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高考結束後 ， 母親正式向父親提出了離婚 。
父親大發雷霆 ， 到處抹黑母親 。
「 這些年如果不是我 ， 她怎麽可能天天只需要在家帶帶孩子 ， 連班都不用上 。 」
「 現在孩子大了 ， 她翅膀硬了想和我離婚了 。 」
「 我看過不下去是假 ， 分明是她外面有人了 。 」
任憑外界紛紛擾擾 ， 絲毫沒有影響到我和母親 。
我們相視一笑 ， 十分期待未來的生活 。
一個沒有父親的生活 。
01
從考場出來後 ， 我如釋重負 。
考場外 ， 不論是考生抑或者是考生家長 ， 臉上都洋溢著笑容 。
除了我的父親 。
他皺著眉 ， 頗有些不滿道 ，
「 你怎麽出來得這麽晚 ？ 」
「 和你同班的小程都早就回去了 ， 偏得我和你媽還得曬著大太陽等你 。 」
不遠處分明是有樹蔭的 。
站在樹蔭下雖然沒有那麽涼爽 ， 可卻會好上很多 。
但父親卻非要這樣說 ， 就是為了增加我心中的愧疚 。
他忽略了我的考場在學校裏的最深處 ， 哪怕是我跑下來 ， 也依舊要花上不少時間 。
我沈默著 ， 一如往常 。
因為我知道 ， 只要我出口反駁上一句 ， 父親一定會大發雷霆 。
哪怕是在外面 ， 哪怕這裏有數不清的考生家長 ， 他也不會給我絲毫的面子 。
「 我辛辛苦苦供你讀書 ， 就是為了讓你來頂嘴的是嗎 ？ 」
「 你看看別人家的孩子多聽話 ， 再看看你 。 」
「 你要是有別的孩子一半懂事 ， 我至於會說你嗎 ？ 」
翻來覆去的幾句話 ， 卻是我從小到大的噩夢 。
我跟在母親的身旁 ， 安靜地聽著父親絮絮叨叨 。
「 要不是你出來得這麽晚 ， 現在我們一家早就到飯店了 。 」
「 我明明之前告訴過你 ， 十二點一定要準時出現在學校門口 。 」
「 你看看現在都幾點了 ？ 你知不知道你耽誤的不僅僅是我一個人的時間 。 」
「 爺爺奶奶那麽大年紀了 ， 還得在飯店裏等著你 。 」
「 你不覺得羞愧嗎 ？ 」
這就是我的父親 。
明明這並不是一件特別嚴重的事情 。
甚至這都不是我的錯 。
可他偏偏要說得特別嚴重 ， 仿佛我做了天大的錯事 。
更何況這是高考 ， 其中本就藏著許多不確定因素 。
我怎麽可能保證自己十二點一定能出現在學校門口 ？
可父親絲毫不覺得他說的話太過苛刻 ， 依舊在那裏侃侃而談 。
因為他太大聲講話 ， 已經有不少人朝這邊投來異樣的目光了 。
那些目光如芒刺背 ， 讓我一時覺得有些丟臉 。
可這樣的生活 ， 已經在我的身邊上演了整整十八年了 。
只要和父親出門 ， 他一定會不停地 「 說教 」 。
他美其名曰是為了提高我的思想 ， 一切都是為了我好 。
實則是為了處處打壓我 ， 不願我露出一丁點反抗的矛頭 。
或許是見我的忍耐到了極點 ， 母親輕輕拽住了我的肩膀 。
我冷靜了下來 。
可另一邊的父親卻又炸了毛 。
「 你們這是什麽意思 ？ 嫌我煩了是嗎 ？ 」
「 我這樣是為了誰好 ？ 還不是為了咱們這個家嗎 ？ 」
「 你看看你們母女倆這個樣子 ， 不知道的還以為都是啞巴呢 。 」
有的時候我倒寧願自己是個聾子 ， 這樣就不用聽到父親那些令人厭煩的話了 。
可我和母親的忍耐 ， 換來的卻是父親的變本加厲 。
