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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女兒生日。她將最大的蛋糕給了家教老師。

2024-12-20心靈

女兒生日。

她將最大的蛋糕給了家教老師。

將最小的蛋糕給了我。

她許願說:「我希望蘇酥老師可以和爸爸生一個漂亮的弟弟!」

我看向坐在對面一臉嬌羞的蘇酥和溫柔繾綣的周瑾燃。

我意識到,他們似乎更該是一家人。

我留下了一份凈身出戶的離婚協定。

轉頭,便進了國家十年秘密計劃。

畢竟。

國家比他們更需要我!

1

「你有女兒有丈夫,這次秘密計劃至少十年,十年時間你不能和外界有任何的聯系,你舍得嗎?」

研究院院長一臉的嚴肅。

我沒有猶疑的回答道:「嗯,我已經和丈夫協定離婚了,他的再婚物件是一個非常溫柔的人,女兒可以得到最好的照顧,我沒有什麽不放心不舍得的。」

院長微微一楞,又繼續詢問:「你申請的職位是技術操作崗位,密閉的環境下,你需要24小時穿著防護服,註意力需要高度集中,體力和耐力會將你折騰得精疲力盡,你確定可以抗住這份高壓的工作嗎?」 ✘ ᒐ

我微微一笑:「當然!或許是一直在等待這次秘密計劃,這些年來我一直在高強度的環境下工作,我可以長跑20公裏不停歇,也在太倉空中訓練過,我的身體素質,你們可以放心。」

他抿著唇,似乎還想將我可能面臨的困難更詳盡地告訴我。

我淡聲道:「不管多大的困難,我都會克服,何況,現在已經給沒有人能替代我站在這個崗位上了吧。」

我的老師是上一批參加這個秘密計劃的技術員。

她進去第三年。

便成了一抔塵土。

院長眼眶微紅,再出聲時,些許哽咽:「我們只是擔心你,你是我們國家在這個崗位上僅剩的技術骨幹,我們害怕,害怕這項計劃會失敗,害怕你和你的名字因此再無機會面世,可你明明是一位如此偉大的科學家……」

國家秘密計劃。

至少保密到研發成功的那一天。

老師去世的訊息,至今還未公開。

她的親朋好友還在等她,等她回家。

只是,她再也回不去了。

我搖頭,心中的信念更為堅定。

「不會,這項秘密計劃一定會成功,老師走了,我頂上來,我走了,我的學生也會頂上來。我的學生走了,還有我學生的學生頂上來!國家的新一代沒有孬種!」

從研究所出來。

我的卡上多了五百萬余額。

我將這部份錢全部捐給了針對秘密計劃專項訓練的所有學子們。

又整理了一下這些年在學校任課,以及在科研院研發的收入。

零零總總下來。

約莫100萬。

這筆錢,我想留給我的女兒。

即便。

她並不愛我。

但也幸好,她不愛我。

不然我又怎麽能義無反顧離開她呢。

回家的路上。

我還是買了她一直心心念念的芭比娃娃。

算是我留給她的最後一絲愛。

今後。

我的愛,只為我的祖國。

2

回到家。

我就聽到了廚房裏的歡聲笑語。

蘇酥在摘菜,周瑾燃在切肉。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閑聊著。

一會兒詩詞評析。

一會兒歷史人物賞解。

古今中外,人文趣事,相談甚歡。

直至。

他們談論起了徐誌摩。

蘇酥說:「我不覺得徐誌摩是渣男,反而我佩服他在那個年代敢愛敢恨的勇氣,是他足夠優秀,才讓那些女人都愛她。」

周瑾燃一笑,附和了一聲:「那也是。」

蘇酥便擡起了頭,望向了帥氣的周瑾燃,一雙眸子晶瑩剔透。

再出聲的時候,聲音又柔軟了幾分。

「我來到這個家也已經四年了,接下來你還打算讓我以家教老師的身份待多久呢?」

周瑾燃拿著菜刀的手一頓,遲遲沒回話。

蘇酥的眼眶則是紅了起來:「宋覓不是張幼儀,你們在一起只是臨時搭的伴兒,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嫁給你的時候已經有房有車,她算不上糟糠之妻。」

周瑾燃眉頭皺了起來,深吸了一口氣:「好了,別說了。」

蘇酥卻不願:「但我是張幼儀,也是林徽因,更是陸小曼,我可以照顧這個家,可以附和你的喜好,與你吟詩作對風花雪月,我才是你的紅顏知己,最懂你的那個人……」

周瑾燃面容微沈了下去:「蘇酥,別這樣……」

蘇酥則是放下了手上的活兒,從身後將周瑾燃抱住了。

「為了你,我放棄了中科院,放棄了常青藤,為了你,我甚至連自尊都不要了,千方百計的躲在這個家裏,給你當保姆,給你的孩子當老師,我們生活在一個屋檐下四年!我不相信你會察覺不到我的感情。我們只是錯過了那麽一次,當初我們那麽相愛,那麽深刻瘋狂熱烈的愛,是說忘就能忘的嗎?」

