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完结)
我心心念念了七年的人成了警察。
他要抓的人却是我。
1.
「您好,外卖到了。」男人低沉有力的声音响起。
我悄悄将门拉开一条缝,拐角处那间房有人开了门,伸出一只手沉默地接过外卖后,就想拉上门。
送外卖的男人飞快地抵住门,递出一张纸条,满脸堆笑道:「诶,您先别关门,我是这附近的外卖员,这一片的外卖基本都是我接单,我看您点外卖挺频繁的,而且都是那几家,我能不能给您一个我的联系方式,你要是想点外卖可以直接联系我,这样比较快,而且价格更便宜,你知道的,有些商家不想经过平台抽成……」
像是怕那人关门,他语速很快。
里面的人不耐烦地接过了纸条。
「谢谢!谢……」话音未落,已经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穿着蓝色外卖服的男人转过身,像是察觉到了我的视线,直直地对上了我的眼神。
「那个……」我将门拉开,小心地问道:「可以也给我一个你的联系方式吗?我也经常点外卖。」
「当然可以。」他点点头,然后大步向我走来。
他站在门口,离我很近,我几乎能看清楚他皮肤的纹理,是健康的古铜色皮肤,五官硬朗俊挺,身材高大有型,身上有着淡淡的汗味,夹杂着烟草味一下冲进我的鼻腔。
不难闻,我却有点愣神。
他摸摸兜,歉意地问道:「请问您有纸笔吗?」
「你等一下。」我回过神,跑回屋拿纸笔。
他刷刷两笔,「我叫秦放,这是我的手机号,您要是点餐随时打我电话。」
「好的,好的,谢谢。」我接过纸条,他的字龙飞凤舞,秦放两个字颇具个人风格。
秦放随口问了一句,「你一个人住这里吗?这周围比较乱,你一个女孩子小心点儿。」
我感激地笑笑,「我刚来南城,暂时还没有找到落脚的地,随便租的房子,后面应该会搬走。」
这一片挨着城中村,人流量大,鱼龙混杂,一般都是留守的老人和小混混巨多,我也是仓促找的房子,光我住在这里的一个月来,就碰见不下三起打架斗殴事件了。
「那就好,我先走了。」他点点头,离开了。
我站在窗边,看着他骑上电瓶车,挺直的背影消失在街角。
真奇怪,他看着,一点儿也不像个外卖员。
正想着,老家那边有人给我打了电话,问我近况怎么样?适不适应南城的环境?
我看向远处鳞次栉比的高楼,露出笑容,「都挺好的,不用担心。」
2.
翌日,我出门面试回来,竟然又看见了他,许是在休息,那件蓝色的外卖服搭在他那辆黑色的摩托上。
南城九月的天气依旧闷热得令人窒息,他穿着轻薄的白背心,露出的手臂结实有力。
他蹲在路边,大口吃着盒饭,速度虽快,却并不显得粗鲁,旁边还有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男人,染着一头黄毛,看着痞痞的。
「那个……你好。」我招了招手,有点拘谨地打招呼。
秦放抬起头看我,愣了两秒似乎才认出我,「你好。」
我拂了下头发,微笑,「今天没上班吗?」
他顿了顿,「现在没什么单,休息。」
我笑容灿烂,「原来是这样,上次忘了自我介绍,我叫许若。」
黄毛看看他再看看我,一脸坏笑,「放哥,这是?」
秦放淡淡瞥他一眼,「前面天水苑小区那边的客人。」
「天水苑?」黄毛皱皱眉,问我,「你住那儿?」
「嗯,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那边有点儿乱,你一个女孩子不大安全。」黄毛又笑了笑,「我叫方岩,经常跟放哥在这一片跑外卖,你要有什么事,就招呼一声,是吧放哥?」
秦放又扒了口饭,「嗯,你有我号码。」
「谢谢啦。」我感激地笑笑,「有时间我请你们吃饭。」
「好啊。」方岩很自来熟。
秦放挑了挑眉,没说话。
「那个……」我有点不好意思,「能麻烦你等会儿给我送份饭吗?我面试到现在,还饿着呢,就前街那家照烧饭,我现在急着回去换衣服。」我指指白裙子上刺眼的泥点子。
方岩正想说什么,秦放点点头,「可以,大概二十分钟吧我送过来,天水苑三幢二单元604是吧?」
「对对对,你记忆力真好。」我惊喜地点点头。
他轻笑一声,「糊口的饭碗,当然得记清楚。」
我拿出手机,「钱我现在转给你?」
「不用。」他不甚在意,「等会儿吧。」
「好。」
我回到家,换好衣服后,不到十分钟,门铃响了,我连忙打开门。
秦放又换上了蓝色的外卖服。
「真是太感谢了。」我接过饭,拿出手机准备转钱给他,「要不我们加个微信吧?以后可能还会经常麻烦你。」
「行。」他顿了顿,将收款码改成了微信二维码。
他的微信头像是一张黑色的图片,中心微微泛着红光,像是黑暗中涌动的火种。
「方岩说的有事情可以找你……们,这话算数吗?」我难为情道,面色有点犹豫。
他有点讶异,「怎么了?」
「就是……」我飞速地瞟了一眼拐角那间房,压低了声音,「我这层楼晚上总会有些奇怪的声响,而且很多人走来走去,我已经连续好几晚没睡好了。」
我给他看我眼底的青黑,懊恼道:「也怪我自己,图便宜,租了这里的房子,短时间内也没办法搬走。」
他皱起眉,看了一眼我瞥过的方向,眼里划过一缕幽光,「尽快找房子吧,有事情随时打电话,我都在。」
听到他坚定有力的声音我像是找回了安全感,长舒了一口气,露出放松的笑容。
他眯着眼,突然勾起一抹笑,冷硬的棱角柔和起来,「我说,你就这么相信我?不怕我也是坏人?」
「你坏吗?」我反问他。
他轻笑一声,「那可不一定。」
「小姑娘,多长几个心眼,没坏处。」
「走了。」
我抿嘴笑起来。
3.