他越來越大聲地斥責 ， 徹底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
這下輪到母親忍無可忍 。
「 有什麽話你非要在這裏說是嗎 ？ 」
「 我看也沒必要去吃飯了 ， 直接去民政局離婚算了 。 」
02
母親想要和父親離婚 ， 自然沒有那麽簡單 。
我們首當其沖要面對的 ， 是兩家老人的怒火 。
父親 「 委屈 」 地坐在一旁 ， 不停地點頭附和著老人們的責備 。
「 你現在年紀也不小了 ， 離婚了之後還能找到像小秦這麽好的男人嗎 ？ 」
「 再說了 ， 你們現在離婚了 ， 以後街坊鄰居 、 親戚們該怎麽看你們 。 」
「 這麽多年都過來了 ， 有什麽矛盾解決不了非要現在鬧離婚 。 」
「 孩子大了 ， 馬上就要到了你們可以享福的時候 ， 幹嘛非要離婚 ？ 」
「 這件事我做主了 ， 就當你們從來都沒說過這句話 。 」
姥爺一錘定音 ， 絲毫不給母親反駁的機會 。
父親得意揚揚地看著我們 。
可我和母親面上沒有絲毫動容 ， 反而加快了手上的速度把行李收拾出來 。
「 這面櫃子裏只能放他的衣服 。 」
「 剩下的櫃子 ， 才允許我們母女倆共用 。 」
「 茶米油鹽 ， 必須放在規定的範圍裏 ， 超出一厘米都不行 。 」
「 還有 ， 這是他每天都要給我列的清單 ， 我必須嚴格按照上面的規定進行 。 」
「 我們是活生生的人 ， 不是他手底下的玩偶 。 」
其實很多話 ， 母親沒有說得太露骨 。
比如母親留了十幾年的短頭發 。
只因父親說這樣會節省出來很多時間 ， 也會減少很多麻煩 。
可是母親從小到大最寶貴的就是她那一襲長發 。
比如家裏做的飯菜永遠都只有一種口味 。
因為父親連調料品都能精準到幾毫升 。
一樣的飯菜 、 一樣的生活 ， 使得家裏的氛圍變得越來越壓抑 。
如果不是顧忌著我馬上就快要高考了 ， 恐怕母親早就不能繼續忍受這樣的生活了 。
姥姥和姥爺的臉色鐵青 ， 顯然他們對母親的話很是不理解 。
「 小秦這麽做還不是為了你好嗎 ？ 」
「 你看看外面有多少夫妻為了那一點錢爭得頭破血流 。 」
「 不過是那麽點微不足道的小要求 ， 至於嗎 ？ 」
在他們看來 ， 母親現在就是妥妥的人生贏家 。
老公事業有成 ， 還沒有那麽多壞習慣 。
女兒成績優異 ， 即將步入大學 。
現在主動提出離婚 ， 對他們來說簡直就是犯蠢 。
更別提現在姥爺手底下的工廠發展並不順利 ， 全仰仗著父親 。
這樣的情況下 ， 他們自然更加不允許母親離婚 。
我擋在母親面前 ， 一如她這些年為我遮風擋雨般 。
「 我支持我媽媽離婚 。 」
「 這些年她為這個家已經付出得足夠多了 ， 你們不能因為她是家庭主婦 ， 就忽略了她的付出 。 」
「 這樣對她是不公平的 。 」
誰料 ， 父親的反應頓時激烈了起來 。
「 她這些年辛苦 ， 那我就不辛苦了嗎 ？ 」
「 我為了給你們提供一個好的生活 ， 在外面到處賠笑敬酒 。 」
「 是不是你媽媽跟你說了什麽 ， 讓你對我有了誤解 ？ 」
「 我做了這麽多 ， 還不都是為了你 ， 為了咱們這個家嗎 ？ 」
「 你們非要把這個家拆散了才滿意嗎 ？ 」
03
宴會不歡而散 ， 我和母親成功從家裏搬了出去 。
有好事者自然感受到我們家微妙的氛圍 ， 紛紛跑去問父親 。
