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轉自網絡,如有侵權聯系即刪作者:若於
我家中有一塊祖傳寶玉,名喚「絳靈」。
自六歲起,祖母將此玉交給我,叮囑不可離身。
因唯有它能保我極陰之體,不受邪祟侵擾。
可成婚前一日,未婚夫崔敘卻借口思念,溜進我閨房。
並趁我不備,將絳靈換走,送給了他的通房丫鬟!
當晚,我被厲鬼附身。
次日,失去意識的我於眾目睽睽之下,毫無征兆地殺了人。
死的人,與我素不相識,但卻是皇親國戚。
大殿之上,皇帝怒氣滔天!
已經恢復意識的我,死命抱著崔敘的腿,求他這個刑部尚書救命。
可苦苦哀求換來的,卻僅有他斬釘截鐵地一句陛下,微臣同江映蕓的拜堂禮並未行完,她還算不得微臣的發妻。
只此一句,將他崔家撇了幹凈,也將我心中所有少女情意,盡數碾碎。
隔日,我被判絞刑,連帶我母家,統統流放。
在這個我原定回門的日子,我的家沒了。
命,也要沒了。
午時三刻,菜市口,行刑台。
烏雲蔽日,寒風刺骨。
被套上繩索那一刻,我瞥見了台下站著的崔敘,同他懷中嬌笑著的丫鬟。
熊熊恨意染紅我的血眸。
再次睜開眼,我回到了被厲鬼附身的那一刻……
即將被奪取所有意識的瞬間……
我摩挲著指尖丹蔻,對著銅鏡中的自己,徐徐彎起嘴角:「你不就是要殺人嗎?」
「莫急,我來幫你。」
圖源網絡 侵權即刪
1
「你竟看得到我?」腦中響起一道聲音,無比驚訝,「你怎麽知道我要殺人?」
「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你為何要幫我殺人?」
「一口氣說了這麽多問題,你要我如何回你?」
我試著在心裏無聲反問那個在我體內的厲鬼。
片刻後,那道女聲再度浮現。
「好,那我只問兩句。」
「其一,你可知我要殺的人是誰?」
「其二,你要如何幫我?」
「你要殺的人,是當今貴妃的親弟,李戎。」
我目不轉睛盯著銅鏡,「至於第二個問題,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除非你答應同我合作。」
這次,我等了許久,那女鬼都沒有再回話。
若不是經脈中貫穿著異常的灼熱感,我還以為這女鬼已經從我身體裏出去了。
有打更聲透過窗戶縫隙,隱約傳來。
「咚——咚!咚!咚!咚!」
一快四慢。
已是寅時。
外間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有丫鬟走過來。
大婚之日,時辰已到,我要起身梳妝打扮了。
已經做過一遍的事情,此時重來一回,心境大不相同。
上一次,我心中滿是作為新嫁娘的緊張與幸福。
而眼下,我心中只有冷澀與憤恨。
天光乍亮之時,我由兄長背著,上了花轎。
將將坐定,那道聲音冷不丁出現。
「這樁婚事非是良緣,你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此話何意?」我無聲問。
「你還真是夠笨的,保命的玉佩被你那好未婚夫給調包了都沒發現。」
女鬼嗤笑,「這可是我昨晚親眼所見,否則我為何能上你的身?你就沒想過?」
「我知道。」
「你知道?」女鬼的聲音透著驚奇,「你知道你還嫁他?莫非真是個傻的?」
「不嫁進崔府,我如何能尋回絳靈玉?」
「況且,也只有嫁給他,我才能上他崔家的族譜,屆時我就是他板上釘釘的崔家人。」
我解釋得直白,「如此,我若是犯了什麽事,就同江家再無半點幹系。」
「若是連坐,那他崔家半點兒也跑不脫。」
「沒想到,你還是個狠角色。」女鬼回了句。
「現在我已經回答了你的問題。」我閉目養神,只用心聲對話,「你也該給我答案了,你到底要不要同我合作?」
「反正眼下我沒把握能將你驅除,你也沒把握能完全控制我,我們不如齊心並力。」
幾息寂靜,我耐心等待。
終於女鬼一錘定音——「成,就沖你這份 狠勁兒,還有處變不驚的本事,我也信你。」
「咱們合作!」
「成,你叫什麽?」我問。
「這個你不必知曉,喚我一聲惡鬼便成。」
江崔兩府距離不算遠,但送親隊伍行得慢,足足用了大半個時辰才抵達。
轎子被搖搖晃晃放下。
簾子被人驟然踢起,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掌遞進來。
掌心朝上,覆著薄薄一層汗。
大冷的天,也是難為崔敘了,還會出汗。
上回我以為他同我一樣,因為緊張興奮,才會出汗。
現在想來,應該是擔心那個在他心尖上的女子,才會緊張至此吧。
