淑,端莊秀麗,擁護者猶如過江之鯽。
溫蓮兒笑著牽起姜思雨的手,擡頭看到身後的我,臉上露出幾絲鄙夷。
她嫉妒姜棠月。
所有人都知道,姜棠月的容貌絕色,在京都稱第一,就沒人敢稱第二。
溫蓮兒作為姜思雨最忠實的舔狗,在姜思雨有意無意的縱容下,又因為嫉妒心作祟,沒少欺負嬌軟的姜棠月。
她不會放過任何埋汰姜棠月的機會。
她指著我,尖酸刻薄地說道:【雨兒,你怎麽帶著她這個狐媚子來了,真晦氣。】
姜思雨溫婉地笑著,裝作一副賢惠良善的菩薩模樣,【蓮兒,別這麽說妹妹,是我求爹爹帶上她的,如此高規格的宴會,多些見識也好。】
溫蓮兒嗔了她一句,【你啊,就是太善良。】
我翻了翻白眼。
好一朵清奇的盛世大白蓮。
真是無時無刻立善良人設,有些人,面具戴久了,就真以為自己是個小可愛。
老娘閱人無數,這點演技在我面前可不夠看的。
我沒搭理她們,轉身坐到角落裏的席上。
姐妹團有些詫異。
尤其是姜思雨,表情明顯一僵,似乎對我瀟灑離開感到十分意外,換做原主,應該早就可憐巴巴的上去道歉賠罪。
可惜,他們不知道姜棠月早就換了內芯。
任憑你跳腳,姐就是不接,少了捧哏的,冷場了。
身後傳來氣急敗壞的對話:
【你看她,簡直沒有教養,招呼不打一聲就走了。】
【好啦,別跟她一般見識......】
姜思雨拉著溫蓮兒走遠。
這樣就對了嘛,何必來自討沒趣。
我知道,姜思雨為了維持人設,尤其是有太子的場合,勢必不會縱容姐妹團的人找我麻煩。
我悠哉地喝著茶吃糕點,想著如何能不暴露行蹤地看到男賓區的太子,我縮在角落裏,悄無聲息地溜出女賓區。
我走到一處院墻邊,墊著腳尖,透過鏤空窗戶往裏看,男賓區裏高朋滿座,籌光交錯。
視線被竹枝遮擋大半,距離有些遠,看不真切。
【小哭包,你在這兒幹嘛?】
倏爾,後腦勺被人輕輕地彈了一下,身後響起一道清悅的男聲。
小哭包!?
唯有周晏會這麽喊姜棠月。
我頓然轉身,腳底突然抽筋,一個重心不穩,踉蹌著朝一旁倒去。
身後之人眼疾手快,一把摟住我的腰,將我帶了起來,我拍了拍胸口,擡眸,對上周晏燦若星辰的眸,嚇得一把將他推開。
離這麽近幹嘛......
這顏值依舊殺我。
周晏面色沈了下,隨即恢復如初,痞裏痞氣地說道:【小哭包,你最近是越發膽大,敢跟本王動手了,嗯——】
【晏王殿下安。】
我半蹲著行了行禮,尷尬地擠出一個微笑,頓了幾秒,接著道:【殿下多心了,男女有別,臣女是怕辱沒殿下名聲。】
真是陰魂不散的家夥。
怎麽最近老是遇見他?
我承接了姜棠月的記憶。
她和周晏之前見過兩回,不太愉快的樣子,每次姜棠月都在哭,所以,周晏就給她取名小哭包。
第一次是丞相府的宴會上,姜棠月在溫蓮兒的推搡下崴了腳,躲在湖邊的大樹下哭,周晏正好在那顆大樹上休息,她擾了他清凈,被周晏戲耍了一番。
姜棠月不僅被他殺氣騰騰的話嚇唬了一頓,額頭還被樹枝彈了個大包,然後一瘸一拐滿臉驚恐地逃跑了。
第二次是在湘悅酒樓,姜思雨約她酒樓用膳,沒想到一推開包廂大門,裏面是幾位不認識的公子哥,言語粗鄙,還想動手拉她作陪。
她嚇得半死,跌跌撞撞,滿臉淚痕跑下樓,不小心撞到周晏,周晏拉著她不肯放人,又是一通嚇唬,賠了身上最值錢的那根銀簪,才算了事。
話說,我剛穿過來的前半月,經常尋死覓活,想著若是死了,靈魂或許就能回到現代。
那日艷陽高照,我從城樓上一躍而下,結果被周晏飛身救起。
沒死成。
壞我大事的家夥。
我氣急敗壞地窩在他懷裏,差點口吐芬芳,仰頭間,他英俊耀眼的面容刺痛了我的眼,飄逸的青絲拂在我臉上,微微酥癢。
當看清他臉的那一刻,我整個人石化了。
所有相思化作綿綿不絕的眼淚。
他居然和周瀚長得七分相似。
我欣喜若狂,淚如雨下,一把抱住他的脖子,低語道:【阿瀚,我終於找到你了......】
周晏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松手啊,光天化日,你就想玷汙小爺的名節。】
他將我的手臂掰開,推離一米之外,【小哭包,每次見你都在哭,怎麽,想不開自尋短見?】
我沈沈地盯著他,一言不發。
半盞茶後,我才從繁雜的思緒中回神,【對不起,小女子失態了。】
他對著我的額頭就是一記腦瓜崩,聲音翠響,【記住我的名字,周晏,周而復始的周,河清海晏的晏。】
我努力地從他身上尋找周瀚的影子,音容笑貌,言談舉止......
