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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哪些結局難猜的故事?

2017-09-10心靈

銘溫:

我終於回到了家鄉。

在經歷了剛回到家的激動還有寶物對大家的震撼後,我再此向大家講述我的這段故事。

曾經我因為愚蠢而離開過這個地方,萬幸的是我還是回來了,完好無失真的回來了,遺憾的是只有我回來了,我可憐的兄弟們永遠都回不來了。

就像大家都知道的一樣,我們生活在一個富饒的盆地。在神明的庇佑下豐衣足食的生活,不被外界的戰亂和災害所影響,是山外的他們所羨慕的物件。數百年前十二只可怖的惡鬼掠奪了神明的寶物。每一位勇敢且決心願意為神明付出生命的人在經過了考驗,認為擁有足夠堅定的意誌後可以將自己的姓名記錄在侍奉神明的廟宇中,而後走入森林證明自己的決心。幾百年來勇敢的戰士們前赴後繼的走進被惡鬼占據的森林,獻出自己的汙濁肉身,被神明賦予了靈魂的永生。數年前,我像我父母所希望的那樣,也走進了森林。

神明為他的仆人們在森林的入口留下了一個安生之所——一座簡陋但能磨礪心性的屋子。跨過了流淌著奔湧河流的裂谷,我便感受到森林充滿著神明聖的氣息,惡鬼在此不值一提。

我渴望為神明獻出自己的一份力,但我深知我全無戰勝惡鬼的實力,所以我決定裝點這供勇士暫時歇息的地方。

起初我是成功的,牛至、薔蜜、月季還有玫瑰在此極不和諧卻蓬勃地生長,我相信有朝一日能在此處搭建一個神明所滿意的廟宇,能誠心的供奉神明。為了這所還沒有任何希望的廟宇和不一味索取的的生活,我開始開墾荒地,遺憾的是此地被惡鬼侵占良久,貧瘠而荒蕪。除了不知道存在多少年,能掩蓋它們蹤跡的樹木以外什麽都生長不出。

我的糧食已經吃完了,可新種的麥子始終沒有發芽。花也可憐的枯萎,被攝走生命。

獵狗和駿馬也被惡鬼影響了,終日一言不發,只默默的看著前方。

終於——他們拋棄了神明。試探著的步伐還是走進了森林。

我失去了最後的夥伴。

沒有武器和幹糧,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它們就這樣墮入了黑暗,甚至是連殺死它們都做不到。那時我意識到了我是軟弱的,意誌遠比不上先輩們。

我返回人群重新規劃,邀請了一群年紀相仿的人一同前往。大家拿著斧頭和鋤頭開始拓荒。農田出現了,房屋也開始建造,作物再度被種植。

還是一樣的結果,什麽也沒有改變,一樣的死寂與陰冷,大片的土地上只零星散布著幾株泛黃的嫩芽。全無生機。補種也是一無所獲。我想是我們的誠意還未能感動神明吧,我們或許還需再遭受一段時間的苦難。

神明一定會看見我們這群真摯的仆人的。

甘谷——我的好友。他拿著包漿光滑的鋤頭,在未完工的屋檐下凝視著眼前暫時不被神明所見的大片荒蕪,野草占據了我們的全部成果,它們好不容易離開了大樹的遮蔽,貪婪的吸收著陽光。「這片土地太貧瘠了,養不活那麽多人。」他是第一個離開的,我尊重著他的選擇,他也普通而幸福的生活著。

依然沒有收獲,大家用盡了自己了解的所有方法嘗試,希望那麽大一片地方能夠養活這幾個人。還是失敗了,這裏仿佛不適合任何作物。

神明的考驗仍在繼續,但沮喪的情緒不斷蔓延,第二個第三個……也離開了。

食物逐漸減少,野果也是有限的,偶爾的幾只鳥和兔子養活不了那麽多人。留下的我們不得不返回鎮子拿來物資。起初是順利的,我們還可以生存。可幾周過後,我們都沒了勇氣前往家中乞食。鎮子在神明的庇佑下豐饒富裕,我以前愚蠢的以為我能夠用堅定的信念來驅走惡鬼,可我過於天真了,這是不可取的,我怎麽會是能夠顛覆過往的人呢。

比起一時饑餓更讓人難受的是人的自尊與夢想被踐踏。沒有人願意遭受嘲笑,僅剩的我們有了更大壓力。

「向深處前進」這個念頭徘徊在我們心頭,最終我們選擇了實施。

僅剩的人結伴回到小鎮,羞愧的將自己的背包裝滿幹糧。大家並不缺少這些,肥沃的土地給予了這片土地上的每一個人飽暖與幸福——除了離經叛道還妄自尊大的我們,各位善意而大方的將自己多余的糧食給我們,甚至還有好不容易得到的奶油和蜂蜜。得知我們將向無人到達過的深處探索,鎮長還給了我兩個訊號彈,「如果迷路了,我們會來接你們。」大家總是這樣無私的幫助著每一個朋友。

