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在我生日的那天，我孤單地等到餐廳打烊。
顏帆如我所料沒有出現。
事實上，他並非沒有時間，只是他出現在了李玉兒的社交媒體動態中。
剎那間，我意識到，這對我來說也不再是難以忍受的事情了。
1
餐廳的座位是顏康提前安排的。
上月，李玉兒慶祝生日時，顏康陪她去海邊觀賞日出。
我曾憤怒地質疑顏康，他反而指責我疑心過重，聲稱那是一群朋友共同的活動，並非只有他們兩人。
因此，我們半個月沒有交流。
昨天，顏康發送了餐廳預訂的截圖給我。
我明白，這是他在給我一個和解的機會。
每次我們發生爭執或冷戰後，總是我主動打破沈默，率先與他交談。
他則在我們和解之後，會送給我一份禮物或者表示關心，稍微安慰我一下，我就會高興得忘記所有的不快，重新對他充滿熱情。
近幾年，我們一直是這樣相處的。
他時而嚴厲，時而溫柔，我便不再計較任何事情。
我們的關系溫度，完全由他控制。
我就像是他手中的風箏，線被他牢牢掌握。
他隨心所欲地操縱著我的情緒。
我太容易滿足，總是忘記痛苦，只記得快樂。
是我愛得太過卑微。
然而昨天，看到他發來的餐廳預訂截圖，我卻沒有了以往的興奮。
如果在過去，僅僅是他記得我的生日，就足以讓我感到受寵若驚。
畢竟，每年生日，我都要提前幾天，每天提醒他一次，他才會記得給我買禮物。
今年的生日，我自己都忘記了，沒有提醒，他卻能主動記起。
昨天工作時，收到他的訊息，我才意識到，原來我的生日已經到了。
我回復他：「好的，明天晚上在餐廳見。」
關掉手機，我繼續忙於工作，並沒有像過去那樣，因為他的好意而暗自欣喜很久。
今晚下班後，我收到了顏康的資訊：「等下在餐廳見。」
下班後，我先到了餐廳。
預定的時間是七點，我六點半就到了。
等到八點，顏康還沒有出現。
我給他打電話，無人接聽，發簡訊也沒有回應。
九點半時，服務員問我是否要點餐，因為餐廳十點半就要關門了。
我點了點頭。
我獨自悠閑地吃完了牛排，喝了一些紅酒，到了十點半，我離開了餐廳。
在路邊等車時，我看到了李玉兒的朋友圈。
文字是：「你就是我的安全感。」
配圖是顏康坐在沙發上的側影。
看到照片的瞬間，我沒有憤怒，也沒有感到委屈或傷心。
內心異常平靜。
反而有一種猜到謎底的滿足感。
看吧，我就知道。
他每次失約都是因為李玉兒。
奇怪的是，這一次，我一點也不難過。
2
回家後，我洗漱完畢就直接睡覺了。
深夜，我睡得正香時，聽到了開門的聲音。
我知道顏康回來了。
被吵醒後有些煩躁，我閉上眼睛假裝睡覺，不想理他。
沙沙的腳步聲停在了床頭，很長時間沒有動靜。
盡管閉著眼睛，我還是感覺到了強烈的目光。
顏康是不是有病？
回來後不趕緊洗漱睡覺，盯著我看什麽？
打擾別人睡覺真的很煩。
難道，是因為我沒有像以前那樣，把全屋的燈都開啟，憤怒地坐在客廳等他回來，然後質問、爭吵？
他應該感到高興才對。
畢竟以前每次我那樣發瘋甚至歇斯底裏時，他都冷冷地站在一旁，眼裏滿是不耐煩和厭惡。
他高高在上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小醜。
以前，我因為他和李玉兒的關系爭吵時，他還會解釋幾句，說他們只是朋友，從沒越過界，是我胡思亂想了。
後來，他幹脆連解釋都懶得開口了。
任由我一個人情緒爆發，再慢慢平息。
現在，我終於想通了，也放下了。
想想以前的自己，確實挺瘋狂的，每次情緒崩潰時的樣子肯定很醜陋吧？
難怪顏康會討厭。
此刻，我沒有一點質問的欲望，只想睡覺。
顏康盯了一會兒，看我沒有任何反應，又叫了一聲：「麗華？」
我假裝睡得很熟，一動不動。
過了一會兒，他終於離開了。
我聽到洗手間傳來水聲，他去洗漱了。
微弱的聲音竟然有催眠的效果，我聽著聽著就睡著了，連顏康什麽時候上床睡覺都不知道。
第二天早上，我起床後直接去上班了。
一整天，我都沈浸在工作中，時間過得很快。
下班後，我在外面吃完飯才回家。
一進門，顏康正坐在沙發上。
「今天怎麽這麽早？」我邊換鞋邊問他。
「沒加班。」他說。
「哦。」我點了點頭，把包掛好，準備去書房。
「麗華。」顏康叫住了我，「生日禮物，我早就準備好了，昨天——」
「謝謝！」我接過他手裏的精致小盒子。
開啟一看，是一條漂亮的手鏈。
「好看，我喜歡。」我朝他微笑，「明天就戴上。」
轉身要走時，顏康拉住了我的胳膊。
「昨天，對不起，我失約了。」他解釋，「我本來快到餐廳了，接到玉兒的電話，她說那個前男友又在跟蹤她，她很害怕。她一個人住，確實不安全——」
「我相信你。」我打斷他，「確實不能讓她一個人面對危險，她那個前男友性格偏激，你說過。好了，我還有點工作沒忙完，先去加班了。」