好似又一點不像。
周晏不是我要找的人。
小小驚喜後,心又跌入無底深潭。
自那日起,我便經常偶遇周晏,一見面就會被他無情地調侃,有時會被他氣得牙癢癢。
他似乎很閑,臉皮還厚,隔三差五就會翻墻偷溜進我的小院,每次都會帶些新鮮的吃食,今日桂花糕,明日炒栗子,不勝其煩。
他知我在丞相府過得不好,多有幾分同情。
說和我在一起時比較自在。
一來二去,倒也混了個熟稔,算是來這個世界的第一個朋友。
這家夥就像塊牛皮糖,對他越冷漠,反而越死皮賴臉,搞得我心煩意亂,想暴揍他一頓。
我不想和他過多瓜葛。
我不想將對周瀚的愛意,轉移到一個與他相似的人身上,那樣對誰都不公平。
有些人和感情是無可取代的,一旦摻雜了別人,那便不再純粹。
周晏是當朝三皇子。
正因為他長得像周瀚,我猜測,太子會不會有可能就是前世的周瀚,名字,樣貌,都那麽相似......
哪怕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我也想印證一番。
【在這偷偷摸摸地,小哭包莫不是看上了哪家公子?】
周晏突然恭身俯瞰著我,幽深地瞳孔中倒影著我呆楞的神色,勾起的唇角泄出幾分好心情。
雖然對他沒什麽想法,但不得不承認周晏這張臉很殺我,飄逸俊朗,儀表堂堂,甚至比周瀚更好看一點。
可惜,心被一個人填滿後,就再也沒有多余的地方。
我後退一步,拉開我們之間的距離,【臣女克己復禮,打此處路過,不小心瞟了一眼,望晏王殿下莫要打趣臣女,臣女還有事,先行告退。】
——
被周晏這麽一攪合,我不敢再逗留下去,隨便找了個由頭,施了施禮後,便匆匆回到宴會上。
走出好遠,還能聽到周晏放肆的笑聲。
剛坐定,一個毛手毛腳的丫鬟不小心將一杯熱茶摔在我胸前,濕了好大一片,衣冠不潔,亦為失禮,很多人向我投來了異樣的目光。
我被嫡姐的另一個舔狗沈如常算計了。
她支走阿桃去她閨房中取衣服,又吩咐沈府的丫鬟帶我去了更衣室。
那丫鬟一路七拐八拐,將我帶到一處偏殿,便直接結束去了。
我暗戳戳地嗅到了陰謀的味道。
果不其然,半盞茶的功夫,偏殿走進來了一個身著華麗的中年男人,他一踏進門,大門便被人關上,落了鎖。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呵,分明是要毀我名聲。
我當機立斷,趁男人不備舉起花瓶將他砸暈,又抄起椅子砸開了窗戶,不顧一切地跳進窗外的湖裏。
還好上輩子會鳧水,此時正值深夏,水溫還不算太沁人。
我奮力向對岸遊去。
一炷香之後。
狼狽不堪的我爬上岸,裹著濕透的衣衫,一路跌跌撞撞走到一處回廊,我也不知道是哪兒,總之出了沈府,危險就能解除。
回廊盡頭,迎面而來一抹明黃的身影,我鬼使神差地撲向那人。
擡眸,熟悉又清晰的眉眼映入眼簾,我像傻子一樣,呆呆楞住。
鼻腔頓時冒出一陣酸意,淚流模糊了視線。
終於,我會心地笑了。
「阿瀚,我是言言,終於找到你了。」
周瀚身體一僵,俊逸的臉龐劃過喜色,眼眶瞬間溢位水霧,鼻翼抽了抽,他一把將我揉在懷裏,力道很緊。
「老婆,我好想你。」
失而復得的喜悅在我們周身蔓延。
真好。
世間最難忘的,不是求而不得,而是得而不舍。
這個擁抱是那麽熟悉,纏綿悱惻。
幾千個日夜的相守,我們早已把彼此刻入骨髓。
我很感謝上蒼,以這樣的方式,讓我已經謝幕的人生,又開始一場嶄新的旅程。
重新遇見,相愛,相守。
周瀚喜出望外,當著眾人詫異的目光,將披風披在我身上,長臂一攬將我抱上了他的馬車。
馬車裏,我擡頭靜靜地與周瀚對視。
周瀚將我擁擠懷中,柔情似水,【我以為你已經死了,沒想到......真好,老婆,你等我,過幾日我便去丞相府提親,這輩子,你依舊是我的老婆。】
我像前世那般,依偎在他懷裏,心被愛意填得滿滿的,【好啊,你可要快點哦,我還要給你生一堆小猴子,把上輩子的遺憾補上,嘻嘻......】
自那以後,周瀚每日雷打不動地來丞相府做客,實則同我約會。
我爹是只老狐貍,向來識時務,自那以後,對我和小娘的態度簡直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下人們見菜下碟,也恭敬不少。
誰也沒想到,最終攀上太子的人是我。
下人背地裏罵我是狐貍精,who care!
不要因為無關緊要的人畫地為牢。
周瀚每天都會送來一只玫瑰花,小院的花瓶都快插不下了,惹得阿桃絞盡腦汁地搜刮花瓶。
我對著周瀚埋怨,【每天都是玫瑰花,也不嫌膩得慌,你看,我這兒都擱不下了。】
想起前世,逢年過節必有禮物,他每次出差,回來都會準備驚喜,如今還保持著優良傳統,太難得了,我嘴上嫌棄,心裏卻美滋滋的。
我這算是撿到寶了麽......
