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原來相比，我的人生是一個180度的轉變。」張韶涵這樣總結自己的過往。這麽多年，到底發生了什麽？看起來，張韶涵的出道是個夢幻開局，19歲成為當紅偶像劇女主，22歲發行了首張專輯並爆紅，她的聲音也是華語樂壇中不可忽視的一段流行。很多人最好奇的是，她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成了一個如此強硬的人？
文｜ 許言
編輯｜ 楚明
圖｜ 受訪者提供
另一個她
張韶涵是個「狠人」。
從小，她嗜糖如命，最愛珍珠奶茶，生活不可能出現少糖選項，要喝就是全糖。小馬克杯的咖啡，她還要加三四包白砂糖。她有兩個胃，一個屬於正餐，另一個屬於甜品。曾經的她，認為自己不吃甜食就會死掉。
有些年，她發現自己上相越來越奇怪，怎麽照都不好看，不胖，但很浮腫。直到她讀到一篇關於加工糖對人體有害的文章，她說，明天開始健康，開始戒糖。
那十年，她幾乎不吃甜品 ，拒絕她最愛的甜甜圈冰淇淋，不喝有糖飲料，只喝黑咖啡。人生第一次喝不加糖的咖啡，她嚇一跳，「原來咖啡這麽苦」。這麽多年，她不容許自己抱著「吃一點點也沒事」的心理，嚴格執行戒糖計劃。直到今天，也保持著高度自律的狀態。
為了保護聲帶、脖頸和肩膀，她盡量不讓自己歪著脖子睡覺。趕飛機坐長途車，路途中補覺是常態，睡著睡著歪了，醒來發聲總不順暢。從那天起，她訓練自己挺起腰板，筆直地坐著睡覺，「我逼自己一定要這樣睡著，我可沒時間去正骨」。
當她知道側睡會對面部肌肉走向有影響，那麽她練習不側睡，就像某種指令植入機器人的大腦，她一側睡就會睜眼、醒來、躺平，繼續睡。「有時候，我都覺得我像一個運動員，時刻訓練自己，保持最好狀態。」張韶涵對【人物】說。
如果從外形看，出道20多年，張韶涵沒什麽變化，仍像當年「電眼娃娃」稱號，眼睛大大的，身材瘦瘦小小，說話聲音也不大，那時候還帶著一點台灣腔的嗲，很多人認為，她一定是一個很好說話，很容易妥協的女生。
實際上，她是一個強硬的人。身邊的人說，「每天都在看張韶涵給自己軍訓」， 她總是制定各種看起來根本完成不了的任務和目標，神奇的是，無論任務多不合理，只要她願意，都能完成。她有著比身體寬闊很多倍的，強大的執行力、意誌力和自控力。
這種特質，不僅出現在日常生活，也影響著她的工作。
2024年5月，張韶涵開始了新一輪世界巡回演唱會。與往常不同，這次巡回演唱會，張韶涵不止是歌手，還是總策劃、總導演，為了呈現一個更完美的演唱會，她又給自己制定不可能的任務。
這次演唱會，她都選擇在「體育場」舉辦，而不是「體育館」。她希望透過更廣闊的場域，帶來更多的共鳴時刻。當歌手這麽多年，她知道，在「場」之中，所有的聲音、情緒都是向外擴散的，「唱一個 『 場 』 相當於唱很多次 『 館 』 」，這是不小的挑戰，她必須花費更多的體力、心力。
巡回到酷夏時，夏天的場極為悶熱，張韶涵觀察到很多觀眾都汗淋淋，身上貼滿了降溫貼，她說，得想辦法給觀眾降溫。團隊說，不可能，體育館還有空調，體育場很難降溫。「為什麽不行？人家頭暈腦脹怎麽看演唱會？」說完，她開始找降溫的機器和車子，截圖下來，讓工作人員去找，去準備。