眼前緩緩浮現出行刑時的畫面……崔敘懷中的那個女子,笑得萬分嬌媚。
2
崔敘有一個通房丫鬟。
這事,在定親之前,我就知曉,是媒人親口同我母親說的。
放眼整個京城,這也算不上什麽稀罕事。
高門貴戶家的公子哥兒,打小就有幾個丫鬟貼身侍候。
待到了年紀,主人家就會從中選出一個來,讓公子哥兒給開了臉兒。
自此以後,這個丫鬟便同其她丫鬟們不一樣了。
雖說就身份而言,還是個下人,但在自家少爺主子心中的情分,到底是不同了。
而且只要不出什麽差錯,日後就會按慣例擡做姨娘。
家家戶戶都是如此安排,實在常見。
是以,我並沒把這事放在心上,我甚至都沒打聽過崔敘這個通房丫鬟叫什麽。
「哎,人群裏有個女子一直在盯著你看,眼神可兇了,像要吃人似的。」
三拜之禮正行到一半,那女鬼出聲道。我一邊跪下拜高堂,一邊用心聲同她對話。
「那女子長什麽樣兒?」
「柳葉眉兒,尖尖臉兒,圓圓眼兒,倒是嬌俏。」
如此這般的描述,同我記憶中的面孔緩緩相合,應是她沒錯了。
「她嘴裏還在嘟囔著什麽,讓我來聽聽。」
這女鬼的聽覺似乎很是靈敏,幾息後便繼續道:「她說‘不對勁,江映蕓怎麽還沒發瘋? 嗯?她為什麽說你會瘋?」
停頓片刻,女鬼像是恍然大悟般,道:「莫非玉佩的事情,同她有關?」
「你這惡鬼,倒是不笨。」緋紅蓋頭下,我不由冷笑。
耳邊,儐相高喝唱禮——「夫妻對拜!」
我手執紅綢,腳尖轉動,徐徐轉身。這一拜,我用盡了渾身的力氣。
崔敘,這陰間的路,還是由你來走吧!三拜禮成,觀禮的人群爆發出喝彩聲。
接下來,便是送入洞房了。
因著蓋頭的遮擋,我瞧不見路,只能拉著紅綢,憑著感覺邁步。
「小心門檻。」
體內的惡鬼和身側的崔敘同時出聲。
我下意識擡了腳,邁過門檻。
剛落了腳,在廊下站定,便聽得人群中鬧嚷起來。
我還未來得及細聽,便覺渾身血液瞬間沖向頭頂,身體每一寸皮膚都變得異常滾燙。
剎那間,天旋地轉。
這感覺,甚是熟悉,不好,這女鬼要癲狂了!
我緊緊攥住紅綢,努力調整近乎紊亂的呼吸,想要壓下體內奇怪的感覺。
人群中的聲音愈發高昂,我費力聽清了兩句。
「喲,是國舅爺來了!」
「快請快請!"
「對不住,對不住,崔老弟,哥哥我來遲了.....」
國舅爺!是李戎來了!
怪道這女鬼如此激動!
我方才已經刻意將一切流程都放快了速度,沒想到還是撞上了他!
右手不受控制地想要擡起,我死死用左手按住。
「你冷靜!」
「此時人多,不好下手,若是一擊不中,你我就都沒有第二次機會了!」我勸道。
「我要他死!李戎,我要他死!他得死!」
女鬼的聲音變得十分淒厲,我的身體,也變得越來越奇怪。
情況緊急,我翻轉左手,借著衣袖遮掩,將紅綢在手腕上繞了兩圈,打了個死結。
雙手被縛,女鬼無法去拔頭上珠釵,只能在我腦中不斷嘶吼。
3
直到進了洞房,女鬼還甚是激動地唾罵。
我默默調整好了呼吸,逐漸爭回了對自己身體的控制權,任由她發狂。
她似乎是累了,聲音越來越小,直到夜色降臨,屋內燃起紅燭,她終於沒了音響。
可她這邊剛剛安靜下來,那邊鬧洞房的人們就一擁而入。
又是好一陣紛亂。
等到屋內終於徹底靜下來,我只覺頭痛欲裂。
崔敘有些醉了,步伐不穩,執著喜秤的手微微搖晃。
秤尖撲了幾次空,才將蓋頭挑落。
紅燭搖曳,蓋頭帶起的風將鬢間碎發拂起,我擡手理了,舉目望向崔敘。
面容俊朗,儀表堂堂。
一身紅衣,襯得他膚色愈發雪白。
「夫人。」
他喚我,眸中似有深情。
但這深情,卻只一瞬。
轉眼就被忽然闖入的丫鬟打斷。
「大少爺,不好了!」那丫鬟撲通跪在地上,神色慌亂,「蓮姐姐她、她又昏過去了!」
「什麽?」崔敘猛然轉身,手中喜秤摔落在地,「不是戴著那絳……」
話至此戛然而止,崔敘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忙閉上嘴,大步流星離開。
連一個眼神都未給我。
屋內眾人俱都驚詫不已,我身邊的丫鬟更是楞住了。
「姑娘,新婚之夜,姑爺他、他這是要去哪?」
去哪?
自然是去看他的心尖尖去了。
丫鬟氣得跺腳。
我出聲:「想知道他去哪,跟去看看便知道了。」
此刻崔敘去看誰不重要,可他方才未說完的話,分明就是絳靈玉。
再加上今日喜堂內,女鬼說那通房丫鬟盼著我瘋......
我伸手掏出脖子上掛著的那塊玉,對著榻邊燭火,仔細端詳了會兒。
看來崔敘偷玉這事還真是預謀已久,這塊玉,幾乎能以假亂真。
「走!咱們去瞧瞧!」我將假玉揣進袖子。
絳靈玉乃我家傳之寶,如何能在賊人手中!