周瀚從身後環住我的腰,將下巴擱在我的肩上,【老婆想要什麽?老公義不容辭。】
我咂吧下嘴,仰天懷念著前世征服全球味蕾的美食,【好想吃口煎餅果子。】
翌日一早。
太子府就送來了新鮮的煎餅果子,香軟美味,看樣子,應該是周瀚親自指導制作的,不然還原度不會這麽高。
味道還特別正宗。
——
一夜之間,丞相府庶女姜棠月用下作手段勾搭上太子的傳聞,傳遍京城。
父親突然變臉,以我失真丞相府顏面的名義,將我禁足三月。
我整日憋著自己的小院中,變成籠中之鳥。
即便處境艱難,被關在這小小的天地,我還是滿心歡喜地等著周瀚來提親,滿腦子都是我們的未來。
就那之後,不知為何,周瀚有半個月沒來丞相府了。
我眼巴巴地看著院門口,就像塊望夫石,望眼欲穿,心情低落。
我是個戀愛腦,但也不傻子。
見不到他,我心裏很慌,總覺得有什麽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阿桃總是變著法的哄我開心,我心裏裝著事,根本開心不起來,茶飯不思,清瘦了不少。
某日,我托著腮,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神遊,腦袋忽然被一顆杏仁砸中。
我蹙眉擡頭。
一抹高大人影從樹上飛了下來,穩穩地落到我眼前。
居然是好久沒露面的周晏,自從我和周瀚相認後,他便沒出現過,今日不見,我差點就忘了有這號人物的存在。
嘖嘖......
這麽高,也不怕摔斷腿。
我忘了,他功夫了得。
周晏走到我面前,一只手緊緊地攥住我的手臂,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我,渾身多了幾分淩厲的氣息,【怎麽,見我不是你的心上人,失望了?】
他放大的臉近在咫尺,濕熱的氣息撲在額頭,癢癢的。
我感覺他變了。
沈穩了不少,言語間帶著莫名的慍色。
阿桃十分眼力見的跑沒了蹤影,院中只剩下我和周晏二人,氣氛尷尬,還有幾分曖昧。
擦,跑到我院子裏來撒氣,真是莫名其妙。
我掙紮著手臂,沒好氣道:【你放開我。】
周晏態度強硬:【不放。】
他面上露出幾絲受傷的神情,瞳孔泛紅,緊抿著唇,似乎壓抑著某種即將噴湧的情緒。
【姜棠月,你沒有心。】
【我掏心掏肺的對你好,變著法子討你歡心,你居然一眼便喜歡上周瀚,你為什麽看不見我?】
這......
我不是不諳世事的少女,他的心思我豈有不懂,周晏人很好,外表放蕩內心溫柔,可我心裏住著一個人,不是他。
非他良人。
不戳破,我還當他是朋友。
如今......
我不敢看他,撇開臉,冷著腔,【我喜歡周瀚,喜歡了很多年。】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周晏手中的力道加重,手臂上傳來一陣痛意。
【你...你有沒有想過,他是太子,你不過區區庶女,你們之間有著不可逾越的差距。】
我被他的話沖擊得楞住。
是啊,我差點忘了,如今我們處的時代不同。
身份等級就是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即便我們情比金堅,也會受到大環境的影響。
我們想要在一起,面臨的阻力更大,前路荊棘密布。
我有些不自信了。
周瀚這些天不出面,估計是遇到了一些解決不掉的事情,無暇顧及我。
我:【我...我相信他。】
周晏:【嗤,你還真是天真啊,你知不知,父皇已經下旨賜婚他和你的嫡姐,下月初八就完婚。】
什麽?
我腦海中的弦頓然斷裂,猶如五雷轟頂,一片空白。
周瀚不是那樣的人。
他明明說娶我的,我們本就是夫婦啊!
我渾渾噩噩仿佛丟了魂,腳底有些發軟,周晏一把將我虛掩在懷中,看似親昵,卻保持著安全距離。
【阿月,你忘了周瀚,喜歡我好不好,你喜歡玫瑰,我為你種滿整個山頭。】
——
起先,我還自欺欺人地以為周晏在說謊,直到兩天後,賜婚聖旨到了丞相府,我跪著聽完公公宣昭,才真正接受現實的審判。
嫡姐成為了太子妃,而我,成為了太子侍妾。
現實給了我狠狠一擊。
呵,妾啊......
就是個小老婆唄。
周瀚倒是比我適應力強,這麽快就接受了三妻四妾的觀念,開始坐享齊人之福。
到底是不同了。
我仰天又哭又笑,心扭成一團,嘴角的腥鹹顯示我哭過。
難道這又是命麽?
前世我們不得善終,好不容易在異世團聚,我以為我是天道寵兒,沒想到只是個笑話。
我只想要回我的阿瀚,過相親相愛平靜的日子。
為什麽老天爺就是不如我願?
嫡姐趾高氣揚地來到我的院中,看我的眼神,就像看地上的螻蟻,在家中,她無需偽裝,對我向來嗤之以鼻。
【姜棠月,認清自己的身份,一個卑賤的庶女,還妄想飛上枝頭變鳳凰,你啊,只配一輩子被我踩在腳下,活在爛泥裏。】
我心如死灰,反唇相譏,【太子妃又如何,我-不-稀-罕。】
如果要和別人分享丈夫,我情願斬斷緣分,絕然離開。
姜思雨辱罵我半日,我充耳不聞,完全將她當做空氣。
我們都是輸家。
她是家族的犧牲品,我是情感的犧牲品,逞口舌之快又能改變什麽......
我苦笑了聲。
是啊,我以為我和周瀚有愛,可終究抵不過現實,或許他有苦衷,但我們以後的日子,會永遠隔著一個太子妃,或許還有別的女人,就像有一顆軟釘子,拔不掉,時時痛癢。
我們之間那點情愛遲早會被消磨幹凈。
這樣的生活非我所願。
時間轉瞬即逝。
嫡姐大婚當日,丞相府前廳熱鬧異常,我的小院冷冷清清,阿桃沈默地替我換上一身粉紅的衣裳。
我自嘲了一聲。
看吧,連穿正紅的資格都沒有。
小娘拉著我的手,囑咐我以後要守規矩,不可以下犯上,忤逆正妻,我差點笑出聲來。
好一個守規矩,不可忤逆正妻。
我為何要作踐自己,屈居人下......
