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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難被丟下,我帶娘和弟弟奔小康

2024-12-28心靈

「你這婦人,頭發長見識短,你就不能盼著你兒子好啊,他跟我們走,還能有條活路,跟著你,在村子裏就算沒被叛軍殺死,也餓死了。」

謝老大將餓的病懨懨的侄子謝無恙禁錮在懷裏,使勁用腳踹哭哭啼啼拽著孩子腿死不撒手的弟妹周氏。

「你有那麽好心,你自己信嗎?糧食都讓你們帶走了,我和酒兒怎麽辦?」

周氏一夜未眠,雙眼赤紅,兩只手得紅裏透黑,頭發被扯得亂蓬蓬的。

沖著面前的謝老大嘶吼著,不管他怎麽踹,就是抱著孩子的腿不撒手。

「帶一個小的就不錯了,你還真是貪得無厭,再帶上你們娘倆,一大家子喝西北風啊!」

謝老大的婆娘李氏和大閨女兩人在一旁牽制著謝酒兒,防止她上前和周氏一起從謝老大手裏搶謝無恙,見周氏一直拖延時間,沒好氣的咒罵。

謝無恙被大伯禁錮在懷裏,動彈不得,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流。

他好害怕,今天的大伯看起來比平時還要可怕,可是他太餓了,他的那點力氣對正值盛年的謝老大來說,就跟撓癢癢似的。

「這個家我說了算,老二多半是死在外面了,我帶著無恙,也算是給他留個後了,憑什麽還要帶著你和三丫頭糟蹋糧食,不帶你們,我們一家和爹娘說不定還能活下去,帶著你們,就算沒遇到叛軍,這一大家子也都得餓死在外頭。」

謝老大說著,又是一腳,狠狠的踹在周氏的心窩子處,周氏被踹的癱倒在地上,半晌沒起來。

謝酒兒瞅準時機,奮力甩開攔著自己的大伯娘和堂姐,一把上前,直接從謝老大手裏搶謝無恙,對上謝老大要殺人的眼神,她譏笑:「大伯會好心養活無恙,爺爺奶奶,你們相信嗎?」

整裝待發,站在門口的謝老漢和謝母聞言,眼睛閃了閃,終是沒有說出話來。

在這個亂世,普通老百姓太艱難了,為了口吃的,什麽事情都能做出來,老大打的什麽主意,他們不是猜不到,只是管不了,也不想管罷了。

長期忍饑挨餓,哪還有什麽心情心疼孫子,每天想到的都是自己怎麽才能多活一天。

「別說的那麽好聽,還給我爹留個後,無恙就是你們最後的口糧,你直接說你帶著他是為了煮著吃,我還敬你敢作敢當。」

謝酒兒說完,謝老大有一瞬間的心虛,趁他分神的時候,一腳踹在他褲襠裏。

謝老大被踹的眼淚花子都出來了,手自然而然的松開了,謝酒兒一把拉過輕飄飄的弟弟,立刻退回房子。

謝老大當著閨女老娘的面,也不好捂著褲襠,忍痛呵斥:「小畜生,上個月半死不活時,我就該趁機把你先腌了,存在缸裏,還能多攢兩把力氣趕路。」

周氏一看女兒得手了,連滾帶爬,守在房門口:「這個世道,我們娘幾個反正也活不下去了,我的孩子可以餓死,但不能被人煮著吃了,你就死了這條心吧!我不會讓你帶走他的。」

「想吃了我,你沒這個能耐,要滾就趕緊滾,再廢話,我一把火全燒了,我讓你一點口糧都沒有,我倒要看看,到時候,你把誰腌進缸裏。」

謝酒兒說著,陰狠的眼神在大房幾人和謝老漢老兩口面上一一掃過。

謝老大倆閨女不由的後退了半步,眼中一片慌亂,這個世道太亂了,村裏人都知道,前幾天,村裏的傻桃花就被她爹……

「就讓無恙跟著他娘吧!村裏人都走完了,再不走,我們就落單了。」

謝老漢站在門口向外張望了一下,看到村裏人已經走了一段路了,心下焦急,開始催促謝老大。

「哼,留在村裏,不還是便宜了外人,一個女人,這樣的世道,你以為你守得住他們姐弟嗎?早晚都得下鍋!」

謝老大惡狠狠的說完,朝謝酒兒三人面前卒了一口濃痰,便揮手示意自家婆娘李氏和兩個閨女還有和無恙同歲的兒子趕路。

謝酒兒拉著謝無恙,和周氏一起站在大門口,就這麽靜靜的看著村裏人推著車,背著行囊,越走越遠,最後變成一個小黑點,消失在山路的盡頭。

她不是不想爭取,給他們留點口糧,而是因為大房一家子再加上老兩口所有的口糧不過就是半袋子谷子和一袋地瓜。

大房一家五口加上老兩口,總共七口人,出門在外,每天趕路,體力消耗嚴重,就這麽點吃的,不到一個月就吃完了,怎麽可能會給二房孤兒寡母留一丁點。

看著兩個堂姐惴惴不安,亦步亦趨的跟在自己父親身後,離開村子,謝酒兒基本上能預料迎接她們的是什麽下場,等一個月後,口糧散盡時,最先倒黴的肯定是兩個堂姐。

她能和娘奮力一搏,從身強力壯的大伯手中搶著留下自己的弟弟,已經是幸運了。

因為她知道,一旦無恙跟著一起逃難,最先被處理掉的肯定就是他了。

偌大的村子,如今只剩了他們母子三人,一眼望去,村裏一片蕭瑟狼藉,上百年的戰亂,哀鴻遍野,易子而食並不是什麽稀罕事。

周氏臉上一片灰白:「娘沒本事,娘只能拼盡全力不讓你們被人吃掉,卻沒本事給你們弄一口吃的,我們娘仨怕是要餓死在這裏了,娘對不住你們,下輩子投生,不要投到我這種無能人的肚皮裏。」

說完,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往下掉。

謝酒兒看著破敗不堪的村子,心下一片悲涼,還要鼓足勇氣勸周氏:「娘,你看村子四周的深山,叢林深處自是有吃的,只要我們動彈著,就不會餓死,想活下去,就要先相信自己有活下去的能力。」

周氏看著已經十六歲的閨女和九歲的兒子,點了點頭。

是啊,再絕望,為了兩個孩子,她也要堅持下去,萬一最後她的孩子活下來了呢?

勸完周氏,謝酒兒肚子餓的咕咕叫,還有比她更倒黴的穿越人士嗎?

一個月前,她和導師在考古時,從陵墓裏發現了一卷史書,發現了一段之前未被記載過的歷史。

按照史書記載,連綿近百年的戰亂即將結束時,結束這一切戰亂的大將軍—新建大順王朝秦王受重傷流落在外。

戰亂結束,大順王朝正式建立,皇帝立了嫡長子為太子。

而這個墓的主人就是流落在外的秦王,他不僅沒死,還一舉殺回皇宮,殺死了太子,逼得老皇帝成了太上皇。

她在清理墓主手裏的一塊玉佩時,一道強光閃過,她就這樣華莉莉的穿過來了。

按照史書記載,如今九州各地已在大順軍隊的掌控之中,在過不了多久,戰亂休止,百姓就可以休養生息了。

謝酒兒的父親前幾年被抓去當兵後音訊全無,家裏僅剩的一點糧食也在大伯的手裏。

她們就是跟著逃難,也沒有半點吃的,寒冬凜冽,穿著這樣單薄破爛的衣衫,他們走不了多遠就會被餓死、凍死。

與其這樣沒有任何糧食就出遠門,還不如在家裏待著,起碼不會被凍死,謝酒兒與周氏絮絮叨叨嘮叨了一夜,周氏才同意她們娘仨留在村裏的。

屋外的冷氣爭先恐後的從窗縫鉆進屋裏,謝酒兒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母子三人哆哆嗦嗦的緊挨著坐在土炕上。

周氏和謝無恙一臉木然,謝酒兒朝屋裏看了一圈,整間屋裏除了一個破木櫃和土炕,在就什麽都沒有了。

透過細微的晨光,灰塵在空中懸浮,就好像這屋子荒廢了許久一樣,沒有半點人氣和溫度。

「娘,一會兒太陽出來暖和一點了,我們分開行動,我去村裏其他屋子裏搜一下,吃的肯定是沒有了,要是有能用的物件也是好的。你和無恙將咱們家後院裏的地窖清理出來,如果有人進村,我們就躲到地窖裏去。」

