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下河游泳
二蛋回来了,他把书包往沙发上一扔,闷闷不乐的叹了口气。
「怎么了蛋儿」,他的爷爷老蛋放下茶杯问到。」
「爷,咱们村头里那条拒马河边上插了块牌子,上面写着禁止下河游泳,违者罚款 200 元。 本来今天想去摸两条鱼洗个澡的。」二蛋仍然沮丧,头也不抬的回答道。
「荒谬!简直是荒谬!!!」老蛋气的大喊起来,白色的胡子在空气中颤抖,配合他夸张的肢体动作一起表达主人的狂怒:「拒马河天生地长得在那里,老子活了八十多岁,从来就没听说过不让人下河的!这河又不是他政府生养的,凭啥不让下河!这简直是荒谬!」
二蛋被老蛋突然的慷慨激昂吓了一跳,赶紧过来划拉老蛋的后背:「爷,据说是上个月拒马河刚淹死了俩洗澡的,政府才竖了个牌牌…」
「放他妈的屁!」老蛋更生气了:「该井死的河淹不死,那都是他们的命!你爷我八十多了,从小就在拒马河里游泳摸鱼,憋气一憋就是一下午,我咋没淹死!你爷我八十年就见过四个淹死的,龙王爷收俩人就不让下河了?哪有这狗屁道理!还是他们技术不精!我看着就是政府变着法的从咱们手里拿钱!这是暴政!暴政啊!!」
老蛋喘了口气,喝了一口二蛋递来的茶,余怒未消,又继续骂到:「你爹小时侯还不会游泳就敢下河,你二叔正好路过一把给他捞上来了,那不是也没死!你游泳还不是你爹教的,不让游泳像什么话!像什么话!!这拒马河从古就有,现在说不让游就不让游?哪有这规矩!这算个狗屁民主!」
二蛋有些听不懂了,今天上政治课是他才知道世间有民主一次,他赶紧问老蛋:「爷,民主是啥,跟拒马河有啥关系了?」
老蛋又咽了一口水,胡子微微颤抖:「民主就是你想干啥你就能干啥,你自己就能做你自己的主,你想下河游泳就能游泳,谁也不能阻拦你!」这好像跟二蛋上课听到的民主不太一样,但是二蛋毕竟不懂。
当夜老蛋自己剥了四个松花蛋,喝了四两散酒,边咕哝着什么民主,什么自由,什么个性自由,什么愚民之类的睡去了。
二蛋是第二天夜里到家的,他没说话,头发湿漉漉了,只穿了一条裤衩,浑身白白的没有一点点血色,肚子鼓鼓囊囊,一按一个坑。他是被邻居用床板从拒马河抬回来的,到家时已经没有了呼吸。跟着的是他的同学狗娃。
老蛋一个白眼就栽倒在了地上,迷迷糊糊间听到了狗娃的话。
狗娃跟二蛋是好朋友,他俩一起放学回家,到了拒马河边,二蛋就提议下去游泳。狗娃指着边上的牌牌说你没看见禁止游泳啦,二蛋一口唾沫就吐在了牌牌上,讲老蛋昨天说的话原封不动的背了一遍。
狗娃劝呀,说二蛋哥,这意外不管民不民主啊,上月刚淹死俩人啊!二蛋骂了一句怂包,愚民,只穿这条裤衩就扎进了河里。等到傍晚二蛋才借着网子上了岸,只是已经不活了。
老蛋三天三夜才醒过来,儿子两口从广东连夜赶回来,坐了自己人生中第一班飞机,愣愣的看着二蛋浮肿的、小小的尸体。儿媳妇儿哭死过去,醒来喘两口气就继续哭,直到再哭死过去。
老蛋没敢提民主俩字,也没敢说什么个性跟自由。他拿塑料袋装了二蛋的黑白照片,花了二百块钱去镇上缩印了五百份,直直的朝着政府去了。
老蛋的眼神坚定不移的看着国徽,酝酿了两秒钟,突然哇的大哭出来,一手插进装了五百张小照片的袋子里胡乱一抓就扬了出去,漫天的二蛋飘来飘去,最后落在地上,同时盯着天花板和地板,还有别人鞋底的花纹。「你们害死了我的孙孙啊,我的二蛋啊!」「你们政府不管我们老百姓的死活啊!光在河边插一块牌子就不管了啊!为什么不沿着河盖一堵墙!哪怕插上铁丝网啊!为什么不派人二十四小时巡视!你们就是不管我们老百姓的死活!你们这就是不管我们的人权!你们压根就是想要那 200 块钱! 你们根本就不民主!!!」
呜哩哇啦的声音回响在办事大厅的门前,满天满地的二蛋眼睛瞪得滴溜溜圆,一眨不眨的,而又费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加更
总有人认为自己的命是自己的,与别人没有关系,这种想法就挺好笑的。你戴了头盔保住命,对你当然是有好处,你直接磕死在车道上,堵车了,你的命不是你自己的吗,为什么影响路况啊?为什么还要让环卫工人过来打扫你的英雄碎片啊?别人好说歹说,想让你活的长久一些,你偏不听,你就非得说自己的命硬,你命硬硬的过水泥地还是硬的过车头横梁挡风玻璃?
交通规则规定了你得戴头盔,不是因为国家缺你那几十块钱,是因为国家知道戴头盔你就没那么脆了,你没那么脆就不会那么容易死,那么多骑电动的都戴头盔,就少了很多很多麻烦事,有很多人能在事故里活下去,有很多家庭不会支离破碎。
罢了罢了,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我只希望每一位不想带头盔的平平安安,但是如果有朝一日出了事儿,我希望您能好汉做到底,别在那胡搅蛮缠什么我弱我有理,死者为大,站出来给我挺起胸脯大喊一声老子的命是老子自己的!跟别个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