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經歷過社會性死亡的時刻嗎？
我有。
路過學校的男廁所，我不經意地朝裏面看了一眼，結果——
和我暗戀很久的男神對視了。
那種尷尬……簡直不言而喻。
我飛快跑開，當然是什麽都沒看見，但是，一想到那一瞬間極為尷尬的對視，就臉紅心跳的不行。
他叫許年，是我前桌的前桌，不算班草，但是長相清秀，性子溫柔，是我暗戀了大半年的男生。
第二節，是我最討厭的化學課。
我正撐著腦袋看著許年的背影出神，卻忽然見他轉頭，看著我眨了眨眼。
一切太過突然，我甚至都來不及移開目光。
緊接著，他便塞了一張紙條給我前面的女生，又悄聲說了句什麽。
再然後，紙條便被傳到了我手中。
我有點緊張，這……是來興師問罪的麽？
擡頭看了一眼講台上化學老師微禿的後腦勺，我拆開了紙條。
上面只有一句話:「你剛才看見了什麽？」
我:「……」
我還能看見什麽？門口的角度，難道能看見他的「灑水工具」不成？
我飛快地將紙條揉成一團，塞進了抽屜裏，沒有回他。
我原本以為，這件事就算過去了，結果——
晚上放學時，我因為想避開許年，故意慢吞吞地收拾書包，然而，一擡頭，卻發現許年正坐在課桌上，笑吟吟地看著我。
教室裏，除了我們倆外，再無一人。
許年走了過來。
單手撐著我桌面，他湊過來看我，「沈青青，你到底看見什麽了？」
我臉一紅，「什麽都沒看見。」
說著，我拎起書包就準備走，卻被他攔下。
一擡頭，是許年含了笑意的眼，他聳聳肩，「我人都被你看了，總得給點補償吧？」
見我不應聲，他又補充道，「這要是放在古代，我的清白毀了，以後都娶不到媳婦了。」
我被他逗笑，「那……我請你吃飯？」
「好」
他應的格外痛快，我又有點心疼我的錢包了。
就這樣，我磨磨蹭蹭地跟在許年身後出了校門。
同學一年，這是我第一次和許年單獨接觸。
一路上，盡管我們倆中間隔了兩個人的距離，我的心還是怦怦亂跳。
許年帶我穿了幾條小巷，最後找到了一家大排檔。
一坐下，他就熟稔地擡擡手，點了一堆烤肉，還叫了兩瓶啤酒。
老板似乎和他很熟，走過來看著我笑了笑，然後替他開啟了啤酒，還囑咐了一句，「臭小子，少喝點啊！」
許年笑呵呵地應下，然後替我們倆各倒了一杯酒。
我下意識地接過，卻有些猶豫，「我不會喝酒……」
許年楞了一下，然後準備伸手接回去，「沒事，那我給你點果汁。」
「不用了！」
我忽然反悔，握緊了裝有啤酒的杯子。
不知道為什麽，我忽然想和他喝一杯酒，我人生中的第一杯酒。
盛夏的傍晚，剛烤好的烤肉油汪汪的，滋滋作響，一杯冰啤酒泛著白沫，兩個穿著校服的少男少女。
一切似乎像極了電影的橋段。
我緊緊握著啤酒杯，怔怔地看著坐在對面和我聊天的男生。
他的唇一張一合，可究竟說了些什麽，我竟一個字都沒聽清。
忽然，許年伸手在我面前晃了晃——
「想什麽呢？」
我回過神，連忙搖搖頭，臉卻紅了些。
其實……是在想他啊，哪怕，他人就坐在我面前。
許年喝了一口冰啤酒，忽然說道，「沈青青，以後我給你補化學吧。」
我一楞，「為什麽？」
許年沖我眨眨眼，「就當是這頓飯的報酬。」
我該拒絕的，可是，面對著那張臉，我根本說不出拒絕的話。
「好啊」
我應著聲，飛快地移開了目光，生怕他看見我眼底小心翼翼藏著的喜歡。
許年果然說到做到。
從那天起，每天晚上放學後，他都會留下來替我補習化學。