周氏點點頭,謝酒兒又繼續道:「一會兒娘燒炕的時候不要燒咱家的炕,燒隔壁六堂叔家的炕,我們晚上在堂叔家睡覺,有情況了就往提前布置好的地窖裏走。」

「為啥要睡在堂叔家,我們這個炕現在還熱乎著呢。」

餓的臉蛋蠟黃的謝無恙聽了姐姐的話,疑惑的問道。

「如果我們家的炕是熱的,一旦有人進了村,起了歹念,肯定就知道咱家有人,到時候即便藏在地窖裏,也容易被發現,六堂叔家就不一樣的,與咱家緊挨著,但大門的朝向不一樣,這樣我們不容易暴露。」

謝酒兒瞥了一眼病懨懨的弟弟,他已經九歲了,但個頭小小的,從出生到現在,從沒吃過一頓飽飯。

再看周氏,看著還挺圓潤,但謝酒兒知道,那不是真的胖,她盡可能的將吃的留給自己的一雙兒女。

長期的忍饑挨餓讓她渾身浮腫,可連年戰亂,活著已經是天大的幸運了,想吃飽是不可能了。

周氏從出生到現在,人到中年,也沒有吃過一點像樣的吃食。

但即便如此,她依然拼盡全力去保護自己的兒女,讓謝酒兒意外的是,周氏給兩個孩子給吃的很公平,從來都沒有看輕過她這個女兒。

三人說話間,陽光透過窗欞照到了屋內,謝酒兒仰起臉笑了一下:「太陽出來了,我先去村子裏轉著看一圈去。」

說完,便蹬上那雙破的不像樣的單鞋出了屋子,村裏沒了往日孩童的哭鬧,就連狗叫聲都沒有。

謝酒兒雙手交叉套在袖子裏,一路走過來,她能聽到的只有自己輕微的腳步聲。

沒了人煙的村子太安靜了,安靜的人心裏發慌,她們仿佛被整個世界遺忘了,與這個荒廢的村子一起慢慢的腐朽。

在村裏轉悠了一圈,除了村長家的地窖旁邊遺落了小半截蘿蔔,在沒有見到一片布料,一點糧食,一片狼藉。

走近桃花家時,謝酒兒站在門口猶豫了一下,深呼一口氣,強忍著心中的不適慢慢走進去。

後院的空地上大片大片的血跡凝結成冰,在陽光下發出刺眼的光芒,謝酒兒知道,這血是傻桃花的。

桃花家空蕩蕩的,就連土炕上的草席都沒留下,只有廚房的一口缸靜靜的立在那裏。

湊近一看,缸底還有殘留著細微的肉渣,謝酒兒幹嘔了一聲,踉蹌著從院子裏走出來。

其他人家,即便再心狠,好歹還和人換一下,親生的,總是下不去手的,可桃花他爹親手處理掉了自家閨女。

家裏沒有一點吃的,謝酒兒沒有時間在這裏傷春悲秋,她將之前從家家戶戶搜集出來的木材還有小一點的陶陶罐罐等家當分批搬進自家院子。

如今村子已經空了,如果她們生火做飯,順著煙,歹人很快就能找到她們,這普通的木材是不能再用了。

危險時期,她們躲在地窖裏時,能被活活凍死。

所以她想,不僅要搜羅吃的,還要做點木炭出來,在地窖裏既能做飯,也能取暖,不至於煙熏火燎的被人給發現了。

東西搬到家裏後,謝酒兒一口氣都沒敢歇,跟同樣在忙碌著收拾地窖的娘和弟弟吱了一聲,就背著背簍又去了山上。

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能找到點能進嘴的東西。

冬天的山裏,草木雕零,荒涼的緊,其實山林深處野味還是有的,但謝酒兒在這裏毫無用武之地,打獵這種高水準的活更不是她能搞定的,不到最後一刻,她也不打算拿命開玩笑。

上山後,她一直將註意力放在腳下,一路上撿了不少地皮菜。

冬日的地皮菜看著幹巴巴的,其實用水一泡,非常的厚實肥美,關鍵是這個時候的地皮菜非常幹凈,春雷過後,天氣回暖,裏面就有蟲子了。

光吃地皮菜也不行,想要維持體力,多多少少還是要吃些谷物的,可是,如今這個世道,百姓都不知道有多少年沒法好好耕種了,糧食那是稀罕東西。

山路兩側的斜坡上,大片大片的狗尾草又幹又黃,東倒西歪的爬在半坡上。

謝酒兒低頭隨便摘了一束,眼前一亮,這個時代的狗尾草長得倒是挺大的,上面的顆粒比小米稍微小些,顆顆飽滿。

她記得奶奶曾說,饑荒年代,大家都餓瘋了,連樹皮都啃,皮質的腰帶都被煮著吃了,狗尾草在那個年代都是頂好的東西。

憶起當年,奶奶說狗尾草籽熬的粥很好喝,綿綿的,一點都不紮嗓子。

謝酒兒用指腹撚出幾粒狗尾草籽,第一次仔細的觀察它,這玩意兒跟小米差不多一個性質,而且還有醫用價值,有解毒,治痢疾、殺蟲等功效。

看著大片大片的狗尾草,謝酒兒眉眼總算是舒展了些,地皮菜山裏多的是,村裏人走完了,這些狗尾巴草也能碾下來不少的種子,熬粥喝能對付一段時間了。

謝酒兒拔了滿滿一背簍的狗尾巴草,衣襟裏包裹著一大疙瘩地皮菜「滿載而歸」,來異世一個月了,她第一次由衷的高興,她們不用餓死了,再熬一熬,按照史書記載,戰亂馬上就停了。

從山上下來時,已經過了晌午,看到閨女背著一大堆幹草,周氏有氣無力道:「家裏燒火的木材你在村裏已經搜羅了很多了,還費勁巴拉的背這幹啥,省著點力氣,以後有的熬呢,我給你鍋裏留了野菜湯,趕緊喝去吧,喝些熱湯,身上就沒那麽冷了。」

謝酒兒見狀隨手揪下一個狗尾草穗子,拿到周氏面前:「娘,如今這世道,狗尾草可寶貝著呢,你看,這是不是很像粟米,我們把狗尾草的種子碾下來熬粥喝,那不比野菜強啊!」

周氏眼睛瞬間一亮,隨後又暗淡了下去:「娘可沒聽說能吃的野菜裏還有狗尾草,這丫頭,餓昏頭了吧!上個月你病著的那段時間,你六叔家就因為餓的熬不住,在山上摘了狗奶兒草,結果中毒了,上吐下瀉的,差點將人給送走了,後來聽村裏的老人說狗奶兒草是有毒的,不能吃,這狗尾草之前也沒人吃,萬一有毒怎麽辦?」

說著,趕緊吆喝無恙將鍋裏的野菜湯盛到碗裏,給酒兒端了過來:「你先吃飯。」

謝酒兒卻聽得一臉欣喜,狗奶兒?那不就是龍葵嗎?龍葵能當涼菜吃,果實還有消腫止痛、消炎的作用。

「六叔鐵定是沒煮熟就吃了,大火煮熟後的狗奶兒草是可以吃的,而且,娘,我向你保證,不管是狗奶兒還是狗尾草都是可以吃的,你看那牲口不是挺愛吃狗尾草的嗎?如果真有毒,牲口不可能吃。」

周氏眼前一亮,這倒也是,夏天狗尾草長得正綠時,牲口最愛吃了,怎麽沒想到這一茬呢,可是之前為什麽沒人吃狗尾草呢。

謝酒兒喝了一口熱湯,巴掌大的臉皺成一團,沒有其他的谷物,只有野菜,含在嘴裏苦澀的難以下咽。

她強忍著不適,將野菜悉數吞咽到肚子裏:「娘,你就聽我的,如今這光景了,我們還有什麽猶豫的,牲口能吃,這東西鐵定是沒毒的,人能不能吃,下午我們先碾出來些狗尾草籽煮著嘗嘗,不就知道了?」

無恙在一旁點點頭:「娘,狗尾草籽長得好像粟米,我覺的肯定比野菜好吃,我現在就打籽。」

說完,直接將背簍裏的狗尾草平攤在院子裏,冬天的狗尾草,已經非常幹了,鋪好後,無恙直接抄起角落裏拿竹子做的梿枷開始一次次的往來來打籽。

周氏連連點頭,她是餓昏頭了,閨女一說,她也反應過來了,周氏拿起簸箕,用手舉起無恙剛剛打下來混著狗尾草葉子的籽兒放到簸箕裏,熟練的揚去裏面的小土疙瘩和草芥子,留下一層幹幹凈凈的狗尾草籽。

