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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故事:宠冠六宫(完)

2025-01-16心灵

文章转自网络,如有侵权联系即删作者:君子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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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这几日雨下的厉害,宫婢房里塌湿了一大块,好巧不巧,偏偏都漏在我床铺上。

同我一同在孙太后宫里伺候、平日里姐妹相称的丹桂只看了我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为着一桩未定下来的差事,她竟然连话都不愿同我讲了。

这差事便是给东宫的太子当保姆。

若是他父皇还在,那这差事自然是风光无限。可惜他亲征瓦剌大败,人也被扣在了那蛮夷之地。

孙太后同朝中大臣又立成王为帝,也就是说,如今坐在皇位上的,是太子朱见深的亲叔叔,而他亲叔叔,并不缺儿子。

人人都说,就算有祖母孙太后坐镇,这太子之位保住也难。

更何况,如今的太子,不过只有两岁,能否成人都是未知数。

我轻轻叹一口气,去将自己被褥挪在草垫上。

翌日天晴,太后娘娘的旨意也下来了,命我去东宫伺候太子。

同乡李顺将我拉到僻静无人地,偷偷告诉我,丹桂使了钱,教女官在太后娘娘面前一力赞我温柔贤慧,定能照顾好太子起居,由此把我选了上去。

他神色愤愤,颇有些替我不平之色。

「丹桂心气高,太子那里自然清冷了些,我已经想好了,去了太子那里之后便认真伺候。等太子成人,若是能……那以多年伺候的情分,我便求一个恩宠出宫。若是不能,新帝即位,或是哪里又发了水灾旱灾,免不了又有放出宫女的建请,我攒了这些年的银钱,到那时才算是使在了刀刃上。」

李顺叹气,「难为你一心一意还想着出宫。」

我冲他笑笑,将早做好的一双鞋送他,拿着收拾好的衣物去了太子宫殿。

景泰三年,四岁的太子被废为沂王。

他的父皇早已回京,名义上为太上皇,实则幽闭南宫,连基本的吃穿都无法保证,日子很不好过。

沂王虽然年幼,但皇家子嗣早熟,他对于降临在自己身上的命运,已经有了清晰的认识。

更何况,如今的太子、只比他大四个月的堂兄,还时常过来瞧他。

小小的人儿,在周围伺候人的撺掇下,对沂王怀揣着恶意。

他会将桌面上的糕点扫落到地,会上手抢夺沂王腰间的香囊——

向来乖巧沉默的沂王却不肯撒手,我本来跪在地上,急忙膝行过去,只好帮忙松开沂王的手指,将香囊交给太子。

沂王不能得罪他。

趾高气扬的太子并非真心喜欢这香囊,他有的是更好的、更精致的物件。

所以他很快厌倦了它,随手将它扔在了地上,与跟随着他的内侍漫不经心的从上头踩过。

太子走后,我忙去看沂王,他的手指因为刚才的争抢有些红,我忙替他呼呼。

沂王抬起头来看我,瞳仁点漆似的,伸手指着满是尘埃的香囊,「姐姐,那是你给我做的。」

我心里某处便一疼,将他拥在怀里,安慰他,「我再给你做,做一个更好的。」

他在我怀中无声的流泪,我能做什么呢?