漸漸地，我竟沒那麽討厭化學了。
連帶著我看化學老師的禿頂都覺著可愛了許多。
我和許年的關系也近了許多，每天晚上回到家，也經常會聊微信。
在此之前，我們有彼此的微信，但是從沒說過話，一直局限於點贊之交。
有天晚上，睡覺前，我照例和許年聊微信，忽然聊到了當初男廁所門口的那個對視。
許年問我: 「你知道後來我為什麽會去找你麽？」
我連忙發了一句不知道。
是真的不知道，直到現在，有時想起都會覺著疑惑。
在那之前，我和許年明明是接觸很少的。
聊天框裏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很快，許年的訊息便發了過來——
「因為男廁所門口對視的那一刻，你笑了！！」
「我懷疑你看到了什麽，而且，我特麽覺著自己受到了侮辱。」
謔，隔著螢幕，我都能感受到許年的怨氣。
不過……
我真的笑了？
我努力回想了很久，好吧，我似乎……的確是笑了。
氣氛尷尬之際，我忽然興起，打字逗他:
「你這麽氣急敗壞……不會是真的小吧？」
對面很快發來一連串的感嘆號。
我甚至能夠想象出許年紅著耳根，氣急敗壞的模樣。
從那天起，我給許年取了個外號——許小小。
每次私下裏叫他，許年都會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
有一次，晚上放學後，我和許年找了家人少安靜的奶茶店，坐在窗邊，開始了許年私人化學補課班。
有道題，我聽了兩遍也沒懂，便順手拽了拽他袖子，「許小小，這裏沒聽懂……」
然而，許年毫無反應。
等不到回應，我擡頭看他，「許小……」
後一個小字還未說出口，許年便忽然傾身過來，一只手撐在了我腦後的玻璃窗上。
他湊過來，在我耳邊咬牙說道。
「沈青青，你這是造謠！要是以後你成了我女朋友，你就知道小不小了！」
明知道他這話是在開玩笑，可我的臉，還是一路紅到了耳根。
我推開他，拎起書包離開了奶茶店。
一路上，腦海中都不停地回蕩著他那句話，心跳砰砰作響。
然而……
我並沒有等到成為許年女朋友的那天。
因為，三天後，班裏忽然轉來了一個女生，那天下課，老師離開後，她直接跑上講台，當眾宣布——
她是許年的，女朋友。
那天下午。
全班所有同學都在教室裏，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個剛轉學來一天的姑娘。
除了，許年。
偏偏許年被老師叫去了辦公室，我猜，那姑娘應該也是故意挑許年不在的時候當眾宣示主權。
驚怔片刻後，幾乎是下意識地，大家都轉頭看向了我，因為平時都知道我和許年走的近，班裏關於我們倆的謠言也一直沒斷過。
我的臉，唰地一下紅了。
莫名地，雖然我和許年什麽都沒有，但是就是有了一種被捉奸了的窘迫感，好像我是那個插足人家感情的小三一般。
講台上，那個剛剛轉學過來的女生仰著下巴，倨傲地看著我，直接點名道姓，「沈青青對吧？我來之前就聽許年提起過你。」
頓了頓，她語氣揚了幾分，「許年說——你纏著他不放，煩死了。」
一時間，所有目光紛紛投來。
我一急，直接站了起來，臉色漲的通紅，反駁道，「我和許年只是普通朋友而已，我根本不喜歡他！」
女生真的是容易口是心非的，尤其，是在這種無地自容的情況下。
可是，好巧不巧，我這句話剛說完，許年的身影便出現在了班級門口。
我剛剛喊的那句話，他八成是聽見了。
看見許年的那一刻，我恨不得一頭撞死在課桌上，我想，我們倆完了。