雖然已經吃過午飯了,但娘三個肚子裏依然空落落的,只吃野菜真的是一點都不頂飽。

三人盯著簸箕裏的狗尾草籽吞了吞口水,周氏喃喃自語:「我這還是頭一遭看到狗尾草的種子,看著好像谷物,酒兒,你來生火,我們先把這些熬成粥,嘗一嘗。」

「哎,好嘞。」謝酒兒歡快的應下,馬上就有粥喝了,天知道她這會兒肚子餓的有多難受,原主上個月就是被餓死的。

無恙見娘和姐姐又開火熬粥了,一下子感覺手上有力氣的,又撿起地上的梿枷,繼續打籽。

不一會兒,鍋裏開始咕嘟嘟的冒泡,湯也開始變的粘稠,周氏迫不及待的盛出來一小口,嘗了下,兩眼放光,驚呼出聲:「甜的,真好吃。」

聞言,還在院子裏的無恙將梿枷往地上一丟,就跑進來屋子:「娘,我都餓死了,快盛出來嘗嘗。」

周氏在兒子發黃的頭上摸了一把:「你先嘗一下,其他的在鍋裏再煮一些,煮爛一點味道肯定更好。」

無恙端著碗,連連點頭,酒兒看著欣喜若狂的娘和弟弟,心裏也有了希望,村裏人走的時候她知道娘的心也死了,現在有了這些狗尾草,還有漫山遍野的地皮菜,日子也就有盼頭了。

果然啊,將人逼到絕境了,啥都能吃,無恙仰起頭,一口將碗底的一點粥倒進嘴裏,頓時兩眼放光:「好吃,娘,接,真好吃,我從沒吃過這麽好吃的粥,以前咋就不知道狗尾草是個寶呢!」

周氏一聽,心裏也是一陣懊惱:「就是說啊,白挨餓了。」

說完,又咧著嘴笑了起來,一副占了大便宜的樣子:「不過,現在才發現也是有好去處的,村裏人都走了,這漫山遍野 狗尾草都是咱們的了。」

無恙連連點頭,伸著脖子往鍋裏探,周氏一看,粥也差不多了,給三人一人盛了一碗,娘三個也不怕燙,咕嘟咕嘟的吃了起來,周氏和無恙一邊吃一邊感嘆真好吃,聽的謝酒兒心裏發酸。

看著碗裏粘稠,帶殼的糙粥,心下一陣感慨,這才是正兒八經的粗糧啊!隔後世,誰吃這玩意兒,年輕人大多是不知道狗尾草可以吃的,此時此刻,她很慶幸奶奶跟自己說了一嘴,自己正好也記下了。

一人吃了一整碗軟糯粘稠的熱粥,身上也熱乎起來了,周氏和無恙一臉饜足,謝酒兒盯著空碗,哪來的甜味兒,估計娘和無恙是苦哈哈的野菜湯喝習慣了,乍一吃不帶苦味的東西,便覺得是甜的。

喝完粥謝酒兒乘機給周氏做心理建設:「娘,這回你相信我了吧,你到現在還沒有告訴我,哪裏有狗奶兒草呢,我去山上怎麽沒見到?」

周氏一聽,閨女又開始打狗奶兒草的主意了,連連搖頭:「在村子下邊呢,有一片,大冷天的長的綠油油的,你就別想著吃狗奶兒草呢,你堂叔差點讓那草給送走了,這丫頭,心咋那麽大呢?」

謝酒兒一本正經的盯著她:「第一,那是因為堂叔沒煮熟,第二,為了穩妥起見,我們不吃狗奶兒草的果實就行了,狗奶兒草的果實沒成熟的時候就是有毒。」

下午,嘗到甜頭的周氏帶著無恙,捆了兩大捆狗尾草回家,謝酒兒去村子下面摘了些狗奶兒菜,看著背簍裏綠油油的野菜,謝酒兒心裏一陣高興,沒想到在冬天,還能吃到綠油油的菜。

還想著再摘些,一低頭發現面前的草叢裏出現一溜子血跡,一直延伸到山林深處,眼看太陽快下山了,謝酒兒有點猶豫,這個時代,狼還是蠻多的,她心裏慌的不行。

看這血跡,肯定是有動物受傷了,如果她乘機進去,搞不好還能逮著,沒準能吃上肉呢,從她來這裏到現在,一點葷腥都沒見過。

可是,臨了又打了退堂鼓,萬一進去碰見狼,她的小命就交待在這裏了。

猶豫了一瞬後,使出吃奶的勁兒從樹上折下來半截子手臂粗的樹枝,一段還是尖的,幹吧!肉肉就在眼前,總要拼一次。

一個月沒見油水呢,如果一直這樣窩囊的活著,她還不如被狼給吃了呢?

雙手緊緊的攥著樹枝,一路躡手躡腳的走進山林深處,血跡消失在一塊大石頭後面,謝酒兒繞了一大圈走到石頭前面,緊張的心都從嗓子眼裏冒出來了,大冷天的手裏也沁出了一層薄汗。

可在看到所謂的「肉肉」時,小臉瞬間就垮了下來,原來是個人,看那樣子,還沒死透了,面前的男子,身強體壯,右腿上血肉迷糊,傷得不輕,應該是昏死過去了,暫時不會對她們構成威脅。

這世道,謝酒兒沒有好心到拖個不認識的男子回家,準備悄無聲息的溜走,臨走之前,又瞥了一眼,發現他右手心裏攥著一塊白色的玉佩,分外眼熟,謝酒兒當即走近,從他手裏拿出玉佩仔細觀察。

這不就是導致自己穿越的那塊玉佩嗎?所以,面前這人就是失蹤多日的秦王蕭瑾玉了。

可是,不管謝酒兒怎麽擺弄,玉佩沒有半點反應,看樣子是回不去了,再看蕭瑾玉,雖失血過多,面色灰白,如果沒人救他,他今晚肯定會凍死在這山野裏。

謝酒兒眉心一跳,既然回不去,那她就一定要抱住眼前這個金大腿,這種頓頓在山裏跟牲口搶食,還要每天都擔心自己被人下鍋煮了的日子她真的是過夠了。

將生命垂危的蕭瑾玉送到她面前,權當是老天對將她送到這裏忍饑挨餓的補償好啦!這裏什麽都沒有,狗尾草籽她不愛喝,她想吃烤肉串,想穿著漂亮的衣裙遊遍山川湖海。

為了榮華富貴,秦王這個金大腿她抱定了,謝酒兒使出吃奶的勁從地上扶起蕭瑾玉,這要擱平時,這麽重的人,她鐵定是扶不起來的,可現在不一樣,謝酒兒看著蕭瑾玉就像看到了白花花的銀子,再重,也得扶起來,以後的榮華富貴就指望他了。

一路吭哧吭哧費了老大的勁兒,好不容易才將人弄到堂叔家裏,為了不被歹人找到,娘三個如今按照酒兒的意見,平日裏的生活痕跡都在堂叔家裏,這樣即便有歹人闖入村子,只要她們及時躲到地窖裏去,也可能逃過一劫。

周氏和無恙一看,拖了個半死不活的男子回家,一臉擔憂,周氏率先開口:「酒兒,如今這世道,可容不得咱們爛好心,我們本來就沒什麽吃的,多一個他,這個冬天就更艱難了,再說,說能保證他傷好後不會對我們下手,你看他身體這麽健碩,若是真起了歹心,我們那是他的對手啊!」

無恙眨了眨眼睛,什麽話都沒說,謝酒兒讓周氏搭手,先將人扶到了熱炕上躺下:「娘,我看太陽都快落山了,他又受了重傷,如果我不出手相救,他肯定的熬不過今晚的,看他衣著鮮亮,即便昏死過去了,依然威懾力十足,我猜他身份應該不凡,平日裏肯定不缺吃的,這樣的人,應該不會吃人肉的,就當我們給自己積攢福報咯!」

謝酒兒沒法明著提醒娘和弟弟這是未來的天子,只能悄無痕跡的暗示。

周氏白了她一眼:「好賴話都讓你說完了,娘還能說什麽?好在山裏狗尾草多的是,今天我和無恙又捆了好些回來,順便又撿了些地皮菜,你們倆先給他清洗一下傷口,娘去添炕,我不放心讓他和無恙睡一間房,我去多燒一間炕出來給他。」

謝酒兒連連點頭,她就知道周氏心軟,即便自己過的再艱難,已經救回來的人她是不忍心再趕出去的。

無恙利落的在火上架上鐵鍋,開始燒水,謝酒兒開始拿幹布擦拭蕭瑾玉的傷口,掀開衣袍,謝酒兒才發現,他傷的遠比她肉眼看到的要重,右腿膝蓋關節處中了一箭,從大腿到膝蓋的地方有一條深可見骨的刀傷。