還有，她演唱會的造型，網友說，張韶涵演唱會的造型沒有瓶頸，每開五六場演唱會，都能收獲一套新的皮膚，開到第七八場，她會大量換造型，每一套造型都帶來驚喜。其實，張韶涵本人也深度參與了造型設計的討論，她說，自己的觀點也會和團隊「打架」，大家來來回回，推翻又重建，最終創造一個很好的新造型。
演唱會時，她總是觀察歌迷的反應，也會關註每個流程、細節。她的大腦隨時在思考，幾分幾秒舞台的呈現是什麽樣；穿A造型的時候，燈光什麽顏色最美；每一場的安可曲都要配套不一樣的安可服裝；根據不同地區觀眾反饋，調整自己的歌單。她著迷於細節，她認為，「人與人之間的不同，在於細節。」
演唱會的第二天，在回家的飛機上，她會開啟一個文件，敲下前日發現的所有問題和待改進點，落地後，抄送給團隊的所有人。「我希望可以很負責任跟觀眾講，你們來看我的演唱會，我就只有一顆真心，因為這是最重要的。」
張韶涵說，小時候她並不是個強硬的、堅定的人。她說話嗲聲嗲氣，軟軟糯糯的，性格乖巧，幾乎沒有不良嗜好，更沒有叛逆期，十幾歲的時候，跟妹妹兩個人出去打工賺錢。很多事情，她都是被推著往前走。
「與原來相比，我的人生是一個180度的轉變。」張韶涵這樣總結自己的過往。這麽多年，到底發生了什麽？看起來，張韶涵的出道是個夢幻開局，19歲成為當紅偶像劇女主，22歲發行了首張專輯並爆紅，她的聲音也是華語樂壇中不可忽視的一段流行。很多人最好奇的是，她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成了一個如此強硬的人？
夢幻之下
「我是6號易天邊，請聽我的聲音，你將會發現有所不同。」
大多數人提起張韶涵，幾乎都會第一時間想起這句話，易天邊是她最為人熟知的角色。首播於2003年的台灣偶像劇【海豚灣戀人】，講述了一個喜歡唱歌的平凡女孩易天邊，擁有過人的嗓音天賦，夢想成為歌手，她參加歌唱比賽，獲得眾人賞識，最終走向音樂舞台。
這部電視劇的故事線，很像張韶涵的人生縮寫。成為易天邊之前，張韶涵的人生終極夢想就是「站在舞台上唱歌」，她15歲開始參加各種歌唱比賽，卻從沒拿過獎，17歲才得到了第一個歌唱獎項，19歲被發掘，陰差陽錯，又錯過出道機會。為了唱歌，她去各大唱片公司面試，卻被人評價，長相平平，歌聲普通，還不會演戲，直到加入了當時的唱片公司。
唱片公司給她安排的第一個工作，去演戲。當時，偶像劇【永不言棄】（【MVP情人】）來唱片公司選角，問張韶涵會什麽，她說我會唱歌啊，立刻唱給對方聽，沒想到第二天，制作公司通知，從來沒學過表演的她成為女主角。
很快，她又接拍了【海豚灣戀人】，這部戲改變了她的人生。張韶涵透過這部劇迅速走紅，她演唱的片中歌曲【遺失的美好】【Journey】也成為當年華語樂壇的熱曲。
樂評人耳帝曾這樣評價【海豚灣戀人】之於歌手張韶涵的意義，「這不僅僅是她出演的一部偶像劇，更是一個歌壇小天後之路的前言，一段二十八集的導語與開篇，一部前瞻性質的預告。」
圖源劇集【海豚灣戀人】
夢幻之下，更多的是不為人知的故事。
張韶涵告訴我們，拍攝【MVP情人】時，她差點被換角，也因為不會演戲被人大罵：「你以為你是誰？」「長得跟你一樣的人有很多。」當時，她也很疑惑，我明明只是想要唱歌，為什麽來演戲了，我到底什麽時候能夠實作夢想啊？
那時候，她沒有助理，也沒有表演老師。表演課也沒上過，一個人拿著厚厚的劇本回家讀，對著鏡子模仿，一句一句背。第一天開工，導演說，我們從第一集第五場開始，她才知道，拍戲不是按照順序來的。有一場戲，她要扇對手耳光，NG了20多次，到最後她都不知道該怎麽說對不起了。