不管講台上那個自稱是他女朋友的女生是真是假，我當著全班同學的面吼了一聲不喜歡他，我們倆那點還未燃起的小火花，肯定也被滅的一幹二凈了。
我默默坐下身，甚至做好了許年當眾反駁或羞辱我的準備。
然而——
許年的聲音響起在教室裏，當著全班同學的面。
聲音很低，含了幾分笑。
「沈青青說的沒錯，我們就是普通朋友關系，不過——」
他話鋒一轉，「我正在追她，只要她點頭，我們馬上就是男女朋友了。」
我一頭霧水，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擡頭去看，剛巧對上許年的目光，他沖我眨了眨眼，自始至終，竟都沒看一眼講台上那個女生。
女生氣的直跺腳，然而，她這個自稱許年女朋友的人，就連許年當著她的面追女生，都沒說出來一句話。
是真是假，可見分曉。
轉折來的太快，班裏同學們都伸長了脖子看熱鬧，做足了吃瓜群眾的樣子，起哄讓我和許年在一起的聲音不絕於耳。
我這人臉皮薄，經不起大家這麽起哄，後來實在忍不住，抓起書包跑了出去。
許年很快追了上來。
校門口，他上前一步，擋在我面前。
「沈青青——」
他高我許多，垂著眸看我，純黑色的眸底藏匿了幾分星光。
「你還沒告訴我，你同不同意？」
今天的一切發生的太突然，我毫無準備，明明是我暗戀了那麽久的人，怎麽忽然就轉過來追我了？
我怕他是開玩笑，怕他是為了故意氣那女生，也怕他只是拿我當擋箭牌。
因為是真的喜歡，所以會前怕狼後怕虎。
我深吸一口氣，搖搖頭。
許年眼底的光瞬間暗了幾分，他抿了抿唇，耐著性子問我，「為什麽？」
我飛快地瞥他一眼，然後從他身旁跑了過去，路過他身邊時，低聲說道——
「因為你太小了。」
他沈默了兩秒，隨後，身後傳來了許年氣急敗壞的聲音，「沈青青！！」
我不敢回頭看他，一溜煙地跑遠了。
晚上回家，剛吃完飯，我便收到了許年的微信。
每一個字都透著深深的怨念: 沈青青，我要怎樣才能證明自己的清白？
我楞了一下，「什麽清白？」
這家夥秒回: 證明我不小！
我忍不住笑了，隔著螢幕似乎都能看見許年那副咬牙切齒的模樣。
我飛快地回復他: 這輩子都證明不了，許小小！
然而，我還是太年少無知了。
誰能想到，幾年後，我真的會因為這一句話而付出代價呢？
而且，這代價……真的挺折騰人的。
我原本以為，那個小插曲就算過去了，結果——
許年這家夥不依不饒，在學校裏對我圍追堵截了幾次，非要逼個結果出來。
最後，甚至把我堵在了女廁所門口。
「沈青青」，他拽著我袖口，「你到底同不同意？」
余光裏瞥見有主任路過，我連忙抽回袖子，敷衍地應道，「只要我化學考一百分，我就同意。」
說完，我低著頭跑回了教室。
第二節課，剛巧是化學課，上課沒兩分鐘，許年的紙條便傳來了。
上面只有四個字: 一言為定。
看著那張紙條，我出神了很久，然後笑了笑，把紙條收起來專心聽講了。
這……應該也算是個不可能完成的約定了吧？
我如果化學能考滿分，母豬都能上樹。
然而，母豬究竟能不能上樹我不知道，但是幾天後的隨堂小考，我真的拿了一百分。
因為我突發神威？當然不是。
因為是隨堂小考，老師就把批卷子的任務交給了化學課代表——許年。
拿到卷子的那一刻，許年忽然趁同學們不註意，回頭看了我一眼。
我怔怔地看著他，對視的那一刻，許年笑了笑，悄悄沖我眨了眨眼。
再然後，考試結果出來的時候，毫無懸念地，我是班裏唯一一個得滿分的人。
