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快來救命!」
2013年6月9日,早上7點40分,在國際檔案日的當天,湖南株洲市檔案局三樓局長辦公室內突然響起一聲尖銳的叫喊。
56歲的女局長沈柏蘭遭到三刀襲擊,被人割喉,當場死亡。
殺人嫌疑犯是檔案局工會的主席,46歲的前空軍團長、退伍中校曠輝。
曠輝在實施暴力行為後,回到自己的房間,穿上他引以為傲的軍裝,從8樓的頂層一躍而下,完成了人生最後一次「飛行」。
曠輝在遺言中提到:生活完全陷入混亂。
那麽,曠輝與比自己年長10歲的沈柏蘭之間究竟有什麽恩怨,使得曠輝必須要殺掉沈柏蘭呢?
恐怖的想法
「兒子,和領導在工作中出現意見不合是很常見的情況。你先別急著去長沙,不是已經申請了調動嗎?再等等吧。」
在父親的安慰言語中心不在焉地聽完後,曠輝靜靜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他望著淩亂不堪的房間,心中充滿了困惑。往日每次回到家,愛粘著他的兒子總是會過來撒嬌,而妻子則會走上前,把他的衣服接過去,並溫柔地詢問他今天想吃什麽。
曾經是如此溫暖的家,如今卻顯得格外冷清與荒涼。
那麽,到底是什麽時候發生了變化呢?曠輝仔細思索,終於找到了「罪魁禍首」,那正是他的上級沈柏蘭局長。
回想這段時間的種種經歷,曠輝的目光漸漸變得冷漠。他從衣櫃裏取出自己曾穿過的軍裝,還找出了軍用匕首,將這些全部裝進背包後,便離開了家。
這一晚,他在腦海中仔細回顧了一遍自己的計劃,隨即便安心入睡。
2013年6月8日,曠輝如往常一樣出門,沒人清楚他的去向,只知道那晚他沒有回到家。
第二天一早,曠輝來到局長沈柏蘭的辦公室。沈柏蘭對他的到來頗感厭煩,因為每次見面他們都以爭吵收場。
沈柏蘭不耐煩地瞥了他一眼,隨即說道:「有話就直說,沒事就快去工作。」接著便繼續埋頭於她的工作中,因此她並未註意到曠輝眼中閃過的仇恨。
當沈柏蘭低下頭的瞬間,曠輝迅速走近抓住了她的脖子,並將匕首對準了她。幾分鐘後,沈柏蘭倒在血泊之中,頸部的致命傷結束了她56歲的生命。
結束了一切後,曠輝並沒有選擇逃跑,而是回到了辦公室。他將早上準備好的軍裝取出,仔細穿戴整齊。隨後,他緩步走向八樓,毫不猶豫地躍下去。
在那一瞬間,曠輝的人生宛如電影般在他眼前回放。
曾經的輝煌
曠輝於1967年出生在一個貧困的家庭,19歲時,他有幸被挑選入伍,成為一名空軍,從那時起,他便一直在軍隊中接受訓練。
直到2006年2月,39歲的曠輝告別了他光輝的軍教生涯,轉任株洲市檔案局。
曠輝是一位擁有20年飛行經驗的戰鬥機飛行員,他曾駕駛蘇-27戰鬥機,累計飛行時間超過3000小時,目前擔任正團級幹部,並持有中校軍銜。
在軍中,他是一位受人尊敬的英雄,也是戰友們心中的自豪。
剛到檔案局,曠輝被任命為調研員,隨後晉升為工會主席,負責工會事務,並分管老幹部相關工作。盡管這是一個副處級的職位,但曠輝內心仍感到些許不滿。
他的自豪個性和強烈的自尊使他總想獲得更多的尊重。因此,自從來到這裏,他對同事們常說:「請不要把我視為普通幹部。」
盡管對自己的崗位不太滿意,曠輝依然全心投入工作,因此同事們對他的看法有所改善,總是稱贊他是一位負責且堅守原則的人。