有天，導演告訴她，所有人開會說要換角，說張韶涵真的不會演。但是，導演又說，「我知道你是一塊璞玉，你一定有機會的。」聽到這裏，她定住了，睜大眼睛努力讓眼淚不掉下來。她心想，你這樣相信我，我不能辜負你的信任。她繼續回家練習，觀察別人是怎麽演的。
一個禮拜後，奇跡般地，那個曾讓她NG了20幾次的一鏡到底鏡頭，她竟然一遍就過了。導演喊卡後，所有人都站起來，為她鼓掌。她都不知道自己怎麽做到的，現在想來，她覺得是心底不想認輸的勁兒。
後來，張韶涵還演了【海豚愛上貓】【公主小妹】等經典劇集，甚至憑借【愛殺17】入圍金鐘獎最佳女主角。大家開始說，張韶涵是會演戲的。但她很難說，自己有多喜歡演戲，畢竟從頭到尾她的夢想只有一個，就是唱歌。
同時，她認為表演對她的歌唱有很多幫助，她可以更好理解人物、劇情和故事，她知道歌手不僅只是唱，也需要表達情感。這也是為什麽她唱的電視劇原聲總是很快爆紅，帶來巨大的共鳴。
戲劇之外，她有了自己的校園簽唱會，開始領著很少的錢，唱著很爛的音響，一場一場唱過來。她的歌迷從幾百人、幾千人到上萬人，她慢慢地出了自己的專輯，開辦了演唱會，成為「百變小天後」。
就像【海豚灣戀人】那樣，張韶涵是一個有天賦、有夢想，卻沒有家世、背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年輕女孩，憑借自己的努力，和不服輸的性子，一步一步走向更大的舞台。
2004年到2007年，那是屬於張韶涵的時代。她聲音辨識度極高，音域極寬，與嬌小的身材不同，她的聲音充滿了力量，她向所有人證明，她是天選的歌手。
她火到什麽程度呢？2005年超級女聲海選，有很多選手都選擇了張韶涵的歌，一位成都分組的評委回憶，每天要聽【歐若拉】100遍，【遺失的美好】200遍，但能唱好的人並不多。
一位網友描述2006年，街上都是張韶涵的歌，逛街時，每家店鋪的背景音樂不是【遺失的美好】，就是【歐若拉】，手機彩鈴是【香水百合】，她的照片印在年輕人最喜歡的巧樂茲雪糕上，北京高考作文題目是【隱形的翅膀】歌詞。
連張韶涵也記得那時候的「火」。她第一次到大陸辦簽唱會，有人爬到樹上看她，她人生第一次看到那麽多人聚集在廣場看她，唱她的歌。有次坐飛機，剛落地，她還在拿行李，就聽見外面有很多人跺腳，叫著「張韶涵、張韶涵」。
當年的媒體標題大多如此形容她和她的故事，「上帝賜予的童話之旅」「墜入凡間的精靈」「天籟之音」。關於張韶涵，那時的人們不吝嗇任何美好的詞匯。
「阿刁」歸來
漫步雲端，需要走一條長路，從天堂跌落，往往只有一秒鐘。
2008年，事業如日中天時，張韶涵查出心臟疾病，必須停止工作，接受手術治療。在她遠赴加拿大手術治療的期間，母親搬空了她的家，積蓄也被帶走。家庭糾紛越演越烈，父母指責她不盡贍養義務，實際上，12歲開始，作為長姐的她就去奶茶店打工，補貼家用，進入娛樂圈後，她的收入也都交給家人保管，她只是想唱歌而已。
很長時間，張韶涵選擇保持沈默，不回應、不解釋，她不想讓自己陷入自證的陷阱。但是，瘋狂的狗仔和驚悚的新聞標題鋪天蓋地湧來。
她幾乎不能出門。唯一出門的是朋友，朋友出門買生活補給品，前院和後院都是狗仔，只要一出門，狗仔沖上來，舉著話筒問，「為什麽她會現在變這個樣子呢？」「如果你沒想說的話，那就是她真的有做錯咯？」標題越寫越誇張，故事編得越來越離譜，在娛樂八卦雜誌中，她成為另一個張韶涵。