我只能缓缓拍着他的后背,安慰他,「等我们沂王长大了,日子就好了。」

我只能这样说。

虽然我并不知道顶着废太子的头衔,前路上等着的,还会有多少风雨。

他在外界的冷遇中一点一点的长大,我亦在他的长大里青春不再。

出宫的念头仍然在我的心头不曾散去,不知我的父母如今境况如何,我是山东诸城人,父亲是一名县衙掾吏,只是命运无常,因亲属犯法而受到株连,举家发配至霸州。

但即使现在有了宫女恩放的旨意,我也没有银钱打点出宫。

沂王的境遇不比太上皇好到哪去,他的份例总是不能按时送来,即使送来了,也必定不是原样。

我攒下的钱便这样一点点贴补出去。

这样艰难的岁月,一直持续了七年。

天顺元年,太上皇复位,兵部尚书于谦、吏部尚书王文以谋逆罪处死。

皇帝废为邸王,以戾为谥,亲王之礼葬于西山。

沂王复立太子,年仅九岁。

2

李顺送来一枚铜镜,恭喜我说,「红叶,你总算是熬出头来了。」

我接过铜镜,信手一朝,镜中人的眼角已经有了一道浅浅细纹。

这七年中,李顺对我多有照拂,他劝我说,「出宫有什么好的,你父母在霸州生死不知,凭着你与太子的多年情分,得一个品级高些的女官并不是难事,何苦要巴巴出宫?」

这便是我与李顺的不同之处。

我想了想,告诉他,「明日内藏库的大人会来拜见太子,我将这枚铜镜摆在显眼之处。太子一向细心,他应该也记得,从前你帮我变卖女红的事。」

李顺嘴巴张了张,随即露出真心笑意来。

世间之事,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送走李顺后,我便回房休息。

如今东宫不缺伺候的内侍宫婢,我陡然清闲下来。

到了夜里,我去伺候太子安歇。

如今正是八月,殿内摆放了众多冰盆,丝丝渗着凉意,不再需要我替他打扇。

他问,「尚膳监送来的螃蟹,你可吃了?我特意给你留的,还有那苏叶汤。」

我轻轻一笑,「奴婢吃了,可是殿下,至此一次,以后您万万不能这么做了。」

他侧过身来拉我的手,「你在我身边多年,几个螃蟹有什么吃不得。日后但凡我得了好东西,都分你一半。」

我不由抿唇,「奴婢心领了。」

他攥着我的手不肯松开,直到他沉沉睡去,我慢慢把手抽出来。

周贵妃的敲打言犹在耳,她是太子生母,随皇上一起幽闭南宫,如今为着太子同她的生疏,屡次敲打于我。

可他们母子之间的隔阂,并非是我从中作梗。

在太子最需要人庇佑的时刻,他的生身父母不在身边。

如今境况转好,他也不可能像寻常孩童一样,对父母满怀孺慕之情,虽然恭敬,却总少了一份亲热。

天顺八年正月,皇上驾崩,十六岁的太子即位,次年改元成化。

我看着太子由蹒跚学步到总角孩童,一废一立,最终登上帝王宝座,成为了执掌天下的男人。

很多年前,我同李顺讲过的,那没有明言的话,终于真切发生。

「若是太子能登基,以多年伺候的情分,便可以求一个恩典出宫。」

我跪在昔日的太子、如今年轻的帝王面前,说出了我的心愿。

他高高坐在上首,面容平静地听我讲完,而后一口拒绝:「朕不允。」

我是他相伴多年的保姆,可我也是一个女人。我隐约猜想到了这句不允背后的含义。

他年纪尚幼时,会在私下无人时叫我姐姐,随着年岁渐长,这句姐姐再不肯叫,而他,亦不像其他人那样,叫我一声红叶。

他叫我贞儿。

我姓万,贞儿是我的本名。

我跪伏在地,好一会儿,我才重新找回了我自己的声音,「奴婢四岁入宫,在深宫里已度过三十一个春秋,请您恩赦奴婢出宫,让奴婢去霸州同父母团聚,日后嫁人,做一个堂堂正正的正头娘子。无论奴婢在哪里,都将感念皇恩之浩荡。」

一个茶盏猛然碎在地上!