刀傷周邊,皮肉外翻,露出裏面的森森白骨,血肉迷糊,無恙端著溫水過來,看到著傷口,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姐姐,我看他大概是活不成了,這麽重的傷,這裏也沒有郎中,血都快流凈了,想撐過今夜,估計有點懸。」

謝酒兒看著傷口,心裏緊張的不行,眉毛都快擰成一股繩了,他可不能死,他死了她的榮華富貴找誰實作去。

「無恙,去把娘的針線找來。」

謝酒兒看著往外翻的皮肉,心下一橫,死馬當活馬醫吧,她不是醫生,但眼下也顧不得這麽多了,就當給自己縫被子啦。

無恙不知道酒兒要針線幹嘛,但還是聽話的從六堂叔家後院翻過去,回了一趟自己家,將周氏的針線翻了出來。

謝酒兒用幹凈的布料將傷口周邊擦邊幹凈,等無恙拿著針線回來後,就開始穿針引線,準備縫合傷口,周氏正好燒完炕進了屋,看到酒兒這架勢,嚇得連忙趕過去阻止:「他若是死了,那也是天意,酒兒,你可不能亂來,這是個人,不是破鞋底兒,怎麽還能拿針線縫呢?」

謝酒兒無力的坐在炕沿上,不知道怎麽給周氏解釋,便直接將人推了出去:「娘,你別管,就算造孽,那也是我造的,與你無關。」

周氏被女兒說的一楞:「死丫頭,娘是怕被你牽連嗎?娘還不是為你好。」

謝酒兒無奈的嘆了口氣,哎,她是很不擅長跟人打交道,也不想解釋太多,關鍵是這玩意兒她解釋不清楚啊!

「娘,我沒別的意思,我這不是怕嚇到你嗎?我跟你說不清楚,你就別管了,反正我是在救人,沒有害人。」

周氏訕訕的站在門口,雙手隴在掉著破布條條的袖口中,鼻子凍得通紅:「好吧!天不早了,娘去給咱們做飯,今晚我們不用餓肚子了,娘給咱熬粥,在拌個地皮菜。」

說到今晚的吃食,周氏又是滿面笑容,剛才的失落已經拋到腦後了,在村裏人沒逃難之前,她們頓頓野菜湯,哪裏喝過正兒八經的粥了。如今,雖然村裏沒人了,但是她們娘仨吃的反而比之前好些了。

謝酒兒這會兒心思不在吃的上面,一心想著怎麽救活蕭瑾玉,先不說她存了私心,想利用對蕭瑾玉的救命之恩過上好日子,就沖他手裏的玉佩,她也得救這個人。

為什麽她碰到墓室裏的玉佩就來到了這裏,好巧不巧,來這裏沒多久,就遇到了墓主,這一切若說全都是巧合,那未免也太巧了些。

「姐,我來給你打下手吧!」無恙在門口猶豫了一下,主動走了進來。

謝酒兒倒是挺意外的,自她來這裏開始,無恙一直沈默寡言,這還是頭一次自己主動跑過來要幫忙:「這血刺拉祜的你不怕啊,我這裏也沒什麽需要你幫的,你幫娘打狗尾草籽去吧!」

「狗尾草籽我中午已經打了好多了,你一個姑娘家家的都不怕,我怕什麽?」無恙說著,伸出那雙又黑又瘦的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面黃肌瘦,又瘦又小,偏偏還要故作成熟的摸樣成功的逗笑了眉頭緊蹙的謝酒兒。

「那好吧,我這會兒要給他縫合傷口了,門口的背簍裏有我下午摘的狗奶兒草,你去將狗奶兒草的果實摘些,洗幹凈在搗碎,榨出裏面的汁子,一定要幹凈,不要沾上別的東西,我一會有用。」

酒兒出去摘的龍葵果實都是成熟的,她記得狗奶兒草的果實有消炎的作用,正好可以給蕭瑾玉的傷口上敷一些。

無恙也不多問,姐姐吩咐完,就屁顛屁顛的跑出去忙活了,乖巧的樣子看的謝酒兒一陣柔笑:「小屁孩,還挺懂事的。」

接下來,謝酒兒開始專心縫合傷口,這裏沒有麻藥,她也不是專業的醫生,好在蕭瑾玉是昏死的。

蕭瑾玉的刀傷一直從膝蓋蔓延到大腿根,要縫合傷口,就要扒掉他的褲子,蕭瑾玉看著差不多有二十歲了,當著娘和弟弟的面扒掉一個陌生男子的褲子,這個事情多多少少有點尷尬,她只好想辦法將人全都支出去。

謝酒兒直接用剪刀將他的一條褲腿剪開,擦拭掉腿上的血跡,再三確認傷口裏沒有摻進去異物,然後開始縫合。

謝酒兒盡力將他想象成自己的被套,穿好線就開始一板一眼的縫起來,即便是昏睡著,在謝酒兒的一通折騰下,蕭瑾玉眉頭也皺成了一個大大的「川」字。

大腿上的傷縫好後,又檢查了一下膝蓋下方的箭上,這是個狠人,箭已經被他自己給硬生生的拔掉了,只留下一個血肉模糊的黑洞。

蕭瑾玉右腿傷的極重,估計逃跑的路上沒少摔倒,箭傷處留下不少泥土和柴草的細末,謝酒兒一一清理掉,這裏沒有其他的醫療物品,謝酒兒只好直接用水清洗傷口,但願這些已經燒開過後的水裏沒有那麽多的細菌吧!

清理完傷口,直接將他外面的衣袍遮在腿上,洗掉自己手上的血跡,周氏在廚房裏做飯,無恙撅著屁股拿著個碗在屋檐下一個一個的捏龍葵果。

謝酒兒湊近一看,碗裏已經有小半碗汁子了,碗旁邊放著一堆被捏的破破爛爛的龍葵果。

見謝酒兒過來,無恙擡頭靦腆的笑了一下:「姐,你看,夠不?」

「夠了夠了,你怎麽直接用手捏啊,這麽冷的天。」謝酒兒看著他凍得鐵青的手,面上一陣不忍。

「我的手是洗幹凈的,姐,你相信我。」無恙端起半碗藥汁子,邀功似的湊到謝酒兒面前。

謝酒兒連忙接過碗:「嗯,你幫了姐大忙了,趕緊到竈旁邊暖和一下去,這手凍得跟冰塊似的,都沒知覺了。」

無恙聽完,便喜滋滋的跑到廚房暖手去了,姐姐誇他了呢。

謝酒兒拿著藥汁子,一點一點的塗抹在傷口處,塗完藥後,直接從他的裏衣裏扯下來一片步包紮了膝蓋處的傷口,大腿上的刀傷直接用褲腿裹上,找繩子輕微綁著固定了一下。

不能怪她處理的這麽草率,家裏連一塊布都翻不出來,她只能就地取材,扒拉他身上的衣服。

末了,又將剩余的藥汁子端到廚房,一會兒吃完飯再將它煮沸,內服外用,希望她的金大腿能挺過今夜,過了今夜,就算是活下來了。

謝酒兒這邊一通忙活,周氏的粥也熬好了,無恙蹲在周氏旁邊,呲著大白牙笑得正歡:「今天的晚飯好豐盛,不僅有粥喝,還有菜吃呢。」

聽兒子這樣一說,周氏也是一臉歡愉:「是啊,往日裏都是清湯寡水的野菜湯,現在有這麽粘稠的粥喝,真不錯,幸好娘聽了你姐的話,沒有跟著村裏人一起逃荒,不然咱們有得受了。」

謝酒兒見她們這麽容易滿足,盯著半鍋狗尾草籽粥笑得明媚,只覺得生逢亂世,太不容易了:「娘,無恙,以後我們能吃到更好吃的東西,也能穿上暖和的衣服,你們相信我。」

無恙回頭,便看到姐姐站在廚房門口,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特別有精神,莫名地,他點了點頭,這一刻,他真的相信姐姐的話,只要她們勤快一些,日子會過的越來越好。