一個多月，她躲在家裏的地下室，和妹妹、朋友圍著一張小桌子，聊未來該怎麽辦。當年她25歲，還青春，還年輕，她有很多想法，想去各種地方闖事業，她還有好多歌想唱，但是命運給她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沒人相信我，因為他們永遠問不到我的答案。」
小時候，張韶涵是一個很容易哭的人。那段時間，她已經哭到沒有眼淚，哭不出來了。
她說，自己也怨恨過，一個應該在父母愛和關懷中成長的年紀，為什麽要面對這些？她甚至問自己，「原來很美的一件事，最後怎麽變成這樣子，這個變形誰又應該負責，是我嗎？」
多年後，那些所謂家人的證言不斷反復、自相矛盾，大眾才逐漸意識到，原來當年的故事有另一個真相。
這個過程中，張韶涵從來沒有說過什麽，她只是埋頭往前走。好在至暗時刻有妹妹，有朋友，還有愛她的歌迷。有次在台北路上，有對母女看見她，那位媽媽對她說，「Angela，你真的很勇敢，我會支持你的。」這句話她記了很多年。
過去，所有人都贊賞她的天賦，她有天賜的嗓音。但也是在那個時候，她意識到，自己不能再依靠天賦吃飯，而是要依靠自己的勇氣和專業的判斷。
「當我覺得自己很被寵愛，很幸運，一走進（娛樂圈）就變成主角時，老天爺給你一個考驗，看看你有沒有勇氣，像你唱的【隱形的翅膀】一樣。人生啊，當你覺得一帆風順的時候，千萬別得意，下一秒你就掉下來了，掉下來是你的原因嗎？可能不是，但你必須學會面對，這才是重點。」
她從各種細節開始改變，大量閱讀、學習，改變自己的作息，連擦桌子都要求比以前更幹凈。她想，無論如何，只要我沒做錯，我就不能妥協，不能軟弱，我必須要強硬地面對人生。
她更專業地訓練自己，讓自己變成一個「實戰實幹」的歌手。每個禮拜，她給自己規定時間，練幾次發聲，保持健身習慣，讓肌肉隨時保持備戰狀態。她時時刻刻問自己，「別人玩，你有去玩嗎？」
她始終記得低谷時，朋友跟她說，身體是你自己的，你不掌控的話別人會掌控。她想，對啊，「老天爺給你的所有東西都可以用完，我們的美貌也會沒有的，一切你不想面對的都會出現，我不想變成一個受人擺布的人，我必須掌控自己。」
從剛出道時，被選擇、被評判，她始終是一個被動的狀態，經歷了人生的低谷、撞擊，她才明白自己的選擇和態度才是最重要的，她需要從各個方面掌控自己的人生。
【人物】見到張韶涵那天，台風入境，深圳下起了一場大暴雨。張韶涵講述這些過往時，很平靜，聲音不大，卻很堅定，窗外是雷聲轟鳴。
勇氣長在了她的身上。這麽多年，張韶涵也更懂得一件事情，「認命」，很多時刻讓她意識到，人活著就像小螞蟻，大齒輪下的小螞蟻，只能認命地過，做自己該做的事情，不辜負自己就好。
2018年，她終於歸來，那年張韶涵參加【歌手】，她選擇翻唱趙雷的【阿刁】，當時導演組都沒聽過這首歌，建議她還是保險點，選大眾傳播度更高的金曲。但是，張韶涵很堅持，第一次聽完【阿刁】，她說，「這就是我的歌。」
【阿刁】講述了一個樂觀、堅韌、勇敢的藏族姑娘阿刁，歌中，阿刁不會被現實磨平棱角，阿刁也習慣了孤獨是一種信仰。張韶涵說，【阿刁】她最喜歡的一句歌詞是，「甘於平凡，卻不甘於平凡地潰敗。」
如果說【海豚灣戀人】是張韶涵的前史，那麽【阿刁】就是張韶涵的後來。