一场秋雨一场寒,南城的气温骤降,天色有点暗了,还在飘小雨,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怕泥水溅到我新买的白裙子上。
打着伞,我手有点抖,却不是冷的。
身后的人已经跟了我三条街了,我快他快,我慢他慢。
离小区门口还有几百米,这条路上灯光昏暗,我哆嗦着,摸出手机。
就在这一刹那,身后的人脚步急促起来。
我心脏重重一颤,撒开脚步跑起来,手机也不知道拨到了哪里去,接通的声音响起,我慌乱地将手机贴近耳朵。
「喂?」疑惑的男声传来。
「秦放!」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大声尖叫起来,「救我!有人跟着我,他在追我!救我!」
「你在哪儿?」他的声音陡然严肃起来。
「马上到小……小区门口。」我边喘气边跑,极力冷静下来,却感觉身后的人离我越来越近,几乎能听见他急促的呼吸声,恐惧感让我浑身汗毛直竖。
「我马上过来!」
「唔……唔!」我正想回答,一只大手突然捂住了我的嘴,另一只手绕过我的脖颈,像铁钳一般,让我动弹不得,浓重的气息将我包围,我几欲作呕。
手机砸在地上,屏幕瞬间四分五裂,通话也应声而断。
我疯狂挣扎起来,一只手的手肘向后发力,猛击他的腰部,另一只手在黑暗中挥动,死死地抓住了路边门市的门把手。
我听见身后的人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然后感觉脖子上的手瞬间收紧,越来越用力,我眼珠渐渐凸出,面部发胀,挣扎的力气也越来越小……
「砰!」一声巨响在我耳边炸开,下一秒,桎梏我的束缚陡然卸去,身后的人软倒在地。
我瘫倒在地,捂住脖子疯狂咳嗽起来,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眼里全是劫后余生的后怕。
「没事了,没事了!」秦放声音柔和地安抚着我。
看着他僵硬着哄人的脸,我哇地一声哭出来,眼泪争先恐后地涌出,一下扑上去,死死地抱住他,比刚刚抓门把手还用力,身体却不住地发抖。
他身体僵硬了一瞬,手抬了抬,到底还是没推开我,任由我的眼泪打湿了他的胸口。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停止了抽泣声,急忙退出他的怀抱。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控制住……」我低下头,不好意思地道歉。
「没事。」
回过神来后,我看着倒在地上头顶流血的男人,是一张我完全陌生的脸,旁边还有秦放「作案」的工具—板砖,开始后怕。
「他……他他他不会死了吧?」我语无伦次,脑子一片空白,「我们是正当……正当防卫对吧?」
他用脚踢了踢,轻描淡写道:「没事,晕过去了。」
我顿时松了口气,没死就好。
「你刚来南城,一个女生,怎么会有人对你下手?你有什么仇家吗?」他皱眉问出这个问题。
我欲哭无泪,依旧心有余悸,「没有,我也不知道。」
他拿出电话,冷声道:「那就报警吧。」
「好。」我忙不迭地点头,然后犹豫道:「要不,还是先打120吧?」
这人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我真怕他死了。
4.
「姓名?」
「许若。」
「年龄?」
「25。」
灯火通明的警局内,我捧着杯热水,正在做笔录,秦放已经被问询过,不方便进来,在外面等着我。
警察小哥看我一眼,「秦放跟你什么关系?」
「我跟他……不熟,但今天要不是因为他,我可能就……」我的语气里充满感激,然后有点不放心道:「警官,秦放伤了他,不会被追责吧?我们可是正当防卫啊。」
他瞟我一眼,不咸不淡道:「你放心,我们会查明事情真相的。」
「那就好。」
「你跟伤者是什么关系?」
我摇摇头,「我不认识他,他一路跟着我,袭击了我。」
「最近有没有跟什么人结仇?」
我拧紧眉,努力想了想,还是摇头道:「没有,我刚到南城,人生地不熟的。」
警察小哥点点头,准备记录。
「不过……」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又不大敢确定,「我最近只跟一个人起过冲突。」
小哥顿住笔,「谁?」
「我同一层楼的租客,他们晚上太吵了,前几天,我实在没忍住,跟他吵了一架。」
「到底几个人?」小哥对我模棱两可的话有点无奈。
「听响动感觉很多人。」我努力回想,「但是我去敲门后又安静下来了,而且开门后,我只看见一个人。」
「说说那个人的相貌特征。」
「他……看着挺普通的,眉毛上有道疤,看着有点凶,脖子上还有纹身,我害怕,也没敢跟他多说。」
小哥如实记录下来,然后道:「你再说一下地址,还有你说的那户。」
「我住在天水苑三幢二单元604,那人住606。」
「呲!」笔尖划破纸张的声音响起。
小哥猛地抬头,脸色变了,「你再说一遍?!」
我走出警局,秦放看见我,掐了手中的烟,温声问我:「没事吧?」
我点点头,「我没事。」
「许小姐,你今天可真得好好谢谢我们放哥,要不是今天他刚好在天水苑附近,这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不知什么时候,方岩也过来了,他笑嘻嘻道。
「行了。」秦放招呼我,「先走吧。」
「等等!」刚刚的警察小哥跑出来,视线扫过我们三人,「秦放,你再来一下。」
「好。」他长腿迈动,又进去了。
留下我跟方岩两人面面相觑。
我开始没话找话,「你跟……秦放看起来关系挺好?」
「那当然了,当年我们可是经……常待在一起的同学,这么多年关系一直不错。」他点点头。
我有点疑惑,他刚刚说的经是不是发的三声?
