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主不妨往後看,七十五回:
原來賈珍近因居喪,每不得遊玩曠朗,又不得觀優聞樂作遣。無聊之極,便生了個破悶之法。日間以習射為由,請了各世家弟兄及諸富貴親友來較射。因說:「白白的只管亂射,終無裨益,不但不能長進,而且壞了式樣,必須立個罰約,賭個利物,大家才有勉力之心。」因此,在天香樓下箭道內立了鵠子,皆約定每日早飯後來射鵠子。賈珍不肯出名,便命賈蓉作局家。這些來的皆系世襲公子,人人家道豐富,且都在少年,正是鬥雞走狗,問柳評花的一幹遊蕩紈袴。因此,大家議定,每日輪流作晚飯之主,——每日來射,不便獨擾賈蓉一人之意。於是天天宰豬割羊,屠鵝戮鴨,好似臨潼鬥寶一般,都要賣弄自己家的好廚役,好烹炮。不到半月工夫,賈赦、賈政聽見這般,不知就裏,反說這才是正理,文既誤矣,武事當亦該習,況在武蔭之屬。兩處遂也命賈環、賈琮、寶玉、賈蘭等四人於飯後過來,跟著賈珍習射一回,方許回去。
學的,至少在明面上要學。老太太那麽嬌慣寶玉,也知道學武習射是正理:
賈母笑問道:「這兩日,你寶兄弟的箭如何了?」賈珍忙起身笑道:「大長進了,不但樣式好,而且弓也長了一個力氣。」賈母道:「這也夠了,且別貪力,仔細努傷。」賈珍忙答應幾個「是」。寧榮二祖本是馬上得富貴,兒孫世襲武職,雖然已經只剩了兩個空殼,略有遠見的賈政也已經開始著手構思家族的科舉轉型,但轉型尚未成功,「文既誤矣」,希望渺茫,學武習射仍屬於敬天法祖的政治正確。當然,賈珍等不過是拿習射做個幌子,沒幾天就掛羊頭賣狗肉改成了聚賭。寶玉素來嬌生慣養,對習射看來也是不大熱心。但書中還有個好少年賈蘭,不用督促就知道練習,見二十六回:
寶玉無精打采的,只得依他。晃出了房門,在回廊上調弄了一回雀兒;出至院外,順著沁芳溪看了一回金魚。只見那邊山坡上兩只小鹿箭也似的跑來,寶玉不解何意,正自納悶,只見賈蘭在後面拿著一張小弓追了下來。一見寶玉在前面,便站住了,笑道:「二叔叔在家裏呢,我只當出門去了。」寶玉道:「你又淘氣了。好好的射他作什麽?」賈蘭笑道:「這會子不念書,閑著作什麽?所以演習演習騎射。」寶玉道:「把牙栽了,那時才不演呢。」這裏有兩處脂批:
甲側:奇文琪語,默思之方意會。為玉兄之毫無一正事,只知安富尊榮而寫。庚側:答得何其堂皇正大,何其坦然之至!
賈蘭將來是要「頭戴簪纓」、光耀門楣的。念書考功名是正事,念書之余閑下來還要「演習演習騎射」,跟他寶叔叔恰成對照組。有人據此指出,賈蘭將來的功名可能是武職,有一定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