4
我隨手指了個小丫鬟領路,半刻鐘的功夫,就到了一處院門口。
這院子,離得可真近。
剛到主屋前,崔敘焦急的聲音便從室內傳出。
「大夫怎的還沒來?再去催一催!」下一瞬,聲音又變得驚喜。
「蓮兒,你醒了!」
蓮兒......
蓮花清雅高潔,可就眼下看來,這個蓮兒和這兩個詞,可是一點都不沾邊。
門口守著的丫鬟婆子,見我過來,慌忙行禮。
動作很是恭敬,言語卻不甚客氣。
「夫人,大爺方才交代了,除了大夫,誰也不許進。」
「滾!」
我掃視一圈,連說一句‘讓開’都覺得太客氣。
舉步生風,一路行至內室。
映入眼簾的,是一對在榻上相擁的男女。
崔敘將蓮兒圈在懷裏,看向我。
「江映蕓,你、你怎的來了?」
他連一句客套的夫人也不叫了,對我直呼其名。
「自然是來拿回屬於我的東西。」
他不客套,我自然也不用來那虛偽的一套,幹脆直入主題。
「你的東西?」崔敘果然心虛,「什、什麽你的東西?」
「絳靈玉。」
我一把扯斷脖子上的玉繩,將那塊假玉擲向崔敘。
他迅速閃開,玉貼著他的面頰擦過,隨後飛向床柱。
瞬間四分五裂。
「什麽破東西,也配冒充我家傳之寶?!」我擡步逼近二人,「把我的玉還來!」
「大爺....」
蓮兒瑟縮著躲在崔敘懷裏,嚶嚶哭泣:「大爺,夫人這是生氣了,要不、要不還是將這玉佩還給她吧。」
說著,她從懷裏掏出一樣用錦帕包著的東西,遞給我。
「這東西奴婢整日都好生收著呢,想著夫人指不定什麽時候就來討要了。」
她揚起小臉,滿是委屈,「夫人您也別怪大爺,要怪就怪奴婢。」
「都是奴婢不爭氣,前些日子受了驚嚇,一病不起。大爺不知從哪裏聽來的法子,說是您的絳靈玉可驅邪祟,貼身戴上就好了。」
「大爺怕您不肯給,才想了這個不得已的法子,還望您莫要因此與大爺生分了。」
「否則奴婢當真要以死謝罪了。」
蓮兒說著擡頭看向崔敘,適時掉下兩滴淚來。
這可憐巴巴的模樣直看得崔敘心疼不已,急慌慌去給她擦眼淚。
我懶得理會這個蓮兒做戲,更沒眼看他們二人你儂我儂。
便伸手去取玉佩。
將將把玉佩拿在手中,崔敘卻騰出手來,抓住我的手腕。
「等等!」他道,「蓮兒的病還未徹底痊愈,方才又暈了過去,這玉,便再給她戴上幾日就是。」
「戴上幾日?」
這話說的,可真是輕巧。
我到底還是被氣笑了:「崔敘,你可知這玉對我有多重要?」
「我知道,你兄長說過的。」他回得相當不耐煩,又帶了些嫌棄,「說你是極陰之體,易招邪祟,此玉可為你防身。」
「你知道,還把它拿走了?」我笑意更深,怒火也更旺。
「你都戴了這麽多年了,也不差這一兩天啊。再說了,你這一整天沒戴了,也沒見邪祟上身啊!」
「崔敘,你當真不是個東西!放手!」我脫口而出,用力掙脫崔敘桎梏。
他不肯松手,反而攥得更緊。
手腕被抓得生疼,我忍痛伸出另一只手去取玉佩。
崔敘擡手攔住,蓮兒則上來勸阻。
慌亂間,玉佩猛然滑落。
身後丫鬟驚叫出聲,幾只手同時去撈那玉佩。
卻沒能撈住。
透亮的青石地板無比堅硬,絳靈玉即便包裹著一層錦布,還是登時碎成了兩半。
這物件,我戴了十余年,日日不離身。
眼下,就這麽碎了。
蓮兒臉上浮現出一抹得意的笑容,雖一閃而過,卻還是被我捕捉到。
沒有半分猶豫,我反手重重給了她一個響亮的巴掌。
那張白皙的小臉上,瞬間顯現出五個紅指印。
蓮兒捂著臉頰,滿臉的不可置信。
5
甩了這一巴掌後,不顧崔敘暴跳如雷,我轉身便走。
回到自己的院子,我將碎成兩半的絳靈玉捧在手中,凝視良久。
「你還幫我殺人嗎?」女鬼的聲音,隔了許久再度響起,「咱們兩個的合作,還算數麽?」
我深深吐出一口濁氣,將玉佩壓在枕下:「你先說說,你為何要殺李戎?」
「我心情不是很爽快,你便當做是陪我聊聊天。」
連洗漱的力氣也沒了,我只吩咐丫鬟取下頭面,便合衣躺在床上。
腦中,女鬼斷斷續續訴說著自己的往事。
我聽得愈發入迷,一點困意也無。
待她終於說完之時,我面上竟不知何時有了淚痕。
「我說完了。」女鬼的聲音變得沙啞,「江映蕓,你還幫我殺李戎嗎?」
「只要李戎死了,你大仇得報,便會從我體內離開嗎?」
「嗯,只要報了仇,我便往生。」
「好,如先前所說,我會幫你。」我點頭,「但需要多加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
「你必須按我說的做,我們一起搜集證據。我大靖朝律法嚴明,大理寺更不是擺設,只要有足夠的證據,定能將惡人繩之以法!」
「到底是大戶人家的的小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怎知這世間險惡。」
女鬼笑聲苦澀,「這世上,向來是官官相護,有證據,又能如何?」
「李戎乃貴妃親弟,誰敢得罪他?」
「有人敢。」我回得極快,「別的衙門我不敢說,單大理寺那一畝三分地,定是朗朗乾坤,幹幹凈凈!」
「你因何如此篤定?」
因為......