「他一直都是一个人吗?」
「肯定啊,我们这工作,天天忙成狗,饱一顿饿一顿的。」他随口道。
「怎么?」他坏笑道:「对放哥有兴趣?」
「没没没……没有。」我涨红了脸,急忙反驳。
「没有就好。」他收敛了笑容,没有了嬉笑的神色,幽幽道:「你没机会的。」
看我脸色有点难堪,他急忙道歉,「抱歉,我不是说你不好的意思。」
「而是放哥。」他叹了口气,「放哥以前有个很喜欢的女孩子,他一直忘不了她,这些年,不知道多少人给他介绍了对象,都没戏。」
我愣住了,心情复杂,「那……那个女孩子呢?他们没在一起吗?」
「她失踪了。」方岩语气沉重,「七年了。」
一瞬间,我身边有风声呼啸,我脑子发懵,喉头发紧,说不出话来,心底震颤,失去了原有的频率。
5.
「愣着干嘛?」秦放出来,看着我和方岩沉默着没说话,奇怪道。
「没事儿,送许小姐回去吧。」方岩重新扬起笑脸。
方岩和秦放一路送我到了家门口,秦放偏过头,指着606说道:「你说的是那家?」
「对。」
秦放沉默地看了几秒钟,606的门紧闭,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声响,他收回目光,「早点休息,有什么问题你就打我电话或者直接报警。」
「嗯,我知道了。」
「等等。」他突然出声,视线转移到我手上,眉心拧紧,「你手受伤了?」
「什么?」我下意识看过去,左手手臂正往外渗着血,刚刚光线暗,许是勾到了什么地方划伤了。
我上身穿的黑色风衣外套,殷红的血流出来也看不大出来,也是到现在我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疼痛。
「嘶!」
「有医药箱吗?」秦放薄唇抿紧,皱眉问道。
「没有。」
「我下去买。」方岩反应迅速,转身下楼。
我看着秦放,大眼瞪小眼,「要不,你先进来?」
「嗯。」他颔首,走了进来,我深吸了口气,关上门。
秦放随意在房内打量,房子是个标准的套一,不大,几眼就能看完。
他的目光停在一处,随口道:「那个摆件还挺好看的。」
我倒水的手一顿,看过去,是一个跑步小人的摆件,下面还有着「南城市2014年春苗马拉松纪念」的字样。
「嗯,还不错。」我模糊地应了一声。
「这个比赛可是快八年前的了,我记得这个小人还是限量版的呢,我当初都没抢到,你不是第一次来南城吗?怎么会有?」
他眼神中带着探寻,我心一跳,面上依旧若无其事,「那是我一个朋友送我的,他是南城人。」
「原来是这样。」他点点头,没有再问,像是并不在意。
敲门声响起,方岩回来了。
「药买来了,你们聊什么呢?」
「没什么。」
方岩很热心,「徐小姐,我给你上药。」
「行,麻烦你了。」
「我来。」秦放突然说道。
方岩惊愕地看着他。
秦放毫不理会,拿出袋子里的碘伏和棉签,「把外套脱了,袖子挽上去。」
「哦哦好。」伤在手上,我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惊讶之后,干脆利落地脱了外套,挽起衣袖。
我闭上眼,准备迎接疼痛,他却迟迟没有动作,我疑惑地睁开眼看他,对上他的眼,里面翻滚的浓烈情绪吓了我一跳,「怎么了?」
方岩也奇怪地看着他。
「没事。」他眼神幽深,嗓子莫名有点哑。
他拿起棉签,沾了碘伏给我上药,动作轻得不可思议,就像是一片云轻轻碰了一下,不疼,痒痒的,我不耐地动了动。
「别动。」他语气严肃。
我瞬间坐直身体,僵硬着让他上完了药。
「走吧。」上完药,秦放招呼方岩,什么都没再说,离开了。
我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若有所思。
6.
故意伤人算是很恶劣的刑事案件了,南城警方的动作还算快,第二日一早,我的家门就被敲响,正是给我做笔录的警察小林。
他没穿警服,脸长得嫩,套着卫衣就像个男大学生,一点也看不出是个人民警察。
「许小姐,您的案子有新进展了,麻烦您这边跟我去一趟警局。」
我有点疑惑,「去警局?打个电话通知我不就行了,您还亲自上门。」
「这也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他笑着解释。
「好,您稍等。」
我稍微洗漱了一下,换了个衣服,就跟他走了。
到了警局,他直接带我到了询问室,倒了杯水给我,「您稍等一会儿,等会儿由我们刑侦大队的同事跟您解释。」
刑侦大队?我愣住了,事情有这么严重吗?
