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已成過往。過去的一年,我們記錄了許多重要時刻,傾聽了很多動人故事。總有一些人,讓我們難忘,他們的故事,是我們2024記憶的濃墨重彩,中央廣播電視總台中國之聲【新聞有觀點】跨年特別節目【朋友,你好嗎?】,帶您與老友再敘,共話來時路,展望新一年。
2024年5月,廣東梅州大埔縣,梅大高速茶陽路段發生塌方災害,多部車輛從塌方路面陷落。在重大災難之中,有這樣的一家人,以逆行者的姿態從死神手中搶回了多條鮮活的生命。其中,黃建度、黃曼秋父女倆被廣東梅州市人民政府確定了見義勇為行為,黃建度跪地攔車的毅然身影也被許多人銘記。
梅大高速攔車一家人(受訪者供圖,左三為黃建度,右一為黃曼秋,左四為女婿饒畛)
難忘:「當時就想著馬上把車攔住」
「我們也在想,應急的時候還不夠冷靜」
在梅大高速攔車救人的那個淩晨已過去半年多,一家人已不會再主動提起令人後怕的那些時刻,但他人的提及、幸存者的感謝,使得那場「逆行」的影響仍在一家人的生活中,讓人對當時的一幕幕難以忘卻。
被黃建度攔停的車主送來錦旗(受訪者供圖)
記者: 2024年5月份梅大高速那件事已經過去半年多了,現在家裏平時還會不會想起或談起?
黃曼秋: 我們私底下不會去說,在平時的生活裏(對當時的事情)慢慢淡忘掉了。有些時候親戚朋友來家裏,才會聊起這個事。
記者: 外界來看,即便過去這麽久,大家的感受還是很深的。你們現在回想當初,印象最深刻的是什麽?
黃建度: 回想起來也是很傷心的事情,忘不了。 對我自己來說,是一生難忘的事情。
黃曼秋: 印象最深的一幕是,一位父親抱著他三歲的小孩爬上來了,借我們的電話跟他的家人聯系。他們一車五個人,可能就只剩下一個爸爸跟小孩。每次想到他跟家人通話的內容,我都會忍不住情緒。
饒畛: (雖然當時是作為司機經歷了沖擊)現在夜間開車已經沒有多大問題了。 現在的想法,更多是感悟到應急能力不夠。當時雖說車的輪轂壞了,但是如果說硬把它掉頭,還是可以的。這一個方式或許會比我們一家人在那裏拿著手機燈去勸導他們停車的警示更強,有的時候我們也在想,應急的時候還不夠冷靜。
記者: 黃先生,那個時候是什麽情況讓您覺得必須得過到對面去?
黃建度: 那個時候是塌方裏面很多人在叫「救命啊!救命啊!」,我眼睜睜看著那個車一輛一輛地掉下去,那個時候,我的心情非常難過,看到那麽多人掉下去也沒辦法。當時就想著馬上把車攔住,但站在這邊要求叫他們不要開過來,完全沒用,對方聽不到。我就從中間護欄逆行到那邊去了。
但到那邊,我還是只能眼睜睜看著車一輛一輛掉下去,我就坐到路中間揮手攔車。但當時正好是夜裏,很黑,我也沒有辦法用語言解釋,所以距離塌房大概還有二十來米(的距離),司機還是一直開過來, 我就跪下去了,求司機停車,第一輛車才急剎車停下來。如果司機沒有急剎車,我也就被車撞了……當時背後就離塌方十幾米。
傳承:「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
要勇敢去幫助別人」
黃建度逆行跪地攔車的行為被許多人關註和銘記,這一義舉令人動容,人們對老先生在大難前的勇毅感到驚訝。黃建度的女兒黃曼秋也表示有些「意外」,但這其實有跡可循,「熱心」「沖動」是女兒對父親性格的概括。外公熱心助人的品質,也被寫進了孫輩的日記。
黃曼秋(右)抱住父親黃建度(受訪者供圖)
記者: 曼秋是什麽時候發現爸爸到對面去了?
黃曼秋: 我剛開始都不知道的,後來我們報了警,心裏面感覺稍微踏實一點,做了一件實在的事,才突然發現我爸爸怎麽找不到了。直到我先生看到我爸爸在對面下跪了,我打電話給爸爸,他也沒接。我是很擔心的,擔心他在對面那裏會發生什麽意外。
記者: 爸爸這個舉動你覺得意外嗎?