化學老師掃了一眼我的試卷，明明錯誤百出，可許年就是裝作沒看見似的全部打勾，最後寫了個鮮紅的100。
我以為化學老師會當眾拆穿，然而，那個禿頂的可愛老頭，最後只是笑瞇瞇地看了我和許年一眼，最後咳了咳，當著全班同學的面裝模作樣地表揚了我一番，讓我再接再厲。
那天放學，許年這貨又一次把我堵在校外的某條小巷裏。
「沈青青」，他一點點靠近我，笑容燦爛極了。
「咱們說好的，只要你化學拿了一百分。就做我女朋友。」
我咬咬唇，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
此刻明明已是傍晚，天色微暗，可他的眼卻格外明亮。
「可是……」
我慢吞吞地開口，許年離我越近，我就越是慌亂。
心快跳出了嗓眼，我咬咬唇，「可是你那明明就是作弊……唔……」
話沒說完，許年忽然再度向前邁了一步，站在我面前，擋住了所有光源。
暗下來的那一刻，他的吻也落了下來。
我身子僵地厲害，甚至連推開他都忘了。
幸好，許年沒有跟我舌吻，他只是飛快地在我唇上親了一下，然後笑著看我。
「沈青青，你怎麽那麽慫啊，明明就是喜歡我，結果死活不肯往前走。」
說著，許年握住我的手，聲音含笑。
「你再拖幾次，我都快沒膽子追了。」
我楞了半天，才轉過頭去，明明臉已經紅成了一片，可嘴上還是執拗地否認，「誰……誰說我喜歡你了……」
「你說的啊。」
許年緊緊握著我的手，指尖還在我手背上輕輕蹭了蹭，他輕笑，聲線柔和，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溫潤嗓音。
「你看我的眼神，早就把你出賣了。」
我的心臟怦怦亂跳著。
原來，書上說的都是真的，喜歡一個人是藏不住的，即便是捂住嘴巴，還是會從眼睛裏跑出來。
許年緊緊握著我的手，轉頭看我，「沈青青」。
「嗯？」
我擡頭，夕陽的余暉在他發梢落了一層淡金色的光。
許年伸手刮了刮我鼻尖，動作之親昵，讓我瞬間臉紅心跳。
「別以為成了我女朋友就能放松了，以後每天照舊化學補課。」
我哀嚎一聲，「那現在反悔還來得及麽……」
我想跑，卻被許年緊緊攥住了手腕，「章都蓋了，當然來不及了！」
我一臉委屈，然後……
又被許年按在小巷裏，蓋了一章。
我臉色通紅，「你……」
又蓋一章。
「我……」
又蓋一章。
然後，我捂著嘴不敢再說話了。
許年一臉得意地看著我，還伸手掐了掐我的臉，「所以，還後悔嗎？」
我搖搖頭，死死捂著嘴巴。
他的頭又低下了幾分，「那以後要不要好好學化學？」
我捂著嘴，死命地點頭，讓我怎麽學，我就怎麽學。
然而，空蕩蕩的小巷裏，許年還是飛快地拽下了我的手，又親了一下。
我瞪著眼看他，他笑的挺開心的，「抱歉，你太好親了。」
我紅著臉白了他一眼，色狼！
誰能想到，就因為當初男廁所門口的驚鴻一瞥，我和許年在多年後能一路走到結婚呢？
沒錯，在攜手走過了高中，大學後，畢業的第二年，我和許年結婚了。
新婚夜，許年又提起了那個梗。
他一邊摟著我，一邊在我耳邊低聲問道——
「沈青青，我給你一次機會，再說一遍，我到底小不小？」
盡管已經想到了後果，但我還是嘴欠地喊了一聲:「許小小！」
然後？
然後我就被他拖進了被子裏，被迫地接受了懲罰……
(全文完)
【男神小不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