询问室四面都是白墙,只有简单的两张桌子,没有窗,无端让人感觉压抑。
我百无聊赖地等着。
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许小姐,这位是我们南城刑侦大队的副队长,秦放,你们之前认识,我也不用介绍了。」小林含笑说道。
身边穿着板正警服的人目光灼灼,眉目间英气十足,是秦放,他是警察?
我怔住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怪不得,我总觉得你不像是送外卖的。」
「抱歉,工作需要。」秦放声音沉稳,肩上的警徽看得我目眩。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不知所措。
「因为你牵涉到了我们的案情里来,所以我们必须让你了解具体情况。」
「案情?」我瞪大眼,立刻反应过来,「你是说……606的那人?」
「是那些人。」秦放点点头,一脸严肃,声音沉重。
他语速很慢,娓娓道来,「他们是一伙跨国的走私犯罪团伙,涉及的案件多且深,我们已经盯了很久了,经过排查,袭击你的那个男人也是那个团伙的一员,他们之所以盯上你可能跟你之前与他们的争执有关,现在为了你的安全考虑,必须一切听我们警方的安排。」
跨国犯罪团伙?嗡地一下,我脑子一片空白,我怎么会跟这些可怕的人扯上关系?
怪不得秦放会扮成外卖员几次三番地出现在天水苑。
我顿时慌得手足无措,「我我我……我该怎么办?」
「别紧张,我们警方会保护你的安全。」秦放声音柔和了一点,「但是我们有件事需要你的协助。」
「你说?」
秦放顿了一下,「做我女朋友。」
「什么?!」我惊愕道,恍然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是说,假扮我女朋友,他们警惕性很高,我频繁出现在天水苑,恐怕会引起他们的怀疑,你就不一样了,你是那里的租客,而且你报了警,在我们这里挂了号,他们短时间内不会再敢动你,我救了你,我们成为情侣,我再出现在天水苑,合情合理,」秦放说出他们商议的计划。
「我不行的,不行的。」我心里乱糟糟的,面色惶恐,「我怕我做不好,万一他们也怀疑我……」
「许若,你是不是忘了,他们本来就盯上你了。」秦放敲敲桌面,提醒我,「现在最要紧的,是掌握他们的犯罪证据,早日将那些人抓捕归案,你才是真正的安全。」
「我……」我哑口无言。
「你要相信警方。」秦放英俊的脸上满是正气,坚定地说道。
我沉默良久,终于点头答应,「好。」
不过,我不是相信警方,我只是相信你而已。
秦放,没有想到,你竟然成为了一名警察。
7.
秦放开始频繁地出入天水苑,身边相熟的邻居看见后,露出了惊讶暧昧的笑容,我只能干笑着照单全收。
「最近两天606都很安静,应该没什么事。」我说了这两日的观察结果。
秦放却拧紧眉,「越安静反而越不寻常,就怕他们在暗中酝酿着什么。」
「不会吧?」我愣愣地看着他。
「小心总是好的,你这几天尽量别出门了。」秦放嘱咐道。
我只好点头。
「你为什么做警察呢?这么危险的工作。」
「再危险的工作也得有人去做。」
他说得云淡风轻,我却明白这句话里面包含的艰辛。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是因为……那个女孩儿吗?」
「方岩跟你说的?」他似乎不意外我知道这事儿,「那小子就是,嘴不严。」
秦放点了一支烟,点点猩红在他指尖明明灭灭,他猛地吸了一口,「她……其实脾气并不好,骄纵、任性,有时候还蛮不讲理,我以前觉得她整天叽叽喳喳的,吵得我脑袋都疼了,很烦她,但不知怎么的,她这么多年没个信儿,我却怎么也忘不了,你说人呐,贱不贱,得到的时候不知道珍惜,失去了才来后悔。」
他的表情似喜似悲,明明说着那个女生的坏话,语气却满是怀念。
这么多年了,依旧念念不忘吗?
我眼睛有点酸涩,猛地眨了一下,安慰道:「会的,她一定会回来的,你一定可以再见到她的。」
「但愿如此。」秦放叹了口气,表情有些许的苦涩。
我正想再说什么,秦放却突然盯着我的脸开口了,「说起来,你跟她还有点相似。」
我心一跳,「长相吗?」
「倒也不是。」他皱着眉,似乎自己也很费解,「也不是性格,你跟她完全就是两个极端,但不知道怎么的,我总能在你身上看见她的影子。」
我一时呐呐无言。
「抱歉。」秦放意识到有点冒犯,急忙道歉。
「没事。」
气氛一时有点凝滞。
瞥见秦放的目光又放在了那个跑步小人摆件上,我想了想,走过去拿下来,递到他面前。
迎上他惊讶的表情,我笑了笑,「送你。」
「谢谢,但我不能收。」他拒绝了。
「你不是喜欢吗?」
他沉默了一瞬,脸上的表情有点复杂,「有的时候,喜欢一样东西,不过只是睹物思人罢了。」
睹物思人?