周瀚啊周瀚,我們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我被阿桃扶著走進花轎,花轎本應該去往太子府,途中,花轎劇烈晃動了幾下,不久後,就被擡進了一座偏僻的宅院。
我掀簾下轎,一把扯下頭上的蓋頭,無悲無喜。
周晏倚在門框上,英俊的臉在昏暗的燭光中略顯柔和。
我逃婚了。
我就是個普通的穿越者,沒有金手指,腦子還笨,只能借助周晏的幫助,才能成功脫身。
周瀚有美妻在懷,洞房花燭,估計沒時間關註一個妾的。
周晏柔情地看著我,問:【接下來有何打算?】
我思索片刻,道:【離開京都,世界那麽大,我想去看看。】
周晏:【只要你願意,我......】
我立即打斷他的話,【周晏,我們只是朋友。】
周晏適時的閉上了嘴,苦笑了片刻,深深地看了我半晌,轉身離去。
我很惡毒。
一遍又一遍的拒接他,傷他,但我不想讓他成為報復周瀚的工具人,在我這沼澤泥潭裏越陷越深。
既然給不了未來,就不要給希望。
——
次日,我和阿桃喬裝成男子,混出京都,剛走出半日,身後傳來滾滾的馬蹄聲。
為首的周瀚騎著高頭大馬,周身籠罩著一層寒霜,居高臨下,目光深邃地盯著我,猜不出情緒。
那一瞬間,我的心莫名一痛。
阿瀚變了,變得深不可測,學會了在我面前隱藏情緒。
他翻身下馬,快步跑到我面前,一把將我攬入懷中。
【蘇言,你TM的要去哪兒?】
周瀚生氣了,他只要一生氣,必定連名帶姓的叫我。
我楞在原地,淚水在眼中打轉,怎麽辦,一個擁抱就能讓我潰不成軍,真的好沒骨氣。
周晏拉開我的肩,挑起下巴,垂眸盯著我,聲音中帶著撕裂的幹啞,道:【啞巴了麽,說話啊?】
我咬了咬嘴皮,【阿瀚,我們就此分開吧,以後別管我了,我們不可能再續前緣的,你現在已經有了妻子,難道真想讓我做妾不成?】
或許我的話戳中周瀚的痛點,他英俊的臉龐染上一絲痛色,修長的手指輕輕地為我拭去淚水。
【老婆,別離開我......】
【娶姜思雨非我本意,我去求過皇帝為我們賜婚,皇帝覺得你庶女的身份低微,將我痛斥一番,皇後將我關在東宮,我不吃不喝五日才換來皇後松口。
只有娶了丞相府嫡女,你便可以以侍妾的身份入府,我們才能團聚,我身不由己,只好先答應他們,老婆,這個時代不同,你能理解我麽?】
我理解,但不相信這個世道。
世上沒有一成不變的感情。
我心如死灰,平靜地搖了搖頭,【你不是我一個人的周瀚了。】
【你是太子,以後還是皇帝,將來身邊會有更多的女人,你的心會分成很多份,你知道的,我沒那麽大度,會吃醋,會逼瘋自己,除非你不做太子,和我遠走高飛......】
周瀚身體一僵。
他遲疑了。
眼底的糾結將我心底的火徹底澆滅。
是啊,放著皇帝不做,跟女人私奔吃苦,除非是個傻子。
試問有幾個人,能放棄唾手可得的至高權力?
我自認為沒有那麽大的人格魅力。
前世的周瀚之所以甘於平庸,不過是生在社會低層,跨不過階級束縛,認命罷了。
【老婆,我不能一走了之,其他皇子對太子之位虎視眈眈,即便我放棄太子之位,出了京城,也是眾矢之的,甚至會招來殺身之禍,護不住你的。】
這些道理我何嘗不懂,但他親自說出口時,心就像被刀子狠戳似的,痛入骨髓。
我是被放棄的那個。
我一把將他推開,大笑道:【周瀚,是你先不要我的,我們再也回不到以前了,如今,我只是姜棠月,忘了蘇言吧!】
周瀚臉色大變,情緒從未有過的失控,他雙手捏住我的肩頭,很痛。
【蘇言,你信我一次可好,我只愛你一人,以前是,以後也是,我會為你掃平所有阻礙,你耐心地等一等,可以嗎?】
我還想拒絕,他不由分說地按住我的後腦勺,唇被狂暴肆略的風暴覆蓋,霸道又無禮。
就是沒有前世的溫柔。
當晚,我被周瀚抓了回去,禁錮在一個華麗的院落裏。
院中有顆遮天的槐樹,樹下小橋流水,和我們前世暢想的家很像。
可是......
人心已變,何為家?
再華麗的房子,也不過是一間高級的牢籠,非我所願的,就成了枷鎖,我想逃離這,更想逃離周瀚前世為我築下幸福幻影。
越想越痛苦。
我和周瀚陷入冷戰。
周瀚行事愈加深沈,白日裏越來越忙碌,但依舊每日深夜來我院中坐坐,帶著滿臉疲憊而來,喝下一盞茶就走,從未過夜。
眼不見心不煩。
為了躲他,後來,我幹脆早早熄燈躺在床上失眠,每次屋外都會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停駐了許久,然後再飄遠。
周瀚來過。
我已經不懂周瀚了。
我和他之間,只剩下相望無言。
時間如白駒過隙。
短短的兩個多月,太子府又多了位太子良娣,皇上更是親自賜下了兩名美妾。
最是無情地帝王家,說得一點沒錯。
周瀚適應力強,氣質越發深沈,在朝中混得如魚得水,而我,則被關在金燦燦的籠子裏,變成一只養尊處優的金絲雀。
外面發生的事情,我一概不知,我和阿桃想方設法地套侍女們的話,一無所獲。
已入深秋,風卷起陣陣寒涼,黃葉婆娑。
我百無聊賴,拿起掃帚和阿桃一起打掃庭院裏的落葉,正想著是一把火燒掉,還是挖個坑埋了。
落葉尚有歸處,我呢?