畢竟這些年他可沒少在外人面前炫耀他的家庭地位 。
「 在我們家 ， 我說東她們娘倆不敢往西 。 」
「 敢得罪我 ， 她們娘倆就等著喝西北風去吧 。 」
在父親的嘴裏 ， 我們家能有今天全靠他一個人的努力 。
從前有一段時間 ， 父親的生意不景氣 ， 家裏的氛圍持續低迷 。
母親主動提出了要為家裏分擔 。
父親卻大潑涼水 ， 直言母親是不可能成功的 。
「 你都現在這把年紀了 ， 你以為還有公司會要你 ？ 」
「 要我說 ， 你就老老實實在家帶孩子就算了 。 」
我翻出了這些年存的所有壓歲錢 ， 偷偷遞給了母親 。
「 媽媽 ， 這裏面是我全部的錢了 。 」
「 我支持你媽媽 。 」
母親在學校門口盤下了一家店面 ， 做起了包子鋪的生意 。
學校本身的人流量就大 ， 再加上母親從不缺斤少兩 ， 自然就打出了名氣 。
久而久之 ， 母親小小的店面前排起了長長的隊伍 。
有時候 ， 母親忙得連飯都來不及吃 。
於是母親提出了想讓父親去店裏幫忙的打算 。
誰知父親卻突然惱羞成怒 。
「 你讓我去你一個小店鋪幫忙 ？ 」
「 你知道我在公司裏都是做的什麽生意嗎 ？ 」
「 就你那小打小鬧的包子鋪 ， 也值得我過去 ？ 」
「 街坊鄰居們要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 ， 你以為有人會買你做的包子嗎 ？ 」
「 占了我的便宜 ， 你還好意思在我面前陰陽怪氣 ？ 」
這句話 ， 我和母親都不相信 。
因為父親在街坊鄰居面前的形象並不算太好 。
如果不是他生意做得大 ， 恐怕都沒有人會願意搭理他 。
可父親卻為此沾沾得意 ， 認為所有人都會來巴結他 。
「 我看你這些年真是翅膀硬了 ， 居然敢和我提離婚了 。 」
「 這些年我為了這個家兢兢業業 ， 你整天只要在家吃吃喝喝就夠了 。 」
「 這樣的生活 ， 你到底有什麽不滿意的 ？ 」
終於 ， 在某天深夜醉酒後父親給母親打來了電話 。
剛一接通電話 ， 就是父親鋪天蓋地的質問 。
「 從前別人告訴我說你心機深重 ， 我還不相信 。 」
「 現在想想 ， 你就是為了分走我一半的財產 ， 才故意提的離婚吧 ？ 」
「 我到底哪裏虧待了你 ， 你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想要你這樣的生活都沒有 。 」
「 你以為你和我離婚了之後 ， 還有哪個男的會要一個二婚的破鞋嗎 ？ 」
父親說的話實在是太難聽了 ， 我忍不住皺眉看向母親 。
母親一向柔柔弱弱 ， 哪裏聽到過這種話 。
誰知母親卻沒有我想象中的厭惡 ， 反倒冷靜開口道 ，
「 這麽大把年紀了還好意思耍酒瘋 。 」
「 如果你非要牽扯到錢的話 ， 我不介意和你好好算算賬 。 」
「 我沒記錯的話 ， 你每年好像都會固定給一個陌生賬戶打五十萬 。 」
「 至於這位神秘的戶主究竟是誰 ， 我想你心裏應該清楚 。 」
話音剛落 ， 父親便迅速掛斷了電話 。
04
父親出軌了 。
這件事在我的預料之中 ， 也在我的預料之外 。
像父親這樣大男子主義極強的男人 ， 最喜歡的莫過於古代的一夫多妻制 。
從前之所以他沒有這方面的苗頭 ， 無非就是他還不夠有錢有勢 。
如今有錢了 ， 他自然就不再壓抑天性了 。