「拿着吧。」我不由分说地塞进他手里,「当初不是还蹲点儿抢吗?就当是个念想了。」
他深深地看我一眼,没再推辞,收下了。
秦放在我家一直待到晚上,看606没什么动静,他也就准备告辞了。
「有任何动静第一时间联系我。」他不厌其烦地叮嘱道。
「好。」
我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街角。
回想刚刚发生的事情,想了想,拉开抽屉,拿出耳机戴好,按下按钮,汽车启动的声音传来。
「放哥,回局里吗?」是方岩的声音。
「不急,我再蹲会儿,方岩,你去查一下许若。」秦放的声音在耳机里有点失真。
「什么?」方岩的语调很震惊,「她有问题?」
「不知道,但有一点很明确。」秦放停了一下,「我从没告诉她,我当初蹲点儿抢过这个摆件,她为什么会知道?」
我手一抖,耳机掉在地上,心如擂鼓。
秦放要查我,我却笑起来,笑得肆意灿烂,百感交集。
秦放,你真是个敏锐的好警察。
8.
606安静了两天,终于有动静了。
凌晨,窗外闪电划过,似乎要下雨了,我没有睡意。
细细簌簌的声音突然传来,我翻身坐起,凝神细听,听见开门声后,我连忙换了衣服追出去,只看到几个身影消失在拐角。
我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拿出手机给秦放发了消息,他回复很快。
「我马上过来!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夜色苍茫,风吹着,紧张的情绪撕扯着我,丝毫不觉得冷。
他们一行四个人,非常谨慎,时间过去了好一会儿,他们却一直在附近转悠,一路换了几次交通工具,所幸,我死死地盯着,没有跟丢。
终于,他们进了一处城中村边缘处看着破破烂烂的房子,我隐在暗处,不解,他们大晚上来这儿干什么?
还没等我想出答案,一辆大货车驶到了屋子门口,我连忙提高了注意力。
一个男人从屋里出来了,他手上拿着的是……枪!
我几乎快尖叫出声。
他仔细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后,招了招手,紧接着,黑漆漆的屋子打开……
剩下的三个男人押着五六个人走了出来,她们脚上戴着铐子,头上罩着漆黑的头套,看不见脸,但能凭身形看出来,这些人,都是女人!
他们绑了这么多女人干什么!我心里一阵发冷,一个可怕的想法浮出来。
这群人,是人贩子!他们走私的东西,是人!
随即,我想到自己的遭遇,如果那晚上没有秦放,是不是我就会成为这其中的一员?这个想法让我毛骨悚然。
我抖着手给秦放发了地址。
「这里有很多女人,他们绑的!他们要把人转移走!」
「我马上到!你就待在原地别动!」文字里都能看出他的急切。
所有人一个个上了车,货车准备发动了。
我一咬牙,径直冲了出去。
我小心地摸到货车后面,飞速地将兜里的东西撒到了货车轮胎上,却不小心碰到了货车上的塑料布,发出轻微的声音。
「谁?!」一听到动静,立马有人转身,一把漆黑冷硬的枪瞬间对准了我。
「别别别……别开枪。」我声音发颤,腿软得发抖。
男人面目阴鸷,他眉骨上有道疤,脖子上纹身狰狞,是那个和我争吵过的男人!
他眯着眼看了我几秒,认出来了,「是你!」
「上次你运气好,被那个送外卖的救了,老五还折了进去,本想放过你不引起警察的注意,没想到,你还自己送上门来了!」
「把她也绑起来!」男人吩咐旁边的人。
他们直接扔了我的手机,将我双手反绑,嘴用胶布粘上,推着我爬上货车,刷一下,我头上也罩上了黑布袋子,被推上卡车,一张塑料布盖住了我们所有人。
卡车开始行驶,我什么看不见,在这深夜,街上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这辆平平无奇的卡车。
黑暗中,我也不知道卡车走了多久,也不知道秦放能不能注意到我撒下的荧光粉。
拉着这么多人,他们是准备去哪里?走了这么久,不会已经出城了吧?
我的心情越来越焦灼,也越来越恐惧。
9.
「妈的,前面怎么会有警察临检!」
前面传来惊慌的声音,我却像是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一定是秦放来了!