我正傷春悲秋時,周瀚突然來了。
大白天的,他來做什麽?
他清瘦了不少,英俊的臉頰凹陷了些,顯得愈發立體,欣長的身影很單薄。
此刻,他面色潮紅,帶著幾分迷離的醉意。
他被側妃算計,吃的糕點中摻了藥。
他快步走到我面前,一把將我拖入懷裏,動作有些粗魯。
我眉心微蹙,掙紮著,【周瀚,你發什麽瘋......】
周瀚無視我的反抗,一把將我抱起,直接走進內室,「噗通」一聲將門關上。
脖頸處傳來粗粒的呼吸,磨得皮膚酥癢。
耳蝸傳來周瀚沙啞低沈的聲音,【老婆,幫幫我,我中了M藥,好難受......】
周瀚緊繃著的情緒,仿佛瞬間潰敗,直接壓了上來,力氣大的驚人。
他強迫了我。
我醒來時,已是次日清晨,全身酸澀,雪白的皮膚青一塊紫一塊,堪比大貨車碾壓過。
昨晚的體驗,糟糕透頂,比不上前世的任意一次。
周瀚正在穿衣服,見我醒來,他面色一柔,立即坐在床邊,輕柔地捧著我的臉,親了親額頭。
【你多睡會兒,老婆,我愛你!】
我撇了撇頭,不想搭理他,明明前世無比歡愉的動作,竟生了厭惡之感。
愛有何用,也改變不了他妻妾成群的事實。
被迫成為小三,我膈應得很。
周瀚心情很好,滿臉笑意地離開了。
睡到日上三竿,我才悠悠爬起床,用完午膳,小院忽然強闖進來一群兇悍的奴仆。
為首的正是太子妃的管事嬤嬤,趙嬤嬤。
她頤指氣使地對著幾分壯實的丫鬟釋出命令,面上的橫肉顫動,【你們幾個,給我好好摁著月姨娘。】
阿桃見狀,張開手擋在我面前,卻被幾個丫鬟反手摁在地上。
我院中的仆人們紛紛低垂著頭,完全不敢吱聲。
我大驚,回身抄起院中的笤帚,對著那群人一頓亂抽,丫鬟們被抽得嗷嗷直叫。
我緊緊攥住笤帚柄,惡狠狠地說道:【你們幹什麽,別亂來啊,太子不會放過你們的。】
趙嬤嬤看垃圾一樣的眼神看著我,輕蔑地說道:【笑話,太子殿下會為了你一個小賤人,得罪丞相府和忠勇將軍府麽......,省省力氣吧,主動把這碗絕子藥喝下去,說不定還能少受些皮肉之苦。】
絕子藥......
我心頭一顫。
姜思雨可真惡毒,她這是想讓我失去做母親的資格。
一個無法生育的女人,絕對不會威脅到她的地位。
是啊,現在的周瀚,太子地位搖擺不穩,會為了我得罪兩大權貴世家麽?
我有些沒信心。
丫鬟們一擁而上,雙拳難敵四手,很快,我被制服,有人撕扯著我的頭發,迫使我仰起頭。
趙嬤嬤將滾燙的絕子藥抵到我唇邊。
【賤人,休想爬到我們娘娘頭上,給我灌下去。】
我拼死不從,但那碗絕子湯,還是一滴不剩地被灌進了嘴裏。
小說裏不都說穿越人有氣運麽?
為何我還是無法主宰自己的命運。
前世不孕,這一世被迫不孕,老天爺,你是在跟我開玩笑麽......
哭著哭著,我就笑了。
萬般皆是命,半分不由人。
我麻木地躺在床上,阿桃哭著喊我起來吃點東西,我沒有半點胃口,只知道以淚洗面。
我真沒用......
我真廢物......
傍晚,周瀚憂心忡忡地趕了過來,他總是晚來一步,如果他當時放我離開,我也不會變成如今的模樣。
對他,我多了幾分怨氣。
周瀚合衣躺下,從身後將我抱入懷裏,溫熱一片。
以前睡覺,我很喜歡這個姿勢,身後有人依靠能讓人很安心,現在我只想逃離。
他輕聲哄我,【老婆,對不起,是我回來晚了。】
我自嘲地撇撇嘴,喉嚨裏壓不住的酸澀,【周瀚,我...我不能生育了,上輩子的遺憾,這輩子...永遠也補不上的,你放過我吧......】
周瀚手上的力道緊了緊,聲音急促得帶著哭腔,【我不放,我不放...言言,我只有你了,別離開我,好不好......】
我怔怔問:【你能為了報仇麽?】
周瀚低聲軟語:【言言,暫時還不能動她,你再等等,遲早我會讓她付出代價。】
這些話,就像一把鋼刀刺在我心口,很痛。
妥協,意味著我再一次被放棄。
我在它懷裏泣不成聲。
他的淚水冰涼了我的頸脖,擾了心湖。
我翻過身,與他抵額而語,【老公,老天爺不想我們好好在一起。】
【去TM的老天爺,我命由我不由天。】
那晚,我們相擁而眠。
之後的日子,我們心照不宣地結束了冷戰,周瀚安排一批他的心腹在我院中,護我安全。