因為有那人在。
天際漸漸染上金黃,我喊來丫鬟為我洗漱更衣。
成親第二日,按規矩,要向長輩敬茶。
在未完成女鬼心願,讓她離開我的身體之前,我不能落個不孝的罪名。
不孝乃七出頭一條,若犯了這個錯,崔敘登時就有休了我的理由。
那可就不成了。
收拾停當,我由丫鬟帶路,朝崔府主院行去。
崔府是世代的官宦人家,百年間出過許多位高權重之人,也因此崔敘才能年紀輕輕就官居尚書。
而我江家雖也是百年世家,但卻是代代清流,且並不擅鉆營,所以沒有什麽實權。
如此這般想著,不覺就到了地方。不出意料的,崔敘果然不在此處。
剛才來的路上,女鬼便同我說了,有幾個丫鬟聚在一起嚼舌根。
說大爺昨夜宿在了蓮兒姐姐的房內,屋裏動靜可是不小,鬧了半夜,天都快亮了,兩人才睡下。
我只是聽著也不作答。
進了正廳,按照成親前教養嬤嬤教授過的內容,規規矩矩給崔敘的父母敬了茶。
又客客氣氣同他的兄長和大嫂行了禮。
婆母叫了起,招手示意我上前,拉著我的手說了幾句體己話,又將自己腕上的玉鐲滑到我手腕處。
鐲子瑩潤透亮,這見面禮倒是個好東西。
只不過同我的絳靈玉比起來,還是差得遠。
想到這裏,我的面色不禁冷了下來,婆母察覺異常,心下了然。
她拍了拍我的手背,對身後的婆子正色道:「去將敘兒尋來!」
「這糊塗東西犯得什麽渾?早過了敬茶的時辰,竟還不見人影?!」
「當真被那些個丫頭唆擺得沒邊兒了!」
6
崔敘急匆匆趕來的時候,面上的青色胡茬很是紮眼。
想是沒來得及刮。
他進廳,我出廳。
擦肩而過之時,他用只有我們二人能聽到的聲音,警告我:「江映蕓,你等著,蓮兒挨得那一巴掌,我必讓你還回來!」
「我等著!"我笑答。
幾步走到院中,就聽身後傳來婆母的怒斥。
「逆子,跪下!」
「你可知自己錯哪兒了?!」
「知道?」婆母拔高了音調,「知道你還那般行事?!」
「啪」地一聲,似是茶盞碎裂。
「明知故犯,是為愚蠢!左右你今日也不當值,給我到祠堂裏跪著去!何時想明白了何時再用膳!」
「來人,給我將那丫頭擒來!今日若不整治了她,這一個個的當真要將我崔家的規矩給敗壞凈了!」
「母親!」是崔敘的聲音,「母親,此事是兒子一人的錯,同蓮兒無關!若罰便重重罰我一人罷了!她身子弱,如何禁得住呢!」
母子兩人激烈爭吵起來。
我腳下不停,已經出了院子,由丫鬟帶路,朝最近的角門行去。
方才離開之前,我已經同婆母稟明自己要出府,尋個鋪子修我的玉佩。
這事崔家本就理虧,婆母自然一口答應,還當即命人去準備馬車。
馬車寬敞,車把式駕得也很穩當,不多時便到了我從前常去的一家首飾鋪子。
進了二樓雅間,我命丫鬟守門,自己則翻窗躍下。
依著女鬼指路,我七拐八繞地穿行在不同的巷子中。
巷子由最初的狹窄擁擠,慢慢變得寬闊。
「前邊兒就快到了。」
我擡頭,就見巷子右側有一座四四方方的宅邸。
宅邸門前台階寬闊,台階盡頭,大門緊閉。
大門上方,懸一牌匾,上頭龍飛鳳舞寫著‘林宅’二字。
「這就是你昨晚說的那座宅子?」
「嗯,你往右轉。進了小巷,再行十余步,便能看見墻上有個狗洞。」
我依言行事,果然找到狗洞,鉆了進去。
不同於外觀的規整,這宅邸裏頭的院子實在破敗。
滿地雜草叢生,房柱斑駁,廊上懸了縱橫交錯的蛛網。
青天白日的,叫人莫名生出些詭異之感。
而更叫人覺得詭異的是 ——這破敗的院落裏竟然還有人!