周氏利落的給三人一人盛了滿滿的三碗粥,又將拌好的地皮菜擺放在飯桌中間,三人在廚房裏的小飯桌旁邊吃了起來。

「他怎麽樣了,我今晚多煮了一碗粥,就看他有沒有機會吃了?」周氏瞥了眼蕭瑾玉睡的屋子,喝粥之前說了一嘴。

「不好說,今晚會發燒,我得在旁邊盯著,挺過今夜,就算是撿回半條命了。」謝酒兒說著,邊夾起一筷子地皮菜吃了起來。

鼓著腮幫子嚼了兩下,感覺有點不對勁:「我昨天忘了說,大伯他們走的時候將家裏能吃能用的東西都拿完了,我們是不是沒有鹽巴了,這地皮菜味道淡的很。」

說到鹽巴,周氏不由得又嘆了口氣:「可不嘛!這幾天飯裏放得鹽巴都是拿村裏幾戶人家沒帶走的鹽罐子涮的,今天是徹底沒有一點了,這菜雷根本就沒放鹽巴,能不淡嗎?」

謝酒兒點了點頭,不再言語,安安靜靜的吃飯,長期不吃鹽,身體乏力,會出問題的,明天等蕭瑾玉好些了,她就可以弄些鹹水回來蒸煮,試著制鹽。

只是這個法子也只是在書籍上看到過,也不知道能不能煮出鹽,暫時就不說了,免得到時候空歡喜一場。

當天夜裏,謝酒兒時不時的觀察蕭瑾玉的狀況,他昏迷過去,瞇著嘴,也不知道有多長時間沒有進食了,粥他自然是喝不下去的。

謝酒兒用力拿筷子撬給他嘴巴撬開一條縫,將熬好的龍葵果藥汁子慢慢灌了進去,又拿濕布沾了沾他的嘴唇。

到了深夜,困得跟小雞啄米似的,她也不敢睡,睡夢中的蕭瑾玉也沒好到哪裏去,他夢見有人拿著針不停的紮自己的大腿,紮就算了,還嘟嘟囔囔,罵罵咧咧的低聲抱怨:「煩死了,怎麽又紮歪了。」

一會兒又夢見自己在兩軍陣前被自己人暗算,一路逃竄,後面的兵士窮追不舍,好不容易甩開追殺的人,自己也力氣耗盡了,他知道他繼續待在深山裏會死,可是眼皮子好重,就是醒不過來。

子時過後,蕭瑾玉開始發燒,家裏什麽藥都沒有,謝酒兒只能一遍遍的用溫水擦拭他的腋下,手心和腳心。

大概寅時,蕭瑾玉體溫高的燙人,面色通紅,人也開始在胡亂掙紮,謝酒兒心下著急,在這麽下去就算沒死,腦子也燒壞了,她又搗碎了些龍葵果,擠了點汁子,塗抹在傷口上,給他額頭上頻繁的更換拿冰水泡過的濕布。

末了,又想起以前從古籍上看到的,古人經常熬煮柳樹皮當退燒消炎藥,估計效果和龍葵草差不多,見他燒的厲害,又走出院門,對著柳樹又是一頓扒拉,熬了半碗水,粗魯的撬開嘴,強行灌下去。

一通瞎折騰,自己也累的夠嗆,大半碗柳樹水,也不知真正咽到肚子裏的有幾滴,真是被影視劇給忽悠慘了,電視裏昏迷中的人嘴對嘴就將藥給餵下去了,可現實就是她不粗魯點,嘴巴都撬不開,不明白電視裏,怎麽會覺得勺子餵不進去的藥,用嘴就餵進去了。

溫水擦拭身體看來效果也不怎麽明顯,她記得後世發燒的厲害時,護士有時候會給病人腋下夾冰袋,便摸黑出去,在井水蓋上撬下來幾塊冰塊,拿自己沒穿的衣服裹著,夾到他的腋下,天微亮時,開始退燒,人也迷迷糊糊的睜了幾次眼,謝酒兒見狀,連忙將鍋裏的粥溫了一下,餵他吃下。

蕭瑾玉出身高貴,大概是沒吃過這麽難吃的東西,迷迷糊糊的被人餵了一口,在嘴裏嚼了幾下,猛地睜開眼。

謝酒兒適時開口:「我看你衣著華貴,想來應該是吃不慣這些糙食的,但你可要想清楚了,如今,這山野間,有這粗粥可以吃已經很不錯了,我們村裏其他人家逃難之前,已經有人吃人肉了,你若吐出來,在沒有別的吃食可以給你了。」

「是你救了我?」蕭瑾玉沙啞著聲音,呲著牙忍疼翻起身,看了看自己面前端坐著的少女,穿著洗得發白,落滿修補程式的衣物,面黃肌瘦,不過人倒是挺精神的。

「你退燒了,性命應該是無礙了,吃完好好休息吧!」謝酒兒說著就將粥塞到他自己手裏,既然人已經醒了,她也不必在餵了。

蕭瑾玉接過碗,動了動身體,往正裏坐了坐,感覺腿涼颼颼的,低頭一看,白花花的大腿就這麽露出來了。

「你脫我褲子幹啥?」說著,便急忙拉過一旁的被子蓋在自己身上,這女娃真是不害臊,扒了他的褲子,還跟沒事人一樣。

謝酒兒無語的看了他一眼,這金大腿也太矯情了:「你腿上傷的那麽重,我不剪開你的褲腿,怎麽給你處理傷口。」

蕭瑾玉剛剛醒來,昏昏沈沈的,聽了謝酒兒的話,後知後覺的低頭看去,一臉驚愕,也顧不上男女大防了:「這傷口還能這樣縫,你這手法哪學的?」

酒兒傲嬌的看了他一眼:「你別管我是從哪兒學的,你就說好不好用吧!這麽深這麽長的傷口,如果不縫合,就算僥幸撿回一條性命,你也不可能這麽快就醒來。」

蕭瑾玉了解了現狀,也不矯情,開始大口大口的喝粥,他已經連著兩日未曾進食了,再難吃也得吃,他要活著回去,拿回屬於自己的一切。

「你先休息,大概要半個月後,你的傷口才能長到一塊兒去,到時候我給你拆線。」

說完,也不等他回話,就直接到周氏屋子裏睡下了。

沒辦法,雖然現在村裏的房子隨便他們怎麽睡,可是只有三床被子,謝酒兒的一床給了蕭瑾玉,她只能跟周氏擠到一個被窩了。

天快亮時才睡覺,睡到巳時,謝酒兒便掙紮著起身,她得想辦法弄點鹽巴,不然一家子乏溜溜的,遇到歹人,連逃跑的力氣都沒有。

早上雖然天氣還冷,但這個時辰太陽曬得正好,走之前又去蕭瑾玉住的屋子看了一眼,沒想到他根本就沒睡覺,靜靜的在炕上坐著,謝酒兒徑直的走過去,用手背碰了碰他的額頭,還好,再沒燒。

「感覺好些沒有?」

「傷口有點發癢,其他挺好的。」蕭瑾玉盯著她,一本正經的回道。

「發癢好啊,發癢說明傷口在愈合,哦,對了,你把褲子脫下來我給你縫一下,你可以翻身稍微動一下的。」

謝酒兒說著,便出門去周氏屋子裏找針線,蕭瑾玉蓋著被子坐在炕上等著。

蕭瑾玉看著面前的女子,總共下了五針,四針戳到了手上,遲疑道:「你平時都不做針線活嗎?」

謝酒兒擦掉手指上的血珠子,睜眼說瞎話:「做啊,經常做。」蕭瑾玉直接閉上眼,不忍再看她慘不忍睹的手指頭,死鴨子嘴硬,不是說村民淳樸老實嗎?怎麽以前沒見過這種當著人面睜眼說瞎話的女子。

謝酒兒東一針西一針,歪歪扭扭,勉強將褲腿給縫好,隨後撂給後面的蕭瑾玉,便提著水桶和水瓢,順著村裏的小路,朝著山腳下的鹽湖走去。

蕭瑾玉看著歪歪扭扭的針腳,想起昨夜的夢境,確定人走後,扒開衣袍,開始認認真真的看她給自己縫的傷口,果然,也是歪歪扭扭,慘不忍睹,頓時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所以,那根本不是夢,而是她當時在給自己縫傷口。

這裏是荒涼的大西北,沒有海水,制鹽是有一定的困難的,好在謝酒兒所在的這個謝家咀在連綿不絕,高而陡峭的山脈周邊。

山脈最上面是終年不化的積雪,可能因為山脈海拔夠高,即便到了盛夏時節,山脈最上面依然覆蓋著皚皚白雪。

消融的雪水順著山脈流下,再山腳附近形成一處沒有支流的死湖,湖裏積壓的湖水蒸發曬幹,滲入地下,馬上又有新的雪水消融,匯入湖中,一年四季周而復始,這裏的湖水逐漸形成了含鹽量極高的鹽水湖。

因為是死湖,所以湖水並不多,但好在經年累月的積累,此處湖水含鹽量極高,謝酒兒將手伸入湖水中,待手上的水分晾幹時,手指上還遺留著一層白色的物質,幹巴巴的十分不適,是鹽嘖。