我仿佛一夜之間融入進了古代生活,接受了命運的安排,安安心心地當起周瀚的美妾。
周瀚日日宿在我房中,我閑來無事,每日變著花樣地給他做各種前世的美食,日子平淡無波,仿佛又回到前世。
姜思雨來到我院中時,我正指揮著下人殺魚,我打算做他最愛吃的烤魚。
她臃腫了不少,但依舊雍容貴氣,端莊嫻靜。
兩個丫鬟扶著她亦步亦趨,當看到院中殺魚留下的血跡時,她瞬間臉色煞白,撲到一旁幹嘔不止。
她懷孕了,已經三月有余,周瀚的孩子。
新婚之夜,姜思雨在合巹酒裏加了料。
不都說古代的大家閨秀知書達理麽,怎麽也幹得出霸王硬上的事,豪放得一批。
不知為何,聽到這個訊息,心口僅僅像被針紮了一下,然後迅速歸於平靜。
我好像沒那麽愛周瀚了。
更多的是把他當做親人,異時代的一份寄托。
姜思雨摸著肚皮,笑盈盈的看著我,【妹妹整日霸占著殿下,是不是連柳姨娘的命,也不打算要了!】
她慵懶地端起案桌上的茶,輕輕吹了吹,抿了小口。
我真的沒想到,小小年紀的她,惡毒至此,能如此平靜地說著用人命威脅的話。
前世那二十多年,我可能是白活了。
人一旦沒了底線,就無所畏懼,天下無敵。
或許,這就是我鬥不過她的原因。
我笑著回應,【姐姐,殿下的腿長在他身上,我管不著,也不敢管,關我小娘何事?】
她放下茶盞,面色微沈,【女人啊,終究會色衰愛弛,你這張狐媚殿下的臉,要是毀了,你說殿下會不會心痛呢......】
一群人將我和阿桃按在地上,趙嬤嬤拿出匕首,在我白皙的臉上劃出一道深邃的口子。
我的慘叫聲劃破天際,臉上傳來尖銳的痛意,鮮血染紅了天藍的衣衫。
【姜思雨,你不得好死。】
【放心吧妹妹,我會死在你後頭的,呲,跟我鬥,你只會粉身碎骨。】姜思雨用手帕擦了擦嘴,十分解氣地丟下一句話,笑著被人簇擁著離開。
阿桃哭著幫我包紮好傷口,一邊哭,一邊謾罵著姜思雨。
院中的下人不敢對太子妃動手,只得偷偷去稟告周瀚,可惜,他還是晚來一步。
他心痛地看著我,眼底無措又無奈。
周瀚:【痛嗎?】
我:【疼,你打算怎麽做,放任她不管麽?】
周瀚:【她還懷著孕,至少等孩子生下來再說。】
閃躲的眼神,泄露了他的愛莫能助,卻無情地在我心上又補了一刀。
他愛美人卻更愛江山。
我暗自苦笑,沒什麽好說的。
我不該對他抱有期望。
不知不覺中,他已經變得不像他,而我,也不再是我。
沈默良久。
院中忽然有人來報,說太子妃下午在我院中飲茶,回去後就腹痛不止,太醫院的人懷疑是誤食了落胎藥。
周瀚神色一變,眉頭蹙起,快步去了太子妃的院子。
我和阿桃被幾個女仆押著帶到太子妃的寢室。
姜思雨倚在周瀚懷裏,哭得梨花帶雨,周瀚臉色陰沈,神色緊張地看著太醫。
兩人看上去郎情妾意,真是刺眼。
即使心如死水,還是被這一幕刺激了下,心尖泛起了幾絲澀意。
周瀚在緊張什麽?
孩子?
還是那個女人?
他懷裏的溫度,早已經不屬於我一人。
傻瓜,死心吧。
無愛便不會被傷害。
此時,一個女仆垂首將一瓶藥粉遞到太醫手中,太醫開啟蓋聞了聞,目光一瞠。
太醫:【這是麝香粉,會導致滑胎,所幸太子妃攝入量少,才沒有釀成大錯。】
女仆:【殿下,請為太子妃娘娘做主,這藥是我從月姨娘的貼身侍女房中找到的。】
接著,趙嬤嬤領著一名陌生男子走了進來,他自稱濟世堂的夥計,指認阿桃前兩日在他手上買過幾株麝香。
心下猛地一怔,姜思雨是想搞死我,連人證物證都準備齊全。
真是煞費心機。
阿桃跪在地上,一邊磕頭,一邊拼命解釋,【殿下明察,藥不是我的,我根本沒有出過太子府。】
門房的管事又跳了出來,指認阿桃說謊,門房有出入記載。
這下,我們百口莫辯,成了甕中之鱉。
我將阿桃護在身後,對著周瀚投去求救的目光,【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可以作證,阿桃這幾日一直和我在一起,根本未出府,阿瀚,你要相信我。】
周瀚深深地與我對望,眼神晦暗不明。
他的臉黑如鍋底,一言不發,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他那是什麽眼神?
不信任我麽?