「掉头,换一条路走。」说话的是那个刀疤男。
我感觉货车转了方向,一下急了,不停地用身体撞着门,发出沉闷的声音,咚咚咚……
身边麻木的那几个女人,也终于有了反应,跟我一起撞着门。
咚咚咚……
「前面那辆货车,南AG3503,马上停车,接受检查!」许是注意到了什么,喇叭声音响起,我大喜。
货车却猛地踩了下油门加速。
「南AG3503,立刻停车,接受检查!」
警笛声呼啸着响起,划破了寂静的夜,警察追过来了。
「他妈的,真是阴魂不散!甩开他们!」刀疤男声音透着阴狠,「实在不行就把这批货解决了。」
「可是老大哪里……」那人迟疑。
「什么狗屁老大,他就是个废物,这么久了畏畏缩缩的面都不敢露,只会在暗地里指挥我们算什么!」刀疤男呸了一声。
我已经无心听他们的对话,警笛声越来越近,我的心脏几乎要跳出来。
「吱!」刺耳的刹车声响起,货车猛地停住了。
「把人带下来。」
我心一凝,明白几人准备铤而走险了。
加上我一共六个女人,被踉跄着带下了货车,头套被摘掉,我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空气。
几个女人一看见面前的警察就瞪大了眼,呜呜呜地叫着。
「给老子闭嘴!」刀疤男用枪托敲晕了一个女人,其他人瞬间噤声。
「不准动!」对面的警察也倒吸了口凉气,举枪对着刀疤男几人。
「不准动的是你们!」刀疤男咔哒一声拉开了枪的保险,对准一个女人的头,「现在,把枪放下。」
其他三人手上没枪,但拿着刀对着我们。
我们蹲在一边,瑟瑟发抖,我用眼神寻找着秦放。
「老刀,放下枪。」秦放从一排警察身后走了出来,他手里没有武器。「我是警察,我来做你的人质,你更有优势。」
「他妈的,你是警察!」刀疤男显然认出来了秦放,「看来是早就盯上了我们。」
「今天我们要是活不了了,也得拉几个人陪葬。」
「啊!」我尖叫着,刀疤男从几个女人中拉出了我,「你不是他女朋友吗?你知道自己男朋友是警察吗?」
「我我我……」我满脸都是泪,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你别动她!」秦放脸色变了,「我换她,行不行?」
刀疤男挑了挑眉,「行啊,你走上前来。」
「好。」秦放沉声应道,「你先解开她。」
「可以。」刀疤男觉得我没什么威胁,解开了我手上的绳子,一只手箍紧了我的脖子,枪口对准了我的太阳穴。
「秦队!别!」
秦放抬手止住几人的话,他一步步地、郑重地走来。
「秦放……」我哭着叫出声。
「别怕,别怕,我过来了!」秦放小声哄着我。
刀疤男一脸玩味,「还真是对苦命鸳鸯。」
他紧紧盯着秦放,我目光却突然一凝,就是现在!
我飞快地抬起手,手肘狠狠击在他的左腰处,他吃痛地叫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动作,我已经拉住了他拿枪的手向上。
「砰!」一声枪响。
「砰!」又是一声。
第一枪,打到了天上。
第二枪,打到了刀疤男的心口,鲜血汩汩地流出,他瞪着眼不可置信地倒地。
「全都放下武器。」秦放缓缓放下从后腰拔出来的枪。
其余三人被吓破了胆,纷纷跪地求饶。
我呼出一口气,再也控制不住紧绷的神经,眼前一黑,倒下了。
「许若!」秦放大步向我奔来。
10.
我醒来的时候,躺在医院,鼻腔里充斥着浓烈的消毒水味。
秦放伏在我的床边睡着了,我伸出手,摸了摸他浓密的黑发,他的头发跟他的人一样,看着冷硬,其实很软。
他动了动,醒了,打量着我,「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我摇摇头,「人都抓到了吗?」
「抓到了。」秦放按按疲惫的眉心,「连夜审讯,他们都招了。」
我大喜过望,「那应该没事了吧?」
「不。」秦放摇摇头,眉头皱得更紧,「还有一个人。」
「谁?」我一愣。
「他们还有个上级,代号夜鹰,关于这个人,除了这个代号我们一点线索都没有。」
「上级?」我喃喃地重复了一遍,突然想到了什么,「我好像听到他们说过。」
「什么?」
「在货车上的时候,他们提起过,说他们老大从来没有露面,只在背地里指挥他们做事。」我说出了自己听到的信息。
「好,我知道了,你别想了,多休息会儿,晚点儿做个笔录。」
秦放急匆匆地走了,才抓住人,还有好多事儿呢。
晚一点儿,他带了人来给我做了一个详细的笔录。
我从我追出门开始慢慢讲起。
「许小姐,你真聪明!」做笔录的小林伸出大拇指赞叹,「要不是你洒下的荧光粉,我们不一定能那么快找到你们的位置。」
「你怎么会随身带着荧光粉呢?」秦放随口问了句。
我喝下一口水,带着点后怕的心情说道:「也是因为上次被人袭击,我怕这次又出什么事,所以带在身上,就算我出了什么事,也能给你们提供一点信息。」
「原来是这样。」秦放点点头,转而问出下一个问题,「老刀当时制住你的时候,你反应挺快,以前练过吗?」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练过一些女子防身术,那种情况,我也没办法,我不动手,他就要杀我,我想不了那么多了。」
「你的想法没错,但以后遇到这种事情,要相信警察,不要轻举妄动。」秦放一脸严肃。
「秦队,你说什么呢?还下次。」小林一脸看钢铁直男的表情。
秦放尴尬了一瞬,收起记录本。
突然,他问了我一个与这些无关的问题。