只是他一直強調自己是個十足的好男人 ， 外面那些有錢人的壞習慣他一個都沒有 。
久而久之 ， 我多多少少也有些信了他的話 。
誰知 ， 原來他早在我初中的時候就已經出軌了 。
母親第一次發現父親出軌 ， 是不小心看到了他口袋裏遺落的口紅 。
那時的母親已經做了家庭主婦多年 ， 她僅有的化妝品也早已是年輕時留下的了 。
像這樣鮮艷的顏色 ， 是她早已不能觸碰的 。
母親氣勢洶洶地找到父親對峙 。
可父親三言兩語卻把問題推到了母親身上 。
「 你以為像我們這樣的大老板 ， 會沒有人投懷送抱嗎 ？ 」
「 我只不過是犯了所有男人都會犯的錯 ， 你至於這麽斤斤計較嗎 ？ 」
「 而且你看看你現在像什麽樣子 ， 和外面的那些市井潑婦有什麽區別 ？ 」
「 我是個男人又不是個和尚 ， 我也需要發泄欲望 。 」
「 要是你好看點 ， 我還至於去找外面的女人嗎 ？ 」
打一棍子 ， 他又給了母親一顆甜棗 。
「 這件事是我做錯了 ， 我保證以後再也不犯了 。 」
「 以後你也別老是抓著我這點錯處不放了 ， 讓女兒看到該怎麽想 ？ 」
「 她現在還那麽小 ， 還需要一個完整的家庭 。 」
「 再說了你現在沒有工作 ， 和我離婚後女兒肯定會判給我 。 」
「 你信不信到時候我讓你們連面都見不上 。 」
父親的威脅 ， 母親記在了心裏 。
因為我的存在 ， 母親根本不敢輕易和父親提出離婚 。
這件事也就被輕描淡寫地揭過去了 。
可到了後來 ， 母親才發現父親根本就沒有改過 。
只不過他從先前的大搖大擺 ， 變成了現在小心翼翼地搞地下情 。
她徹底失望了 ， 整日裏在家以淚洗面 。
那段時間 ， 母親的狀態特別不好 。
哪怕她有心在我面前遮掩 ， 可卻依然逃不過我的眼睛 。
直覺告訴我 ， 這件事和父親脫不了幹系 。
於是我怒氣沖沖地找到了父親 ， 卻撞見有女人衣衫不整地從他的辦公室裏出來 。
我年紀雖然小 ， 但有些事情還是懂了 。
可面對我的質問 ， 父親不耐煩地將我給趕了出來 。
「 小丫頭片子還敢管起你老子的事情來了 。 」
「 等你什麽時候不從我手裏要錢了 ， 你再來質問我吧 。 」
我的心涼了半截 ， 回家鼓動母親離婚 。
「 媽 ， 你離婚吧 ， 到時候我就跟著你 。 」
「 等我以後能賺錢了 ， 一定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 。 」
可母親拒絕了我 ， 她告訴我那一切不過都是誤會 。
年紀尚小的我不懂為何母親要委曲求全 。
直到長大後我才明白那是一個母親的愛 。
05
那通電話後 ， 父親整整三天沒有露面 。
直到三天後 ， 他才狀似不經意給我打來了電話 。
「 好孩子 ， 難道你真的忍心看到爸爸媽媽離婚 ？ 」
「 這些年爸爸對你究竟如何 ， 難道你的心裏不清楚嗎 ？ 」
「 你說說你媽和我離婚之後 ， 出去還能幹什麽 ？ 」
「 一大把年紀 ， 又沒有工作經驗 ， 除了我會養著她還有誰會 ？ 」
「 再說了 ， 你就算不為了你媽想 ， 你也該為了你自己想想吧 。 」
「 我們如果後面組建了新的家庭 ， 能分給你的錢就更少了 ， 你不會覺得不甘心嗎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