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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災年,我把福氣帶回了娘家

2024-12-31心靈

「娘,你快醒醒……你快醒醒……」

「阿奶,你不要賣我大姐……你不要賣我大姐……」

「死孩子,給我滾一邊兒去……」

「死孩子,你再不放手,信不信我打死你……」

吵吵嚷嚷,張虎蘭迷迷糊糊睜開眼。

她只感覺頭痛欲裂,腦袋像是要炸了一般。

「誰在我屋裏吵架啊?」

「昨晚一定是喝的假酒……」

張虎蘭揉了揉眼睛,腦子清醒了一點。

「娘你醒了……」

陳三丫驚喜地抱著張虎蘭不停搖晃。

「停停停,別搖了,我腦漿子都快被搖出來了。」

張虎蘭頭實在痛得很,還不等她反應過來怎麽有小孩兒喊她娘時,陳三丫就哭著喊道:「娘,你快救救大姐,不要讓阿奶賣了大姐……」

「娘?」

「大姐?」

「賣孩子?」

張虎蘭的腦子立刻清醒,一股記憶沖刺進大腦。

她也看清了現場的情況。

五歲的陳三丫正抱著她喊娘。

曹老老婆子抓著十歲的陳大丫往外面拖。

八歲的陳二丫死死抱著老婆子的腿不讓她走。

還有一個婦人正在拉拽陳二丫。

門檻上坐著一個七八歲的男孩在看熱鬧。

院門外還有不少人在指指點點。

「臥槽……」

張虎蘭這下是徹底清醒了,她也很快明白現在是個什麽情況。

上半年遇上蝗災,小麥減產大半,嚴重的地方幾乎顆粒無收。

秧苗插下去後,雨水又開始變少。如今田裏都幹出裂縫,秧苗都開始發黃卷葉子。

過完冬,每家每戶本就沒什麽糧食,就等著夏收後續命。

結果夏收落空,秋收估計也無望。現在家家都在挖野菜過日子。

原身婆婆就想賣了她大女兒去換糧食。

原身上前阻攔,因為天天吃不飽,身體乏力,被陳家小兒媳婦兒喬氏給推倒,腦袋撞到了石頭,一下就去了。

這她娘的能忍?

上輩子不孕不育被臭男人一家嫌棄而離婚,這些年一直一個人飄著,現在一下多了三個崽兒,她心裏不知有多高興。

但是此刻……有人要賣她崽兒,這她能忍?

「敢賣我女兒,老娘和你們拼了……」

張虎蘭深吸一口氣,把陳三丫往邊上一推,爬起來就朝喬氏撲了過去。

喬氏被張虎蘭一下給撞出去好幾米遠摔倒在地,張虎蘭也差點踉蹌栽倒。

曹老婆子還沒反應過來,張虎蘭穩住身體,反手一把薅住曹老婆子的頭發,然後使勁往後一拉。

曹老婆子痛得大叫,「你個喪門星,還不快放手……」

放手?張虎蘭可沒打算放手。

見曹老婆子還抓著陳大丫不放,張虎蘭一手扯頭發,一手去摳曹老婆子的眼睛。

」你再不把我女兒放了,我摳瞎你眼睛。「

曹老婆子趕忙松開陳大丫,擡手護住雙眼。

陳大丫脫身,連忙拉起地上的陳二丫退到三丫那裏。

三個孩子都瞪大眼睛看著發飆的娘親。

三丫抹了把眼睛,「大姐二姐,娘好厲害呀!」

大丫二丫也覺得娘親這會兒好厲害。

見大丫二丫都跑遠,張虎蘭這才松手,不過她在後面狠狠踢了一腳,將曹老婆子給踢了個狗啃屎。

「哎喲……」

「這惡毒媳婦兒打婆婆喲……」

「你就不怕被雷劈啊……」

張虎蘭吐了口唾沫,「我呸……要打也是打你這老不死的。」

「哎喲,大夥兒都聽聽,這毒婦都說的什麽話啊……」

張虎蘭懶得搭理死老婆子,走到三個女兒身前,開口問道:「你們有事沒有?有沒有傷到哪裏?」

大丫二丫都搖頭,「娘,我們沒事。」

「娘,你頭上流血了。」

張虎蘭摸了下後腦勺,疼得她呲牙。

收回手一看,滿手的血。

「怎麽回事?」

院門外傳來呵斥聲。

看熱鬧的人趕緊分開,讓出一條道來。

陳老漢和陳大郎陳二郎走了進來。

陳大郎看見老母親趴在地上,急忙上前去攙扶。

陳二郎看見自己媳婦兒也歪坐在地上,也是心急的趕緊去扶。

陳老漢大聲問:「究竟怎麽回事?」

曹老婆子立即哭喊道:「哎喲,我和老二家的都被那毒婦給打了,這還有沒有天理了……」

陳老漢和陳大郎都看向張虎蘭。

陳大郎面目猙獰,「臭婆娘,你敢動手打娘?」

張虎蘭看向陳大郎,這他媽的就是原身丈夫?也太他媽醜了吧?

還好三個女兒都像原身,不然以後可怎麽找婆家。

陳大丫帶著哭腔,說道:「爹,阿奶要賣了我,娘攔著阿奶不讓。小嬸子把娘推倒了,娘的頭都磕破了,流了好多血。」

陳大郎吼道:「賣了就賣了,一個賠錢貨留在家裏幹嘛?」

大丫被吼,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掉,卻不敢哭出聲來。

陳大郎雙目噴火的看向張虎蘭,「臭婆娘,還不快過來跪下給娘道歉?」

「道歉?還跪下道歉?」

「我道你姥姥個腿兒……」

張虎蘭覺得原身一定是眼瞎了,不然怎麽會找這麽個玩意當丈夫?

長得醜不怪他,那是他爹媽沒把他造好。

但是長得醜還不知道疼媳婦兒,這他媽的就不能忍了。

陳老漢也開口了,「老大媳婦兒,不管怎麽說,你也不該動手打你婆婆,她是長輩,你過來道個歉。」

張虎蘭根本沒搭理陳老漢,她現在已經在想怎麽離開這裏了。

讓她和這樣的一家人一起過日子,那她還不如再死一次算了。

還有那陳大郎,要是和這麽醜的人同床共枕……

咦……張虎蘭想想就覺得惡心……

「臭婆娘還楞著幹嘛?還不快過來給娘道歉?」

張虎蘭在想辦法,還是沒搭理陳大郎。

「臭婆娘,我看你是想挨打了。」陳大郎說著朝張虎蘭走了過去。

三丫嚇得躲到張虎蘭身後。

大丫連忙拉了一下張虎蘭,「娘……」

張虎蘭看了走過來的陳大郎一眼,轉身就跑進了廚房。

「你跑?我看你往哪裏跑……」陳大郎跟著進了廚房。

但張虎蘭已經從廚房繞到了正屋,她手裏還拎了把菜刀。

張虎蘭一把抓住坐在門檻上看熱鬧的陳二郎兒子,菜刀已經架在了陳大寶的脖子上。

「住手……」

「你要幹什麽……」

「不要傷害我兒子……」

陳老漢、曹老婆子,以及陳二郎兩口子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張虎蘭看向陳大郎,「你再上前一步,我砍了他。」

陳大寶嚇得臉都白了,他就是看個熱鬧,這關他什麽事啊?

「大郎你別動……」曹老婆子連忙喊。

陳大寶可是他們陳家的獨苗,要是有個什麽好歹,那可怎麽辦啊?

見陳大郎不再朝她逼來,張虎蘭立即拉著陳大寶走到大丫三姐妹身前。

「你們都給我聽好了,誰要是敢亂動,我就立馬砍了他,讓你們陳家絕後。」

曹老婆子和喬氏連忙說,「我們不動、我們不動,你千萬別傷害大寶。」

張虎蘭看向陳大郎,「你站到他們一起去。」

「大郎你快過來,千萬別激怒她。」

曹婆子現在就怕張虎蘭腦子一熱,一刀把陳大寶給砍了。

張虎蘭用陳大寶威脅他們,也是想到這一家人都把陳大寶當寶貝,看得十分重,只有用陳大寶來和他們談條件。

張虎蘭也沒覺得用一個孩子來威脅陳家人有什麽過意不去,這小東西以前可沒少欺負三丫。

陳老漢深吸一口氣,說道:「老大媳婦兒,你這事幹什麽?有什麽事咱們坐下來好好說,你幹嘛動刀子?」

「好好說?你兒子都要上來打人了,這叫好好說?」

「那你想怎麽樣?」

張虎蘭說出了她的目的,「我要和陳大郎和離。」

「你敢?」

陳大郎不同意,雖然他嫌棄張虎蘭沒有給他生兒子,但張虎蘭長得好看,村裏不知道有多少人羨慕他。

張虎蘭舉起菜刀,「那我砍了他。」

曹老婆子連忙喊:「不要,我們答應。」

「娘……」

陳大郎看向曹老婆子,眼裏全是不願意。

「大郎,大寶是咱們陳家唯一的血脈,他不能有事啊。」

陳二郎和喬氏說道:「大哥,我們就大寶一個孩子……」

陳老漢開口道:「老大媳婦兒,事情沒有到那一步,你把刀放下,今天這事兒誰也不提了,以後一家人好好過日子。」

「別說那麽多,你們答應還是不答應?」

「你真的要和離?你要知道,現在正是鬧饑荒的時候,你一個人以後怎麽過活?」

大丫二丫三丫臉色慘白,娘不要她們了,娘要走了……

三丫苦兮兮的說,「娘,不要丟下我們……」

大丫二丫也都眼淚汪汪的看著張虎蘭。

張虎蘭瞪了三個丫頭一眼,「誰說我要丟下你們了?」

張虎蘭看向張老漢,說道:「不是我一個人走,我要帶著大丫她們三個一起走。」

「不可能。」陳大郎又立即拒絕。

他還要用三個賠錢貨賣錢的呢,要是都被帶走,他還怎麽賣錢?