黃曼秋 : 意外那肯定意外。但他平時就是熱心的人,也比較沖動。從小到大,不管是街坊鄰裏還是老家的事情,他只要聽到了,都會出面去幫忙,義不容辭的。 而且爸爸 本來性格就是比較急的那 種人, 所以他看到一輛一輛車掉下去是忍不了 、 等不了 的 ,所以他在沒有跟我們溝通的情況下,就自己跨過護欄,然後逆行跑到對面去攔車。
記者: 親歷了重大災難的現場,黃先生後來後怕過嗎?有沒有想過當時可以有更安全的處置方法?
黃建度 : 如果 又 碰到的話,是義不容辭的, 一定會去救人的。 也沒有想到有效的其他辦法 。 當時那個時候是晚上,什麽東西都看不見,也沒有什麽工具,我這個是老辦法,沒有其他辦法。
當時我沒去想(其他的),我過去對面去攔車的時候,我女兒也大聲叫我說,爸爸不能過去,太危險了,如果被撞死了怎麽辦,對得起媽媽嗎…… 我一想起我女兒說 的 話 , 我就要掉眼淚。
記者: 在梅大高速攔車救人的時候,車上有兩個小孩,曼秋上初中的女兒根據這件事還做了國旗下講話。這件事對家裏的兩個孩子有什麽影響?
黃曼秋: 我女兒在日記裏面是這樣寫的,以前會知道做人要善良,要樂於幫助別人,但更多是嘴巴上說,沒遇到過具體的事情。這次讓他們真實遇到了這樣的事情,雖然我們做的事情也是微不足道,但他們親眼看到我們不是紙上談兵,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要勇敢去幫助別人。
特別是往我們這邊爬上來的那個父親,他的寶寶傷得比較重,後來我們加了微信,經常會微信問一下寶寶的情況,兩個小孩也都會關心,畢竟是他們真正親自幫助過的一個小朋友。中秋節前一天那家人還到我們家裏來感謝我們,小寶寶在慢慢地康復中,我也很欣慰。
黃建度的外孫女在學校「國旗下講話」(受訪者供圖)
返璞:「樸實誠懇」「平安是福」
梅大高速攔車的那一晚給一家人留下了深刻的回憶,也影響了他們的日常生活。「網上的聲音有好聽的就有難聽的,有很多人會覺得你現在成為公眾人物了,一些小細節會被抓住比較。」黃曼秋這樣回憶父親被頻繁報道的那些日子。現在事情過去了半年多,一家人的生活是怎樣的?他們對未來又有著怎樣的期待?
黃建度家中的客廳,掛滿了錦旗(受訪者供圖)
記者: 梅大高速事件後,你們自己覺得有一個需要偵錯的過程嗎?
黃曼秋 : 5月份那段時間,特別是我爸爸那邊采訪比較多,也把他的一些生活細節公之於眾。我就說我爸爸知名度提高了,我們要謹言慎行,平時生活要更加小心翼翼一點,很怕有什麽做錯了,被別人放大來說。我們自己沒覺得我們是公眾人物,但是確實經過那個事情了以後,認識你的人更多,就有更多的眼睛盯著你。
黃建度:外界說我是公眾人物,我自己沒感覺是。 從那個事件以後, 我感覺自己改變了很多,現在性子沒有以前那麽沖動、那麽急了。我覺得很好,孩子們都說爺爺你變得溫柔了。
記者: 2024年對你們來說是怎麽樣的一年?新年有什麽樣的關鍵詞或希望嗎?
黃曼秋: 關鍵詞肯定「平安是福」。特別是2024年遇到了這樣的一個事情。我的孩子馬上要考高中了,作為家長特別焦慮,可是遇到這個事情以後,更多的會覺得還是平安健康是更重要的。
黃建度: 我就希望我們一家人平平安安,和和睦睦,過好日子就行。其他沒有什麽太多的要求。
饒畛: 經過這個事,我個人的想法就是,希望我們都擁有一個樸實誠懇的心去面對社會,這就可以了。
監制丨郭靜
記者丨王嫻 鄭澍 王思元
編輯丨曹博 劉曉琛 錢泊均
新媒體編輯丨季雅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