很多觀眾震撼於她用F5高音唱出了那句，「阿刁，你是自由的鳥。」節目播出那天，無數歌迷在社交平台上分享他們的感受，一位知乎網友這樣說，「真正讓人震撼的，是這十年裏她都沒有放松自己。每天堅持幾個小時健身，嗓音沒有變質，身材沒有走形。十年啊，足以讓一個人面目全非，足以重塑一個人的生活。這本就是樂壇沈淪失落的十年，多少天王天後在這十年裏恍惚間風華不再。可是，張韶涵做到了，36歲了，她卻仍然是那個如同精靈的少女，仿佛十年的時光都凝固在這首【阿刁】裏了。」
隱形的翅膀
2006年8月11日，張韶涵在上海舉辦了人生第一場演唱會，主題是「百變」。當時的主辦方表示，她的歌迷大多都是學生，所以特意將人生第一場演唱會放在暑假，願所有人都能擁有一個美好的暑假。
18年過去，當年的學生們都走入社會，成為不一樣的大人。一位聽過首次演唱會的歌迷，已經從一個初中生變為初中老師；有歌迷還收藏著已看不清字跡的票根。
今年9月14日，張韶涵將迎來她人生的第100場演唱會，她演唱會的主題有過很多，百變、潘朵拉星球、純粹、旅程、寓言，這一次，她沒有用任何其他的名字，演唱會的名字就叫「張韶涵」。
她說，「張韶涵」不是名字，而是一種形容，一種態度，代表了她一路以來對很多事情的不妥協，「當年，我若是妥協了，當時公司逼著我去跟所有的媒體道歉，如果我去道歉，可能就沒有今天的張韶涵。名字不重要，因為我們死了什麽都沒有，但是最重要的是，你在別人心裏留下了什麽」。
與【人物】對談時，她一直強調，「我不想要成為一時的流行，而是想做更長久的陪伴。至少在愛我的人心中，我不是只有一首【隱形的翅膀】。」這些年來，她一直在思考，「如何讓歌聲真正地走進人們的心裏？」
流行音樂始終和時代緊密相連，張韶涵也與華語樂壇20年變遷連結在一起。
她記得，剛出道時，大家都在唱情情愛愛的歌，男男女女們為情所困、為愛而癡。千禧年之後，還唱著情愛的人，反倒落後了，不與時俱進了，人們開始唱夢想、唱未來，奮鬥、希望和更好的生活都在歌詞之中，所有人都想向上攀爬，向外證明自己。最近，她發現大家回到了個體敘事，關註人內心的情緒，為什麽【隱形的翅膀】又被人們想起。
張韶涵不是一個只會唱歌的歌手，她喜歡觀察世界、觀察生活、觀察人類行為，她經常看新聞和流行文化，她總在思考，當下的人們都是如何生活的呢？她認為，接觸到的每個人都是一份調查問卷，每次與人談話和交流都會納入她的資料庫，創作的時候，故事也自然流淌出來。
她也反思很多流行的新概念。最近，引起她關註的是社交媒體上對「松弛感」的討論。在她看來，松弛感是個騙局，「回村穿出松弛感」「尋找最具松弛感的咖啡館」，松弛感的背後，是無數人精致打扮、挑選、拍攝，最終制造的成果。
她在演唱會上唱歌，大家說她松弛，她說，那是因為大家不知道，我每天花多少時間訓練我的肌肉，唱到高音時，我如何控制聲帶，一點都不能松懈，「我工作一點都不松弛，怎麽可能松弛下來，真正松弛感是什麽，松弛感是你自己要往內求，而不是往外求，所有的一切只要外面長出來都是虛幻的。」
她相信一句古話，「種瓜得瓜，種豆得豆」，任何事情都是需要努力的，天上不會掉餡餅，也沒有免費的午餐。這是中式文化教給她的道理。
她說，「我想做的是中國人的演唱會。」小時候，她在新加坡和加拿大都生活過，也接受過西方教育。經歷過那麽多事情，她發現最終是東方思想帶來了救贖，不妥協、不放棄、不畏懼的精神，她的選擇和做事風格也更像是吃苦耐勞的中國人，「不做空想家，而是做一個實幹家。沒有一步登天的，絕對就是努力、再努力，這不就是中國人的精神嗎？」
