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我在東莞的造紙廠打工,目睹了三個慘劇,改變自己的人生
1993年,我在東莞打工時目睹了三起慘劇,從此徹底改變了自己的人生軌跡。
那是一個悶熱的下午,我獨自站在虎門鎮口的天橋上,望著滾滾江水發呆。
身上的藍色中專校服已經汗濕,挎包裏裝著畢業證和身份證,還有家裏帶來的最後二百塊錢。
來虎門已經七天了,身邊的老鄉們都在碼頭找到了活幹,只有我還在四處碰壁。
讀書人就是矯情,這手裏沒幾個錢了還挑三揀四的。
記得昨晚睡工棚時,隔壁的老鄉這樣數落我。
我翻了個身,沒有吭聲。
確實,像我這樣的讀書人,在老鄉們眼裏大概是既傲氣又無用吧。
站在天橋上,我不由回想起兩年前的中專畢業。
那時的我,也是滿懷憧憬地回到山村,想著用知識改變命運。
可現實給了我當頭一棒,在鄉鎮企業裏混了兩年,每個月薪資還不夠買兩條煙。
村裏人見了我,總是意味深長地說:讀書讀傻了吧,人家初中畢業的都出去賺大錢了。
這口氣,我實在咽不下。
於是,背起行囊,跟著幾個老鄉一起南下打工。
他們都去了碼頭扛活,我卻固執地要找個體面工作。
可這份執著,在七天的奔波後逐漸被現實磨平。
望著江面上往來的貨輪,我開始動搖了:要不要去碼頭試試?
就在這時,我聽到身後有人喊:孟師傅,這邊這邊!
循聲望去,只見一個身材瘦小的中年男人正朝著橋下招手。
橋下站著個三十多歲的女人,穿著深藍色的工作服,操著濃重的湖南口音跟那男人說著什麽。
聽到鄉音,我下意識地豎起了耳朵。
原來是在談工廠招工的事。
猶豫了幾秒,我快步下了天橋。
師傅,請問你們廠還招工嗎?
我硬著頭皮問道。
那女人轉過身來,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眼神中露出幾分詫異:你?
看著不像是來做工的啊。
我是湖南來的,有中專文憑。
我連忙掏出證件。
女人接過證件看了看,又看了看我身上的校服,忽然笑了:倒是個讀書人。
這樣吧,要不要先去廠裏看看?
雖然是造紙廠,可能比不上你想的那些好工作,但至少能解決你的住宿問題。
就這樣,我跟著這位後來才知道叫孟阿菊的女人,走過了虎門大橋,來到了沙田鎮的一家造紙廠。
廠區不大,空氣中飄著一股特殊的味道,大門還未裝好,門口的保安室就是個四面透風的小屋。
看著我皺眉的樣子,孟阿菊說:暫時讓你當保安,白天你愛幹啥幹啥,晚上在這睡覺看著門就行。
要是覺得委屈也可以再找其他工作。
望著她因常年勞作而粗糙的臉龐,我忽然覺得很慚愧。
這些天的流浪生活,讓我明白了有個落腳的地方多麽重要。
再說,這好歹也是份工作,總比睡工棚強。
好,我留下。
我點點頭。
入職的第一個月,我過得渾渾噩噩。
白天不是睡覺就是看書,晚上聽著收音機打發時間。
漸漸地,我開始對車間的工作產生了興趣。
每天都會去看工人們是怎麽操作那些機器的,從打漿到成型,從幹燥到切割,我都記在心裏。
那時候的我,哪裏會想到,正是這些日復一日的觀察,讓我親眼目睹了後來那三起慘劇。
而這些慘劇,卻成了改變我命運的轉折點。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直到那個血腥的下午來臨。
那是我進廠的第三個月,一個叫賀阿安的貴州小夥,在卸紙時被突然滾落的紙垛砸中了右腿。
我永遠記得他倒在血泊中的樣子,那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至今仍在我耳邊回響。