明黄的颜色在我眼前极快的一闪,他已蹲下身来,扼住我的肩膀,双目对视间,他一字一顿,「朕不让你走,你就不准走!你不再是朕的保姆,朕要你入后宫,从前在东宫什么样,日后依然什么样!」

他终于向我展露皇权的威严,我怔住。

随即,他欺身覆上我唇。

十六岁的帝王,三十五岁的保姆,在男人辗转索取之中,我向出现偏差了的命运缴械投降。

他现在离不开我,而我,也无法割舍下他。

这些年的岁月,已经深深镌刻进我的骨血。

它不一定是爱情,但一定是我的真情。

3

我被封为了万妃,面对周太后的责问,皇上一力承担下来,甚至搬出了东宫里的冷寂岁月,一条条、一件件,他都记得那样真切。

皇上待我很好。

他实现了昔日「凡有好的东西,都分我一半」的允诺。

在外人的眼里,我是名副其实的盛宠。

这一切落在吴皇后眼里,就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她是一个骄傲的女人,可这份骄傲并不能帮助她同皇上琴瑟和鸣。

在一次循例的拜见中,我失手打碎了瓷器,她以失仪为由,命人将我杖责。

从前做宫女的时候,也挨过掌事女官的教训,那时不过是抽几记耳光,今日成了妃子,反要接受杖责。

杖责是件很屈辱的刑罚,须得去衣受杖。

一仗下去,我觉得腰臀之间就已经失去了知觉。

皇后处的宫人纷纷站在檐下,窃议着看我受刑。

不知不觉间,我的眼泪蕴满了眼眶,滴落在面前的尘土里。

我趴在长凳上,死死咬住下唇,不肯让自己叫出声来。

皇后闲步至我跟前,在板子落下的间隙里满意一笑,低声说:「板子打在身上,一定很痛。皇上再宠你又怎样,皇妃与皇后、妾与妻的差别就在这了。」

一瞬间,肉体的痛楚再次袭来。

我终于不甘,愤怒的情绪占据了我全部的思维:「我是皇妃不假,可您的皇后之位也不见得稳当!」

吴皇后扬手便是一记耳光,冷笑道:「好一张利嘴,我敬你年纪大些,你居然倚老卖起老来,给我继续打!」

这场打让我卧床几近半月。

皇上来看我时,我以帕遮面,不肯让他看见我憔悴模样。

有一点吴皇后没有说错,比起后宫鲜妍明媚的众人,我实在老了太多。

皇上大怒,「这个刁妇,竟然如此待你!父皇本定王氏为后,若不是牛玉令她在太后复选,岂能让她今日这般放肆!」

数日后,皇上便下旨废后。

吴皇后处在风位上不过月余,此举自然议论纷纷,未过多久,他又立王氏为后。

王皇后性情平和,甚少为难于我。

后宫中的其他人有了前车之鉴,一时间无人触我锋芒。

我所凭借的一切,便是帝王之宠。

后宫粉黛三千人,三千宠爱于一身。

因着我的关系,在霸州的父母也有了周到的安排,得知他们身体平安,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可我悬着的心,始终不曾落下。

很多事情,我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我开始恐惧,皇上对我的宠爱源于多年相伴的情谊,可若有一天,情谊淡去,我将如何自处?

大明朝代代有宠妃,可宠妃的结局,却并不美好。

或许满天神佛终于听见了我的祈祷,我怀孕了。

最开心的莫过于皇上。

夜里我们二人共枕而眠,他摸着我尚且平坦的小腹,「这是朕第一个孩子,朕要亲自教养他。若是个男孩,朕就立他为太子,若是个女儿,就让她当大明朝最珍贵的掌珠。」

我握紧他的手,「无论是男是女,我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长大。」

或许是我的话让皇上又想起了当年的岁月,他拥紧我,「贞儿,幸好有你。」

4

成化二年的正月,在皇上的期待中,我诞下一子。

他长得很像皇上,看着襁褓中的婴儿,我不禁想,等他长到两岁时,会不会同那时的皇上生的一模一样呢?