張虎蘭舉起菜刀,「那我砍了他。」

曹老婆子立即大叫:「我們答應,你把她們都帶走。」

張虎蘭看向陳老漢,家裏是他當家,得陳老漢開口才行。

陳老漢問:「沒有商量的余地了?」

「沒有。」

陳老漢又深吸了口氣,然後點頭,「好,你們和離。」

「我們已經答應了,你快把大寶放了。」曹老婆子喊。

張虎蘭道:「先寫文書,去把裏正找來做見證人。」

陳老漢看著張虎蘭,眼裏有冷意。

張虎蘭回應他的是手裏的菜刀,「趕緊去,不然我砍了他。」

「老二,去請裏正。」陳老漢一字一句的說。

陳二郎趕緊跑去請裏正。

外面看熱鬧的人都驚奇的看著陳家的八卦。

以前的張虎蘭一直都是逆來順受,今天怎麽突然變得這麽強硬了呢?

裏正已經在來的路上了,陳家鬧得這麽兇,作為裏正,肯定是要來看看的。

陳二郎在半路遇上裏正,然後就把事情添油加醋的說了,反正就是張虎蘭怎麽怎麽不對,毆打婆婆和弟媳,還拿刀威脅侄子,簡直就是天底下最毒的毒婦。

裏正啥都沒說,都是一個村裏的,哪家什麽情況他還不清楚?

裏正進入陳家院子,陳老漢倒是沒有添油加醋的把事情說了一遍。

裏正就看向張虎蘭,問道:「張氏,你真的想好要與陳大郎和離了?家家都有難念的經,磕磕碰碰總是少不了的。」

張虎蘭點頭,「裏正不用再勸,我已經想好了,這個家我實在是呆不下去了,還請裏正做個見證。」

張虎蘭接著又說,「他們有一點沒有說清楚,我不只是要和離,還要帶走我的三個孩子,我要陳大郎寫一份斷親書,從此以後我的三個女兒和陳家再沒瓜葛。」

「你休想……」

陳大郎已經忍到了極點,這臭婆娘太得寸進尺了。

張虎蘭再次舉起了菜刀。

曹老婆子給了陳大郎一下,「你就別說了,全都答應她,我只要我的大寶。」

裏正看向陳老漢,陳老漢深呼吸點頭,「都答應她。」

兩邊都說好,裏正也不再勸,給寫了和離書和斷親書,陳大郎按了手印。

裏正把和離書和斷親書拿給張虎蘭。

曹老婆子又喊:「都滿足你了,你快把我大寶放了。」

張虎蘭沒搭理曹老婆子,看過文書沒問題後,就朝陳老漢他們喊:「你們都進屋去。」

陳老漢冷冷的說,「文書都給你了,你為何還不放人?你還想怎樣?」

「人我會放的,只要你們不亂來,我不會傷害你們的大孫子。」

張虎蘭又看向門口,「你們都讓開。」

看熱鬧的人讓出一條路,張虎蘭就對三姐妹說,「大丫二丫三丫,你們都跟我走。」

三姐妹抓著張虎蘭衣服緊緊跟著。

退到門口,張虎蘭對喬氏說,「你跟我走,到了村口我會放了你兒子,其余人不準跟著,不然就別怪我不客氣。」

張虎蘭手裏的菜刀一直架在陳大寶脖子上,陳家人只能是張虎蘭說什麽就是什麽。

喬氏跟著張虎蘭往村外走,到了村口。

陳家人也跟著後面,只是離得遠一些。

張虎蘭有些不放心,就喊道:「你們再敢往前走一步試試?」

陳家人只能憋屈的停下。

張虎蘭挾持著陳大寶一直退到了村子外面好遠,見陳家人沒再跟著,她才把陳大寶推向喬氏,然後帶著三姐妹就往遠處跑。

母女四人一口氣跑了很遠,見後面沒有人追來,她們才停下來歇口氣。

「娘,咱們要去哪兒啊?」大丫很是擔心的問。

「娘帶你們回外婆家,以後你們跟著娘,娘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你們。」

三丫撲在張虎蘭懷裏,「娘,只要能和娘在一起,去哪裏都行。」

現在張虎蘭也沒辦法,只能帶著桑孩子回原身的娘家看看。

她先前有想過再敲陳家人一些銀子的,但是從原身的記憶裏得知,陳家估計連五十文錢都拿不出來。

想想還是算了,免得把陳家人逼急了,到時又出現什麽麻煩。

只要能帶著三個孩子離開就行,其他的都無所謂。

說起原身的娘家,張虎蘭真覺得原身眼瞎,而且還是豬腦子。

原身娘家是不同意她嫁給陳大郎的,家裏窮不說,而且她們打聽過了,這陳家人並非什麽良善人家。

至於張虎蘭說的醜,其實陳大郎也沒那麽醜,只是張虎蘭看過的美男子太多了而已。

原身真是豬腦子,陳大郎隨便哄騙幾句說回一輩子對她好就信了。

原身硬是要嫁給陳大郎,和家裏大吵大鬧,說不讓她嫁,她就死在他們面前。

張家老口子也沒辦法,總不能真看著女兒死在他們面前,最後就隨她去了。

原身和陳大郎成親,張家沒要陳家的彩禮,同樣也沒有嫁妝,成親時,張家連人都沒來。

等成親後,陳大郎的態度就完全變了,對原身不是打就是罵。

原身也把責任歸於自己,認為是自己沒有生兒子的緣故。

張虎蘭真想抽原身幾個嘴巴子,只是她現在要是抽的話,疼的肯定是自己。

張虎蘭唏噓不已,這女人吶,一定要有主見,要有腦子。

其實她自己以前也是看錯信錯了人,不然怎麽會被人家離婚?