腳步聲從院門處傳來。
「快藏起來!」女鬼急聲提醒。
我貓腰鉆到了院墻的角落,借著房屋遮擋,偷偷看向門口。
一個身形魁梧的壯漢,大步走了進來。他一邊踢開礙事的雜草,一邊四處巡視。
兇厲的目光朝這邊掃視過來,我忙屏住呼吸,一動不敢動。
那漢子在院中站了許久,就在我緊張得快要憋不住氣兒之時,院外忽然有人喚他。
壯漢粗粗應了一聲,轉身離開了。我霎時耷下雙肩,癱坐在地上。
「這破宅子,怎的還有人?」
「他們都是李戎那廝的幫兇,專門守在這裏的。」女鬼啐了一聲。
「那我們接下來去哪裏?」
「先出了這院子。」
「好。」
出了院子,一路躲躲藏藏,小心翼翼,總算是到了要去的地方。
狹小的院落內,一顆柏樹盤立正中。樹下,有一口枯井。
「是這裏嗎?」
「嗯。」女鬼回我:「你上前去看看,已經過了好幾日,他們說不定把屍體轉移到別的地方了。」
「好。」
輕輕挪動腳尖行至井邊,我探頭去看。
只見一個人背朝我,以十分詭異的姿勢趴著。
從身上碎裂的衣裳和嬌小的身形,一眼便能看出是個女子。
自打被這女鬼上身,我的五感就變得異常靈敏,此刻毫不費力就看清女屍手上縱橫交錯的傷口。
那些已經發黑的傷口猙獰扭曲。
女屍的手中扯著一個荷包。
月牙色的荷包上用彩線繡了‘青珠’二字。
「青珠……」我喃喃道:「你叫青珠?」
回應我的,是失聲痛哭。
被這情緒感染,我心中悲慟,眼淚奪眶而出。
竟一時分不清,這眼淚是青珠的,還是我的。
「現在不是哭的時候……」青珠憋住了哭聲。
我點頭:「我們得趕緊……」
心聲驟然被打斷,耳邊有細碎的異響傳來。
我動了動耳朵,果然接連聽見幾聲樹枝被踩斷的‘哢哧’聲。
不好,有人來了!
我猛地打了一個激靈,慌忙轉頭去尋可以躲藏的地方。
看了一圈。
院子裏只有這麽一棵樹和一口井!
我咬了咬牙,一只腳踏上井沿。
眼睛一閉,心一橫,做好了跳下去的準備!
然而就在身體剛剛竄起來之際,我忽然覺得後領一緊。
再睜眼,身體瞬間失重,眼前的景物驟然掉了個方向。
耳邊有風聲呼嘯。
我似乎……是被人扛在了肩上……?
7
雙腳再次踏在平地上時,我已經同方才的院落隔了老遠。
面前站著一個身著玄色勁裝的男子。
看見這男子眉眼的剎那,我心頭的巨石瞬間落下。
我長長舒了一口氣:「賀淩雲,你怎的才來!」
……
馬車內燃著熏香,我與賀淩雲對坐。
他雙手握拳,置於雙膝之上,清亮的眼眸盛滿歉意。
「對不住,我來晚了。我昨日一大早便出城了,收到你的信時,已經離城甚遠。」
我看了看他眼底青色,問:「你是連夜趕回來的? 昨日我成婚,你竟沒有去江府赴宴,還出了城?」
賀淩雲聞言一窒,頓了頓,他才回道:「我雖然人沒去,但禮金可是一分沒少啊。除了父親給的,我還自掏腰包給添了一份呢,你可別說我不講義氣!」
言罷,他彎起嘴角。
我與面前這人自幼相識,眼下見他開始插科打諢,就知他是想要逃避我方才的問題。
不過經他這麽一玩笑,氣氛倒是頓時變得輕松起來。
「我信上說的那樁案子,少卿大人您可否……」
「你如何會牽攪到此事裏?」賀淩雲打斷我的話,面色恢復了嚴肅。
我不答,只是反問:「怎麽?大理寺不想管這事?」
「管!」賀淩雲回得果斷,「強搶民女,草菅人命,且數量如此龐大!」
「若你信上所言屬實,任他李戎有誰做靠山,此事我大理寺都管定了!」
「信上的事情自然都是真的,方才我去林宅就是尋證據去了,那枯井裏的女屍,你不是也看見了……?」
馬車晃晃悠悠。
回程的路上,我將青珠昨夜說與我的事情,盡數告知了賀淩雲。
他聽罷,沈吟許久,隨後定定看著我眼眸,道:「江映蕓,你自出生起,便被大師算出是極陰之體。」
「你的那塊絳靈玉呢?掏出來我瞧瞧。」
我支支吾吾答不出來。
他冷了眉眼,傾身按住我雙肩,似是在透過我雙眸,同體內的另外一個人說話:「我乃大理寺少卿賀淩雲,無論閣下是何方妖魔鬼怪,既是為討個公道,那此事便交給在下。」
「我定會竭盡全力,只是有一點你須謹記 ——萬萬不可為難映蕓。」
「否則我賀淩雲定會掘你墳墓,將你挫骨揚灰!」
我知賀淩雲天資聰穎,從小便異於常人,但眼下還是被他的聰慧震驚。
他竟看出來了?