因着诞育子嗣之功,我被封为贵妃。

但为人母的幸福并没有持续太久,上天对我太过残忍,将我的儿子带离了他的父皇与母妃。

在逐渐昏暗的天色里,我坐在窗前,西侧的天空被火烧云染成一片触目惊心。

我拍着儿子渐渐冰凉的身体,低声对他说,「你瞧,那边的云彩多好看。」

他本可以享受到人间一切极致的快乐,可现在,他连哭都不能哭一声,甚至他连个正式的名字都没来得及拥有。

最终皇上将儿子从我怀中抱出交给内侍,他死死环住我,告诉我,「我们还会再有子嗣。」

在夜幕中,我终于失声痛哭。

那一刻,我像一个疯妇。

皇上是天下之主,后宫中皆是他的嫔妃,他将会有很多的子嗣,而我,只拥有一个,就是我死了的儿子。

我死死攥住他的衣袖,「我们还会再有儿子?」

在我的质询中,我从他的眼光里读懂了他的怜惜,「我会命太医好好替你疗养,我们一定还会有孩子的。」

我拼命摇头,随即眼前一黑,身体不能自制的向后仰去。

此后数年,我始终未有身孕。

我生育之时伤了身体,况且年岁渐长,无法再孕育子嗣。

朝中大臣数次上书,要皇上溥恩泽以广继嗣,均被皇上搪塞以内事为由,搪塞回去。

皇上身体康健,后宫嫔妃众多,听不见婴儿啼哭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我。

凡是御幸有身者,翌日我暗中送了一碗补身药去。

那不是补身药,而是绝子汤。

只是我命内侍送去,又有谁敢得罪于我,不肯服下汤剂?

如今的我,彻底成为了气焰嚣张的宠妃,早就不再是皇后殿外、被剥去衣衫打板子的万妃了,而那个规行矩步、俭省银钱的红叶,遥远的就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皇上的贴身衣物如今仍然出于我手,纵使朝中事务繁多,他都要来陪我用膳,即使我有时会有逾制之嫌,他都毫不介意。

有时我看着他,心中不禁恍惚,绝子汤的事情,他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但只要我想起我那不曾长大的儿子,便又会硬起心肠。

我的儿子不能得到的东西,别人也不能得到。

我依然不遗余力的打击着每一个潜在的对手。

内侍钱能、汪直等人渐渐成为了我的帮手,昔日的同乡李顺曾经劝过我,昔日的红叶或许可以听从劝告,今日的万贵妃却是不能。

我同故人,到底是渐行渐远。

5

成化十一年的时候,后宫中又多了一位皇子。

内侍张敏在替皇上栉发时告诉皇上,他有一子尚在人间,潜养西内,如今已经六岁。

皇上的高兴写在脸上,他要亲自去西内接出皇子。

成化初年时,皇上面对大臣对于后宫无子的诘责,尚能搪塞。

如今光阴荏苒,后宫之中无所出已经成为朝野上下共同的心病。

我听完内侍的禀报之后勃然大怒。

皇子的生母是内藏库的宫人纪氏,一个偶然的机会,皇上宠幸了她,而我并不知情。

等我知悉后,纪氏已经身怀有孕。我命宫人打掉她的胎儿,宫人回禀我说纪氏腹痛,已移居乐安堂。

却想不到,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这帮宫女内侍居然敢弄鬼,还有冷宫之中的吴氏废后,居然也掺和了进来,偷偷着养育一个皇子!