張虎蘭想著原身的往事,大丫撕了自己衣服給張虎蘭包紮頭上的傷。

三丫在邊上問:「娘,外婆家在哪裏呀?」

十幾年了,原身在最開始倒是回過娘家,但張家老兩口一直生著氣。都沒讓原身進門。

後來原身也就沒再回去過,算算時間,應該有七八年沒回去過了。

大丫倒是去過一次,但當時年紀太小,記不得了。

張虎蘭說道:「你們外婆家也不是特別遠,走兩個時辰就差不多到了。」

「咕嚕嚕……」

三丫的肚子叫了幾聲。

張虎蘭嘆氣,別說孩子了,她現在都餓得眼冒金星了。

昨晚就沒吃東西,早上一起來就幹架,又跑了這麽久,太陽又大,現在真是又渴又餓。

「三丫,你先忍忍,等到了外婆家就有吃的了。」

張虎蘭心裏也沒底,要是張家不讓她進家門,她只能厚臉皮賴著不走了,總得先有個落腳的地方才行。

「娘,我不餓。」三丫仰著頭小聲的說。

張虎蘭摸了摸三丫的頭,「傻孩子,能不餓嗎?娘現在也餓,但是現在沒辦法,只能先忍一忍。」

三丫乖巧點頭,「嗯嗯,娘,那咱們快走吧。」

歇了會兒,已經緩了口氣,張虎蘭就帶著三個丫頭繼續趕路。

剛走沒幾步,張虎蘭突然停下。

她看向路邊的亂石堆,亂石堆上面爬滿了藤曼。

張虎蘭眼睛一亮,「野地瓜?」

她也是出生在七十年代的農村,小時候也是餓過肚子的。

她經常跑路邊或林子裏去刨地瓜吃,甜甜的很好吃。

張虎蘭蹲下身,扒開藤曼去找,野地瓜是分公母的,公的不能吃,只有母的能吃。

張虎蘭扒拉了幾下,找到一顆指頭大小紫紅色的果子。

這裏也沒水洗,好在是長在亂石堆上面的,泥不是很多,張虎蘭在衣服上蹭了幾下就餵給三丫,「三丫,快吃。」

三丫張口一咬,眼睛頓時放光,「娘,好甜!」

「好吃吧!」

「嗯嗯,可好吃了!」

「大丫二丫,都別楞著了,趕緊找,要找我剛才那樣的,果子上長了很多小疙瘩的那種不能吃。」

一大三小母女四個就趴在地上扒拉野地瓜。找到了,在衣服上蹭幾下就塞進嘴裏。

這一片的野地瓜藤不少,四人扒拉了有小半個時辰才罷手。

每人都吃了幾十顆野地瓜,肚子裏有了點東西,也有了力氣,然後繼續趕路。

翻山越嶺的,張虎蘭也不害怕,她手裏還拎著那把菜刀呢。

半下午的時候,她們終於走到原身娘家,大坪村。

在離村子很遠的地方就已經看見有不少人在挖野菜,今年永寧國大面積受災,搞不好要死不少人。

張虎蘭心裏越發沒底,娘家人都沒飯吃,她再帶幾張嘴回來……

都到村口了,張虎蘭也管不了那麽多,先去看看再說。

尋著記憶來到張家屋門外,院門虛掩著,從裏面傳來說話聲:「老頭子,把藥喝了。」

「不喝,誰讓去抓藥的?說了不讓你們去抓藥。」

「你個死老頭子就是倔得很,還不是虎軍擔心你的傷。你不喝拉倒,等虎軍回來,你自己跟他說。」

「誰來也沒用,說不喝就不喝。喝那玩意兒,苦不拉嘰還浪費錢。」

屋裏的老頭老太太鬥著嘴,張虎蘭深吸一口氣正準備敲門,一個驚訝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大妹?」

張虎蘭回頭一看,正是原身的大哥張虎軍,還有大嫂李氏和他們的兩個孩子,姐姐張大花,弟弟張小軍。

張虎軍和張小軍都背著背簍,背簍裏裝的柴。李氏和張大花挎著籃子。籃子裏裝的一些野菜。

張虎蘭發現李氏的肚子有些大,應該是有了身孕。

張虎蘭喊了聲,「大哥……嫂子……」

張虎蘭又讓大丫三個喊人:「大舅,舅母;表姐,表哥……」

李氏面無表情,對張虎蘭的到來說不上高興還是不高興。

她嫁到張家時,張虎蘭正和家裏鬧得厲害,可把家裏幾人折騰得夠嗆。

所以李氏對張虎蘭是沒什麽好感的。

張虎軍問道:「大妹,你站在外面做啥?怎麽不進屋啊?」

張虎蘭一時不知道怎麽和張虎軍說,於是就問道:「大哥,爹他怎麽了?」

「前些時候我和爹一起山上砍柴,爹不小心把腿給摔了。」

張虎蘭立即問,「爹的腿怎麽樣了?」

張虎蘭心裏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屋裏的老人就是她的父母一樣。可她並不是原身,這種情緒很奇怪。

張虎軍嘆了口氣,「唉,摔斷了,可爹犟著不肯看大夫,我把大夫請到了家裏,可他就是不讓看。我知道爹是心疼錢,可錢哪有人重要?」

張虎軍看著張虎蘭的頭再次問道:「大妹,你的頭怎麽了?」

張虎蘭沒說話,她有些不知道要不要進原身娘家的門。

現在這家裏的情況也是一塌糊塗,一個摔斷了腿,一個又懷了身孕。

要是正常年景還好,這又趕上饑荒,這一家子就指著張虎軍和沒成年的張小軍撐著。

她這時候拖著幾張嘴回來,這不是給娘家人添堵嗎?

可是張虎蘭心裏有一種沖動,很想進屋去看看,而且還有一種悲傷的情緒。

張虎蘭突然在心裏說,「是你嗎?你想去看看你的父母?」

沒人任何回應,但張虎蘭覺得一定是原身還沒走,她放不下三個孩子,心裏應該也有對父母的虧欠。

張虎軍進了院子,張虎蘭側開身,給李氏和張大花張小軍他們讓開路。

李氏也沒說讓張虎蘭進屋,帶著張大花和張小軍就進了院子。

張虎蘭有些尷尬的站在院門外,她在想,不行就帶三個孩子離開,有她在,總不至於讓三個孩子餓死。

張虎軍進屋就喊道:「爹、娘,大妹回來了。」

王氏手一頓,說道:「她來幹什麽?」

張老漢吼道:「讓她滾,我沒有女兒。」

張虎軍進屋,低聲說,「爹,娘,大妹帶著三個孩子在外面應該站了許久,她頭上有傷。」

王氏一楞,「怎麽傷的?傷得怎麽樣?」

張虎軍搖頭,「我也不清楚,您還是去看看吧。」

張老漢聽說張虎蘭受了傷,也沒再喊讓張虎蘭滾了,只是閉著眼不說話。

院門外,三丫仰頭看著張虎蘭,小聲的說:「娘,舅舅是不是不喜歡我們呀?我們是不是不能在外婆家?」

張虎蘭笑著摸了摸三丫的頭,笑著說,「沒事兒,娘帶你們去別的地方。」

張虎蘭帶著三個孩子轉身剛走,王氏就走到了院門口。

看見母女四個轉身走了,王氏既生氣又心疼。

王氏出聲道:「你們這是要去哪兒?」

張虎蘭回頭,看著門口站著頭發斑白的老太太,她的心也莫名疼了下。

「娘……」張虎蘭喊了聲。

大丫三個立即跟著喊:「外婆!」

王氏面無表情,盯著張虎蘭的頭問道:「陳大郎打的?」

隨即王氏又補了句,「活該!」

張虎蘭沒說話,原身的確活該。當年肯定把父母氣得不輕。

張虎軍說道:「娘,先讓大妹進屋再說吧。」

王氏轉身就走,走了幾步見張虎蘭還在外面,就說道:「怎麽,還要我請你進來還是怎麽著?」

說完轉身進屋。

張虎蘭帶著大丫三個走進院子,然後跟著進了屋。

走到張老漢床前,張虎蘭喊了聲,「爹!」

張老漢閉著眼,沒應聲。

悲傷的情緒愈發濃了些,張虎蘭又在心裏說道:「你安心去吧,你不必擔心你爹娘和孩子,我會替你照顧好她們。」

在心裏說完這話,張虎蘭感覺有微風撫過她額頭,張虎蘭打了個寒顫,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王氏出聲道:「說吧,怎麽回事?」

張虎蘭深呼吸,她決定留下來,厚著臉皮也要留下。

既是讓三個孩子有一個落腳的地兒,也想幫幫原身娘家,現在這也是她的娘家不是嗎?

於是張虎蘭開口,「爹,娘,我和陳大郎和離了,我帶著大丫她們三個離開了陳家。」

張虎蘭的話,讓王氏和張虎軍兩口子都詫異了一下。

張虎軍問:「大妹,你頭上的傷是陳大郎打的?」

張虎蘭搖頭,然後把事情說了一遍。

張老漢睜開眼,看向張虎蘭,「是和離不是被休?陳大郎還寫了與大丫她們三個的斷親書?」

張虎蘭點頭,「是的,爹!」

王氏問:「他們怎麽會答應?」

三丫說道:「外婆,我娘拿刀挾持了二叔家的兒子,逼著我爹寫的。」

張虎蘭立即糾正,「三丫,那不是你二叔,陳大郎現在也不是你們的爹了,你們以後沒有爹知道嗎?以後我會給你們改姓張,從此以後,我們和陳家再沒有任何關系。」

「哦,我知道了娘。」

聽到張虎蘭的話,王氏驚訝得很,她沒想到張虎蘭這次會這麽決絕。

張老漢都詫異了一下,然後哼道:「哼,你當初要是聽勸,也不至於會淪落到這個樣子。」

張虎蘭把和離書和斷親書都拿出來給張老漢和王氏看,說道:「爹、娘,現在我和孩子沒地方可去,想回來借住一段時間。」

張虎蘭接著看向張虎軍和李氏,說道:「哥,嫂子,你們放心,我不白吃飯。我帶了四張嘴回來,會幹四個人的活出來。」

「都是一家人,你說這些幹嘛?」不過張虎軍也有些生氣道:「早就說那陳大郎不是什麽好東西,你當時就是不聽,現在知道爹娘當時都是為你好了吧。」

張虎蘭認錯態度良好,「大哥,我知道錯了,當年辜負了爹娘的一片好心,是我年輕不懂事,以後不會再這樣了。」

王氏和張虎軍都看向張老漢,他沒點頭,誰也不敢說讓張虎蘭留下。

張老漢開口道:「你真的知道錯了?」

「真的知道了。」

張老漢點了下頭,「既然知道錯了,那就留下來。不過有句話我要先說在前頭,你後面再找,必須經過我和你娘點頭才行。」

張虎蘭連忙說,「爹,我以後不找了,不嫁人。女兒虧欠你們太多,以後就留在家裏孝敬二老。」

「你說什麽胡話?」王氏說道:「你還不到三十歲,你不找,你以後怎麽過?」

「大丫她們以後也是要嫁人的,你老了怎麽辦?難不成你還跟著大丫她們去她們婆家?」

張虎蘭道:「我可以招上門女婿啊。」

「上門女婿?你還真敢想?能招贅婿的都是大戶人家,你有啥?人家憑什麽要入贅到你家?」

「我現在沒錢不代表以後也沒錢。我不放心讓大丫她們嫁遠了,得留在我身邊。」

王氏沒好氣,「你現在知道心疼自己女兒了?」

「娘,我都道歉了,以後再也不惹您和爹生氣了。」

張老漢和王氏都覺得女兒比以前變了很多,時間和婚姻都能改變一個人,他們也有好幾年沒見到女兒了,沒想到女兒變化這麽大。

不過是往好了變,這讓老兩口欣慰不少。

張老漢開口道:「人是要嫁的,但也不著急,這次一定要看好了。」

張老漢也不想把女兒逼得太狠,如今從陳家出來,又沒個去處,先住下來再說吧。

只要不逼著自己現在嫁人就行,以後有的是辦法堵兩個老人的嘴。

張虎蘭看向床邊凳子上放著的藥碗,端了起來遞到張老漢嘴邊,「爹,把藥喝了吧,您要是不喝,這錢不是白花了嘛?」

的確也是,要是不喝,這錢不就白扔了?