謝酒兒第一次發現遠處的山脈時,抱著僥幸心理過來觀察過一次,發現了鹽水湖,這才想著自制食鹽,給飯食調味。

今日周氏老早就帶著無恙去山上拔狗尾草去了,擔心過段時間大雪封山,那些狗尾草都泡在雪裏。

謝酒兒準備先煮鹽,反正他們的飯就是一鍋粥,費不了多長時間,開始燒火之前,她先用竹籃一次次的過濾,清理掉水中的雜質。

正式開始煮鹽之前,看了眼鍋,又擔心把鍋給整壞了,而且第一次制鹽,不太會操作,她想著用平時藥罐子煮鹽更方便一點,一次浪費一點鹽水,失敗了還可以多實驗幾次。

但是這樣的話,她其實可以直接帶著藥罐子去湖邊,根本就不用費勁巴拉的提水回家,哎。

懊惱過後,開始在院子外邊和泥巴,忍著手凍,用泥巴糊了個上下兩層的圓坑,中間用樹枝隔開,然後再樹枝上再糊上泥巴,鉆了好幾個小圓洞,泥坑下方一層邊上鑿了個通風口,下方一層是放燃料的地方,上面一層坐上陶罐,還有一定的空間,也就是出火的地方,一個簡易的竈台就這樣做好了。

蕭瑾玉慵懶的躺在炕上,透過漏風的窗欞,看到蹲在大門口糊泥巴的謝酒兒,大冷天的,雖不知道她要做什麽,但確實挺能折騰的,不過見慣了生死殺戮,蕭瑾玉身負重傷,早上出去了一趟,蹦到了傷口,疼的要命,他並沒有要上前幫忙的意思,他要好好養傷。

剛用泥巴糊的竈濕漉漉的,晾幹了才能用,中午註定是要吃一頓沒鹽的飯了,然後她開始給家裏人熬粥,粥裏又放了些龍葵草。

周氏和無恙回來時,粥也剛剛熬好:「今天又收了好多狗尾草回來,咱們過冬的糧食應該夠了,然後我們再多存些,留著以後用。」

謝酒兒點了點頭:「算算時間,村裏人已經走了好幾日了,說不定哪天,就有軍隊路過,我們要做好隨機應變的準備,今天下午我給咱們做些木炭出來。」

無恙埋頭幹飯,周氏聽到木炭,一臉驚詫:「木炭?那是大戶人家才用的玩意兒,金貴著呢,我們哪會做?」

謝酒兒撇撇嘴:「我會做,而且我們必須做木炭,這樣一來,有亂軍進村的時候,我們從躲藏起來也能取暖做飯,不然那地窖裏瘆得慌,還有收來的狗尾草籽,鋪蓋,做飯的物件兒我們都要放到一處,到時候看情況,也要有隨時離開村子的準備,地窖不一定百分百安全。」

說到這裏,謝酒兒看了一眼蕭瑾玉住的屋子,突然想起那天能發現他也是一路順著血跡找過去的,她能找過去,亂軍也能。

說吧,便不等吃完飯,急吼吼的朝著村子下方的山路上走去,結果走到那裏發現什麽也沒有,那些血跡消失的一幹二凈。

如今這個村子裏就只有他們一家三口和蕭瑾玉,周氏和無恙絕對不可能想到去消除血跡,而她之前忽略了這個問題,所以,一定是蕭瑾玉自己去抹除痕跡的,可是他的腿傷的那樣重,上個廁所都十分費勁。

再次回到家裏,酒兒推開門直接進入蕭瑾玉住的屋子,他還在那裏慢條斯理的喝著周氏給他端過來的粥:「你出去過?」

「什麽意思?」蕭瑾玉無所謂的問了句。

「村口的血跡沒有了,如今這個村子裏只有我們四個人,所以,那血跡一定是你自己抹除的。」

謝酒兒不是在詢問,而是非常肯定的說道。

「還算有點腦子,不過你這反應也太遲了吧!我來這裏住了快兩天了,你才想起消滅痕跡。」

蕭瑾玉將手裏的空碗往炕櫃上一撂,居高臨下的望著面前面黃肌瘦的謝酒兒,這個野丫頭有點意思。

「我不需要你的誇獎,你完全可以提醒我,讓我去消除血跡,呈什麽能,傷口撕裂到時候萬一有歹人闖入村子,到時候不還是要拖後腿?」

謝酒兒扯了扯嘴角,被他給氣笑了,史書只記載他是如何強國富民的,怎麽沒提及他如此恃才傲物,半條命都沒了,瞧把他給狂的,嘖嘖。

謝酒兒的反應讓蕭瑾玉愈發覺得有意思:「怎麽,你十分擔心我的身體?」

謝酒兒被氣的一噎,跟這種人還是提前說清楚的好:「生逢亂世,再熱的心腸也都涼透了,你以為是什麽阿貓阿狗我都會出手相救的嗎?」

蕭瑾玉聞言,拳頭驟然一緊,面上卻還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哦,這麽說,你早就知道我是何人?」

謝酒兒心中冷笑,什麽玩意兒,明目張膽的套話,真當自己是傻的,我要說我知道你是誰,我還能活著出去嗎?

「我又不是神仙,雖然不知道你是做什麽的,但從你的穿著來看,身份應該還算顯赫,當日,若不是我將你帶了回來,此刻,你已經是一具凍得發僵的屍體了,所以,你要記得,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看到謝酒兒滿臉市儈算計的模樣,蕭瑾玉心裏反而一松:「所以,你是要挾恩圖報?」

「那不然呢,你也不看看,我和娘還有弟弟是被家族遺棄了,他們逃難,卻留我們在村子裏等死,這口氣我咽不下,他們想讓我死,我偏要活,而且要活的比誰都好。」

謝酒兒眼神逐漸淩厲,想起這一個月來到這裏看到的景象,他們娘三個像牲口一樣,被老大家使喚,卻頓頓只能吃野菜,臨了,終究還是被拋棄了。

看著謝酒兒那股不服輸的勁兒,莫名地,蕭瑾玉就覺得他們是同一類人,那人仗著母族顯赫,待大局已定時,便對自己痛下殺手,可他九死一生,偏偏活了下來,呵,既然他活了下來,那他那位好哥哥就只能死了。

再次擡頭,望向謝酒兒:「你想要我怎麽報答你?」

謝酒兒望著他,一本正經的談條件,一點都不覺得尷尬:「我要榮華富貴,吃飽穿暖,無憂無慮,這種朝不保夕,忍饑挨餓的日子我真是受夠了。」

蕭瑾玉聽完,忍不住大笑起來,世人皆貪婪,他很久沒有聽到這麽樸素的願望了:「只要吃好喝好,享福就行了?」

謝酒兒不明所以:「人活著,不就是應該好好享受嗎,吃香的喝辣的,遊遍山川湖海,才不枉來這世間走一遭。」

蕭瑾玉盯著她看了片刻:「你倒是活得通透,我允了,以後有我在一天,便許你榮華富貴。」

謝酒兒得到了想要的承諾,咧著嘴笑得毫無遮攔,仿佛已經看到烤的滋滋冒油的羊肉串串在向自己招手。

「以後你就是我家財神爺,我們家一個像樣的物件兒都沒有,但接下來您在寒舍養傷的日子,我會盡我所能,讓你住的舒坦一些,從明晚開始,就在屋裏給你燒木炭。」

說著喜滋滋的就出門了,蕭瑾玉從她輕快的背影中都能感受到她此刻愉悅的心情,有點意思,滿臉都是市儈的精明算計,卻恰到好處,不讓人反感,不像那些人,貪得無厭,不懂知足。

跟蕭瑾玉談好榮華富貴的謝酒兒此刻又開始玩泥巴了,她在莊子外面又砌了個大點的泥竈,距離主屋比較遠,這個坑是悶木炭用的,因為悶木炭煙很大,所以必須要離人住的地方遠一些才行。

說是泥坑,其實就像是個泥糊的還未封頂的小房子,長寬都一米過些,半人高,在一面墻下面鑿了個洞,生火用的。

因為面積足夠大,擔心出煙口太小火苗悶滅了,謝酒兒索性在四個角落裏都刨出一點縫隙用來出煙。

然後在泥竈底部燒了一層枯草葉子,當草木灰墊在下面,再將這幾天斷斷續續收集來的木材砍成泥竈大小,整整齊齊的碼在泥竈裏。

擺放好木材後,又在泥竈上面撒上一層厚厚的枯葉,枯葉上又糊上一層泥巴,簡單粗暴,這是最省事的燒木炭辦法了。

這樣以來,除了四個出煙的小角落,其他地方基本上都是封閉的,如果留有風口,裏面大火直接燃起來,木材會被燒成一堆灰。

只有這個密閉,但又稍微留有縫隙的空間,才能用火苗悶出我們想要的木炭。

接著,斷斷續續添了幾次柴,燒了幾次火後就直接將燒火的洞口徹底封死,只留下四個角落的出煙口。

一般來說,制作木炭從燒火到冷卻最少也要兩天時間,火燒得差不多時,謝酒兒便不在管,讓火苗自己熄滅,木炭自行冷卻,她也等不了那麽久,天寒地凍,明晚就準備再幾個屋裏燒木炭呢。