皇上喜爱这个孩子,夜里同我说:「这孩子长得极为像我。」

他大概忘了,多年前,他曾短暂拥有过的那个孩子,长得亦是极像他。

在暗夜里,我掐紧手指,保养得当的长甲挣的青白一片。

因着这个孩子的缘故,纪氏移居永寿宫,皇上数次召见于她。

六月里的某日,我在长街上看见了这孩子,穿着赭色小袍子,头发极长,亲热的依偎在纪氏身边。

他们身边居然还站了一位老熟人,正是李顺。

纪氏看见我极为惶恐,身边的小儿感知到了母亲的情绪,居然上前一步,挡在了他母亲的身前。

我坐在辇上冷笑,想起他二人之间的关系来。

纪氏是内藏库的宫人,而李顺,当初正是我帮他进入内藏库任职。

纪氏大着胆子告退,我从他母子二人渐远的背影上收回视线,问底下的李顺,「你早就知道了?」

李顺沉默。

我讽刺一笑,昔日他能帮我,今日自然可以帮扶纪氏,我不该有此一问。

我正欲吩咐宫人起辇时,李顺终于开口。

他同样不再年轻,声音里带了岁月的沧桑,「贵妃娘娘,您从前说过一句话,人下的时候,要将自己当人。那人上的时候呢?」

他不再说话。

我抬手,宫人起辇,两侧深红的宫墙渐渐后退,我是什么时候说的这句话,我已经全然不记得了。

他的意思我明白,人下的时候,要将自己当人。

人上的时候,自然是要将别人当人。我盯着自己的指尖发怔,觉得一张脸木木的。

而就在这个六月里,纪氏死了。

人人都疑心是我干的。

周太后索性将纪氏之子抱到了她的仁寿殿。

皇上是否也怀疑我呢?

我不知道。

我不再向皇上宠幸过的嫔妃送避子汤,我自己也说不清缘由,只觉得午夜梦回之时,身上盖着的锦被寒意森森。

或许成化二年,我失去的不仅是我十月怀胎的骨肉,还有我余下的人生。

6

后宫的孩子渐渐多了起来。

皇上再不必为子嗣之事困扰。

我可以看出,他真正卸下了心头重担。

他对我依然很宠爱,即使是有子嗣傍身的嫔妃都不敢得罪于我。

我开始有了白发。

开始时,梳头的宫女会在清晨梳发时替我小心拔掉而不让我发觉,可后来,白发的数量越来越多,她再也不法不让我知晓。

我坐在铜镜之前问她:「我是不是很老?」

宫女小心着措辞,「怎么会,娘娘华色犹浓。」

这话说得动听,可是这并不是一句真话。

从未有过的疲累包围了我,而昔日我用过的内侍都曾私下劝我向皇上进言,改立太子。

如今的太子是纪氏之子。

宫宴之上,我曾赐食于他,众目睽睽之下,他以腹饱为由拒绝进食,我又赐羹汤一道,他干脆直言,「儿臣担心有毒,不敢食用。」

我拂袖而去。

后来皇上宽慰我说,「他年幼丧母,想得偏了也是有的。」

他未必是想偏,而是切切实实觉得,是我害死了纪氏。

我也知道,皇上一定不会易储。

纪氏之子屡经波折,皇上只要看见他,便会想起曾被邸王世子欺压、被宫人冷待的自己,又怎么会不加怜惜?

更何况,这孩子实在是聪明伶俐。

成化二十三年的春天,桃花开得烂漫。我染病在床,命宫人将所有的窗子都打开,让我能看见外间绚烂。

我从前也生过病,人在富贵中久了,病啊灾啊也比从前多些。

但这一次,我知道,我熬不过去了。

皇上放下朝政来陪我,我告诉他,「如果我们的孩子还在,今年就二十一岁了。」

他不忍看我,要我好好养病。

我将枕边未做完的香囊递给他,

「当时太子抢了您的,奴婢允诺过,要再做一个。谁知道后来竟生生拖了这些年。现在怕是也来不及了。」

他笑着落下泪来,「贞儿,朕等着你身体好了,再给朕做十个八个。」

我摇了摇头,「来不及了。有些话,我现在不说便没机会说了。从前后宫之所以无子,是我命人向承宠的妃嫔送上绝子汤。后来,我也知道错了,只一件,昔日我虽然想杀掉纪氏肚里的孩子,但她的死,并非出自我之手。」

眼前男人的影像渐渐模糊,我觉察出眼皮的沉重来。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我仿佛回到了那个冷寂的东宫。

年幼的太子扑到我的怀里,「红叶姐姐,他们说,我父皇再也出不来了。」

我心疼地拍拍他的背脊,「太子莫怕,奴婢会一直陪着您的。」

我喃喃道:「奴婢、奴婢会一直陪着您……」

伸向男人的那只手最终无力垂下,满室哭声宣告了结局。

同年九月,皇上病逝。

宫人检视身体,怀中有两香囊,一者尚未完工,一者岁月侵蚀,由针法来看,皆出于同一人之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