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關心,哈哈,有朋友看到我在提問,以為又要為民請命了。我沒這麽想,壯士們卻都跳了出來。魯迅先生講,中國自古以來就有為民請命的人,看來所言非虛。
記得之前知乎上有個提問,說你印象最深的文字是什麽。有個高贊回答貼了【社戲】的一句話:
一直到現在,我實在再沒有吃到那夜似的好豆,——也不再看到那夜似的好戲了這句話引起了大家的強烈共鳴。
實際上,課本裏我印象最深的魯迅先生的文章,是下面這段:
不知從哪裏聽來的,東方朔也很淵博,他認識一種蟲,名曰「怪哉」,冤氣所化,用酒一澆,就消釋了。我很想詳細地知道這故事,但阿長是不知道的,因為她畢竟不淵博。現在得到機會了,可以問先生。
「先生,怪哉這蟲,是怎麽一回事?」我上了生書,將要退下來的時候,趕忙問。
「不知道!」他似乎很不高興,臉上還有怒色了。
我小時候也是這麽個百事問,跟迅哥兒比臉皮還要更厚,所以不但是見了老師、隨便捉住個大人都要問這問那纏大半天。
因為這個緣故,他們給我起了個外號,叫「X磨」,因為我總是磨人。
現在我雖然沒有長成磨法師,這個毛病卻沒有改利索。「所謂不知道者,乃是不願意說」,這份人情的道理是看明白了,心裏面卻還是藏著一叢叢的疑竇,每每發現什麽新鮮物事,還是老想去弄個明白。
現在可以自己買書,特別是有了搜尋引擎,資訊的獲知容易很多,但我發現這仍舊不能解決「百事問」的渴望。
從前的時候看重家學,所謂家學者,不止要有書,更要有靠譜的先生言傳身教。因為即便讀了春秋三傳,後世的讀者們仍舊不能完全復原孔子當初的課堂,就因為這裏面還有些東西必須在對話現場才能領會。書本這種東西,不過傳了好幾手的知識遺蛻罷了。
古人很聰明,所以編【論語】的時候就用語錄體,省卻了構建知識體系時的造作,讀者卻可以更好地接近問題產生的現場,合卷之後自然對孔子之道有所啟悟。
揚雄是個明白人,循著【論語】的規模,又生造一本【法言】。然而終究不是真正的問題現場,所以魅力也無法和【論語】比擬。
現在有沒有聖人我是不知道了,然而知乎確然是為大家提供了一個問題現場。
魯迅先生講「古來如此便對麼?」,許多問題即便書本上有了答案,搜尋裏有了結果,卻仍舊不及出現在問題現場時來得鮮活。
然而我不知道為什麽,即便像知乎這樣熱衷於求知或者標榜求知的地方,大家也只是對答案(好的答案)感興趣,而所謂好的答案者,多數情況下只是羅列數據、圖表、事實,營造看起來的嚴謹罷了。
但實際上,邏輯與實證並不能解決所有問題,有時候也不適於解決某些問題。儒教有論語,禪宗有燈錄,都不是在訴諸邏輯,而當邏輯行不通的時候,就應該考慮換另外一種方式,比如說故事、公案等等。
另一方面,嚴謹是對的,但對這種社群網路平台來說比嚴謹更重要的是開放性。知乎上有不少「幹貨原教旨主義者」,對抖機靈放水的行為,已經到了聲色俱厲深惡痛絕的地步,我感覺這就難免有因為嚴謹而犧牲開放的嫌疑了。孔門中尚且有個宰我常常搗亂,【論語】中尚且有「觚不觚,觚哉!觚哉!」這樣的水文,也沒見誰說孔門遲早藥丸的。
然而知乎上的一些朋友們卻能嚴於律人,視某些回答如洪水猛獸,視某些話題如旁人的春藥。自己長養在道德高地而不覺其冷,即便囿於無知也要架起十足的逼格。
忽視問題現場的可貴,而徑取所謂「幹貨」者,可謂是真正的買櫝還珠了。
以後我還要造更多的「奇怪問題現場」,鼓勵有不同的聲音,鼓勵觸動一部份人——哪怕他們有廣泛的關系。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