「麗華！」他還是沒放手。
「嗯？」我不解地看過去。
「我還沒吃飯。」
「哦，我已經吃過了，那你點個外賣吧。」
說著我掙開了他的手，直接去了書房。
剛坐下，我聽到外面大門「砰」地一聲關上了。
出來一看，顏康已經不在家了。
他送了禮物，主動給了台階，我卻沒有順勢而下。
他生氣了。
第二章
3
我與顏康再次陷入了冷戰。
以往每次冷戰，我都會感到情緒低落，竭盡心思尋找各種方法，希望能夠盡快與他和解。
然而現在，冷戰數日，我竟然感到了一絲輕松。
晚上顏康睡在客房，我獨自享受一張寬敞的床，睡眠品質都有所提高。
早晨，我不再早起為顏康準備早餐，每天可以多睡半小時。
工作時，我的思緒不再頻繁地被顏康的形象所占據，也不再頻繁地給他發送訊息，我的工作效率因此提高了不少。
以往總是拖到下班才能完成的工作，現在都能提前完成。
下班後，我也不再費心回家做飯。
為了顏康的健康，我曾練就了一手好廚藝，每天下班後都會回家做飯。
但是，由於他經常參加聚會，一周能回家吃兩次晚餐就已經很不錯了。
不再以顏康為中心，我發現自己多出了大量的空閑時間。
一部電視劇，我只用了三個晚上就追完了。
在辦公室，我聽到一位新入職的年輕女孩說，她正在考取一個與我們工作相關的資格證書，這讓我感到了一絲羞愧。
那位剛畢業的女孩都知道抓緊時間提升自己，而我工作多年，卻仍然沒有方向感，得過且過。
都怪我以前太過沈迷於戀愛。
畢業後，我的人生目標就是嫁給顏康。
直到現在，這個願望都未能實作。
對於過去的我來說，生活的重心就是圍繞顏康轉。
我甚至想過，如果結婚後顏康希望我辭職成為家庭主婦，我會毫不猶豫地同意。
與顏康結婚、生子、照顧我們的小家庭，對我來說就是幸福，是我向往的生活。
現在，我突然醒悟，發現自己其實很失敗。
在感情上一味地付出，卻沒有得到相應的回應，對方甚至不願意給出婚姻的承諾。
工作上也是一團糟，沒有任何進步。
那位新入職女孩的奮鬥精神感染了我。
我想，我也該努力改變了。
我虛心向同事請教，購買資料，開始準備考證。
每天下班後，我隨便在外面吃點東西，回家後就鉆進書房開始學習，直到睡覺。
這幾天，顏康可能還在生氣，每天都回來得很晚。
這樣也好，家萊恩靜，有利於我學習。
4
午休時刷手機，我意外地發現顏康更新了朋友圈。
內容只有一張照片，沒有配文。
照片上是一張擺有幾樣菜和兩副碗筷的餐桌。
桌面一角露出的一只手，手腕上戴著的是我送的手表。
我對顏康太了解了，他故意發這張他和李玉兒共進晚餐的照片，只是為了激怒我。
但是，我再也沒有那種憤怒和嫉妒的感覺了。
也不會立刻打電話，憤怒地質問他。
我只是看了一眼，就繼續瀏覽其他人的動態。
傍晚，我接到了顏康的電話。
「下班後我來接你。」他的聲音中聽不出任何情緒。
我的第一反應是拒絕。
「不用了，今天要加班，晚點回去。」我下意識地撒了個謊。
「加到幾點？」他繼續問。
「嗯，八點。」我硬著頭皮繼續編造。
「好，八點在樓下等你。」他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為了圓謊，下班後我沒有離開，而是拿出考試資料，在辦公室學習。
到了八點，我收拾好東西，背著包下樓。
一出大門，就看到了停在不遠處的那輛熟悉的車。
走過去開啟車門，坐在副駕駛的李玉兒對我露出了一個笑容。
「麗華，我剛和阿康吃完飯，他順便送我回家。」
「嗯。」我點點頭，開啟後車門，坐了進去。
只要是李玉兒坐這輛車，我就從未坐過副駕駛。
為此我不止一次地爭吵過，但顏康明顯偏向李玉兒，我也無能為力。
他說李玉兒暈車，只是坐在前面而已，我為什麽非要為這樣的小事斤斤計較。
我說副駕駛是女朋友的專屬位置，他就嘲笑我矯情。
在這件事上，我從未贏過李玉兒。
但每次發生，我都會感到郁悶。
不過現在，我完全沒有計較的心情了。
上了一天班，又背了兩個小時的書，一上車我就感到昏昏欲睡。
「阿康，今天的小龍蝦真的很美味，下次我們還來這家吃吧。」李玉兒興奮地說。
顏康：「嗯，你喜歡的話，下次還來。」
「不過，每次吃小龍蝦都要麻煩你幫忙剝殼，你不會煩吧？」李玉兒的語氣中帶著俏皮。
「不會，習慣了。」
「麗華，阿康剝小龍蝦的手藝可好了，還是上大學時我訓練出來的呢。」李玉兒突然回頭看向我，「怎麽樣，你是不是應該感謝我？」
感謝？感謝什麽？
感謝她訓練了顏康剝蝦的手藝嗎？
可是，他從未為我剝過龍蝦。
我記得，曾經看過一個綜藝節目，裏面有位女明星說，她很喜歡吃龍蝦，但如果沒人幫忙剝殼，她寧願不吃，因為她不想自己剝蝦。
和顏康在一起後，第一次和他去吃小龍蝦時，我也撒嬌要求他幫我剝殼。