我們更羞愧了,尤其是我。起初只有我一個人,哪怕失敗後退縮,懲罰也只會降臨在我一個人身上,可現在我帶領著一支隊伍。我們是虔誠而堅定的,身體上的受損無法磨滅意誌,可自尊的受損卻讓人煎熬萬分。

就這樣,我們僅剩的五人開始了最後一次的翻山越嶺之旅,羞愧而堅定的向著被惡鬼占據的土地進發。我們約定把訊號彈埋在一棵大樹底下,以示自己的決心。現在想來,這真是個愚蠢的決定,這讓我們失去了回頭的機會,還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我的良心也無時無刻不在為那個我同意了的愚蠢決定而痛心。

這場旅行從頭到尾都是令人沮喪甚至悲痛的。

兩周後我們吃光了幾乎所有所有的幹糧,只能以野果和蛇湯為食,肚皮幹癟雙目無神。

我可憐的兄弟銘陽的腿腫的不像話,而我們只能做一個簡易的擔架擡著他走,希冀著能走出森林,遇見村落。

盡管有著神明的庇佑,但我們還是被惡鬼數百年的盤踞而阻攔——前方濃密的樹枝幾乎遮蓋了所有的陽光,我們只能在黑暗中踽踽前行,與野獸為伍。憑借心中對神明的信仰,我們堅持了下來。

神明恩惠,返回的道路是簡單的。我們走過的道路目之所及都未長出雜草,凱旋的道路已經被鋪好了,但對那時的我們而言也許是一條潰逃之路。

在擔架上行進的第四個晚上,神明下凡,銘陽從擔架上站起來了,輕輕叫醒我:「我將進入神明的懷抱,唯一英雄帶著聖物接受歡呼。」聲音很小,如果不仔細聽幾乎聽不到。之後他就離開了我們,走進了一個閃耀著金光的地方。我甚至懷疑那是我的幻覺,我也希望那是我的幻覺。

緊接著是普鹿,他被一棵突然倒下的樹砸中了。那棵樹很粗壯,而且奇特的與我們所有人擦肩而過,卻將他壓在了粗壯的樹幹下,沒有一點身軀露出。

我突然想起了那個不知道真假的遺言,猶豫再三,還是告訴了他們,「在我們五人之中,神明將選擇四個仆人,凡間的英雄只有一個。」現在只有我、銘德還有銘布恩三個人了。

我們互相看著對方,了解了命運,也猜出來了我或許將晚些在去侍奉。

一陣嘶吼傳來,震顫著我們的隨時願意獻給神明而非惡鬼的靈魂。那是未曾謀面的惡鬼,它的聲音裏充斥著痛苦。神明恩惠,它正受著傷。

出於謹慎和時間的綜合考慮,我們在周圍觀察了它近兩周——晝伏夜出,現在又受了傷,第二天出來了一次,昨天是第二次出來,今天是最佳時機。

為了不辜負神明賜予的這一時機,我們不分晝夜的動工,挖掘出了兩個陷阱,而後點燃大批未幹透的樹枝將它熏出來。而我們正在陷阱的一旁拿著弓箭和利劍靜靜等待。

它咆哮著跑了出來,躲過了第一個陷阱但正正落入我們準備的第二個陷阱,憤怒的吼聲沖擊著我們虔誠的心,在那一瞬間我知道了為什麽來之前需要證明自己信仰堅定,在無人關註的地方堅守本心是極為困難的。銘德失去了平靜,沖到陷阱邊緣對著它揮出一劍又一劍,本就已經受了重傷的惡鬼滿身血汙。最後它奮力一躍竟然從一個半它高的深坑裏跳了出來將銘布恩吞入腹中。

我與布恩相背而行,它折回追趕我時已是回天乏術。當我的箭矢刺入它脖子時,它恰好倒下了。

往洞穴深處走去,那裏地面濕滑,幾乎一片黑暗,氣溫也低的讓人顫抖,還隱約有腐肉的氣味。當我碰到潭水的時候,一個散發著藍色微光的東西就落到了我手上——正是大家所見的聖物。

這就是全部的故事。我回來後享受到了莫大的尊敬還擁有了一定的財富。可他們四個卻永遠的留在了被邪惡侵占的地方,屍骨無存。

我的兄弟——銘陽,摯友——普鹿、銘布恩和銘德,四位先我一步而走,留下了傷心的我們,只能懷念你們的偉大。

我決定將我的土地分為七份,其中四份平分給我們四人家屬,一份留給我的家族,剩余兩份則用於在森林的入口處建造廟宇。而我則留在廟中侍奉神明,悼念我的四個摯友。

銘德:

我叫銘德,是和銘溫一起來的,總共是我、銘溫、銘陽、普鹿、銘布德五個人。但是銘陽剛進來沒多久就適應不了,得了急癥死了,普鹿昨天被棵樹砸死了。現在只剩下三個了。

銘溫已經瘋了,什麽所謂的惡鬼、聖物,他只是不願意認輸,承認自己失敗而已。不管結果是什麽,我肯定是回不來了。我要把知道的記下來,萬一有人能看到呢?

剛開始銘陽沒來,但是有很多人,我們只是在外面種種地,也沒什麽,只是這裏貧瘠的過分,什麽都種不出來,但是吃的倒也不用擔心,銘陽會定期送來。可是後來那個銘溫又突發奇想的去那幾百年都沒幾個人進去的林子裏面看看。就為了他的臉面,他的興趣,我們就都得去死。

我盡可能不帶情緒的描述完我們五個進來森林後的事。

剛開始大家都還是很興奮的,但是激情溺死在了無際的樹木裏。前方的路永遠都是被大樹和藤蔓所占據,只能一點一點的用刀給劈開。羅盤指引著我們往北邊走去,但是這片森林連結的仿佛是世界的盡頭,我們夜以繼日的走也看不到任何光亮。

很快,銘陽就出問題了,他開始頭暈惡心,我們只以為是有點水土不服,可沒過幾天就只能躺在我們做的簡易擔架上了。所有人都為他的不幸而悲傷。只有他的話銘溫能聽進去一點,要是他也不在了,銘溫只會更加瘋狂。而銘陽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本來就不希望大家來這個鬼地方,幾乎是強硬的要求我們所有人把他送回鎮子裏。銘溫雖然不甘心,但是看見躺在樹枝和破布上呻吟的銘陽還是選擇日夜兼程的趕回去。但是他惡化的太快了,昨天還能笑著和我們聊天的,一覺醒來就呼吸微弱說不出話了。而我們才走了一半不到。

他躺在簡易的擔架上喘著粗氣招呼我們,斷斷續續地說:「信——訊號槍……」那時候我們不知道他在說什麽,就只能由著銘溫說,「他為我們祈福」。不過他確實也在為我們祈福,明知道自己已經熬不過去了,還是希望我們能逃離這裏,但是神明的光輝被惡鬼遮住了。

我提議把他的屍體送回去,落葉歸根,但是被直接拒絕了,我們都不會有第二次來這裏的機會的。林子裏面悶熱,兩天之後屍體就開始腐爛發臭了,只能草草掩埋。那時候我才知道銘陽說的到底是什麽了——訊號槍。他們兩個一人一把,但是在下葬時被他一起埋了進去。為了防止誰回來拿還把訊號槍給拆了,裏面的煙火藥也被他倒了出來。而我們也繼續向不知道是什麽的另一端走去。

我回不去的,就算回去了也只能給家裏人招來厄運,很自然也只能的接受命運,只能求著小少爺突然想通了或者運氣更好一點——成功了。但是普鹿不一樣,他是幾年前逃難來的外鄉人,家裏只剩他一個了,也還沒有成家,二十歲,有的是力氣,去哪裏不可以?銘陽死了之後就說過好幾次想走。怎麽可能?他走了是小事,但是把這裏的事說出去折損了銘溫的年少有為那就是大事了。

那天普鹿先是摔了一跤,腳扭傷了,又到了晚上,我們就停下來休息,布恩說肚子疼就自己一個人先走遠了,銘溫像平時一樣在周圍四處轉,我和普鹿就坐在銘溫鋪好的餐巾的兩側吃東西。突然,一棵好粗的樹就直直的倒向了我們倆,我慌張的躲開,但普鹿卻沒能逃過。我身上濺滿了他的血。

我想推開壓在普鹿身上的木頭,但是我一個人做不到,下意識的喊銘溫一起來,但是他很奇怪,並沒有很著急的來救普鹿,很沈穩的回了句:「好,來了。」我現在回想,他完全沒有擔憂,甚至連震驚都沒有,只是在好奇著普鹿死了嗎。而在發現他死的很徹底後,平靜的有些釋然。他裝都不想裝了。

那天就沒有繼續趕路了,晚銘溫休息後,我和布恩挖了一晚上的坑算是給他下葬了。這是我最後能做的了。今天吃過了晌午飯後繼續走。而這也估計是我最後的訊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