臉上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都不及心口的痛。
姜思雨見周瀚不說話,哭唧唧地在一旁煽風點火,【殿下,人證物證俱在,難道就這麽算了,咱們的孩子差點被害死呢,若外祖知曉此事,定會......】
周瀚打斷她的話,咬著牙說道:【來人啊,將月姨娘送回去,杖責二十,禁足三月,這個丫鬟,直接杖斃。】
姜思雨露出勝利的微笑。
我瞳孔一縮,臉色大變。
他們要杖斃阿桃。
怎可如此顛倒黑白,是非不分,草菅人命。
我撲到周瀚腳邊,跪求他放過阿桃,周瀚目光深沈地俯視著我,無奈,痛惜,唯獨沒有仁心。
周瀚,我開始恨你了。
阿桃在哭喊中被人拖走,我被人壓著肩膀,不得動彈,任憑我如何喊冤,也沒人搭理我。
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第一次體會到絕望的滋味,即便用盡渾身解數,也無法改變結局,有種深深的無力感,就像全身封印在冰川裏,無法呼吸,冰冷刺骨。
我怒目圓睜,咬牙切齒地對上那兩人。
【周瀚,你就是個窩囊廢,我不會原諒你。】
【還有你,姜思雨,有一天我會讓你血債血償。】
說完,我一頭栽倒在地,昏死過去。
醒來時,周瀚坐在我床邊,滿臉頹色,曾經意氣風發的他,就像霜打的茄子,萎靡不振。
我冷漠地看了他一眼,轉過身去,不想看到他那張虛偽的臉。
【老婆,對不起。】
惺惺作態,令人作嘔。
對不起有何用,阿桃的命能回來麽,不能,周瀚啊周瀚,你迷失在權力遊戲裏,已經喪失了良知。
【老婆,你好好休息,回頭我再來看你。】
周瀚垂頭離開了。
午後,太子妃賜下一碗墮胎的湯藥。
原來,我昏迷後周瀚抱著我回了住處,叫來了太醫診治,發現已懷有一個多月的身孕,便免去杖刑。
之前那碗絕子藥並沒什麽卵用。
我笑了笑,端起碗,一飲而盡。
孩子啊,別怪媽媽心狠,我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你爹軟弱無能,自私自利,護不住你。
留下你,只會讓你深處危險。
命運再一次顯示了它的強大。
前世我求而不得,這一世我得而不留,我和周瀚之間,再也不可能有未來。
姜思雨,你加註在我身上的痛苦,我會一件一件地討回來。
從那之後,周瀚便再未踏進我的院子,我樂得自在。
不過他倒是沒閑著,又納了幾房美妾,夜夜新郎,好不美哉,連他的表妹也有了身孕。
姜思雨見我徹底失寵,便將心思放到了周瀚的其它女人身上。
最可笑的,溫蓮兒居然成了太子側妃,偏偏周瀚十分寵她,讓姜思雨氣得牙癢癢,昔日的塑膠姐妹花,鬧掰了。
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
溫蓮兒找到我,試圖拉攏我幫忙對付姜思雨,我一口回絕了。
狗咬狗,一嘴毛。
我巴不得她們鬥得你死我活。
偶爾在花園中閑逛,也會見到周瀚,我對他無話可說,只能相顧無言,擦肩而過。
有時,他站在遠處靜靜地看我,我也當做沒看見一般。
做副深情的樣子給誰看!
有的人走著走著,消散在繁瑣的故事裏,相望,相忘。
小世子的百日宴上。
我又見到周晏。
我偷偷約他在東面偏僻的竹林裏見面,我面帶清紗,遮住臉上的疤痕,前去赴約。
想要扳倒姜思雨,就必須推倒她背後的兩座靠山。
娘家丞相府,舅家忠勇將軍府。
正好這兩家在京都呼風喚雨,肆意妄為,在百姓中的口碑聲名狼藉。
我想收集兩家的罪證。
單靠我個人的能力,絕對不是這兩個百年世家的對手,但是周晏可以,他能力出眾,又手握重兵,在朝中自成一派,是我復仇路上的最佳隊友。
幾個月不見,周晏變化很大,少了幾分灑脫紈絝,多了幾分老成持重,周身縈繞著生人勿近的氣息。
他一把扯下我臉上的面紗,略帶薄繭的指腹摩挲著那道疤痕,眸中深不見底,一點熒光散開,化成朵朵情意。
【當初不選我,你可後悔?】
我沒有躲,眼眶噙著淚水定定地望著她。
【後悔又如何,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
我承認我很卑鄙,想要利用周晏,裝作楚楚可憐的樣子,企圖用柔弱換來這個男人的憐惜。
他柔聲道:【還疼麽?】
我:【不疼了。】
就在一瞬間,周晏忽然將我抵到竹桿上,低下頭,灼人的氣息覆蓋而來,溫潤在唇齒間輾轉廝磨,香津交融著溫綿情愫。
我被他突如其來的操縱搞得一怔,臉上像被架在火上燒烤一般,熱滾滾地。
半晌,我終於掙脫他的手,退離他兩米開外。
周晏噗呲一笑,滿臉玩味地看著我,【說吧,找我來的目的。】
我開門見山道:【我想你幫我個忙,收集忠勇將軍府和丞相府的罪證。】
周晏朝著我步步逼近,【我憑什麽幫你?】
我被嚇得連連後退,【你難道不想坐上那個位置?忠勇將軍府和丞相府可是太子的依仗,扳倒他們,對你百利而無害。】
周晏高大的身影籠罩而來,我退無可退。
這人的氣勢好嚇人。
【不想,我可以答應你,但你必須拿東西來換。】
【你...你想要什麽?】
望著他炙熱的眼神,我有種掉入狼窩的錯覺。
【只要你把給周瀚做過的美食,統統給我做一遍,我就答應了你。】
我有些不可思議回望他。
這麽簡單的嘛?
我都做好了犧牲色相的準備。
不對,這家夥怎麽知道我給周瀚做美食的事。
難道他......