「你不好奇那些女人本来的去处吗?毕竟你也差点……」
我对上他探寻的眼神,轻轻笑了笑,「左右不是什么好地方,有什么好好奇的呢?好奇心太盛不是什么好事。」
这个道理,在七年前我就明白了。
见我情绪不佳,秦放终于住嘴了,「你好好休息。」
他们走了。
我看向窗外,蓝天白云,只可惜被铁栅栏分割成了一个个的格子,有种被铁笼子罩住的错觉,据说医院为了防止病人想不开,都会封窗。
我笑了笑,有些人本来就生在笼中啊。
秦放番外
我叫秦放,是一名刑警,今年,是我成为警察的第五年,也是女友茵茵失踪的第七年。
我记忆中的茵茵,是个古灵精怪、调皮可爱的女孩儿,她大胆热烈,不吝啬于表达感情,而我,总是矜持含蓄,她走后,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从没有认真地告诉过她,我很爱她。
茵茵很爱唱歌,十八岁,她出国了,音乐剧专业是她梦寐以求的,我在机场送走了她,她怀揣着对梦想的憧憬奔向了那片陌生的土地。
那一刻我不会知道,我跟茵茵这一别,就是七年。
她失踪了,我再也没有了她的消息,国外大使馆无奈地告诉我,每一年,莫名失踪的年轻女性很多,他们找不到,也无能为力。
因为茵茵,本来是运动员的我成为了一名警察,对着警徽和国旗宣誓的那一刻,我也发誓,一定会找到茵茵。
最近,为了方便查探一个潜入我市的跨国走私犯罪集团,我伪装成了外卖员接近他们,送了几次外卖后,我成功地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给他们。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遇见了那个奇怪的女人,许若。
她住在目标的斜对面,看着柔弱,却透着古怪,单身女性独自住在混乱的城中村地区,对生人警惕却很轻易地就相信了我。
但更奇怪的是,我竟然对她有一种熟悉感,这种熟悉让我匪夷所思,我分明不认识她。
我给她留了我的联系方式,警察的职责让我告诉她,有困难就找我。
可我没想到,会那么快,在天水苑盯梢的我,接到她惊慌失措的电话,有人一路跟着她,我匆匆赶去,救下了被人袭击的她。
在警局里,她透露出自己跟人起过冲突,根据她的描述,那人就是我们盯上的犯罪集团的成员,老刀。
这一切是不是太巧了一点?
许若受伤了,我进到她家,不着痕迹地四处看了看,很快,一样东西吸引了我的注意,那个跑步小人的摆件是八年前南城市马拉松比赛的纪念品,我当年是参赛运动员,都没有抢到这个限量版,她怎么会有?
她说是朋友送的。
不对,她分明在撒谎!可她为什么要撒谎呢?
一个奇怪的念头驱使着我为她上药,她的手臂上没有那颗小痣,她不是茵茵,那一刻,我为自己天方夜谭的想法感到可笑,同时,也有点失落。
我的茵茵,她到底在哪里呢?
袭击许若的人就是老刀的人,这个结果我竟然丝毫不感到意外,局里让我跟她假扮成男女朋友,我答应了,心里却隐隐觉得不对劲。
许若问了我茵茵的事,本不想提起的我莫名说了很多,我认真地看着她,在某一瞬间,我竟然看见了茵茵的脸,这个想法让我恐惧。
她的表情很奇怪,她说我一定会再见到茵茵,她似乎比我还坚定这个想法。
我没想到,她把那个跑步小人送给了我,也就是这个时候,我终于发现了许若的不对劲,她太了解我了,那种熟稔是隐藏不了的,我让方岩去调查她。
还没等到对她的调查结果,就接到了她的电话,老刀他们动了!
许若是个很聪明很勇敢的女人,她敢一个人去追那些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能冷静地在货车上撒下荧光粉留下痕迹,能在老刀的挟持下镇定地反击。
可就是这些聪明勇敢太不寻常了,抓到老刀的过程也太顺利了,而她,似乎也并不想隐藏这些不寻常,我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
老刀供出了一个名字,夜鹰,我怔住了,茵茵的名字叫叶茵,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可怕的联想。
我不愿去深想。
就在这时,方岩给了我查到的许若的资料,我细细看过去。姓名年龄照片什么的都没有问题。
我皱着眉,继续看下去,看到生平经历那一栏,我的视线停住了。
2014年十月出国留学,M国茱莉亚音乐学院音乐剧专业。
我拿资料的手微微发抖,这个学校、这个专业,跟茵茵的一模一样!
许若认识茵茵?!
这个想法让我心脏狂跳起来,「我出去一趟!」我对方岩说道,起身的时候太猛,带到了桌上的资料,有的东西掉了下来,啪地一声,碎了。
「这是什么?放哥!」方岩的一声惊呼叫住了我的脚步。
那个跑步小人的摆件碎成了几块,一个小小的黑色零件躺在地上。
我神色大变,警察的专业让我一眼认出。
这是一个窃听器!
方岩不可置信,「放哥,这个小人不是……」他也在许若家里见过这个摆件。
许若真的有问题!
意识到自己被耍得团团转,方岩面上涌现怒气,一把想要将窃听器砸碎。
「等等!」我沉着脸,从窃听器底部扣下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U盘……
这一瞬间,我心中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定了,我最恐惧的那个想法成真了……
12.