他停下動作，看著我，似笑非笑：「你沒手嗎？」
愛得更多的人總是卑微的，我立刻不再說話了。
之後，我再也沒有在他面前提過剝蝦的事。
第三章
我擡頭看向李玉兒。
車內的燈光很暗，但我還是看到了她眼中的得意和挑釁。
她總是這樣，暗中激怒我，然後等著顏康教訓我，保護她。
一次又一次，樂此不疲。
然而，此刻我沒有被她激起任何情緒，也沒有和她爭執的興趣。
「哦，那謝謝你。」我敷衍地回答。
5
李玉兒沒有達到目的，她咬了咬牙，轉過頭去，帶著笑容繼續和顏康聊天。
顏康和她交談時總是語氣溫和。
聽著他們的熱鬧對話，我感到眼皮越來越沈重，周圍的噪音逐漸變得遙遠。
醒來時，我發現車已經停在了我們小區樓下，顏康靜靜地坐在駕駛座上。
副駕駛座上的李玉兒已經不見了。
「到家了怎麽不叫醒我？」我坐直身體，開啟車門。
顏康跟在我後面，沈默不語。
我們走出電梯，回到家中，他才開口：「很累嗎？」
「啊？」
「我和玉兒還在聊天，你卻在車上睡著了。」
「嗯，是有點累。」
我沒有興趣和他聊天，只想趕快洗澡睡覺。
「今天是楊昊組織的聚會，還是大學宿舍的那幾個。也是他叫的李玉兒，你知道的，他們幾個都和她熟悉，每次吃飯都喜歡叫她。因為順路，我就順便帶她回來了。」他突然開始解釋。
這很不尋常，以前我吵鬧著問他為什麽總是和李玉兒在一起，他從不解釋。
現在我不想問了，他卻主動說起來。
「嗯。」我點點頭，朝浴室走去。
「本來打算帶你去的，但你說要加班，我就吃完飯才來接你。」他繼續解釋。
「好的，我知道了，我先去洗澡了。」我趕緊離開。
洗完澡，我直接去睡覺了。
第二天晚上下班，我居然又在樓下看到了顏康。
這次，車裏沒有李玉兒。
我依舊坐在了後座，顏康回頭看了我一眼，似乎想說什麽，但最終沒有說出口。
坐在後面有一種把他當作司機的感覺，挺舒服的。
以前真不應該為這事計較。
「今天鳴子搬家，邀請我們去他家吃火鍋。」車子啟動時顏康說。
鳴子也是他的大學室友。
很巧的是，顏康大學時同宿舍的四個人，畢業後都留在了本地。
他們關系很好，經常一起出去玩或聚餐。
顏康大學時追求過李玉兒，他們室友都充當他的軍師，出謀劃策。
雖然沒有成功，但這並不妨礙李玉兒和他們打成一片。
這些年，李玉兒談過幾個男朋友，但她認為男友是男友，朋友是朋友。
她說，顏康永遠是她的好朋友。
前段時間，李玉兒和前男友分手後，又開始頻繁和他們聚會。
每次看到顏康照顧她，我都會感到不快。
我曾吵鬧過，但都沒有用，後來幹脆就不去參加他們的聚會了，眼不見心不煩。
「你們去玩吧，先把我送回去。」我說。
對他們的聚餐實在沒興趣。
顏康：「吃完飯就回來，不會鬧到很晚。鳴子特意交代了，要把你帶過去，說好久沒見你了。」
「好吧。」我不再堅持。
我們站在鳴子新家門口，門鈴響後，大門開啟。
從屋裏突然沖出來一個人，像猴子一樣跳到顏康背上，雙手緊緊摟著他的脖子。
動作太快，顏康差點沒站穩，但他似乎習慣了這樣的動作，下意識地伸手托住了身後的人。
「哈哈，阿康來晚了，罰你背我做十個伏地挺身！」李玉兒在他後背上得意地喊道。
6
顏康穩住身後的人後，突然僵硬，然後擡頭看向我。
看到他眼中的慌亂，我回以微笑。
他楞了片刻，突然松手。
背上的李玉兒猝不及防地掉下來。
她生氣地拍了顏康一下，語氣中帶著抱怨：「你幹嘛呀，差點摔到我。」
擡頭間，仿佛才看到我，她驚訝道：「呀，麗華也來了！那個，我和阿康鬧著玩呢。以前玩遊戲輸了，我們就這樣懲罰，麗華不會介意吧？」
「不介意啊，你們想怎麽玩就怎麽玩，不用管我，我在一旁看電視就行了。」說著我拿起了遙控器，認真地選節目。
「對了，麗華你知道嗎，阿康可厲害了，他可以背著我連續做十幾個伏地挺身呢！」
「是嗎？還真沒見過呢。要不，你們現在就做，讓我開開眼？」我放下遙控器，好奇地望過去。
「我去廚房幫鳴子。」顏康突然站起來，面無表情地朝廚房走去。
剩下我們幾個人，坐在客廳裏面面相覷。
吃火鍋時，我坐在顏康左邊，李玉兒坐在他右邊。
「哎呀，怎麽夾起來一塊羊肉？」說著李玉兒把那塊羊肉丟進顏康碗裏。
以前他倆也經常做這樣沒有界限感的事，不同的是，現在面對這樣的行為，我不會有絲毫情緒波動了。
鳴子的廚藝不錯，我只顧埋頭吃飯，不知不覺都吃撐了。
吃完飯，李玉兒提議玩遊戲，我想著今天還沒復習，就想先回去。
「你們玩吧，我先回去。」我站起身。
「一起吧。」顏康也站起來。
「不用，你們玩，我可以自己打車。」我是真心這麽想的。
卻不知道怎麽惹到了顏康，他臉色難看，語氣生硬：「回去吧，現在就走。」
「那，我也走吧，蹭下阿康的車。」李玉兒說道。
第四章
到了車跟前，我直接開啟後車門，坐了進去。
一上車，我就開啟手機開始刷題。