隨著時間的推移,曠輝與大家的關系逐漸融洽,工作也變得十分順利。
然而,這一切的美好都因沈柏蘭的到來而被攪擾。
不斷加劇的矛盾
2010年2月,沈柏蘭被調任為檔案局局長及黨組書記,此前她擔任株洲市教育局副局長。
在收到這個訊息後,曠輝對此非常期待,所以當沈柏蘭抵達這裏時,他主動陪她熟悉了工作環境。
然而,曠輝意想不到的是,沈柏蘭的態度十分堅定,不善於交流,工作方式也極為簡單直接,並且不容納他人的看法。
新任官員沈柏蘭迅速啟動了一系列改革行動:重新劃分科室與局領導的職責,嚴格執行財務報銷規定,加強作風建設,並推行打卡考勤制度。
對曠輝來說,這本不算什麽,只是新官上任時的幾分熱情。然而,令他難以接受的是,原本由他負責的部份工作卻被交給了其他領導。
他的專車,曾讓他倍感自豪,如今卻被取消了,他只能騎電動車上班。盡管內心不滿,但曠輝還是選擇了忍耐。
2010年3月,曠輝因處理突發的家庭事務而無法參加一次重要會議,這發生在籌備婦女節活動時。
他原以為事後向上級說明情況就能解決問題,沒想到這卻成了兩人矛盾的導火線。沈柏蘭得知此事後,當眾給曠輝打電話,嚴厲地指責他不尊重新領導,對工作態度不端正。
這次的公開指責讓曠輝感到極為受辱。會議結束後,他獨自一人留在辦公室,反復回想沈柏蘭電話中說的每一句話,內心的憤怒不斷升級。
他開始向同事傾訴,表達自己的不滿,「我在軍隊時可是一名團級幹部!如今卻像小學生一樣被訓斥。」曠輝越說越激動,對沈柏蘭的憤怒不斷加深。
2010年6月29日,矛盾加劇,曠輝申請報銷超過1300元的活動費用,這是他為工會組織的一次職工文化活動所支出的款項。
他原以為這很正常,但遭到了沈柏蘭的拒絕。她認為這筆費用沒有事先獲得批準,不符合新的財務規定。
曠輝怒火中燒,徑直闖入沈柏蘭的辦公室「當面報告」,兩人你一言我一句,爭吵愈演愈烈,辦公室內的氣氛緊張得如同拔劍在握,其余同事紛紛避而遠之。
最終,沈柏蘭再也無法忍受,猛地拍了桌子:「曠輝,你立刻給我滾出去!」這句話如同重擊一般,狠狠打在了曠輝的自尊上,他楞在原地,不敢相信地望著沈柏蘭。
曾經在藍天中縱橫馳騁的他,如今竟被一位女局長如此訓斥。他轉身離去,感到全身血液沸騰,耳邊嗡鳴不止。
此次沖突對曠輝造成了巨大的影響。他回到辦公室,雙手顫抖著拿起電話,撥通市委組織部的電話,詳細報告了情況,並懇求調離檔案局。
然而,組織部的回復卻是:"曠同誌,這並非原則性問題。作為一名富有經驗的幹部,你應當更有效地與領導進行交流。"
曠輝掛斷電話,心中充滿了失落和無力感,他的調任請求就這樣被輕易地否決了。
自那天以來,曠輝感到自己在單位的情況愈發困難,他再也沒有接到關於局務會議的通知,仿佛變成了一名旁觀者。
自那天起,曠輝的生活開始了巨大的變革。
逐漸崩盤的人生
為了減少與沈柏蘭之間的沖突,曠輝開始不時請假,他稱自己「身體欠佳」,需要休息。對此,同事們在私下裏議論紛紛,有的人對他遭遇的不公表示同情,也有人認為他是在消極怠工。
曠輝曾對一位親近的同事傾訴道:"我感到被排斥,心靈受到很大創傷,需要休息一段時間。"
不過,職場的挫折僅僅是曠輝人生的新起點。2011年,他在一次意外的機會中,接觸到了一種叫做"中福線上"的即開型視訊彩票。