賀阿安被送去醫院的那天晚上,我輾轉難眠。
躺在保安室的木板床上,耳邊回響著他的慘叫聲。
幾百斤重的紙垛壓在腿上的瞬間,一個活蹦亂跳的小夥子就這樣成了殘疾。
孟阿菊處理事故時的冷靜,更讓我感到不寒而栗。
原來在工廠裏,人命就這麽不值錢。
十萬塊錢的賠償金,就買斷了一個年輕人的後半生。
賀阿安拄著拐杖離開工廠的那天,我在保安室裏看著他蹣跚的背影,心裏五味雜陳。
他才二十三歲啊,可這條斷了的腿,會永遠伴隨著他的人生。
也許是第一次事故給我的沖擊太大,我開始留意車間裏的每一個細節。
那些轟鳴的機器,就像一頭頭等待獵物的野獸。
可工人們早已習以為常,甚至在崗位上打瞌睡。
我常常想提醒他們註意安全,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畢竟,我只是個看門的。
可惜,第二起事故還是發生了。
那是個寒冷的冬夜,我正躲在保安室裏聽收音機,突然聽到車間傳來一聲慘叫。
當我趕到現場時,看到了讓我終身難忘的一幕:李阿權的整條手臂都貼在了滾燙的烘缸上,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焦臭味。
那一刻,我的胃裏一陣翻騰。
看著工友們手忙腳亂地把李阿權從烘缸上鏟下來,我突然意識到,自己何嘗不是在刀尖上跳舞?
雖然我只是個保安,可誰又能保證意外不會降臨在自己頭上?
李阿權的傷情算是不幸中的萬幸,至少保住了手臂。
可當他找廠長要求賠償時,卻碰了一鼻子灰。
最後還是托孟阿菊幫忙,送了紅包才拿到補償。
看著這些齷齪的交易,我心裏的那根弦繃得越來越緊。
可最讓我無法接受的,是第三起事故。
那天夜裏,周阿成在吃完夜宵後,躺在輸送帶上睡著了。
當班的工友以為他已經離開,直接啟動了機器。
等大家發現他不見了的時候,從化漿池裏撈出的,只有幾塊破碎的衣物。
那一剎那,我的世界崩塌了。
周阿成,這個憨厚木訥的貴州小夥,就這樣悄無聲息地離開了人世。
而他的離去,卻連個全屍都沒有留下。
看著政府部門的人來來往往,看著周阿成家人撕心裂肺的哭聲,我終於下定決心離開這個地方。
辭工那天,孟阿菊欲言又止。
我知道她想說什麽,可我已經不想聽了。
拿著工廠結算的薪資,我直奔虎門富民夜市。
用將近一千塊錢買了一些衣服,當晚就擺起了地攤。
創業的路一開始確實很難。
頭半個月,連攤位費都賺不夠。
可我寧願這樣戰戰兢兢地擺地攤,也不要在那個隨時奪人性命的工廠裏提心吊膽。
漸漸地,我學會了吆喝,學會了做生意的門道,每天晚上雖然累,卻感到無比踏實。
三年後的某天,我路過那家造紙廠,發現它已經變成了一片空地。
聽說是老板因為賠償問題,幹脆把廠子賣了。
站在原來保安室的位置,回想起那三起慘劇,我百感交集。
如今二十多年過去了,我已經有了自己的服裝公司。
每當有人問起我創業的經歷,我總會想起在那家造紙廠的日子。
那些慘劇,那些生命的代價,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命運給你當頭一棒的時候,未必不是一種轉機。
有時我也會想,如果當初留在工廠,或許我也會成為另一個賀阿安,或者李阿權,甚至是周阿成。
但正是他們的遭遇,推動我走上了一條不一樣的路。
朋友們,你們是否也曾面臨過這樣的人生轉折點?
那些看似不幸的際遇,是否也曾成為你們生命中的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