周瑾燃當然不會忘。

否則, 他又怎麽會在睡夢中囈語蘇酥的名字呢。

我垂了垂眸子。

原以為已經冷硬無比的心,還是覺得輕微的疼痛了一番。

畢竟。

周瑾燃也是我追逐了那麽多年的男人。

蘇酥以為我和周瑾燃只是臨時搭個伴兒結的婚,可實際上呢,是我的處心積慮。

他輔修心理學, 我跟在他身後報名。

他喜歡安靜的圖書館,我便在圖書館裏硬生生泡了四年。

但恐怕只有我那已經去世的老師才知道,我骨子裏才不是安靜的人。

他喜歡辣,每次打飯的時候,我都會選擇和他一樣的飯菜。

盡管吃得臉紅流鼻涕,我也想自己可以體驗他的生活,融入他的生活。

我研究了周瑾燃十年。

從大一開始到博士畢業。

他終於看到了和他興趣喜好極其一致的「我」!

所以在面對年邁奶奶催婚時,他主動找到了我,想和我成一個家。

他說:「我們生活習慣相似,性格愛好也略同,如果你願意的話,我想和你結婚,一起組建家庭。」

我不敢太快回應。

也不敢過分矜持。

我太知道他喜歡什麽樣的女孩兒了,知性冷靜高智。

焦灼到幾近瘋狂的一夜等待。

我給他發去了那三個字。

「我願意!」

可不論我怎麽偽裝,終究抵擋不住熱情似火柔美嬌嫩的白月光。хl

蘇酥是在我生產後第三個月來到這個家的。

起初,我並不知道她是周瑾燃的初戀。

只單純覺得,這樣熱情可愛型的女生,不會讓周瑾燃多看一眼。

但。

我還是算計過頭了。

周瑾燃的愛,是可以沒有條件,也是可以沒有限制的。

他愛蘇酥。

不管蘇酥是什麽樣子的,他都愛。

蘇酥遺落在女兒房間裏的那本日記中,記錄了二人在高中時代的所有熱血和瘋狂。

周瑾燃那樣一個文質彬彬的人,竟然會為了蘇酥打架酗酒抽煙。

比起我平平無奇的高中。

他和她的青春,那樣精彩奪目。

絢爛地刺痛了我的眼睛……我哭了一夜又一夜,感覺自己恍若是個小醜。

廚房裏。

燒的水在沸騰。

水壺發出了刺耳尖銳的警報聲。

蘇酥的眼淚滴落在了周瑾燃的脊背上,滲透了那薄薄的襯衫,浸入到了周瑾燃的心裏。

他握住了她的手,眼中繾綣。

全是憐愛。

「媽媽,你怎麽回來了?」

女兒一聲叫喚,讓廚房裏的兩個人回了神。

蘇酥連忙抽回了手,擦幹眼淚。

周瑾燃則是背過了身,將所有的註意力重新放回砧板上。

「宋老師,您別誤會,我剛才只、只是……」

「沒關系。」

蘇酥的話還沒有說完,我就打斷了她。

她一楞,眼中的晶瑩閃爍,些許不可置信。

我淡聲道:「抱歉,我忘了提前跟你說一聲自己要回來。」

她片刻恍惚,嘴裏不自覺地應了一聲:「沒、沒事。」

倒是站在廚房裏的男人,身形僵著。

饒是只看他的背影,都覺得這個人不高興。

到底是打擾了他們的片刻溫存。

不過忍一忍吧。

最後一天了。

你就自由了。

周瑾燃。

3

我迎上了女兒。

想抱抱她。

只是手臂才碰觸到她的胳膊,她就往後退了一步。

接著撅起了粉嫩的小嘴巴,一本正經道:「蘇酥老師說了,我已經是大孩子了,不要抱抱。」

她小跑到了沙發上,開始玩弄自己的早教機。

我輕吸一口氣。

耐著性子跟到了她的身邊,將可愛的芭比送到了她面前。

「你瞧瞧媽媽給你買了什麽,是你最喜歡的芭比哦。」

她擡頭,看了一眼。

也就一眼,又重新將註意力放回了手上。

「都說我是大孩子了,我不喜歡這麽幼稚的東西,沒看到我在學習嗎?我要和爸爸一樣,成為一名超級工程師。」

我心裏有些難受。

強忍著眼眶發澀,道:「學習不著急這麽一會兒,陪媽媽玩一會兒,好不好?」

竭盡卑微的乞求。

我只想得到女兒的一絲絲關註。

可她並沒有感受到我的情緒。

直接拒絕了。

「我不要,蘇酥老師說了,學習是日積月累的,我不要放過任何一個可以學習的機會,不然我什麽時候才能學會一千個字。」

「你現在才四歲,要學一千個字嗎?」

「古人三歲識千字,我都要五歲了!再不學,就要落後的,落後就會挨打!你到底懂不懂!」

我怎麽能不懂呢。

我不也正在這條道路上努力奮鬥著呢。

蘇酥將孩子教得很好。

小小年紀,就有了很高的覺悟。

她真的很像周瑾燃。

像他的冷漠,他的薄情,他的高冷。

這樣也好。

至少不會因為媽媽離開了,而哭著找媽媽。

正這時。

周瑾燃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周瑾燃接聽電話後,便走向了我,將手機遞給了我,眸色冷淡:「我媽,她找你。」