她們挨凍已經習慣了,倒也不打緊,主要是財神爺他身子金貴,又在養傷,可得好好伺候著。

經過兩個多時辰的晾曬,晌午砌的用來煮鹽的小土竈也處於半幹狀態,能支楞起來,可以湊合著用了。

謝酒兒將自己犯蠢從大老遠的鹽湖提過來已經過濾過雜質的鹽鹵裝進陶罐,架在泥竈上開始生火煮鹽。

還時不時的往裏面加富鹽水,兩個時辰後,陶罐底下一層厚厚的白色結晶物,謝酒兒唑了幾粒淺嘗了一下,還不錯,味道大致上對著呢。

看著懷裏的半罐子鹽巴,還有不遠處一直冒煙,正在制作中的木炭,謝酒兒咧著嘴傻笑了會兒,她可太厲害了。

果然,考古的人在古代更容易生存下去,要不是經常翻古籍,這些手工制作辦法她肯定不知道,今天的生活就多了幾分痛苦。

雖然目前沒有半點油星子,但有了鹽巴,晚上溫拌龍葵菜時,可以稍微帶點味了,整整一下午的時間,謝酒兒全用來悶木炭,蒸煮鹽巴了。

周氏和無恙將一家三口過冬的希望全押在狗尾草上,每天眼睛一睜開,就去山上拔狗尾草回家,蕭瑾玉除了扶著墻根出恭,剩下的時間都在閉目養神。

這次晚上的飯是謝酒兒做的,雷打不動的又是半鍋狗尾草籽粥,但溫拌的龍葵菜明顯有了味道,謝酒兒在裏面加了越椒(也就是現在的茱萸),再撒上自己辛辛苦苦一下午煉制出來的鹽巴,還加了少許芥末。

龍葵菜本就有些淡淡的清香,再加上越椒的酸味和芥末的辛辣味,一下子就讓人有了食欲。

蕭瑾玉的傷很深,但蕭瑾玉是誰,在軍中,他就是殺伐果斷的活閻王,當天晚上,他就自己下床來廚房吃飯,搞得靦腆的周氏和無恙東瞅瞅,西看看,拘謹的樣子頗有些滑稽。

最後娘倆緊緊的擠在一起,離蕭瑾玉遠遠的,一時半刻,也不知道寄人籬下的到底是誰了。

吃飯時,周氏作為一家之主,哆哆嗦嗦的望著蕭瑾玉:「嘿,沒啥好吃的,客人對付著吃幾口吧!身子要緊。」

謝酒兒看在眼裏,滿意極了,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就要讓蕭瑾玉日後每每想起來都覺的她們老實本分,瞧,多可憐,多樸實的孤兒寡母呀,我一定要善待她們,沒有她們當日節衣縮食的照顧之恩,就沒有我今日的飛黃騰達。

我娘就是上道啊,能多客氣就有多客氣,能多樸實咱就有多樸實,可勁兒的巴結,他可是我們以後的錢袋子啊!

周氏說完,蕭瑾玉淡淡點了點頭,對著一堆雜草野粥動了第一筷子,然後酒兒三人才動筷。

無恙夾了口溫拌的野菜,眼神一亮,連帶著多喝了半碗粥:「好吃,原以為狗尾草粥是頂好的吃食了,沒想到被村裏人說有毒的狗奶兒草(龍葵草俗稱)都這麽好吃,姐,我這幾年真是白活了,以後,咱家做飯的任務就交給你了,你做的飯比娘做的好吃多了。」

謝酒兒笑著點了點頭,傻弟弟,從生下來就沒吃過人吃的東西,讓幾株野菜給征服了,以後姐一定加倍努力,保證你頓頓吃香的,喝辣的。

吃完飯,趁著天色還沒黑透,周氏和無恙又在院子裏收拾狗尾草籽,一個拿梿伽打,一個用簸箕揚塵,配合的越來越默契了。

謝酒兒也沒閑著,吭哧吭哧的又在那裏搗鼓鹽巴,將剩余的富鹽水全部蒸煮,富鹽水含鹽量極高,謝酒兒也沒想到幾桶鹽鹵直接蒸煮出了足足半罐鹽巴,夠他們吃一陣的了。

蕭瑾玉的傷口已經慢慢愈合,這兩天正是傷口發癢難耐的時候,吃完飯他慢悠悠的來到院中。

從屋檐下面謝酒兒做木炭用的木頭裏選了一截略帶彎曲弧度的木棍,然後抽出自己腰間的匕首,開始削木頭。

不一會兒一個弓的形狀就出來了,然後又解下自己皮質的腰帶,從自己的腰帶上割下來一溜子當作弓弦。

接著,就是制作弓箭了,他見指頭粗細的木頭又往細裏削了削,又從上衣裏掏出半截鐵質箭頭,直接接到削好的箭身上。

看的一旁的謝酒兒一楞一楞的,呵,還挺節約,人家往你腿上射箭,你取下來還存著,如今落了難,還能拿出來迴圈利用。

四個人在寂靜的山村,各有各的忙,一直到天色徹底暗下來,才各自回屋睡覺,已經到深冬了,這天兒真的是越來越冷了。

謝酒兒和周氏擠在一個被窩裏,外面的冷氣順著破敗的木門和窗縫,不斷的湧入房間,可真冷啊,腳都麻了,腦仁都感覺木木的。

她們待在屋中都這般寒冷,想必那些拋棄她們,在外逃難的爺奶和大房一家都快凍死了,這麽一想,心裏舒坦了不少,很快就睡著了。

次日一早,蕭瑾玉就準備一個人去山裏尋野味,謝酒兒看著錢袋子越走越遠,一臉的不贊成,他這樣肯定會蹦到傷口的,萬一遇到猛獸,他的腿只能緩慢移動,到時候在別出個啥事,堅持要跟著一起去。

蕭瑾玉郁悶不已:「你一個女娃又不會打獵,你去豈不是咱倆都危險?」

謝酒兒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話別說的太滿,說不定我真能幫上忙呢?」一副十分擔心蕭瑾玉的模樣,蕭瑾玉沒辦法,只好讓她跟著。

謝酒兒跟在身後,手裏緊緊的攥著自己的保命神器,一把芥末。

沒辦法,沒有別的防身用具,芥末辛辣刺激,關鍵時刻撒到猛獸的眼睛裏,或許能為自己迎的喘息之機。

蕭瑾玉傷的重,走的慢,但從走姿上看不出他有重傷,到了林間,謝九兒亦步亦趨的緊跟在他身後,冬日的山林草木枯黃,很是安靜。

二人在林間轉了許久,才遇到一只野兔在舔舐樹蔭下面還未消融的積雪。蕭瑾玉開始拉弓,準備射擊,謝酒兒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生怕驚擾了自己的午飯。

一箭下去,正中兔子後背,野兔被直接釘死在地上,謝酒兒見狀,連忙跑過去撿起地上的兔子,將那支拼接的箭支送到蕭瑾玉的手中。

又往深處走了走,逮著了一只瘦不拉幾的野雞,謝酒兒左手一只雞,右手一只兔,兔子肥美,野雞輕輕。

「同在一片林子裏,差別怎麽這麽大呢,這雞也太瘦了。」

謝酒兒說著,用手又掂了掂份量,面上有些不解。

「同在一片土地上,連年戰亂,有的人被人吃了,有的人吃了人,這世間哪來的公平,想要的東西,要自己去爭取,若是羸弱不堪,便是到手的東西,也會被搶走。」

蕭瑾玉突然發聲,意味深長。

謝酒兒唏噓,小樣兒,被兄弟暗算了,滋味很不爽吧!面上卻佯裝不解:「你這話裏有話啊,哦對了,你來我家三四天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呢?」

蕭瑾玉:「我姓蕭。」

謝酒兒眼睛閃了閃:「哦,蕭大哥,你先拿著東西回家,我還要到村子下面采些狗奶兒草。」

蕭瑾玉看了看塞到自己手裏的雞和兔:「晚上夠吃了,還要摘野菜?」

「也不能光吃肉,裏面放些菜,葷素搭配著吃豈不是更好?當然,最主要的是你傷口上敷的藥沒了,狗奶兒草的果實汁子有消炎、消腫止疼的作用,這才三四天,往後半個月還是要仔細些,若是傷口感染化膿就不好了。」