張老漢嘆氣,最後還是把藥給喝了。

王氏去給張虎蘭母女收拾屋子,以前張虎蘭住的屋子現在是張大花在住,張小軍和張家二房的兒子張小兵住一個屋。

張虎蘭也才想起原身還有個弟弟,可是沒看見人。

張虎蘭問道:「娘,小弟呢?」

王氏道:「陪你弟媳回娘家了。」

「爹的腿摔了,他怎麽不在家?是弟妹娘家出什麽事了嗎?」

王氏說起小兒子和小兒媳婦,臉就垮了下來,「說是老二嶽丈生病了,去照顧嶽丈去了。」

李氏見婆婆臉色不太好,就連忙把話題扯開,開口道:「娘,讓大妹住她原來的屋吧,大花去和我睡,讓小軍和他爹睡。」

張虎蘭看了眼李氏,家裏好像有事情,但現在不好問。她也看出王氏的臉色很不好,還是等回頭再問李氏吧。

於是張虎蘭開口道:「嫂子,那麻煩你們了,也委屈大花和小軍了。不過你們放心,等我掙到錢就給家裏蓋大房子。」

李氏笑了笑沒說什麽,她能讓大花把屋子讓出來,已經是她能做的了。

家裏現在這情況,她心裏是真不願意張虎蘭留下的。

一下多了四張嘴吃飯,她都不知道接下來的日子該咋過了。

但公婆都讓小姑子一家留下了,她能說什麽?

李氏雖對張虎蘭沒什麽好感,可又同是女人,現在還帶著三個孩子,她心裏也還是有些同情張虎蘭的。

張大花、張小軍姐弟倆心裏沒什麽想法,和小姑不熟,爺爺奶奶讓小姑留下,她們更沒什麽說的。

晚上,煮飯時,大丫二丫三丫都搶著去幫忙幹活,她們都知道自己現在是寄人籬下跟著外公一家過日子,她們要勤快點。

李氏打水淘洗野菜,大丫忙上前去幫忙,「舅母,您歇著,我來洗。」

張大花正準備抱柴火去廚房燒火,二丫把活給搶了。

張小軍拿掃把準備打掃院子,三丫跑過去搶了掃把來掃。

張大花和張小軍都有些發楞的看向李氏。

李氏嘆了口氣,都是苦命的孩子,三個丫頭的心思她又怎麽看不出來?

她心裏倒是接受了張虎蘭母女一些,就怕是些好吃懶做的,現在看來都不是。只要人勤快,一家人一起努力,日子也還是能湊合著過下去的。

晚飯就是米糊糊煮野菜,一人就半碗,李氏碗裏要多點,有大半碗。

張虎蘭把自己碗裏的倒了些到李氏的碗裏,「嫂子有身孕,要多吃些,不然孩子沒營養。」

李氏連忙擋住碗,「大妹你自己吃吧,我夠了。」

大丫二丫三丫左看看右看看,讓都端著碗往張老頭和王氏的碗裏倒糊糊。

王氏連忙阻止,「你們都自己吃,你們也還在長身體。家裏現在就這情況,每個人都只能吊著命。」

雖然只有半碗糊糊,但大丫她們三個都吃得異常知足。

在陳家時,家裏的好東西都是緊著陳大寶,現在家家缺糧,陳家也沒餓著她們大孫子。

三姐妹都小口小口的喝著,要是大口喝的話,兩口就沒了。

吃得慢點,會讓肚子覺得吃了好多東西一樣,這樣應該就能少餓會兒。

吃過飯,大丫就立馬把碗筷收拾了去洗。

三個孩子的表現,王氏和李氏都看在眼裏。

晚上躺在床上,大丫二丫睡一頭,張虎蘭和三丫睡一頭。

三丫小聲的問:「娘,咱們以後就住在外婆家了嗎?」

張虎蘭也小聲的問:「怎麽?你不想住外婆家啊?」

三丫搖頭,「沒有,只要和娘在一起、有飯吃就可以了,住哪裏都行。」

張虎蘭又問大丫二丫,「大丫二丫,你們呢?」

大丫二丫回道:「我們也一樣,只要和娘在一起就好。」

「你們放心,娘不會委屈你們的。等娘掙了銀子,你們要不想和外婆、大舅她們住一塊兒,娘就買地蓋一套自己的房子。」

「不過不會離開太遠,也在這村裏。娘欠你們外公外婆的太多,以後娘要還她們的養育之恩。」

張虎蘭頓了下,然後又說,「你們也不要覺得自己寄人籬下,要是有人說什麽,你們告訴娘,娘帶你們離開就是。」

王氏準給張虎蘭送把扇子來,走到門邊正好聽到母女間的談話。她嘆了口氣,往後退了幾步,將腳步放得重了些,又走到門口說道:「妮兒,我給你們拿把扇子來。」

張虎蘭立即起身,走到門口接過扇子,「謝謝娘!」

屋裏很黑暗,但王氏還是盯著女兒看了好一會兒才轉身離開。

回到裏屋,王氏道:「老頭子,你以後對妮兒她們說話多註意些。」

「怎麽了?」

王氏輕輕嘆氣,「唉,這孩子真的變了,也許是為人母了吧,心思多了。你也看到了,大丫她們三個說話做事都小心翼翼的,她們怕說錯話、做錯事,應該是怕被趕走……」

「行了,知道了,趕緊睡吧。」

第二天一早,張虎軍就挑著水桶去村裏老井打水。

村裏人現在都是限時打水,哪幾家什麽時辰打水都是規定了的。

大丫二丫三丫聽到動靜就趕緊從床上爬了起來,然後去幫忙幹活。

早飯肯定是沒有的,一天就兩頓飯。

上午巳時一頓,下午申時一頓。

張虎軍挑完水,然後與張小軍背上背簍上山砍柴,李氏和張大花就去山腳下挖野菜。

「大哥,我和你們一起去。」

張虎蘭帶著大丫她們三個跟上張虎軍他們。

張虎軍也沒說不讓去,現在一起吃飯,都要幹活。

出村子的時候,有不少村民也都再往村外走,都是去挖野菜的。

見張虎軍後面跟了這麽多人,張虎蘭好幾年不回娘家,有些村民都不認識她了。

有人就調侃,「大軍,你家怎麽多出這麽些女人啊?你家好像也沒啥親戚,該不會是你在外面養的小吧?現在沒吃的了,找上門來了?嘖嘖嘖,這幾個女娃長得倒是不賴,要不咱們做親家,勻一個給我兒子當媳婦兒。」

張虎軍扭頭,眼神不善的看向那說話之人,「趙黑狗,你再亂說,信不信我……」

張虎軍話還沒說完,他手裏的砍柴刀就被張虎蘭搶了,然後就朝那趙黑狗砍了過去。

「你他娘的,滿嘴噴糞,老娘砍死你……」

臥槽……

趙黑狗嚇拔腿就跑,一起出村的村民也都嚇了一跳。

趙黑狗跑遠了罵道:「你這瘋婆娘,腦子有病是吧?」

「還敢嗶嗶?」張虎蘭提刀就朝趙黑狗追了上前去。

張虎軍連忙上前阻止,「大妹、大妹別沖動……」

這要是真把人給砍了,那不得賠銀子?