考證前，我給自己制定的計劃是，每天花兩個小時學習。
今天上班太忙，到現在一分鐘還沒學呢，可不得抓緊時間。
我想著，回家路上這半個小時用來刷題，到家了只用再學一個半小時就行了。
聚精會神做了幾道題，我才發現，今天車裏的氣氛格外安靜。
「阿康，我剛才跟你說話，你態度很敷衍，總是回我‘嗯’‘哦’，再這樣我生氣啦！」
安靜了一會兒，李玉兒開口道。
顏康：「今天累了，玉兒，別影響我開車。」
「哼！」李玉兒也不吭聲了。
下車時，她還使勁把車門關上，表達自己的不滿。
回家後，我直接鉆進書房。
一個半小時後出來，顏康已經進了客臥了。
我松了口氣。
自從鬧別扭後，我們一直分房睡。
顏康又一向高傲，如果我不先示弱，他是不會主動過來的。
這樣也好。
7
清晨，我走出臥室，意外地發現顏康已經起床了。
「你先去洗漱，不用急，等會兒我送你。」他坐在沙發上看著我說。
「不用了，我坐同事的車。」
離開家時，他跟在我後面。
「還是坐我的車吧，麻煩別人不好。」
「不麻煩，我已經付過錢了。」
顏康剛買車那會兒，確實接送過我一段時間。
後來，他覺得這樣做太麻煩了。
因為我上班的地方和他的公司並不完全順路，中間需要繞一段路，他覺得這樣太浪費時間。
「以後你自己坐地鐵吧，我早上想多睡會兒。」
他就這樣丟給我一句話，之後就再也沒有送過我上班。
至於下班不接我的理由就更多了，加班、和同事聚餐、和朋友出去玩，反正總是趕不上我下班的時間。
後來，有個同事在群裏問有沒有順路的，可以坐他的順風車，但需要付費。
正好我們順路，我就每天坐他的車去上班，這樣比坐地鐵更經濟，還節省時間。
至於晚上下班回家，如果每天都坐他的車，一個月要多花兩百塊。
我覺得晚上不趕時間，就選擇繼續坐地鐵回家，這樣可以省一些錢。
顏康把我送到小區門口，看著我上了那位同事的車。
剛到辦公室，我就收到了他發來的資訊。
「坐你那位同事順風車的，只有你一個人嗎？」
我回復他：「嗯，公司裏只有我們倆順路。」
「以後，還是我送你吧。你們年輕男女每天一起上班，其他同事會說閑話的。」
「沒人說閑話，再說，你不是早上要多睡一會兒嗎？」
「從明天開始，我每天跟你一起起床。」
「下個月再說吧，這個月的錢已經付給別人了。」
那邊沒有再回復。
我開始專心工作。
中午吃飯時，顏康又發來訊息。
我開啟一看，是一張圖片。
「單位食堂的夥食，還可以吧？」
我沒有回復。
他又發來一條：「你中午吃的什麽？」
我不明白，顏康這是在嘗試與我分享他的生活嗎？
以前，這些都是我主動做的。
我翻看我們的聊天記錄，大部份文字都是我在單方面輸出。
因為喜歡顏康，我總是忍不住想要和他分享。
無論是看到一只可愛的小狗，喝到一杯美味的飲料，被領導表揚或批評，走路時摔了一跤，發現一個新的網紅打卡地......
這些生活中的點點滴滴，我都願意和他分享。
剛開始談戀愛時，我們還是有來有往的。
漸漸地，就變成了我發一大堆訊息，他只回復最後一條，通常只有兩三個字。
我知道，很多我熱情分享的內容，他可能連看都懶得看。
我從一開始的失落，到後來的習以為常。
誰讓我喜歡他呢，誰讓我愛得如此卑微。
終於，我分享的熱情熄滅了，我失去了給他發訊息的動力。
看了看最近的聊天記錄，我發現，整整一個星期，我沒有主動給他發過一條資訊。
8
今天是周五，有同事提議晚上一起吃飯。
以往，我很少參加這樣的聚會。
剛工作時，我也偶爾和同事聚餐。
但顏康經常和他的大學舍友出去吃晚飯，一周在家吃飯的日子也就兩三天。
有一次，我和同事在外面聚餐，那天顏康回家早，他打電話問我去哪裏了。
我很懊惱，覺得他在家吃飯的次數本來就不多，我還錯過了一次。
後來，為了不再錯過和他一起吃晚飯的機會，我再也不參加同事的聚會了。
每天下班後，我都早早回家，自己做好飯，等待顏康偶爾的出現。
因此，我和同事們的關系都很一般。
工作幾年了，和同辦公室的人也只是點頭之交。
想了想，我對旁邊的同事說：「晚上聚餐在哪裏，我也一起去吧。」
同事驚喜地喊道：「哇，秦麗華都要參加，今天晚上誰都不許跑，難得聚齊一次！」
快下班時，顏康打來電話。
「麗華，等下我來接你。我們去買菜，好久沒有一起在家裏吃飯了。」
「不用了，晚上我和同事聚餐。」
「能不能——」
「每次聚會我都不去，已經很不合群了，不能推。」我打斷了他想說的話。
這次聚餐，是整個部門的人都齊了，大家都很開心。
我也喝了一點酒。
吃飯期間，顏康給我打了幾個電話，問我幾點結束，他過來接我。
我說不用接，我也不確定幾點結束，大家都很盡興，讓他自己先睡。
「聚餐的地方在哪裏？我先過去，在外面等你。大晚上的，你一個女孩子獨自回家不安全。」
這是顏康說的話？我有點不敢相信。