未來，她還有很多具體的事情要做。8月28日，張韶涵與騰訊音樂娛樂集團（TME）達成了戰略合作，剛簽完字，她就立刻進入了會議室，開始了新專輯的企劃會。
那天合作分享會上，來了很多她的歌迷，都在這家中國「最愛音樂的公司」工作。有人問，和TME合作後，有什麽想要做的事情嗎？張韶涵是3C達人，最新的電子產品和技術她都了解，家裏的電視機壞了，她拆開自己修。早在2013年，她的新專輯釋出會就以直播形式舉辦。她說，未來是科技的，科技走在人類的前面，科技的變革也必會發生，如果將科技融入她的音樂，是不是能開創新的音樂風格。
當她說出這個願望時，現場的那些員工歌迷們告訴她，TME的使命和願景就是，「用科技創造音樂無限可能。」在此之前，她還沒來得及和TME討論過這些，這更像是一個心有靈犀的共振時刻，他們都希望用科技影響音樂，用科技拓寬音樂的邊界。
還有許多動人的，與音樂有關的時刻。一個男孩的T恤上印著「The One」，他說，張韶涵也是他成長經歷中的「The One」。他從大山來，小時候幾乎沒有什麽電視節目看，張韶涵的音樂陪伴他度過了少年時期，他一步步念書，從山裏走向海邊，大學畢業後來到深圳大廠工作，見到了張韶涵，「這樣的場面讓我覺得人生非常奇幻」。是張韶涵的歌聲領著他向上生長，向下紮根，帶著中國山區孩子的那股子樸素的韌性，一步步走到現在。
還有一名喜歡了張韶涵20多年的女孩。她是一個i人，平時都是躲在人群後面，那天她特意選擇了第一排，她說，4年前她來到這兒，擔任法務，接手了很多張韶涵和TME合作的合約，她的工位上還貼著張韶涵的簽名。20多年，張韶涵的歌聲陪伴著她、鼓勵著她，今天她終於可以告訴張韶涵，她很喜歡【遺失的美好】的那句，「有的人說不清哪裏好，但就是誰都替代不了」。
在這首歌的評論區，女孩看到了一句話，「如果每個人生命中有個給你一道光的人，你這輩子就沒有遺憾。那不一定是愛情的光，也可能是在你的成長過程給你引領的人。」聽到這裏，張韶涵主動擁抱了那個女孩，她希望帶來一份來自女性的惺惺相惜。
為了這個遙遠的回響，活動尾聲，張韶涵清唱了【遺失的美好】，那是電視劇【海豚灣戀人】的片尾曲，也是人們記住她歌聲的開端。
想起【海豚灣戀人】，這部如同張韶涵人生縮影的電視劇時，很多人經常會提及一個場景：從小生長於孤兒院的易天邊，膽小、怯懦，被人嘲笑是一個擰開就被丟棄的「瓶蓋」，在那裏，只有她人生第一個好朋友達達願意陪她玩，達達曾對易天邊說：
「小瓶蓋，如果以後有人笑你的話，你就把頭擡高高，勇敢地看回去，這樣他們就知道你不怕，以後他們就不敢笑你了。你可以的，你不要哭，哭的話，你就看不到彩虹有多美麗，還有蝴蝶、花。」
飾演小瓶蓋時，張韶涵只有20歲，這是上天為她安排的角色。那時，她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麽，她也不知道命運是夢幻的，也是殘酷的。20多年來，她像「小瓶蓋」一樣活著，即便遇到痛苦和磨難，即便有人笑她、傷害她，她也一直把頭擡得高高的，勇敢地看著一切。她不哭。終於，她看到了彩虹有多美麗，也看到了蝴蝶和花，她回頭看，看見自己的肩上已經長出了一雙隱形的翅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