李氏和張大花和張小軍都嘴巴微張,她們心裏都是同一個想法,這小姑的脾氣好大……

張虎軍把張虎蘭手裏的柴刀搶了過來,張虎蘭嘴上還在罵:「敢打老娘女兒主意,你他娘的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是吧?老娘告訴你們,誰敢打老娘女兒的主意,老娘就和誰拼命。」

李氏上前勸道:「大妹你別生氣,算了,趙黑狗的嘴碎,村裏人都知道,別和他置氣。」

張虎蘭也知道趙黑狗,都是在村裏長大的,能不知道嘛。

有村民上前問張虎軍,「大軍,這是虎蘭?」

張虎軍點頭,「嗯,是我大妹。」

「哎喲,好多年沒回來了吧?」

「好幾年沒回娘家,這個時候回來……」那村民話沒說完,但意味深長之意,誰都聽得出是什麽意思。

對於這樣的話,張虎蘭沒當回事,隨她們說去,只要別牽扯孩子就行。

張虎軍也沒和那些人多說什麽,自家的事沒必要和他們解釋。

來到山腳下,張虎軍讓張虎蘭和李氏她們在附近挖野菜,他和張小軍到上面去砍柴。

張虎軍和張小軍每天砍回去的柴都把好的幹柴挑出來,差的自己燒火煮飯,好的就挑到城裏去賣錢。

這後面全是山,擠在一起根本挖不了什麽,所以村裏人都是分散在各處挖野菜或者砍柴。

大丫二丫三丫在陳家時,每天也都會去挖野菜。都不用教,三姐妹都知道那些野菜是能吃的。

李氏提醒了一句,「大妹,你們別往大溝那邊去,那邊有蛇。我上次就看到一條好大的蛇,有手臂這麽粗,你們都小心點。你大哥還去找過,說抓了去賣錢,但沒找著。」

聽到有蛇,大丫三個都有些害怕,可張虎蘭卻是眼睛放光。

蛇可是好東西,割點臘肉搞只雞一起燉湯,好得很。

只是臘肉沒有,雞……也沒有……

不過要是真能抓到蛇,可以拿去賣錢呀!拿去賣給藥鋪,藥鋪肯定收。

張虎蘭問李氏,「嫂子,你在哪兒看見的蛇啊?」

李氏指向離她們位置不是很遠的地方,「那邊有一條大溝,就在那溝裏。」

張虎蘭立即朝大溝走了過去,李氏在後面喊:「大妹,你別過去。」

「嫂子放心,沒事兒,我不怕蛇。」

張虎蘭走到大溝邊,溝裏全是亂石和一些爛掉的灌木。

這條溝裏以前一直有水的,半山腰處有個大山洞,常年都有水流出來。如今幹旱幾個月,山洞裏的水也沒了。

蛇喜陰涼的地方,張虎蘭直接跳到溝裏去找那些石頭縫和灌木下面。

張虎蘭也不抱希望,蛇不會長期呆在一個地方,不過大蛇一般不會挪窩,都在附近一帶活動。

張虎蘭在溝裏尋找著,所有石頭縫都沒放過。

就在張虎蘭以為有也找不著時,她就在一個石洞裏看見了蛇腦袋,腦袋有嬰兒拳頭大,正吐著蛇信子看著張虎蘭。

蛇的身子有人手臂粗,蛇皮花紋黃中帶點綠色,還有黑色條紋。是菜花蛇,無毒,還比較溫順。

張虎蘭心裏樂開了花,起碼得五斤。

張虎蘭直接就伸手到洞裏去抓,菜花蛇腦袋一縮就往石洞裏面鉆,但蛇尾巴被張虎蘭給抓住了。

蛇在石洞裏比較難抓,鱗片倒豎時刮在石頭上很難拉出來。

張虎蘭抓住蛇尾巴,稍微松了點力,菜花蛇就立即往裏鉆。

蛇往前跑時,鱗片就會松懈,張虎蘭立即用力一拉,「噗」的一聲,菜花蛇被拉做出來一些。

張虎蘭又松了下,等蛇往裏鉆時又突然往外拉,來回好幾次,終於把蛇給拉了出來。

蛇身被拉了出來,菜花蛇正欲張口來咬。張虎蘭拎著蛇尾巴往下一抖,蛇的腦袋立馬就垂了下去。

張虎蘭換左手提著蛇尾巴,右手順著蛇身往前一捋,就抓住了蛇腦袋,大拇指和食指捏著蛇的嘴巴不讓蛇張口。

身身扭動,很快就纏成了一團,將張虎蘭的手臂緊緊纏住。

張虎蘭從溝裏爬了上去,往前走了一段就大聲喊:「嫂子,你怕不怕蛇呀?」

張虎蘭不敢直接過去,萬一嚇到李氏可就麻煩了。

李氏聽到喊聲,有些不確定是問:「大妹,你、你啥意思?」

張虎蘭大聲回答:「嫂子,我抓到蛇了。」

李氏嚇了一跳,連忙說,「你別過來……」

「嫂子放心,我不過去……」

大丫幾個也都害怕的看向張虎蘭,張虎蘭又喊:「嫂子,我把蛇拿到城裏去賣,一會兒你們先回去。」

「要不讓你大哥拿去賣吧,你真不害怕啊?」

「這有啥好怕的,這蛇又沒毒,冰冰涼涼的,摸起來很舒服呢。」

李氏身上的汗毛都豎起來了,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張虎蘭就這樣拎著蛇去了城裏。

縣城不是很遠,但也要走上一個多時辰才能到。

路上遇到人,看到張虎蘭手裏抓著那麽大條蛇,都離得遠遠的。

張虎蘭原本是想拿到藥鋪去賣,誰知路過一家酒樓時被裏面的掌櫃給看見了。

掌櫃立馬追了出來,問道:「這位大嫂,你這蛇賣不賣?」

張虎蘭一楞,她用左手拍了自己一下,她先前還想著龍鳳湯呢,怎麽就沒想到把蛇賣給酒樓?