畢竟，他可是曾經拒絕過在半夜一點去機場接出差回來的我。
他說，第二天要早起上班，晚上不能熬夜。
還說，機場人多，半夜也很好打車，把定位分享給他就不用擔心安全問題。
而現在，還不到晚上九點，他竟然會擔心我晚上一個人回去不安全。
男人也這麽善變嗎？第五章
九點半時，顏康發訊息說他已經到餐廳外面了。
聚餐結束時差不多十點，一出大門，就看到了等在門口的他。
「喝酒了？」他過來扶著我。
「喝了一點紅酒。」我酒量差，一小杯就暈暈乎乎了。
顏康扶著我在副駕駛坐好，給我系上了安全帶。
他坐上車，並沒有馬上啟動，而是湊過來抱住了我。
「原來，等人的感覺是這樣的。對不起，麗華，以前讓你等了我那麽多次，以後不會了。」
我皺著眉頭推開他，嘟囔著：「快開車，我要回家睡覺！」
他輕笑著摸摸我的頭：「就這點酒量還敢喝酒？以後要把你看牢點了，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9
顏康仿佛變了一個人，我們的關系也發生了顛倒，他變得異常黏人。
他開始每天按時接我下班，不再與那些舍友聚會，而是堅持要在家和我一起吃晚餐。
當我表示自己需要復習考證，沒有時間和精力做飯時，他主動提出由他來做飯。
他真的做到了。
每天回家的路上，他會在小區外的超市買菜，一到家就鉆進廚房忙碌。
我曾以為顏康不會做飯。
畢竟，他從未為我做過一頓飯。
沒想到，他的廚藝竟然還不錯。
原來，他不是不會，只是以前不願意為我做飯而已。
李玉兒就曾在社交媒體上曬過他煮粥的照片。
現在，顏康似乎想要向我展示他所有的廚藝，每天的菜肴都不重復。
吃完飯後，他也不讓我洗碗，而是催促我去學習。
顏康的細心和體貼讓我感到不安。
我沒有感到輕松，反而覺得壓力山大。
因為在我學習時，他總是時不時地開啟書房的門，問我是否需要喝水或吃水果。
這讓我感到煩躁。
於是，我騙他說最近要加班，每天都是八點才下班。
實際上，我是在辦公室學習。
沒有他的幹擾，我終於能夠安靜地學習了。
這天，下班後我拿出復習資料開始學習。
半小時後，整棟大樓突然停電了。
我詢問了保安，他說可能是路線出了問題，正在找人檢修。
我收拾好資料，直接去了馬路對面的咖啡廳。
點了一杯咖啡後，我在那裏刷了兩個小時的考題。
結束後，我又回到了馬路對面的辦公樓下。
我告訴顏康最近加班，不用來接我。
但他仍然堅持每天晚上八點過來。
我到樓下時，他的車剛好開來。
最近，他的話特別多，總是找各種話題和我聊天。
問我工作怎麽樣，復習得順不順利，和同事相處得如何。
即使我只是敷衍地回答，他也熱情不減。
但今晚，一路上他都沈默不語。
正好，我可以閉眼休息一會兒。
10
回到家，我正在換鞋，顏康終於打破了沈默。
「你這幾天並沒有加班，對嗎？」
我楞了一下，直接承認：「是的。」
「每天下班後，我直接開車到你們公司樓下等你。通常六點半左右到，然後在車裏等你一個半小時。今天也一樣，但我剛到，大樓就停電了。我看到你從大門跑出來，還沒來得及叫你，你就朝馬路對面跑去。我跟著你，看著你在咖啡廳做題，直到八點。」
「啊，你看到了啊，怎麽不叫我。」我有些尷尬。
「這幾天，你沒有加班，都是在辦公室學習，對嗎？那你為什麽不回家學習呢？麗華，我們還沒結婚，你已經厭倦回家了嗎？寧願躲在辦公室，也不想見我？我哪裏做得不好，你告訴我，我可以改。」
既然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我抿了抿嘴唇：「好吧，我覺得我們是該好好談談，關於我們的關系——」
「麗華，我突然想起來，明天我要出差。」顏康突然打斷我，「明天要早起，今天早點休息，有什麽事，等我們回來再談吧！」
我不確定是不是我的錯覺，他的眼神裏似乎帶著一絲恐懼。
我嘆了口氣：「好吧！你行李收拾好了嗎？」
「還沒。」
「那你抓緊時間收拾吧，我先去洗澡。」
以前，顏康每次出差，都是我幫他收拾行李，但現在我已經沒有那個耐心了。
早上，看到顏康拎著行李箱出門，我竟然有一種久違的輕松感。
這幾天都不用面對他了，我可以好好享受獨處的時光了。
顏康出差的第三天，中午，我接到了李玉兒的電話。
她告訴我，顏康重感冒，正在中心醫院打點滴。
利用午休時間，我打車去了醫院。
顏康臉色蒼白，靠在躺椅上打點滴，整個人顯得無精打采，看起來確實病得很嚴重。
「你不是出差了嗎？」我走到他身邊。
顏康睜開眼，看到我，眼睛裏先是驚喜，然後變成了心虛。
「麗華，你怎麽來了？誰告訴你的？」
「我告訴她的！」端著熱水杯的李玉兒從門外走進來。
她看著我，義正言辭：「你到底對阿康做了什麽？害得他連家都不敢回，這幾天都住在鳴子家。有你這樣霸道的人嗎？你太過分了！」
