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必然是曹雪芹,或【红楼梦】一书的作者,这个没得争。
对英语的驾驭最强的小说家大概是詹姆斯·乔伊斯。简·奥斯汀、乔治·艾略特、亨利·詹姆斯、王尔德、E.M.福斯特、菲茨杰拉德、厄普代克等人的英语尽管极为优雅精妙,但是缺乏乔伊斯的元语言式的探索,而伍尔夫的语言虽然极具现代性但是与乔伊斯相比要保守得多。至于狄更斯、勃朗特姐妹、哈代、康拉德、海明威、福克纳、索尔·贝娄、菲利普·罗斯、科马克·麦卡锡、唐·德里罗、托马斯·品钦则要么流于粗陋、要么流域简陋。J.M.库切和大卫·福斯特·华莱士对英语的驾驭在当代作家中可能是最高的,在某种意义上可以与乔伊斯比,不过考虑到乔伊斯是祖师爷而后二者是深受乔伊斯影响的,所以还是把位置让给乔伊斯。
法语的话,直接排除巴尔扎克,接下来首要考虑的就是福楼拜和普鲁斯特。福楼拜是语言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东亚级别的卷王,却流于东亚卷王特有的「沉迷于局部最优化」的弊病,类似于一个完美主义的程序员;普鲁斯特却在词汇的丰富、句法的活跃、风格的大胆、视野的宏阔上更胜一筹,相当于一个有瑕疵的天才。二者相比,高下立见。剩下的法国小说家,难以有人在纯粹的语言驾驭力上与此二者相比。佩雷克喜欢搞语言实验,比如整本小说专门不用某一个字母,但是这种语言学层面的实验很难等同于文学层面的语言驾驭力。
德语和俄语的话,我读不了原文,所以难以准确评价。不过从道听途说来看,德语的候选人应该包括歌德和托马斯·曼,俄语的候选人可以包括普希金和纳博科夫。歌德确实是语言天才,不过我不清楚他的小说在语言上是否有足够的丰盈和新颖。托马斯·曼的长篇小说是纳粹玷污德语之前最为在语言风格上优美高雅、精确得体、雍容华贵的作品,可以说是战前德语语言小说的巅峰,不过在战后这种写法在不再得体也不再适应时代了。极为伟大的托尔斯泰和陀思妥耶夫斯基,在纯粹的语言上,相比而言是不事雕琢的。确实,托尔斯泰的语言,相比陀思妥耶夫斯基而言,更加的整齐、精致、优雅、节制,不过这在一定程度上是因为陀思妥耶夫斯基人生中大部分时间实在是生活不易,疲于应付债务、赌瘾、书稿截止日等琐事,不像托尔斯泰一样坐拥庄园和人矿,可以悠哉地反复修改打磨稿子,所以不得不流于语言上的极度粗陋(纳博科夫就对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语言之粗陋极为不满)。因此,驾驭俄语最为优秀的小说家极有可能要么是俄语文学语言的开创者普希金或者俄语后现代主义语言实验的先驱纳博科夫。
阿拉伯语的话,应该是马哈福兹。土耳其语肯定是帕慕克。这两个人分别是各自语种中第一个成功走向国际的现代小说家,马哈福兹可以说是以一己之力开创了阿拉伯语现代小说的祖师爷,帕慕克则以一己之力把原本局限于农村生活和阶级斗争题材的不成熟的土耳其小说直接升格为能够充分描写城市生活、现代生活的体裁,与西方小说家平起平坐。这种成就对于第三世界的小国家来说是非常不容易的。中国时至今日依然没有一个当代小说家完完全全做到了这种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