這裏酒樓肯定不是買去燉,燉「龍鳳湯」?怕是酒樓老板不想活了,酒樓肯定是買去泡藥酒賣。

張虎蘭看了掌櫃一眼,說道:「賣呀,你給什麽價?」

掌櫃說,「你這蛇不小,我也不虧你,給你一百文怎麽樣?」

張虎蘭轉身就走。

掌櫃連忙拉住張虎蘭,「大嫂你別走啊!你要覺得低了,那你說個價。」

張虎蘭開口,「五兩銀子。」

「你怎麽不去搶?」

張虎蘭把蛇拎高,湊到掌櫃眼前,「掌櫃你看清楚,這蛇有多大?這蛇得長多少年才能長這麽大?」

「那也不值五兩銀子啊?」

張虎蘭問:「你買去是泡藥酒賣吧?」

掌櫃多看了張虎蘭一眼,「是泡藥酒,大嫂也知道?」

張虎蘭哼了一聲,「哼,蛇酒祛風通絡、補腎壯陽、補血,這可是好東西。我這麽大一條蛇,你給一百文,你當我傻呀?」

「人家一條蛇泡一壇,這蛇還不得泡一缸藥酒?一缸藥酒你要賣多少銀子?」

掌櫃沒想到這婦人不好忽悠,於是只好加價,「最多給你二兩。」

張虎蘭還價,「四兩,不能再少。」

掌櫃一咬牙,「三兩,再多沒有。」

「成交。」張虎蘭伸手要銀子。

張虎蘭突然這麽幹脆,掌櫃有些懷疑價錢是不是給高了。

但做生意還是講求一個誠信,能忽悠到那是本事,價錢談妥是多少就是多少。

掌櫃進客棧取了三兩銀子給張虎蘭,張虎蘭把蛇遞給掌櫃。掌櫃立即後退,讓一個店小二接了過去。

張虎蘭拿了銀子沒想過買什麽吃的,她進了一家醫館。

「大嫂是找大夫看病,還是抓藥啊?」醫館掌櫃問。

「掌櫃,我想問一下,腿摔斷了治好要多少銀子?」

「腿摔斷了?人帶來了嗎?」

「還沒有,人在家裏,我過來問一下大概需要多少銀子,要是錢不夠,人帶來了也沒用。」

「那你跟我來,你跟大夫說說情況。」掌櫃從櫃台出來,帶著張虎蘭進了一個隔間。

「楊大夫,有人腿摔斷了,家裏人想打聽一下情況。」

掌櫃指著隔間裏的大夫對張虎蘭說,「你把傷者情況和大夫說一下。」

張虎蘭就說,「大夫,我爹年紀五十出頭,腿摔了差不多有半個月了。家裏沒銀子,所以沒有醫治,現在一直躺在床上。我想問問把我爹的腿接好,大概要多少錢。」

楊大夫說道:「你得你爹帶過來我看過之後才能下結論,我都不知道他摔的什麽地方?摔得有多嚴重?」

「如果只是一般的骨折,花不了多少錢,接好後靜養幾個月就行了。」

「要是骨頭完全斷裂或者斷成了幾節,這就要麻煩些,需要二三兩銀子吧。」

「如果是被東西砸的,骨頭碎成渣滓,那老夫也沒辦法,只能把腿鋸了。」

張虎蘭忙說,「不是被砸的,就是在山上砍柴時摔了一跤。」

「那你把你爹帶來我瞧瞧,家裏沒銀子不要緊,我給你爹把腿接上,用點便宜的藥,後面靠他自己修養,用不了幾個錢。」

「謝謝大夫,那我明天就帶我爹來。」

「嗯,去吧。」

張虎蘭出了醫館又調頭回去,「掌櫃,你們這兒收藥材嗎?」

「收啊,你家裏有什麽藥材?」

張虎蘭說,「像知了殼、海金沙、何首烏、夏枯草、車前草……。」

掌櫃聽張虎蘭報了一串的藥名,就問:「你懂藥材?」

「懂一些,都是山裏常見的藥材。」

「那你都拿來吧,只要是藥材,我們都收。」

張虎蘭說道:「還沒挖呢,我就是先問一下,你這裏收的話,我回家就去挖。」

掌櫃笑道:「合著你是先找好買家呀!」

「那是自然,要是我挖了來你這兒不收,那我不是白忙活?」

「對了掌櫃,何首烏你這裏是收生的還是要炮製好的?」

掌櫃道:「你會炮製嗎?要是會炮製,就炮製好了再拿來,價錢貴一些。」

「知道,用黑豆炮製。」張虎蘭隨即又說,「到時看吧,要是忙得過來我就炮製好了拿來,要是忙不過來就送生的來,便宜點就便宜的。」

掌櫃點頭,「行,你看著辦吧。」

張虎蘭離開醫館,回頭看了下醫館大門兩邊寫的「醫者仁心、救死扶傷」八個大字,心中感慨,這裏的醫館和大夫對得起這八個字。

張虎蘭沒有在城中停留,出了醫館就往回趕。

回到村子時,已是中午。

家裏人都還在等她吃飯,張虎蘭又渴又餓,舀了瓢水就咕咚咕咚灌了下去,然後才開口說道:「你們等我幹啥呀,你們先吃就是。」

張虎軍問:「小妹,你抓的蛇賣了?」

「賣了,賣了三兩銀子。」張虎蘭說著把銀子摸出來遞給王氏。

「娘,銀子您拿好,我去城裏醫館問了,大夫說爹的腿二三兩銀子就能治好,明天咱們就帶爹去醫館。」

王氏有些發楞。

張虎軍瞪大眼睛,「賣了三兩銀子?怎麽賣這麽多?我有時候抓了蛇也拿去賣,一條才賣二三十文錢。」

張老頭說道:「把銀子給大妮兒,讓她自己存著。」

「爹,我已經和醫館大夫說好了,明早就帶您過去。」

「不去。」張老頭的倔脾氣又上來了。

「爹你幹嘛不去?你是心疼銀子?」張虎蘭走到張老漢跟前,看著張老漢說道:「爹,您不會是想偷懶吧?」

「大妹……」

張虎軍正要說話,張虎蘭對張虎軍使眼色,讓他別說話。

張老漢瞪著張虎蘭,「老子一輩子什麽時候偷過懶?」

「那您幹嘛不去治腿?我看您就是想偷懶,就是想在家吃現成的。」

「我……」

張老漢正欲開口,又被張虎蘭給打斷,「爹,不是我說您,你想偷懶也不是時候啊。」

「嫂子現在肚子裏可是又有了孩子,您就忍心把家裏的重擔全都壓在大哥身上?」

「小軍才十三歲,您就忍心把他當牛使?」

「大花十五了,也就是這一兩年就要嫁人,家裏就不給大花準備點嫁妝?您就不擔心大花去了婆家受委屈?」

「我……」

張老頭剛開口,又被張虎蘭打斷,「爹,不是我們不讓您享清福,但您也要挑個時候不是?」

「現在正鬧饑荒,家家都在勒緊褲腰帶過日子,您這倒好,天天在家躺著不幹活。」

張老漢胸膛劇烈起伏,張虎蘭覺得不能再激了,就嘆了口氣,「唉……,爹,您可是家裏的主心骨,你就像那船上掌舵的,咱們這個家可都指著您呢。」

「您這掌舵的不管事兒了,我和大哥就像那無頭蒼蠅一樣,不知道接下來這船要往哪裏開。」

「爹,治腿也就二三兩銀子的事兒,您把腿治好了,你不會認為您連這二三兩銀子都掙不回來吧?」

「你這嘴巴什麽時候這麽能說了?」張老漢瞪著張虎蘭,深呼吸幾口氣後重重說道:「我去。」

「不過不用你的銀子,家裏還有,銀子你自己留著。」

張虎蘭眉開眼笑,「吃飯、吃飯!」

銀子用誰的不要緊,只要老爺子願意去看大夫就行。

王氏和張虎軍以及李氏都看著張虎蘭,張老漢剛摔時他們怎麽勸都不去,這就答應去了?