我看向顏康：「是你說的出差。」
顏康不敢直視我的眼睛，聲音虛弱道：「對不起，麗華，我騙了你，我沒有出差。」
我明白了，他在逃避。
他也意識到我們之間出了問題。
上次他戳破了我加班的假象，我正好借此機會，準備跟他好好談一談。
他卻用出差的謊言來逃避，寧願住在朋友家，不跟我碰面，也不想直面我們的問題。
「顏康，一味逃避不是辦法。你知道的，我們需要談一次。」
「好，能不能等我病好了以後再談？」他的眼神裏滿是祈求。
「行。」我點頭，「那你好好休息，我去上班了。」
「麗華！你不留下來嗎？」他可憐巴巴地望著我。
「只是感冒而已。」我語氣冷淡，「你一個成年人，用不著這麽矯情吧？」
聽到這句話，顏康僵住了，猛地擡頭看向我。
從他受傷的眼神我能感覺到，他聽出來了。
第六章
這句話正是他曾經對我說過的。
去年冬天，一次我發燒到三十八度五，晚上我去醫院打點滴。
看著周圍的人都有人陪，只有我一個人孤零零，我忍不住打電話給顏康，讓他來醫院陪我。
他冷冰冰地拒絕道：「你一個成年人，用不著這麽矯情吧？只是個感冒，沒了我你還打不成針了？」
電話那頭傳來吵鬧的音樂聲，李玉兒還在喊著：「阿康，到你的歌了！」
我重感冒，他卻和朋友們在K歌。
那一刻，我只感覺透心涼。
怪我沒出息，後來只冷戰了幾天，就被他三言兩語哄好了。
顏康應該也想到了這件事，他聲音顫抖：「對不起。」
他親口說出的話，像利劍一樣直刺人心，但他自己卻毫無察覺。
直到利劍調轉方向刺向他，他才明白什麽叫「惡語傷人六月寒」。
這樣的人，除非自己親身體驗，永遠不知道什麽是感同身受。
旁邊的李玉兒看不下去，心疼地看向顏康：「是你生病了，她作為女朋友不管不顧，就這麽準備把你丟下，憑什麽你還要道歉？」
我輕輕笑了：「你看，你不缺人關心照顧。」
「我當然不會像你一樣冷心冷肺，我會把阿康照顧好的！」李玉兒昂著腦袋大聲道。
我無話可說，轉身離開。
11
晚上，顏康並沒有回家。
他發資訊告訴我，他暫時還住在鳴子家，等病好了再回來和我認真談一談。
其實，對於我們的關系，我已經做好了決定，那就是分手。
「分手」兩個字，說起來容易，但真正下定決心還是挺難的。
我和顏康在一起太久了，從大三開始，到現在畢業五年多，我們談了七年的戀愛。
開始的幾年，我們是真的相愛，也真的甜蜜過。
大學時期時間多，我們約會的足跡遍布這座城市的各個角落。
這座城市見證了我們的美好過往，每一個風景優美的地方都留下了我們打卡的照片。
畢業季，我們幫彼此修改完善簡歷，一起奔赴各大招聘會。
工作落實後，我倆開心地跑到山頂喝啤酒大聲唱歌。
租了房子，我們一起用心布置我們的小家，暢想未來的美好。
那時候，每一天都很開心。
我們之間，什麽時候開始變的呢？
是從顏康的心開始飄忽的時候吧。
準確地說，是從李玉兒重新出現在我們生活中開始。
上大學時，我就聽過李玉兒的名字。
那時候，我跟顏康在學生會同一個部門，關系還不錯。
聽他身邊的朋友說過，他在追一個女生，叫李玉兒。
不過因為我跟李玉兒不在同一個專業，還從來沒見過她。
顏康在我眼中很優秀，能力出眾，大二時升為我們部門的部長，是當時學生會會長培養的接班人。
他專業成績突出，每個學期都能拿到獎學金。
他還很仗義，有一次學生會承辦的活動中出了點差錯，主要是我們部門另一個同學的責任，可是顏康站出來，把所有責任自己擔了。
平時遇到什麽問題，我向他請教，他都會耐心指導幫助我。
我想，我對顏康的喜歡，一開始是從崇拜開始的吧。
除了內在美，他還有外在美，挺拔的身高和俊秀的臉，讓人挑不出毛病。
在我的眼中，顏康是完美的，是讓我會忍不住心動的物件。
可這樣完美的人，追了李玉兒兩年都沒追上。
李玉兒談戀愛後，顏康肉眼可見地頹喪了，連笑容都帶著苦澀。
我替他感到委屈和不值。
這麽優秀的人，李玉兒為什麽不喜歡呢？
大三時，一個平平無奇的晚上，學生會開完會散場後，我鼓足勇氣向顏康表白了。
讓我欣喜的是，他答應了。
談戀愛後，顏康一天天開心起來，連笑容都變多了。
從他看我的眼神，我知道，他也是喜歡我的。
快畢業時，我們在學校裏偶遇過李玉兒一次。
我並不認識李玉兒，發現他直楞楞盯著那女孩看，問了才知道。
原來，那就是一次次拒絕他的女孩啊。
是他求而不得的人。
李玉兒挽著她當時的男朋友。
我有些明白李玉兒拒絕他的原因了。
李玉兒的男朋友並不帥，個子還矮，跟她個頭差不多。
不過，他一身名牌。
原來，顏康輸在了這裏。
他哪裏都好，除了一點，家世太普通了。
他是靠自己的努力考出來的小鎮做題家，爸媽都是普通打工族。
李玉兒手裏的那個包都要幾萬塊。
這是顏康沒法提供給她的。
12