8
被賀淩雲送回府時,已是午後。
我從馬車上下來,賀淩雲撩開車簾,同我道別。
這一幕恰巧落在正要出門的崔敘眼中。
他頓住腳步,目光在我和賀淩雲之間來回逡巡,眉頭越皺越緊。
身後,車輪轆轆聲響起。
賀淩雲吩咐車夫離開。
我擡步上了台階,正要邁過門檻之時,身側的崔敘一個跨步擋在我面前。
「他是誰?」他急聲質問:「江映蕓,你為何會和別的男子共乘一輛馬車?」
我移動身子,繞過他的遮擋,徑直往前走。
崔敘立刻跟上,不依不饒:「江映蕓,這才新婚第二日,你便大搖大擺地和別的男子共乘一輛馬車,還讓他送你回府!」
他伸出手指向我,高聲痛斥:「你、你不守婦道!荒唐荒唐!」
「我荒唐?我比得上大婚之夜宿在通房丫鬟床上的人荒唐麽?」
我語氣輕飄。
崔敘被堵得說不出話,「你、你、你」了半天,才重新追上來。」
「他是誰?!」
見我不理會,崔敘更急了,接連追問我:「他是誰?」
「江映蕓你站住,我在同你說話,他到底是誰?!」
崔敘追著我,一路跟到了主屋。
房門被我「砰」一聲關上,崔敘被攔在門外,碰了一鼻子灰。
我將門栓扣上,任他在外頭高聲喊著開門。
「你不開是吧?」崔敘氣急敗壞,「好好好,來人,來人!」
「給我將門撞開!」
猛烈的碰撞聲響起,身邊的丫鬟嚇得縮脖子:「小姐,要不還是將門開啟吧。」
我揉著眉心,正要點頭。
門外忽然安靜下來。
「大少爺,蓮姐姐她、她又昏過去了!」
一道熟悉的清脆女聲,有些耳熟,我想了想記起來了。
是昨夜把崔敘叫走的那個丫鬟。
「怎的又暈了?」同樣的情景,崔敘的態度卻與昨晚截然相反,「暈了就趕緊去尋郎中! 找我做什麽?我會看病?」
他顯然是快被氣瘋了,連放在心尖尖上的人,都顧不上了。
「別停,給我撞!」
「繼續撞!」
「大少爺!郎中已經尋來了,替蓮姐姐把出了喜脈!」
趕在撞門聲響起之前,丫鬟高呼出聲。
「什麽? 你說什麽?喜脈?!」崔敘的音色猛然由暴怒轉為驚喜。
急促慌亂的腳步聲響起,崔敘帶著眾人離開了。
不多時,他去而復返,還帶著蓮兒。
兩人站在我面前,蓮兒躲在崔敘身後,怯怯的。
「蓮兒既已經懷了我的骨肉,便該有個名分,你身為正室,該著手準備準備納妾之事了。」崔敘大馬金刀坐下。
蓮兒則亦步亦趨上前兩步,跪下可憐兮兮看著我:「夫人,昨夜的事,皆是蓮兒的錯,今日老夫人也已經教訓過奴婢了,往後再不敢了。」
「蓮兒所求不過是能陪在大少爺身側,好好伺候,為大少爺生兒育女。如今有了身孕,往後再不敢奢求別的了。」
「她在說謊!」
沈寂了許久的青珠忽然出聲:「這個蓮兒在說謊,她腹中根本就沒有生靈,如何會有身孕!」
我松開眉心的手,看向蓮兒平坦的腹部,心下了然。
假孕的招數。
倒是個險招,玩脫了可是會要命的。
這事,我可不想摻和。
思索片刻,我以掌家權不在手中,將納妾的事情推給了婆母。
崔敘面色不虞,起身扶著蓮兒走了。
9
次日一早,崔敘陪我回門。
見他心情不錯,我便知道擡蓮兒做姨娘的事情,婆母答應了。
一路無話,到了江府,崔敘陪我父親還有兄長下棋。
我則準備回自己的房間換身衣裳,再去花園尋母親。
路上,忽然遇見一個小廝行禮。
我擡擡手,示意他直身。
待小廝擡頭,看清他面容後,我驚呼出聲:「賀淩雲?」
「你怎的在這?」
江府有一處假山,造型奇特,幼時我常同賀淩雲在裏頭捉迷藏。
眼下,此處成了最合適議事的地方。
賀淩雲匆匆交代:「我昨夜已帶人潛入林宅,擡出了那具女屍。」
「阿蕓,此事可能同崔敘有關。」
「同崔敘有關?」
「昨日接到密報,密報言明李戎的事刑部早就收到了風聲,但卻被壓了下來。崔敘身為刑部尚書,一旦事發,他難辭其咎。」
說到此處,賀淩雲頓了頓,看向我:「而且,很有可能是崔敘包庇了李戎。」
「這個狗東西!」我聽見此話,恨得咬牙切齒。
賀淩雲面上卻是一松,他道:「若屆時事發,此事很有可能會牽連到你,你須想法子從崔家抽身。」
「好,我知道了。」
我點點頭,心中已經有了計較。
「嗯,那我就先走了。」
「快去吧,查案要緊。」我擺擺手。
賀淩雲躬身出了假山洞口,又忽而轉過頭來,對我道:「我、我可不是勸你同崔敘和離啊,我賀淩雲豈是那等小人.....我.....」
「放心吧,我還能不知道你,快去吧!」
賀淩雲嘴巴張合,似是有話要說。但到底也沒說。
晌午在娘家用了飯,下午便啟程回崔府。
我坐在馬車內,一邊閉目養神,一邊和青珠閑話。
冷不丁崔敘忽然開口。
「夫人。」
這稱呼聽得我渾身不適。
「夫人。」崔敘見我不睜眼,拍了拍我肩頭。
我放棄了裝睡,睜開眼睛:「何事?」
「夫人莫氣。」崔敘語帶討好,「我昨日同你發火,是我的錯。」
「今日我問了兄長,他說賀淩雲只是你鄰家的哥哥,我不該沖你發火。」