張虎蘭對張虎軍說,「哥,村裏誰家有牛車,你去借一下,明天一早咱們就送爹去城裏。」

「裏正家有,我晚上去和裏正說。」

喝了口粥,張虎蘭又說道:「大哥、嫂子,我在醫館問了下掌櫃,他們那裏收藥材。山上肯定有不少藥材,咱們可以挖藥材去賣。」

張虎軍說,「藥材肯定是有的,但咱們不認識啊。」

張虎蘭就說,「我認識幾樣,在醫館看了一些藥材的樣子,咱們下午就去山上挖。」

「今年秋收肯定是沒望了,靠挖野菜過日子不是辦法,村裏人都在挖,哪有那麽多野菜可挖。」

「這老天爺也不知道什麽時候下雨,下了雨也不是立即就能長出莊稼來。」

「咱們得想辦法賺錢,賺的錢多買糧食囤著。這後面幾個月,糧食的價格指不定會漲到什麽地步……」

張虎蘭嘴巴不停的說了好多,其余人都楞楞的聽著。

等張虎蘭說完,張虎軍才開口,「大妹,你……」

張虎蘭不明所以,「大哥,我怎麽了?」

張虎軍笑了笑,搖頭道:「沒什麽,快吃飯吧,吃完咱們上山。」

吃過飯,王氏拉住張虎蘭,問道:「妮兒啊,妮頭上的傷怎麽樣?今天去城裏有沒有讓大夫看看?」

張虎蘭摸了下頭,頭皮有些疼。天氣這麽熱,她也有些擔心發炎,只是上午她給忘了讓大夫給看一下。

張虎蘭說道:「沒事兒,娘,明天去城裏了,我讓大夫順便給我瞧瞧。」

王氏把那三兩銀子塞給了張虎蘭,「銀子你自己留著,家裏還銀子。」

「娘你收著吧,反正我和大丫她們吃住都在家裏,就當給夥食費了。」

「你爹讓你收著你就收著吧,免得他又發脾氣。」

張虎蘭把銀子收了,想著大不了明天全部買糧食。

張家除了張老漢和王氏,其余人帶著鐮刀、鋤頭又全部出了門。

到了山腳下,張虎蘭就指著路邊的一種細藤對幾個孩子說,「你們看見這個沒,這是海金沙,你們看這葉子背面有黃色粉末,這樣的你們就割了。」

然後找到一株車前草,「這是車前草,連根挖起來。」

「這是夏枯草,也是連根挖。」

然後她又說,「知了你們都認識吧,樹上有知了蛻的殼,你們用棍子捅下來,這個也能賣錢。」

「知了殼也能賣錢?」李氏問。

「能,山裏全是寶,就看咱們能不能發現了。」

「嫂子,你和大花大丫她們在山腳下找我說的這幾種藥材,我和大哥還有小軍去山上。」

李氏點頭,「那你們小心些。」

張虎蘭和張虎軍、張小軍往山裏走,張虎軍開口說道:「大妹,你真的變了好多。」

張虎蘭心裏一突,「臥槽,不會被看出什麽吧?」

張虎軍接著說道:「都說為母則剛,我是信了,你嫂子和剛嫁給我時也變了不少。這些年你吃了不少苦吧?」

張虎蘭大松一口氣,說道:「為了孩子,再苦也要撐下去。」

「你也是,有事也不回來,爹的脾氣是不好,但他心裏還是惦記你的,他就是太要強了。」

「不過現在好了,回來了。以後咱們一家人一起好好過日子,好好孝敬爹娘。」

「你呢,也不用擔心以後不想再嫁就不嫁。雖然你沒有兒子,小軍以後就是你兒子,讓他以後給你養老。」

張虎蘭團開口問:「哥,虎兵夫妻怎麽回事?娘好像對他們有意見?」

張虎軍沈默沒有說話。

張虎蘭道:「哥,現在我也住家裏,家裏是哥什麽情況,你得給我說一聲啊。虎兵兩口子怎麽惹娘生氣了?」

張虎軍嘆了口氣,然後開口道:「老二這媳婦兒沒娶好。」

就這一句,張虎蘭就大概明白怎麽回事了。

張虎軍接著說,「自從老二成親後,老二媳婦兒就三天兩頭把家裏的東西往娘家拿。

剛開始爹娘都沒說什麽。畢竟剛娶進門,多回娘家看看也沒啥。

可老二媳婦兒見爹娘不說話,她就越發過分。

剛開始回家帶幾顆白菜,後面就帶雞蛋,再後來就把家裏的糧食一袋一袋的往娘家拿。

後來爹娘實在忍不住就說了她幾句,結果老二媳婦兒就跑回娘家就說爹娘欺負她。

老二也不是個東西,有了媳婦兒就忘了爹娘,什麽都聽媳婦兒的。

老二媳婦兒跑回娘家,他也跟著去了向家。而且還住著不回來,天天給向家幹活。

後來還是娘親自去把他們給喊了回來。

前段時間爹的腿摔了,家裏也正困難,老二一聽說嶽丈感染了風寒了,立即就跑了過去。

爹的腿摔了,我都沒見他這麽上心。

爹嘴上不說,但我知道他心裏肯定是難過的。」

張虎軍心裏也窩著火,這老二做事太不像話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姓向呢。

張虎蘭開口道:「虎兵這樣,你就沒說他?」

「怎麽沒說?我說過好幾次,但他根本不聽。我一說他,他就說媳婦兒娘家也不容易,多幫一下又怎麽了?」

張虎蘭哼道:「哼……,等他回來,看我怎麽收拾他。」

張虎軍道:「大妹,你也別去說什麽。你現在情況不一樣,你要是說他,說不好他還會說你難聽的話。」

「沒事兒哥,等他們兩口子回來,看我怎麽收拾他們。敢不孝順爹娘,我看他們還反了天了。」

張虎軍沒再說啥,他也很想收拾張虎兵。

「哥……」張虎蘭突然又喊了聲。

張虎軍回頭,「怎麽了?」

張虎蘭說道:「哥,我以後不會長期和爹娘住一起的。」

張虎軍欲開口時,張虎蘭接著說道:「哥你別生氣,我沒有別的意思。」

「我也想過,我長期住家裏不合適。小軍以後還要娶媳婦兒,我帶著三個孩子住一起算怎麽回事?」

「我想好了,等我掙了錢,就在村裏蓋棟房子立女戶。爹娘我也會養的,不會讓大哥一個人負擔。」

「至於虎兵,我們不指望他。只要他別再惹爹娘生氣就行。」

「你……」張虎軍有些生氣。

「哥,我昨天不是說的玩笑話,我是真的要給大丫她們三個招婿,起碼不會讓她們離我太遠,所以我肯定要給她們把房子蓋好。」

張虎軍心裏悶悶的,「你自己和爹娘說去吧……」

……

「哥哥哥,這裏……」

張虎蘭指著不遠處的一株藤蔓喊。

張虎軍問:「這個是啥?」

「何首烏啊,趕緊挖。」

能賣錢的東西,張虎軍把先前和張虎蘭說的話拋到腦後,立即就揮起鋤頭挖起來。

沒幾下就挖出幾個表皮是黑褐色的東西來。

這一株何首烏年份不久,只有拳頭大小。

張小軍拿起一個看了又看,「小姑,這東西真能賣錢?」

張虎蘭點頭,「當然能。」

「那這一個能買多少錢啊?這東西能吃嗎?」

張虎蘭連忙說,「這東西可不能吃,有毒的。」

「有毒?」張小軍趕緊把手裏的何首烏給扔了,「有毒還能賣錢?」

「生的有毒,炮製過後就變成藥了。」張虎蘭說道:「你以為平常喝的藥沒毒啊?是藥三分毒,但只要用得恰當,這就變成治病的藥了。」

「哦,小姑你懂得真多!」

回家兩天,張小軍這算是和張虎蘭第一次主動說話,也是說得最多的一次。

接下來,張虎蘭負責找何首烏的藤蔓,張虎軍和張小軍就負責挖。

有的長在土裏的還比較好挖,但一些長在石頭縫裏的,就比較難搞。

村裏,張家。

王氏把張大花不能穿的衣服找了出來改一改補一補,打算給大丫二丫和三丫穿。

三個丫頭身上的衣服全是修補程式,而且連換洗的衣服都沒有,王氏心裏有些發酸。

「哎喲,王大姐忙著呢?」趙黑狗的娘劉氏探頭走了進來。

王氏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有事兒?」

劉氏走到王氏跟前,拉了把椅子坐下,「王大姐,你家虎蘭怎麽回來了?頭上還有傷,是被她男人打了趕出來了?」

「嘖嘖嘖……」劉氏搖著頭,嘖嘖幾聲,然後又說,「你家虎蘭太那啥了,幾年不回來看一下你們,現在被男人打了知道回娘家了?」

「要我說啊,你就不該讓她進門。現在誰家不缺糧食?她也有臉帶著三張嘴一起回來。」

王氏放下手中的活,擡眼看向劉氏,「我家虎蘭回來關你什麽事?我家虎蘭吃你們家米了?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你……」劉氏氣壞了,「你人怎麽這樣啊?我這是在為你們家好。你家老張腿瘸了,以後你家就靠大軍一個人撐著,你還準備讓大軍養虎蘭一家四口啊?」

「你給我出去……」王氏指著門口,大罵,「我家的事要你管?你有那份兒好心?

你要閑得慌就去地裏挖野菜去,你兒媳婦兒都病成那個樣子了,還拖著身體去挖野菜,你什麽都不幹,你也吃得下去?」

「她幹不是應該的嘛?我是長輩,她就應該孝敬我。」

王氏不想再和劉氏多說,直接拿掃把趕人,「走走走,以後別來我家……」

王氏用掃把呼呼掃地,灰塵撲了劉氏一臉。

劉氏罵罵咧咧,「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看你家以後的日子咋過?」

「我家的人就是餓死,也不會去你們家討口……滾……」

……

太陽快下山時,張虎蘭她們也下了山。

何首烏挖了有半背簍,三四十斤的樣子,還挖了十多斤的葛根。

山下,李氏她們的收獲也還行。

海金沙割得最多,滿滿一背簍。

車前草和夏枯草沒多少,知了殼倒是撿了不少,只是沒什麽分量。

回到家,張虎蘭拿來簸箕,把海金沙都放在簸箕裏攤開晾曬。車前草和夏枯草也都要曬幹才能拿去賣。

王氏見張虎蘭她們挖了好些東西,就問:「妮兒啊,這些東西大概能賣多少錢吶?」

張虎蘭也不知道這裏的藥材價格如何,但想來應該不會太少。

「娘,具體價格我也不清楚,全部加起來幾百文應該有的吧?」

「能賣幾百文?」王氏和李氏都眼睛發亮,「你們半天時間就能掙幾百文,能掙這麽多?」

「具體也說不好,等明天去問問藥鋪掌櫃就知道了。」

張虎蘭說著把葛根拿出來,說道:「娘,這個洗了晚上煮著吃。」

王氏問:「這是啥呀?」

「這是葛根,可以入藥,也可以煮著吃。」

王氏說,「既然是藥,那留著賣錢。」

「娘,大哥小軍上山很累的,不吃飽怎麽行?大嫂肚子裏還有孩子,她可是兩個人吃飯。大家肚子吃飽了,才有力氣去掙更多的錢。」

聽張虎蘭這麽說,王氏就沒再說啥。的確如此,肚子吃飽了才有力氣幹活。

晚飯還是有人半碗野菜米糊糊,但一人多了一根葛根。

張虎軍咬了一口,眼睛放光,「這東西好吃的呢!」

大丫她們也都咬著吃了一口,都覺得有些甜,很好吃。

李氏問:「大妹,山上這東西多嗎?」

張虎蘭一笑,她知道李氏是什麽意思,「嫂子,山上這東西不少,有的地方整片都長滿了,回頭咱們多挖些回來存著。

這東西我不打算賣錢,存起來當糧食。後面的情況還不知道,要是這天一直不下雨,以後就是有銀子估計都買不到糧食。」

張老頭說道:「大妮兒這話沒錯,咱們得多存糧食,也不知道這老天爺什麽時候開眼下雨。要是再有一個月不下雨,今年的谷子也指定沒收成了。」

張老頭重重嘆氣,「唉……,今年冬天和明年不知道要餓死多少人……」

張虎軍說道:「還好大妹回來了,不然咱們家也撐不了多久!」

王氏和李氏都看向張虎蘭,她們也這麽覺得。張虎蘭才回來兩天,家裏好像一下變了好多。

老爹答應去看大夫治腿了,家裏也多了幾兩銀子,現在又找到能吃的東西,她們都覺得張虎蘭把福氣帶回了家。

今天晚上大家的肚子比以往飽了不少。

三丫摸著自己小肚子瞇著眼說,「娘親,肚子好飽呀!」

張虎蘭摸了摸三丫的頭,「娘親以後盡量讓你們每頓都吃飽飯。」

三丫說,「偶爾吃一頓飽飯就好了,娘親不要太累了!」

張虎蘭心疼得不行,瞧瞧這丫頭懂事得……

飯後,大丫又搶著去洗碗,這次被張大花給搶先了,「好啦我來洗,你們去玩一會兒吧。」

王氏把下午改的衣服拿出來,先對李氏和張大花說道:「大軍媳婦兒、大花,我把大花不能穿的衣服改了,大丫她們三個連換洗的衣服都沒有。」

李氏連忙說,「娘,大妹也沒有換洗衣服,我去給大妹拿我的。」

王氏本來是拿了自己的衣服準備給張虎蘭,但聽兒媳婦說拿她的,王氏也沒阻止。女兒和兒媳關系處得好,她心裏高興!