畢業後，李玉兒去了外地。
三年前，她回到這座城市，開始頻繁出現在我們生活中，以顏康朋友的身份。
顏康被她牽動著心緒，慢慢在我們的關系中走神。
無論任何時候，李玉兒一個電話就能把他從我身邊叫走。
我吵過鬧過，反而把顏康推得越來越遠，他對我越來越不耐煩。
不是沒想過分手，但我不甘心。
我沒做錯過任何事，憑什麽要我放手？
不管吵得多厲害，我從來沒提過「分手」兩個字。
我害怕，一旦提出來，顏康會真的答應，那就沒有後悔的余地了。
我心裏明白，我對顏康還有愛，還舍不得結束。
我以為，我會一直這樣跟他耗下去。
可我沒料到，我也有精疲力竭的時候。
曾經那樣滿的愛，就這樣晃著晃著，全部灑了出去。
直到一點都不剩。
原來，我對他的愛也有耗盡的一天。
第七章
發現他再也不能牽動我的情緒時，我明白自己不再愛了。
我沒有遺憾，只有滿身的輕松。
做出分手的決定，是我這段時間深思熟慮的結果。
既然確定不愛了，那就沒有繼續在一起的必要了。
曾經，我以為我們會一直走下去，結婚生子，攜手到老。
對於未來的美好生活，我暢想過無數次。
不過，及時止損也未嘗不可。
二十八歲的我不再年輕，可能以後再也遇不到這樣深愛的人了。
但那又如何呢？
生活又不是只有愛情。
二十八歲的我也不老，調整自己重新出發，也為時不晚。
對於這段感情，我不後悔。
我們的開始是美好的，我體驗過被愛的感覺。
在這段感情裏，我深愛過，付出過，也收獲過。
我並沒有覺得荒廢了青春。
這段經歷讓我更成熟、從容。
我愛得起，也放得下。
13
第二天，第三天，顏康依舊沒有回家。
我不知道他是否仍在逃避。
正打算下班後去找他直面問題時，我接到了我媽的電話。
我媽說，我爸這幾天總是抱怨腿疼，去醫院拍了片子，也沒查出什麽問題。
我有些擔心：「你們明天過來，我帶爸做個全面的檢查，大醫院還是更可靠一些，媽你順便也做個全身體檢。」
爸媽住在老家的小縣城，坐動車到這座省會城市只要一個多小時。
我請了兩天假，早上九點多去火車站接他們。
我爸檢查完後，很幸運，不是什麽大問題，只要好好休息就可以了。
媽媽的體檢也一切正常。
還剩周五一天假，加上周末兩天，我決定帶他們出去逛一逛。
我在酒店為他們訂了房間，帶著他們盡情玩了三天，拍了很多照片。
送他們去火車站的路上，我挑了一張我們三人的合照發在了朋友圈。
剛發完，就接到了顏康的電話。
「叔叔阿姨來了？」
「嗯。」
「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為什麽要告訴你？」
「我可以和你一起，帶他們去玩啊。」
「你不是說，你不擅長和長輩打交道，還沒有做好見家長的準備嗎？」
電話那頭沈默了。
「今天晚上，我們見面談一談吧，一直拖著也不能解決問題。」
說完我直接掛了電話。
我和顏康談了七年，彼此都沒見過對方的父母。
剛開始是因為還年輕，沒有考慮那麽遠。
過了二十五歲，我有了結婚的想法。
過年時，我試探著對顏康說，想和他一起回老家。
他沒有答應，說太突然了，沒有提前和父母打招呼。
去年五一，我爸媽來這邊玩，我想讓顏康陪我們，他再一次拒絕了。
他說自己不擅長和長輩打交道，還沒有做好見家長的準備。
他還責怪我總是這樣給他制造壓力。
後來，我就沒有再提過見家長的事。
14
到了火車站，離發車時間還有一段時間，我就陪著爸媽在外面坐著聊天。
快到點了，我送他們朝進站口走去。
「麗華！」熟悉的嗓音從身後傳來。
我回過頭，看到雙手提滿禮盒的顏康。
「叔叔阿姨，我是麗華的男朋友，這幾天有事忙，抱歉沒來得及陪你們。」他滿臉笑容，自顧自地說下去，「這是我給你們買的補品，一點心意，不要嫌棄。」
爸媽驚訝地看看他，又看看我，不確定這是不是真的。
「爸媽，時間快到了，你們趕緊走吧，我後面再跟你們解釋。」我催促著他們。
爸媽茫然地進了火車站。
回過頭，我變了臉色：「顏康，誰讓你過來的？」
「我是你男朋友，叔叔阿姨來了，我不見一面多失禮。」
「你現在知道失禮了？以前你可不是這麽說的。」
「麗華，以前我不夠成熟，是我錯了，我向你道歉。」
「你今天的行為很冒昧。」我靜靜地看著他，「回去吧，我有話對你說。」
進了家門，我一坐下就直奔主題：「以前是我自欺欺人，假裝沒看到我們之間的問題，其實我們之間的狀態早就不正常了。這段時間我認真思考過，也做出了決定，顏康，我們——」
「麗華，我們結婚吧！」顏康突然打斷我的話，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精致的小盒子。
他開啟盒子，裏面是一枚璀璨的鉆戒。
我一時楞住。
他接著道：「這幾天我沒有回家，就是在考慮跟你求婚的事，鉆戒是我跑了好幾個地方才買到的，是你喜歡的款式。」