「還有蓮兒的事,母親雖說待她胎穩便擡為姨娘,但到底也只是個姨娘,如何也大不過你去。」
「咱們夫妻二人往後就好好過日子,做一對恩愛夫妻,豈不好嗎?」
說著,他從懷中掏出一樣物件來。
我掃眼看過去,是一塊玉佩。
中間有一道長長的裂痕,裂痕處雖已修補過,但痕跡仍舊非常明顯。
歪歪扭扭地,很不美觀。
最重要的,不是它不美觀了。
而是,它不再是絳靈玉了。
玉碎之時,靈氣便已盡數消散,它再也無法驅除邪祟了。
「真是可惜了,這玉當真是好東西。」青珠語帶惋惜,「當初這玉還沒碎時,你戴在身上,整個人落在我這個惡鬼眼裏,都是金光閃閃的。」
「我但凡接近一點,都會被灼燒。」
「眼下,我竟然也可隨意觸碰這塊玉了。」
我不語,將玉放入懷中。
崔敘以為我要同他盡釋前嫌,歡喜萬分。
一路上總是尋機會來扯我的手。
可直到下車,我也沒叫他尋到機會。
進了崔府,同婆母問了安後,我打算回院子。
崔敘緊緊跟著我,半分沒有走開的意思。
進了屋,我在美人榻上坐了,心中同青珠商議對策。
崔敘卻湊過來,厚著臉皮在我身邊坐下。
「夫人,我們的洞房還未圓,擇日不如撞日......」
「不如今日咱們便做了真的夫妻可好?」
這後頭一句話,聽得屋內侍候的丫鬟們都紅了臉。
不消吩咐,一個個都極有眼色的退下了。
崔敘見狀,滿意地笑了。
他翻身將我壓在身下,擡手想要覆在我面上。
我扭頭避開。
崔敘卻捏住我下頜,強迫我看向他。
「夫人,你以後莫要再同那個賀淩雲有半分牽扯了,可好?」
話音落,他緩緩低頭。
那張令我作嘔的面容,愈來愈近。
灼熱的氣息,噴在面頰上,我終於忍無可忍......
趁著崔敘放松之際,我猛地抽出手,照著他的左臉狠狠扇下去。
「啪」地一聲脆響。
崔敘楞了,半晌他才捂著臉,暴怒道:「你、你、江映蕓,你是瘋了不成?!」
「你這個臭女人!竟敢打我!」崔敘說著重新制住我雙手,一雙眸子盯著我,似要噴出火來。
眼見他又要作惡,我猛然擡起右腿,膝蓋狠狠撞上男人最脆弱之處。
「蕓蕓,踢得好!」
青珠歡呼。
崔敘一聲嚎叫,從我身上翻下來,捂著痛處,五官擠成一團。
10
當晚,崔敘怒不可遏地沖出臥房。
半個時辰後,又火冒三丈沖了回來。他扔下一紙休書。
「滾! 江映蕓,你給我滾!崔家容不得你這善妒忤逆的女人!」
我一言不發,小心翼翼收好休書,貼身放好。
然後連夜收拾東西,天還不亮,就逃離了崔府。
臨出門時,蓮兒等在門口。
嬌笑著同我道別:「夫人,哦,不,應該喚你江小姐了。」
「日後,還要多保重。」
我瞥了眼她的肚子,笑回:「你也是。」
江家的小廝看見我時,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父母兄長更不消說。
連長嫂也上陣,幾個人圍著我勸。
「這夫妻之間哪有不鬧的,床頭吵架床尾和嘛。」
「蕓兒你這一生氣便回娘家,這可不成,傳出去咱們江家的女兒成什麽跋扈了?」
「就是,蕓兒,夫妻之間有什麽齟齬,攤開了說明白,也就成了。」
「蕓兒啊,你已經嫁人,怎麽還能像未出閣的姑娘一般任性妄……」
「崔敘他壓根就沒有同我洞房。」我一句話,滿室皆靜。
「新婚夜,崔敘宿在了通房丫鬟的屋裏。」又是一句,滿室皆驚。
「那通房丫鬟昨日還被診出有孕了。」滿室皆怒。
父母兄長連帶長嫂,無一人再勸我。
晚間,府上做了一大桌吃食,全是我愛吃的。
看著我埋頭苦吃,原本眼含淚水的母親瞬間破了功,指著我笑道:「你這丫頭,可真是個心大的!」
我擡頭,咽下嘴裏的大肘子,沖母親咧嘴。
第二日一早,丫鬟便把我喊醒,說是崔家來人請我回去了。
我擺了擺手:「不見!」
第三日早間,又是如此,我依舊不見。
第四天早間,我不得不出面了,因為崔敘母親來了。
我梳洗打扮,來到正廳,見到崔老夫人的面,就是一頓痛哭。
整整一刻鐘,崔老夫人一句話也沒插上,只是目瞪口呆看我表演。
最後這場會面,以我單方面的一句「我就是死也不會再回去的!」結束。
接下來的幾日倒是安生了。
我本以為這事就此揭過了,誰知有日午後,忽然有丫鬟來稟,說是崔家大少爺來了。
我說不見,丫鬟說崔家大少爺說了,若是見不到小姐,就長跪不起。
晚間,天寒地凍,丫鬟再次來稟,說是崔家大少爺還在跪著呢。
這麽跪著還不得出了人命,母親沒法子,將人喚進了府。
崔敘來到我面前,撲通一聲又跪下了。
他斷斷續續說著,我聽完才明白。
原來是蓮兒假孕的事情被發現了。
「夫人,之前都是我錯了,那個賤婢有孕是裝的,先前暈倒也是裝的。」
「我不該為了她讓你失了那塊……」眼見「玉」字即將出口,我慌忙攔住他:「住口!」
絳靈玉的事情,家人還不知曉,險些被崔敘這個狗東西給說漏了嘴!