張虎軍吃過飯就去裏正家借牛車,回來時就把牛車趕回來了,明天他們走得早,免得一大早就去把裏正家吵醒。

……

翌日一早,張虎軍就把門板拆了,然後把張老漢給擡到門板上,然後再連同門板一起擡上牛車,天還沒亮他們就往縣城趕。

張虎蘭和張虎軍以及王氏陪著一起去,李氏和幾個孩子留在家裏。

張虎蘭叮囑李氏,「嫂子,你們上午就別出去了,等我和大哥回來再一起上山。」

李氏點頭,「好,我不出去。」

張虎蘭把昨天下午挖的何首烏和撿的知了殼帶了去,先去看看價錢如何。

到了縣城,張虎蘭和張虎軍擡著張老漢進了醫館。

「掌櫃,楊大夫來了嗎?我把我爹帶來了。」

掌櫃說,「來了,在裏間,你們進去就是。」

將張老漢擡進診室,楊大夫讓張虎蘭她們直接放地上。

楊大夫問張老漢:「摔的位置在什麽地方?」

來都來了,現在張老漢很配合,指著大腿一處位置說,「就這裏。」

「把褲子脫了。」

聽說要脫褲子,張老漢有些不自然。

王氏說道:「大軍,你給大夫打下手幫忙。」

接著王氏就拉著張虎蘭出了診室。

張虎蘭出來後就去把牛車上的何首烏搬了下來,「掌櫃,這是我們昨天挖的何首烏,生的,您看多少錢一斤?」

掌櫃在背簍裏扒拉了一下,然後拿了一個到手裏看了看,還用指甲掐了下,「年份還可以。」

「我都是挑年份長的挖的,年份淺的我都沒挖。」

掌櫃點頭,「如果是炮製好的,八十文一斤。但是生的何首烏我只能給你十五文一斤。」

十五文一斤,王氏眼睛都直了,他沒想到這東西這麽值錢,比糧食可值錢多了。

張虎蘭又把一袋子知了殼拿給掌櫃看,「掌櫃,知了殼呢,多少錢一斤?」

知了殼沒什麽看的,掌櫃直接說道:「知了殼二百文一斤。」

「乖乖!這麽貴?」

二百文一斤?王氏都有些驚住了。

張虎蘭笑道:「娘,你別看這東西貴,但這玩意兒不壓秤,你看見沒,這麽大一袋子,估計一斤都不到。」

掌櫃讓藥童給稱了重量,何首烏有四十二斤,知了殼只有十三兩多一點。

掌櫃拿過算盤扒拉,很快給出數目,「何首烏是六百三十文,知了殼是……算你們一百七十文好了,總共剛好給你們八百文錢。」

「八百文?」王氏的心臟都在怦怦跳。

半天就掙八百文,平常一家人,一個月也掙不了八百文。

張虎蘭把銅板拿給王氏,「娘,這錢您收好。」

王氏說,「把錢給我幹啥?」

「娘,這錢還有大哥大嫂的份兒呢,這是我們大一起掙的,當然要交給您保管。」

聽張虎蘭這麽說,王氏就把錢收了。兒子兒媳都有份,那這錢是不能全都給了女兒。

「娘,大妹,爹的腿接好了。」張虎軍在診室門口喊。

張虎蘭和王氏立即進診室,「老頭子,你感覺怎麽樣?」

張老漢擺手,「沒事兒,大夫醫術好,接的時候都不怎麽痛。」

王氏立即朝楊大夫彎腰道謝,「多謝大夫、多謝大夫!」

楊大夫擺手,「不用謝。我開張方子,去抓七副藥,一天一副。七副藥吃完就不用吃了,後面就讓他好好養。靜躺一個月,一個月後再過來我把夾子取了。一個月後可以下地走路,但不能走太多,要慢慢來。」

「另外我再給你寫幾味藥,藥新鮮的,我們這裏沒有。反正你們也識得草藥,你們去山上把藥找來搗碎了包在骨折的位置,一天一換,包七天。」

楊大夫把藥方寫好拿給張虎蘭,「去抓藥吧。」

「謝謝楊大夫!」

王氏連忙說,「大夫,幫我女兒也包紮一下吧,她頭上也有傷。」

楊大夫昨天就看見張虎蘭頭上的傷了,只是人家沒說,他也不好主動喊人家治。

楊大夫檢查了一下張虎蘭頭上的傷口,問題不大,只是頭皮破了,簡單包紮一下就行。

等包紮完,張虎蘭拿了藥方就去找掌櫃抓藥,藥錢和接骨的錢加上張虎蘭包紮的錢,一共一兩零二百文。

張虎蘭準備付錢,王氏沒讓,他把錢給付了。

掌櫃叮囑,「這藥先泡上半個時辰再熬。」

「好的,謝謝掌櫃!」

張虎蘭和張虎軍將張老漢擡上牛車然後就往回趕。

路過一家糧店時,張虎蘭走了進去,王氏跟著進了糧店。

張虎蘭一問價格,糙米要三十五文一鬥,大米要六十文一鬥,可把王氏心疼壞了。

「妮兒。這麽貴,還是別買了吧。」

「娘,咱們要多囤糧食,如今這個時候,銀子留著沒用。」

張虎蘭是要囤糧食,王氏就沒話說了。

張虎蘭對糧店掌櫃道:「掌櫃,來五鬥糙米和三鬥大米。」

王氏連忙阻止,「買糙米就行了,你買大米幹啥,這麽貴,不劃算。」

張虎蘭說,「娘,爹腿上有傷,大嫂有身孕,爹和大嫂不能像我們一樣湊合。」

「你……唉……」

女兒處處為老爹和大嫂著想,王氏心裏既欣慰又心疼。

王氏也不再說啥,走到門口喊:「大軍,進來搬東西。」

張虎蘭付了錢,張虎軍進來啥都沒說,將米拎上了牛車。

「哥,把米放背簍裏,被別人看見不好。」

張虎蘭今天只買了這麽點,就是不想一次買太多讓村裏人看見。萬一到了彈盡糧絕的那天,村裏人知道她們家有糧食,很容易招來麻煩。

張老漢開口道:「沒錯,是要藏著點,災年的糧食可比黃金還值錢。」

說著張老漢有些感慨,「大妮兒現在想事情比大軍還周到。」

張虎軍笑道:「大妹本就聰明,只是性子倔了些。」

聽到張虎軍誇張虎蘭,張老漢的臉一下又板了起來,「聰明個屁,要是聰明,當年就不好那麽蠢,非要跟陳大郎。」

「爹,您剛才還誇大妹想事情周到,怎麽說翻臉就翻臉?」

張老漢只是哼了一聲沒說話。

張大軍又趕著牛車王回走,經過一個豬肉攤,張虎蘭又跳下了牛車。

「老板,豬肉怎麽賣?」

「肥肉二十文一斤,瘦肉十五文。」

「那這些骨頭呢?是賣肉送的嗎?」

「當然不是,你要的話,這一堆你給三十文全拿走。」

張虎蘭撇嘴搖頭,「你這骨頭肉都沒有,我買回去幹嘛?你給我來兩斤肥肉吧。」

張虎蘭是在牛車還在走的時候就跳了下去,王氏趕緊讓張虎軍把牛車停下,然後跑過來拉住張虎蘭,「大妮兒,妮買肉幹啥?」

「娘,爹受傷了需要好好補補,大嫂有身孕也需要補好身體,您總不想看到大嫂生產時出現什麽意外吧?」

「我……」

王氏覺得他現在說不過女兒了,不管她說什麽,女兒總能找話堵得她沒話說。

肉攤老板的手準得很,說要兩斤,一刀下去,兩斤剛剛好,一兩都不帶差的。

張虎蘭這時候又開口道:「老板,我買了兩斤肥肉,你送我兩根骨頭吧?」

肉攤搖頭,「那不行,你要的話就花錢買。」

「你這骨頭都沒肉……」

老板說道:「誰說沒肉,你看這上面不是肉啊?再說了,骨頭是拿回去燉湯的,用骨頭湯煮面,香得很。」

便宜占不成,張虎蘭只好掏錢買,「那我買五文錢的。」

老板笑瞇瞇的,「沒問題,你自己挑兩根吧。」

張虎蘭挑了兩根大棒骨,最後在肉攤老板瞪眼下,她硬是多拿了一根小點的骨頭。

付了錢,拎著肉回到牛車上,張老漢道:「那麽買肉幹啥?」

王氏沒好氣,「買肉幹啥?還不是大妮兒心疼你,給你補身體。」

張老漢嘀咕一聲,「亂花錢……」

張老漢嘴上埋怨著,但臉上卻是帶著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