今天是个难得的晴天,窗外白云悠悠,医院里依旧人来人往,生老病死在这里数见不鲜。
隔壁病房里有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在走廊里跑来跑去,见我看她,她跑进来,笑眯眯地请我吃了颗糖。
酸酸甜甜的味道让我泛苦的嘴里多了一丝滋味儿。
收不到窃听器声音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作为许若的这个身份暴露了,又或许还有更多。
我摘下耳机,正过身子,盯着雪白的天花板,轻轻笑起来,终于发现了啊。
手机响了一声,收到消息,我随意看了一眼。
「准备撤!」我随手删掉,不再理会。
我费尽心思回到的地方,不可能再离开了。
我闭上眼,睡了一觉,这一觉,睡得很沉、很香,梦里什么都没有。
醒来后,我站上了医院的天台,抬眼望去,一望无际的天空,有飞鸟掠过,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这里,没有笼子呀。
我大口地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我微微侧身,想转过来。
「不许动!」是子弹上膛的声音。
我回过头,张开手,表示自己没有任何武器。
一群警察呼啦站了一排,我笑了,这比抓老刀他们人还多,真是看得起我。
秦放站在最前面,盯着我,手上稳稳地举着枪。
「你到底是谁?」
我笑起来,没想到,有一天,他的枪口竟然会对准我。
我没回答,反问他,「U盘的内容都看过了吗?」窃听器的背面是一个U盘,是我特意放在那里的,他们发现得速度比我想象中更快。
「嗯。」秦放目光如隼般锋利,声音像淬了冰一样寒冷,「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给我们这个东西。」
「早点行动吧,不然,就枉费我一番心意了。」
U盘里面装的是那个走私犯罪集团的证据,有了那些证据,他们甚至可以申请境外办案,将人抓获归案。
我想了想收到的消息,继续说道:「那边已经有点察觉了,你们必须要快。」
天台上风有点大,我拂拂被吹乱的头发,摸了摸怦怦跳的心脏,努力学着以前的模样,绽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秦放瞳孔一缩,深深地看着我,拿枪的手微微颤抖,他像是缺氧一般,大口地呼吸着,用尽了全身力气又问了我一遍。
「你到底是谁?你是夜鹰?老刀的上级?」
虽然是疑问句,却是陈述的口吻,他心里已经确定了。
我皱皱眉,纠正他,「不是夜鹰,是夜莺,唱歌的夜莺。」
可能是太冷了吧,我也发起抖来,脑海里闪过一些细碎的画面。
面容英俊皮肤白皙的男人捏着我的下巴,打量着我,像是打量一件会呼吸的死物,他漫不经心地定下了跟我了七年的代号。
「脸没了,嗓子倒是不错,就叫夜莺吧。」
我甩甩脑袋,扔掉那些黑暗的记忆,对秦放说道:「你说过,你一定会亲手抓到我的,秦警官,今天,我给你这个机会。」
13.
听见我的称呼,秦放身体一抖。
「夜莺、夜莺……」他喃喃道,破碎的目光看着我,祈求一个答案。
「你,你是……」
我摇摇头,哀求地看着他,不要说,不要叫出那个名字。就让我在你面前,保留最后一点美好。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神里的悲恸让我心碎。
我静静地看着他,彼此心里都有答案,却无法宣之于口。
他看我的眼神,分明在问我,我怎么变成了这样?
我只是微笑,阿放,你不会想知道我这些年经历了什么的,在你心里,我只想做最初的那个茵茵。
举枪对着我的警察们开始不耐烦了,「秦队,跟这些罪犯有什么好说的,带回去吧?」
秦放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后,千言万语只化成一句话,「麻烦,跟我们走一趟。」
他抖着手,从腰侧拿出了手铐,冰冷的闪着银光。
看着那副手铐,我放声大笑,眼泪却从眼窝流下来,何其讽刺,会有一天,我们对面站着,却是这样的局面。
我露出一个笑容,似喜似悲,「秦警官,你是一个好警察,敏锐、聪明、果断,你做得很好。」
他脸色大变,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上前两步,想接近我,我后退一步,站上天台的边缘,轻声道:「秦警官,你别动了,就站在那儿。」
秦放目眦欲裂,疯狂摇头,「你别……不要……」
不要丢下我,我看懂了他眼里的哀求。
可是,阿放,我受不了的,我接受不了自己被你拷上手铐,坐上审判席,等待死亡的宣判的。
我不会允许这一天的到来。
我仔细地看着他的脸,这是我心心念念了七年的人啊,他一如既往的英俊帅气,而我早已一身污浊、泥泞满身。
我看着他,缓缓绽开了一个极灿烂的笑容,但我知晓,这张脸,再也找不到当初的我的一点影子。
我努力平复呼吸,对他说了最后一句话,「秦警官,你要一直站在光明里,坚持正义。」
说完这句话,我最后看了一眼这片天空,然后带着微笑,一脚踏空,面对着我向往的自由和广阔,跌进了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
「不要!!!!」身后,是他声嘶力竭的吼声。
下落的速度似乎特别漫长,我短短的一生开始回放。
调皮娇蛮恶作剧的我,无奈却纵容我的阿放,在异国被拐卖的我,疯狂寻找我的阿放,在黑暗中苟且偷生的我,身着警服一身正气宣誓的阿放。
我用了七年,拿着收集到的证据爬回了国内,所有生存的意志,都在看见穿着警服的阿放的那一瞬间,轰然崩塌。
他肩上闪烁的警徽,刺得我如万箭穿心般痛。
我们站在黑白两面,再也触不到彼此。
我可以成为他的牵挂,却绝不能成为他的污点。
那光辉的警徽,不能沾染任何尘埃。
我配不上他了,但没关系,他能永远记得我也好。
不是夜鹰,也不是夜莺,只是叶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