「你少在這裏一口一個夫人的!」我攤開手,丫鬟將休書遞上。
我抖了抖休書:「崔敘,你看清楚了!你我以後再無半分瓜葛!」
「夫人!不,映蕓,映蕓我真的錯了!」
崔敘試圖搶回休書,卻被我一把拂開。
「映蕓,你原諒我吧。我已經將那個賤婢打了板子,發賣出府了!你跟我回去吧,以後再沒人惹你心煩了,我定然好好待你!」
「你忘記我們從前的情意了嗎?映蕓,你忘了在詩會上,我對你一見鐘情,你忘了七夕那日,我為你寫的情詩了嗎?」
「字字句句皆是發自我肺腑啊,映蕓......」
「映蕓……你別走……」
11
當晚,崔敘是哭暈了被擡走的。
我是頭一回知道,還有男子能哭暈的。
母親拉著我的手發愁:「這崔敘實在太不像話,若是往後他隔三差五的來府上鬧還了得?」
「不會的,母親。」我反握住母親的手,安撫道:「不會的。」
算著賀淩雲前兩日同我說的時間,崔敘怕是沒有多少好日子了。
母親不明就裏,但也順著我的話點了點頭。
同母親聊了會兒,我回了自己的房間歇下。
可能是晚間的鬧騰太過疲憊。
第二日早間,我到日上三竿才起身。
睜開眼睛後,我便覺體內有些異常。
這些日子以來,經脈中已經熟悉的灼熱感,忽然就消失不見了。
我的心「怦怦」跳起來。
咽了口唾沫,我試探性在心裏喚了一聲。
「青珠。」
無人應我。
我忙又喚了一聲。
「青珠?」
依然無人應我。
我心中徹底慌亂,下榻趿上鞋子。
丫鬟從外間進來:「小姐您醒了?」
「嗯。」我心不在焉應付。
丫鬟遞過來一個信封,我下意識接住,問道:「這是什麽?」
「這是小姐昨日半夜起床寫的信,您交代奴婢一早起來交給您。」
「我寫的?」我滿頭霧水。
重新坐回榻上,我將信展開。
——蕓蕓,見信如面。
信封上的字跡,算不得娟秀,甚至連工整也談不上。
——蕓蕓,這些日子以來,給你添了許多麻煩,多謝你了。
如今我大仇得報,該是時候離開了,當面告別,太酸牙了,我實在說不出。
所以請你原諒我的不告而別。
同你在一起的這段日子,我很開心,我頭一次體會到了什麽叫做齊心協力。
也頭一次體會到了擁有一個小姐妹的幸福。
蕓蕓,賀淩雲是個真正的好官,他舍命替我申冤,實在不易,替我謝謝他。
今日一別,莫要太過傷心,你我或許會有再見之日。
因為待我往生時,若是遇見了神仙,定向神仙許願,投胎到你身邊!
目光落在最後幾個字「青珠留」上,我的淚水再也止不住,洶湧而出。
這個青珠,她分明有能力控制我的身體,她都能在我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操控我的身體寫下這封信。
她還有什麽不能的……
可她還是選擇了聽我的話,她選擇了相信我......
青珠,青珠.......
……
我不顧一切出了府,坐上馬車,直奔城外而去。
賀淩雲找到我時,我在青珠的墳前哭得睡著了。
他將我扶起來,為我披上大氅,柔聲道:「李戎已經伏法,被判斬立決,這會兒屍身都已經涼透了。」
「其余一幹人等,待案情整理清楚,一並處罰。」
半月後,崔敘被判絞刑。
崔父痛哭流涕向皇帝求情,然有李戎這個貴妃親弟在前,崔敘又算得什麽,怎值得皇上開恩?
不定他崔府其他人的罪,已然是天恩浩蕩。
行刑那日,我執意要去看。
賀淩雲不放心,執意跟著我。
同樣烏雲蔽日的天氣。
我等到午時二刻,擡頭望了望,日頭忽然從烏雲中躍出。
暖陽灑在身上,我倏地沒了興致。
「走吧。」
我轉頭對賀淩雲道。
「好。」
賀淩雲同我並肩而行。
剛走出幾步,我驟然感覺身體有些不對勁。
迅速調整了呼吸,我嘗試發出心聲。
「你是誰?」
這次回應我的,是一個老婦的聲音,滄桑沈啞。
「阿蕓,你怎麽了?」
賀淩雲發現我異常,忙伸手扶住我。
我凝心同那道蒼老的聲音對話。
良久,我仰頭對上賀淩雲滿是擔憂的雙眸,無奈笑道:「賀淩雲,你想升官嗎?」
「嗯?」賀淩雲不明所以。
我擡手豪氣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是說,咱們兩個,又來活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