起初,他覺得這很吸引人,但不久之後,賭博變成了他逃避現實的手段。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裏,曠輝不僅耗盡了所有積蓄,還負債超過20萬元。
他開始到處籌錢,甚至向一些放高利貸的人請求幫助。每晚,他都待在彩票店裏,希望能一舉逆襲,但最終等來的卻是更深的失敗和絕望。
賭博成癮不僅破壞了他的經濟根基,還對他的工作和生活產生了重大影響。他常常心亂如麻,工作效率顯著降低,同事們註意到他精神愈發不佳,眼神呆滯,面色憔悴。
更為糟糕的是,曠輝的家庭生活也隨之瓦解,他的妻子揭穿了他的賭博行為,二人因此展開了一場激烈的爭論。
妻子難以相信一位曾經英勇的軍人會陷入這樣的境地。經過多次爭吵和失望,曠輝於2011年6月與妻子達成離婚協定,失去了對兒子的撫養權。
為了清償賭債,他不得不出售在離婚時獲得的房產。
2012年初,在一位新認識的女友的鼓勵和監督下,曠輝決定戒賭並回到檔案局工作,但現實卻未如他所期待那樣順利。他與沈柏蘭之間的關系不僅沒有改善,反而變得更加緊張。
曾經的榮光與地位似乎再也無法挽回,每次會議上,他總是坐在角落裏,沒人關註他的存在,他所提出的意見也總是被輕易否決,而他負責的事務常常被他人接手。
從2012年到2013年初,曠輝幾次向湖南省委組織部實名反饋問題,並再次提出調離檔案局的請求。他甚至撰寫了一封數千字的信,詳細闡述了「沈柏蘭在工作中存在的問題」。
在信中,他提到了沈柏蘭存在多個問題,包括「專斷行為」、「壓制異見」和「缺乏民主」等。
不僅是曠輝,其他員工也對沈柏蘭的領導風格表示不滿,他們聯合向株洲市委組織部反映沈柏蘭存在「獨斷專行」和「缺乏民主作風」等問題。
盡管如此,組織部門的答復仍然是「沒有什麽原則性的問題」,曠輝的調動請求再次遭到拒絕。
一連串的打擊讓曠輝感到無比絕望。他開始質疑自己的存在價值,也對社會的公正性產生了懷疑。2013年3月,曠輝的生活再次遭遇嚴重沖擊。
他的父親不幸成為電信詐騙的受害者,損失了19.5萬元的存款。這對於已經面臨經濟困難的曠輝而言,無疑是雪上加霜。
為了支持家庭開支和照顧年邁的父母,曠輝不得不向檔案局借了2萬元。他曾嘗試申請買斷工齡,希望能獲得一筆資金以便重新開始,但這個請求也被拒絕了。
曠輝意識到自己身處於一個沒有出口的絕境中。
生活的巨大壓力使得曠輝的情緒愈發失控。2013年5月,他在工作單位摔了煙灰缸,並且踢了副局長辦公室的門,這些舉動引起了單位方面的高度關註。
5月24日,副局長賀亞兵等人特意赴曠輝家中,與其家屬溝通關註曠輝的情緒變化,擔心他可能會「出人命」。然而,這一警告並未引起足夠重視,也沒有實施有效的預防措施。
2013年6月7日,曠輝本打算前往長沙上訪,但在向母親發送簡訊告知這一計劃後,受到母親的勸說而選擇回家。
就在此後的兩天,他殺害了沈柏蘭,並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警方在他的U槽中發現了一段遺言:「現在的生活一片混亂,我對生活感到無比絕望。」
這句話揭示了他內心深處的痛苦與無助,同時也反映出這一悲劇背後多重復雜的社會問題。
這起悲劇不僅奪走了兩個寶貴的生命,也給兩個家庭帶來了無法彌補的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