面前的鉆戒是心形的設計，的確是我喜歡的樣式。
我想起來，曾經在雜誌上看過這樣的設計。當時我把雜誌舉到顏康面前，問他好不好看。
其實，只是在試探他對結婚的態度。
他隨意掃了一眼，推開雜誌，冷冷道：「難看死了。」
那時候，我很失落。
因為我是真的想和他結婚，做夢都期待他跟我求婚。
如今，他真的跟我求婚了，我卻再也不會因此而欣喜了。
期待也是有時效性的，過期了，就作廢了。
「麗華，你願意嫁給我嗎？」顏康深情地望著我。
第八章
「不願意。」我每一個字都包裹著無情。
15
顏康似乎早已預料到這樣的答案，並沒有表現出任何驚訝。
他勉強擠出一個苦澀的笑容，看起來快要哭出來：「是因為生日那天嗎？」
「什麽？」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艱難地說：「你過生日那天，我失約了。第二天早上，你沒有做早餐，不再給我發資訊。我出去玩，你不再一遍遍給我打電話，問我在哪裏，催我回家。李玉兒靠近我，你不再生氣。所有的改變，都是從那天晚上開始的。」
我搖搖頭：「不是的，那天晚上只是壓垮我們關系的最後一根稻草。我們之間的問題早就存在了，是一天天積累下來的。」
「我知道，我以前做得不夠好，你生氣是應該的。麗華，我只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會改的。我會變成讓你滿意的男朋友，直到你願意嫁給我。」
他的聲音帶著哽咽：「我每天早上給你做早餐，接送你上下班，我的副駕駛再也不讓別人坐。你喜歡吃蝦，以後我負責剝殼。假期我就陪你去旅行，你想去哪裏我們就去哪裏。我減少跟朋友的聚會，每天都回家吃飯。我再也不會忘記你的生日，不會錯過任何一個紀念日。」
我靜靜地看著他，一言不發。
他更加急切地說：「和李玉兒的關系是我沒處理好，以後，我不再見她了。她的微信、電話所有聯系方式，我通通都刪除。」
我輕輕嘆了口氣：「所以你看，哪些地方做得不好，你不是很清楚嗎？作為男朋友，你知道哪些事不該做，怎樣對女朋友不恰當，但你還是做了，在我質疑你的時候還反過來指責我。只不過是因為你不在乎我罷了，你利用我喜歡你，不把我的態度當回事，不尊重我，認定了無論你怎麽對我，我都舍不得離開你。這就叫，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吧！」
「對不起！」他只是一個勁地道歉。
「我們不再相愛，分手是最好的結局。」
「不是的！麗華，我還愛你，我一直都愛你！」
「不好意思，我並沒有感受到你的愛。我感受到的只有你對我的冷漠、忽視和踐踏。我認為，你愛的人是李玉兒。對於她，你有求必應，隨叫隨到，呵護備至，這才是愛！」
「我也以為，我對她還有感情。可那都是錯覺，感覺到你要離開了，我才發現，我愛的人一直是你，一想到要失去你我會痛不欲生！李玉兒談了那麽多男朋友，我卻從來沒有這樣的感覺。連你坐一下別的男人的車，我都會嫉妒。是我笨，是我遲鈍，沒有清醒地認識到自己對你的感情。我對李玉兒只是沒追到而殘留的一點不甘心，是男人該死的自尊心和劣根性作祟，是我沒忍住蠢蠢欲動的心！」
「我不愛你了。」我語氣淡淡，「我不想再委屈自己跟你在一起了。我很好，值得一份美好的感情，值得一個專心對我的愛人。」
顏康絕望地捂著頭蹲在地上。
我正要去收拾自己的行李，門鈴響了。
剛開啟門，李玉兒拎著一個背包滿臉慌張地沖了進來。
「阿康，你刪了我的微信？給你的電話也打不通，你怎麽可以這樣對我？」李玉兒滿臉淚水蹲在顏康對面，「我的房子水管爆了，只有你能收留我了。」
我還沒開口，她猛地擡頭，理直氣壯地瞪著我：「這是阿康買的房子，你沒資格反對！」
「我沒說反對呀，你們愛怎樣怎樣。」
說完我回房間開始收拾東西。
「滾！」客廳裏傳來顏康巨大的吼聲。
「阿康，你吼我？」李玉兒不敢相信的語氣，「你從來沒兇過我，你怎麽可以？」
「我不想再說第二遍，我家不歡迎你，現在滾出去！」
幾分鐘的安靜後，我聽到大門猛烈關閉的聲音。
我只撿重要的衣物裝起來，其他的都舍掉了，一共也就裝了兩個行李箱。
拖著箱子走出來，我看到客廳只剩顏康一人了。
他慌張地跑過來拽住我的箱子：「別走，麗華，求你了。」
「別再做無用功了。」我冷靜地把行李箱拖過來。
剛出門口，身後傳來他的聲音：「你再也不會原諒我了，是嗎？」
我回過頭：「再見，顏康。」
再見了，我曾經死心塌地愛過的人。
此去一別，願我們各奔前路，永不再見。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