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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著名、非著名的推理小說家面對真實的懸案要案就蒙圈了?

2016-10-12知識

有一些懸案,破解起來不能依靠推理和想象,沒有環環相扣草蛇灰線的情節聯系,而純粹靠技術的進步,時間與精力的付出,以及不放棄的信念。

在這裏講一個最近由我們拉姆西郡檢察官辦公室提起公訴的真實案件,一個在案發三十年後,於2017年3月終於獲得關鍵證據,取得突破性進展的殺人案。相關新聞報道請見: Inmate Charged With Cold Case Murder Of St. Paul Woman, 81

昨天下午我從法庭回到辦公室的路上,就發現大堂聚集了不少記者;今天早上一上班,就聽大家都在說「我們又上報紙了」。原來,在2017年3月16日,我們郡檢查官辦公室正式對Michael Anthony Withers提起二級故意殺人罪指控。我在這裏概要講一下新聞報道和可公開的起訴書中的關鍵資訊:

1987年2月1日,一名租戶報警稱發現房東死在家中,警方到場後發現一名81歲的女性死者躺在自家主臥室中,頭部被枕頭蓋著。法醫初步驗傷結果表明頸部軟組織有內出血跡象,推斷受害者是被人徒手勒死的。然而,租戶有非常充分的不在場證明,房間內雖然有一些散亂的物品,卻沒有留下可疑人員的指紋。有一扇窗戶開著,但窗台的灰塵上也沒有留下痕跡。警方在死者指甲縫裏提取了部份樣本,在這類案件中,受害者指甲中往往會因為掙紮搏鬥而留下嫌疑犯的皮屑,血液,毛發等可供提取DNA的人體組織。

然而,DNA檢測的結果令人失望,指甲裏的人體組織含量太微小了,當時的技術條件不足憑借樣本釘選嫌疑物件。警方也在死者的衣物上提取了其他生物學痕跡,卻無法釘選合理懷疑物件。這樁命案成為了懸案,相關證據被封存。

負責調查此案的聖保羅市警察局有一項懸案追蹤制度,會在刑偵技術取得進展的時候回訪當時因為技術條件限制無法破獲的案件。2010年,聖保羅警方掌握了新的DNA檢測技術,他們重新分析了死者指甲縫裏的樣本,這一次,警方發現了多個可能的匹配結果,其中有一個名字引起了警方重視:Michael Anthony Withers,一名有多起入室盜竊前科的慣犯。然而,2010年的匹配結果還包括一名居住在明尼蘇達州,同樣有盜竊案底的女性嫌疑人,這又將刑偵工作引上了彎路。

2017年3月,又一次檢驗技術的進步促使警方重新進行了DNA檢測,這一次,新的檢測方法幫助警方第一次在死者指甲縫中提取到了男性獨有的Y染色體,同期進行的其他調查也排除了那名女性匹配物件的嫌疑。在全部樣本中,警方找到了四個含有Y染色體的細胞核--四個細胞核,在三十年後終於讓我們離真相進了一步。這一次,檢方認為證據已經足以提出指控。

沒有證據表明Michael Anthony Withers與死者在案發前有過接觸,沒有恩怨情仇,也許並沒有預謀,也許僅僅是一次入室盜竊中的臨時起意,因而檢方以二級故意殺人罪提出起訴,即沒有事先謀劃的故意殺人。

當然,在最終定罪前,被告都享有無罪推定,目前我們不能說Withers就是殺人兇手,只能說是嫌疑人。

讓這名嫌疑人在三十年後現身的,不是靈感的火花,不是天馬行空的推理演繹,而是一群默默無聞的刑偵工作者們的「笨功夫」。每當有了新的技術,他們就會開啟封存幾十年的證據袋,一個細胞核一個細胞核地尋找答案。

在新聞釋出會上,受害者的孫子(上圖中居中者)接收了采訪。他說:「我沒有放棄,我知道他們沒有放棄。」

他們的破案過程並不華麗,情節也並不曲折,只是不斷地用新的工具,一次次試著砸開那顆隱藏著答案的堅果,這是一個會讓讀者睡著的,乏味的故事。對他們來說,破獲懸案不是藝術,而是技術。

我不知道他們是誰,也不知道還有多少懸案沈睡在證據櫃中,等待有一天被喚醒。

但我知道他們沒有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