時光荏苒。
小世子已經一周歲多,太子府又相繼出生了好幾個孩子,經歷這麽多,我偏安一隅,變得泰然自若,關於周瀚的一切都驚不起半分波瀾。
姜思雨設計流掉溫蓮兒的孩子,被罰禁足半年。
這個女人還一直在鬥爭前線,爆發力驚人啊。
我時常想,若我那娃娃沒流掉的話,應該也到處跑了吧。
我和周瀚之間,變得越發陌生,上輩子情深緣淺,這輩子緣深情淺。
總之,沒有好結果。
很神奇,我發現周瀚就算站在我面前,都能做到無悲無喜,無嗔無怨。
——
周晏不負我望。
他找到丞相府結黨營私,和忠勇將軍府貪墨軍餉的證據,皇帝震怒,一夜之間,丞相大人被罷黜丞相一職,貶至雲州做了個小小縣令,忠勇將軍府直接被抄家,流放千裏之外。
姜思雨哭訴著去求周瀚幫忙,卻被他無情地拒接掉,就連平時對她愛護有加的皇後,也閉門不見。
墻倒眾推,大快人心。
夜裏,我去了太子妃的寢宮,平時熱鬧非凡的地方,如今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曾經人人巴結的太子妃變成了落難鳳凰。
人呀,風光的時候不要狂,山不轉水轉,說不定哪天就會一無所有。
人呀,最擅長的是趨利避害。
姜思雨很憔悴,瘦得快要脫相,早已沒了當日的意氣風發,端莊嫻靜。
我陰惻惻地笑著,拿著匕首步步生蓮地走向她。
她驚恐萬分,【姜棠月,你要幹什麽?】
我得意大笑,【幹什麽,當然是落進下石咯。】
【姜棠月,有什麽沖我來,別傷害我的禦兒。】
她以為我會將怨氣撒在到小世子身上,將小世子擋在身後,語氣中帶著從未有過的低聲下氣。
我可能有瘋批的潛質,手起刀落,在她臉上劃了三刀,姜思雨痛得哇哇大叫,鮮血淋漓。
一歲多的禦兒也被嚇得哇哇大哭。
楞了片刻,我本想一刀結果了她,為阿桃,還有我那未出生的孩子報仇,可怎麽也下不去狠手。
【姜思雨,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樣惡毒,好好做個人吧,這三刀,是你應得的。】
我心裏升起一股惡寒,心中沒有預期的快感。
我又蠢又笨,還是做不到殺人。
我跌跌撞撞逃離了太子妃寢宮,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小院。
將自己關在空蕩蕩的房間裏,心思如麻團,剪不斷,理還亂。
是夜,周瀚帶著一身酒氣闖進我的院子,月光裏臉上帶著落寞,憂傷,更是滿心愧疚。
【言言,我還能叫你老婆麽?】
【不能,放我走吧,我看見你就惡心,恨不得殺了你。】
【姜思雨的依仗沒了,以後誰也不能傷害你。】
【沒有姜思雨,還有李思雨,王思雨,周瀚啊,你無能,貪慕權力,又自私懦弱,我早已經不愛你了。】
周瀚雙肩耷拉下來,仿佛瞬間老了十歲,
【我放你自由。】
歲月長河裏,每個人都不停取舍,東西舍掉了還可以尋回,感情舍掉了便再也找不回來了。
離開那日,我頓然回望,蒼涼的城樓上,周瀚單薄孤獨的身影,在晨曦的陽光下顯得幾分淒涼。
周瀚,後會無期。
願你余生安好,再無束縛。
......
後來我才知道,當時朝堂之上,丞相大人和忠勇將軍府,一文一武,幾乎把持整個朝廷,皇權危矣,如履薄冰。
周瀚不得不放縱姜思雨。
為找出丞相大人和忠勇將軍府的罪證,周瀚和周晏合作了,還暗地裏出了不少力。
可是,即便如此,那些實實在在的傷害是不可磨滅的。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離開京都一年多,我帶著阿桃和小娘去了江南,在一個小縣城開了一家火鍋店,生意十分火爆,小日子過得平靜安逸。
阿桃其實沒死,被周瀚偷偷安排出了府,正好被周晏救下。
周瀚也不算無可救藥。
丞相大人被貶時,我小娘便被攆出了府,差點在餓死街頭,也是周晏救下了她。
後來,阿桃嫁給了縣衙的徐捕頭,說來也是緣分,徐捕頭很喜歡吃火鍋,經常光顧我們的小店,一來二去,兩人竟然看對了眼。
我為她準備了嫁妝,以長姐身份,送她上了花轎,看著她幸福,我打心眼裏開心。
周晏經常來店裏幫忙,甚至整日混在火鍋店裏,大獻殷勤。
我一直不解,他一個手持重兵的王爺,跑到這窮鄉僻壤來,都這麽閑的麽?
後來才知,江南是周晏的封地,周晏上交了兵權,追著我而來。
連阿桃和小娘都被他忽悠瘸了,對他贊不絕口,暗地裏規勸我要好好把握他,免得被狐貍精勾跑了。
說不感動是假的,但是受過一次傷的人,不敢輕易開啟一段新的戀情。
我倆就這樣僵持著。
三年後,周瀚登基稱帝,國號【大言朝】,原太子妃病死,未立中宮。
我聽後,一笑而過。
草長鶯飛,綠意盎然。
春天來了。
某日,周晏神秘兮兮的,非要騎馬帶我去一個地方,我拗不過,便跟著他上了馬。
他將我帶到一處山坡,漫山遍野的玫瑰花迎風而舞,蝴蝶蹁躚,花香陣陣,我閉上眼,無比暢快地感受著此刻的放松。
忽然,一只大手將我的柔夷包裹,我張開眼,對上一雙清澈深邃的眼,裏面盛滿了深情。
【你喜歡玫瑰,我便為你種下這片玫瑰花海,阿月,你可喜歡?】
我沈思片刻,回握緊他的手。
【喜歡。】
周晏幽深的目光頓然綻開光芒,比玫瑰的顏色更惹眼。
他一把抱起我,開心得像個心無雜念的孩子,【你...這是答應我了?】
【嗯哼~】
我起了捉弄他的心思,墊腳湊近他耳邊,【不過,我更喜歡向日葵。】
周晏一時手足無措,指向一處,【那...我買下旁邊的山頭,都種下向日葵。】
【好!】
沒多久,我便和周晏成了親,鳳冠霞帔,十裏紅妝。
又是三年,我們的女兒周喜言都已經兩歲了,粉雕玉琢,聰明伶俐,肚子裏又揣了一個。
一日,小丫頭風風火火地跑進院中,手裏拿著一團東西,被油紙包裹著,她奶聲奶氣地對我說,有個帥叔叔讓她交給娘親的。
裏面是一個散發著香氣的煎餅果子,我笑著咬了一口,依舊美味。
只是,它不再是我想念的味道。
周喜言騎在周晏的脖子上,在綠草茵茵的小道上飛翔,歡聲笑語,陽光沐浴在他們洋溢著幸福的臉上,身旁的向日葵向陽而生,迎風頷首。
我滿足地笑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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