蕭酒兒看著他逐漸慢下來的步子,也是緊張的不行,他這個傷,隔現代,頂多下床讓人扶著上個廁所,這裏醫療條件幾乎為零,他又上山打獵,走了這麽遠的山路,怎麽受得了。

蕭瑾玉捏著雞和兔的手緊了緊:「好,辛苦你了。」謝酒兒淡笑一聲,便快速的朝著村子下遊走去。

大片大片的狗奶兒草在一片枯黃瘦幹的林子裏異常醒目,長得正綠,謝酒兒認認真真挑了幾株成熟的,摘掉上面的果實,在掐了幾把嫩牙子,做飯放在肉湯裏,味道一定嘎嘎好。

兩人回到家時,已經臨近晌午,但周氏和無恙還在山上,賣力的收集狗尾草,謝酒兒先給蕭瑾玉做了藥汁子:「你將這些藥汁子塗抹在你傷口處,這樣傷口不會感染。」

「好。」蕭瑾玉接過謝酒兒遞過來的碗,回屋給自己塗藥,謝酒兒開始燒開水湯毛。

她先將野雞放在盆子裏,將滾燙的熱水來來回回在野雞身上澆了一遍,就連翅膀下面,還有爪子等犄角旮旯的地方都沒放過。

澆完後,來又將野雞翻面在燙水裏泡了片刻,然後開始快速的拔毛,開水一趟,野雞毛輕輕松松就被扒掉了,讓謝酒兒驚喜的是,這雞看著瘦,雞皮下面卻又一層厚厚的油脂,黃澄澄的一片。

正常情況下,肉少油多肯定有點掃興,但酒兒目前的狀況是家裏沒油,看到這些油脂,她已經盤算好午飯怎麽做了。

雞毛處理幹凈後,又開始處理兔子,兔子也可以直接燙毛的,但謝酒兒覺得兔皮可以做圍脖,便想著將皮直接剝下來比較好。

這時,蕭瑾玉也敷好藥出來了,謝酒兒蹲在廚房門口認認真真的處理兔子,頭都沒擡一下:「傷口怎麽樣,有沒有開裂,流血。」

「沒有,刀傷已經長住了,就是膝蓋處的箭上還有點滲血。」蕭瑾玉說著,又抽出腰間的匕首,找了個木墩子,坐在院子裏,受傷的那條腿直放著,另一條腿曲著。

「膝蓋下方的傷是箭傷,那個血窟窿完全長住估計要一個月的時間,徹底康復少不了要三個月,你身體底子好,按目前的恢復程度來看,已經恢復的很好了。」

謝酒兒一邊處理兔子,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蕭瑾玉此刻已經用匕首劃開雞腹,取出腸子等下水,料理幹凈後,將雞放回幹凈的盆子,鍋裏還有熱水,順手將料理好的雞洗的幹幹凈凈的。

兔肉沒一會就拔完了,接著又開始料理兔子的下水,謝酒兒利落的拿著碗底磨了磨又是生銹又是缺口的菜刀,將雞肉剁成雞蛋大小的塊頭,留著晚上吃。

將撕下來的雞油放在碗裏,準備一會兒炒兔肉用,很快,蕭瑾玉將處理好的兔子放到了案板上,謝酒兒見他面色不好,生怕他扯到傷口:「你今天運動量太大了,回屋休息吧!飯一會兒就好了。」

蕭瑾玉點點頭,他的右腿這會兒確實有些發疼了,隨後泡發了一大盆地皮菜,等一會兒炒著吃。

周氏和無恙回來的時候已經大中午了,兔肉已經燉熟了,聞到廚房裏飄出來的肉香,無恙一臉不可置信,又卯足勁用力嗅了幾下:「我去,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哪來的肉呀?」

周氏也是十分驚奇的跑進廚房,娘倆眼睛都看直了,謝酒兒看著咽口水的無恙和還在發楞的娘:「這是蕭大哥打獵打來的,我們今天有口服咯。」

周氏走到案板旁邊,看了看盆裏料理幹凈,切塊的野雞和已經燉熟的兔肉,喃喃自語:「沒想到,我這輩子還能吃到兔肉,我們真是遇到貴人了,沒有他,咱們娘幾個哪能見到這些東西,以前看村裏會打獵的人從山裏提著野味回來時,我就想,要是我也會打獵好了,如今倒好,我不會打獵,但我能吃上肉了。」

「以後,我們會越來越好的,娘,你相信我。」

謝酒兒看著一盆肉就感慨萬千的周氏,心裏一陣酸澀,周氏對兩個孩子沒得說,也許是因為占用的原主身體的緣故,她見不得周氏和無恙受委屈。

娘倆一邊聊天,一邊做飯,謝酒兒在燉了肉的湯裏放了狗奶兒菜,又煮了會兒,撒上鹽巴,又放了些花椒,鮮味馬上就出來了。

兔肉湯盛在陶盆裏,快速利落的將鍋刷洗幹凈,鍋中放入雞油,倒入已經煮熟的兔肉爆炒,不過片刻,原本微紅的野兔肉被熱油翻炒後,一下子變得金黃,發出一陣陣香味。

謝酒兒依次撒上鹽巴、花椒,盛到盤子裏,又在油鍋裏倒入事先備好的地皮菜,地皮菜嫩的很,隨便翻炒一下,撒上鹽就可以出鍋了。

飯做好了,也到了正午時間,上次一起吃飯時,周氏還很拘謹,這次,對著一盆肉和香氣四溢的肉湯,周氏卻打心底裏感激蕭瑾玉。

吃飯時,依然是蕭瑾玉先動筷,周氏和無恙也沒覺得哪裏不對,但蕭瑾玉卻只夾了一塊小骨,四個腿一個都沒動,周氏見狀,用自己還沒動的筷子夾了一個後腿給他。

蕭瑾玉看到碗裏的兔子腿,頗有些意外,對著周氏淡淡的笑了下,隨後,周氏又將另一個後腿給了無恙,無恙看了眼剩下的兩個前腿,眉頭一皺:「娘,這個後腿你吃,你身體不好,我和姐姐一人一個前腿就好了。」

周氏還想說什麽,謝酒兒提前發聲:「娘,無恙的一片心意,你就吃吧!你身體養好了我和無恙才能好。」

一聽閨女的話,周氏眼淚花子亂轉:「好好,娘吃,我們一起吃。」說完,一家子齊齊動筷,大快朵頤的吃了起來。

一個月沒見油星子了,這一吃肉,別說從來沒吃過肉的周氏和無恙了,就連謝酒兒都吃的一臉享受,蕭瑾玉面上始終淡淡的,看到謝酒兒一家三口一臉享受的樣子嗎,心情似乎不錯,沒有前兩天那麽端著了。

吃完肉,一人一碗帶菜的肉湯,外面冷風颼颼的刮著,屋內喝著熱乎乎的肉湯,有肉有菜,謝酒兒終於感覺自己活過來了,一邊喝湯,一邊吃地皮菜,一碗熱湯下肚,一大盆地皮菜也被幾人吃完了。

「真舒服啊,幸好我們沒跟著村裏人一起走,不然這大冷天的在路上多冷,而且我們肯定沒這麽好吃的肉吃。」無恙雙手托著臉頰,一臉愜意。

「就是,幸好酒兒的話娘聽進去了,不然,我們娘三個可有的罪受了,原本是我們救了蕭公子,現在也不知道誰是誰的恩人了。」周氏對著蕭瑾玉客氣的說著。

「一點野味而已,嬸子不必如此客氣,不過,我倒是可以教她們姐弟打獵,就是不知道你們願不願意學?」

蕭瑾玉看了看瘦的跟樹幹似的三人,提議道。

「願意,我願意,我感覺我這會兒身上有使不完的勁兒,蕭大哥,你現在就教我成不?」無恙激動的當場就站了起來,拉著蕭瑾玉往院裏走,周氏看著兒子歡脫的樣子,發自真心的笑著收拾碗筷準備刷鍋。

技多不壓身,謝酒兒也跟著出去,看著蕭瑾玉給他們姐弟講解怎麽使用弓箭,示範了一遍,又讓姐弟倆人輪流練習,無恙興沖沖的接過弓箭,嗞著嘴射出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箭,然後箭飛出去不到兩步就掉到了地上。

謝酒兒抿著唇,盡量不讓自己發出笑聲,無恙見狀,之前挺直的脊背瞬間就垮了下來。

蕭瑾玉像是早就料到一樣:「剛開始學習都是這樣的,你力氣沒用對地方,再來。」說著,站在無恙身後,手把手教他射箭。

謝酒兒看著瘦小的無恙縮在蕭瑾玉懷裏,無恙的頭頂堪堪才夠到蕭瑾玉的胸前,心裏樂滋滋的,這小子賺大發了,未來的帝王親自教你射箭,咱高低都得學點真本事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