我仰望著他。

不管他對我何種漠然,我還是會對這張臉發自內心的有著好感。

青春期時極致瘋狂訝異的暗戀猶如撞鐘後聲聲回響,至今難以平息。

我接過手機。

他便轉身進了廚房。

我走向了陽台,聽到了和周瑾燃一樣冷淡的聲音。

來自周瑾燃的母親。

「別以為你給我們打了一百萬,我就會多看你一眼,說吧,你又有什麽壞心思?」

因為我那酗酒的母親,也因為我那偷雞摸狗不幹正事兒的母親。

周瑾燃的父母對我,並不喜歡。

並且在我竭力討好又討好之後,他們從不喜歡我到已經厭倦我的一切。

大概也包括這一百萬。

他們不太樂意收吧。

我耐心道:「媽,我知道您和爸一直不太喜歡我,你們更喜歡出自書香門第的蘇酥,所以我決定成全他們,你們的眼光不錯,蘇酥是個好女孩兒,這些年我也都看在眼裏。」

電話那頭明顯一頓。

再開口的時候,仍舊是指責:「宋覓,你發什麽瘋,明明是你不顧家非要搞那些有的沒的,我們可從來沒有要拆散你和瑾燃的婚姻,這話你是不是已經當孩子面前說了?」

我否認:「沒有,您放心,我知道什麽該說不該說。這一百萬是留給彤彤的,她長大之後肯定要花不少錢,周瑾燃如果再婚,可能也會有另一個孩子,到時候時間精力不見得能多給到彤彤的身上,我既然生了她,必然要對她負責,二老最是心疼彤彤的,應該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周母咽喉嚨的聲音傳了過來:「你、你是要離婚?」

「嗯,就這兩天吧,也請兩位放心,我凈身出戶,不會拿周瑾燃的一分一毫,房子車子也都是他的,但求爺爺奶奶後面可以多多照顧彤彤。」

「這、這……說什麽話,彤彤是我們親孫女,我們哪能對她不好。不過你要幹什麽……」那邊思索了會兒,終究還是用惡意在揣測我,「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那個人更有錢有勢?所以搞這麽一出?」

我不太想解釋:「事已至此,我如何應該也不重要了,終歸這個家是往我們共同期待的方向發展著,對嗎?」

那邊不說話了。

我又增添了兩句感謝,才掛斷。

我走進屋內。

蘇酥正在和彤彤玩我剛才買的芭比娃娃。

大概是我的目光太炙熱。

令彤彤覺得有些不適。

她撇撇嘴道:「蘇酥老師說了,這是勞逸結合,玩一會兒也不耽誤學習。」

她以為我剛才打電話沒有聽到她說的那句「我不想跟媽媽玩,我只想和蘇酥老師玩」!

我淡然一笑。

沒有什麽不滿意的。

彤彤會是一個非常堅強的孩子。

4

晚飯。

桌上都是彤彤和蘇酥愛吃的菜。

「還有一個湯,我盛出來,你們先吃。」

周瑾燃說完,蘇酥接了話:「我來拿碗筷。」

彤彤也不甘示弱,跟在蘇酥身後進了廚房:「蘇酥老師,我幫你。」

看著他們其樂融融的樣子。

我就像是一個客人。

遠道而來的客人。

「宋老師,這是今早我去市場新買的大蝦,嘗一嘗,很鮮嫩。」

蘇酥熱情地將菜肴疊放在了我的碗中。

我品嘗著,味道很好。

這些年,大概是因為蘇酥在,周瑾燃的手藝也愈發精進。

不論是素菜葷菜,都有大廚那味兒。

還記得我們剛結婚那年。

我們吃了整年的食堂,家裏的廚房就像是擺設。

直到蘇酥為了照顧彤彤,沒能按時吃飯而犯了胃炎,周瑾燃這才開始研究廚藝。

他聰明,又好學。

什麽事在他手上都能出神入化。

而蘇酥犯胃炎的那次。

我也曾告訴他自己不舒服,讓他來單位送我去醫院。

他口頭答應了。

人卻沒來。

再見他時,我流了產,而他正在病房無微不至的照顧著蘇酥。

那一次後。

我忽然覺得自己對周瑾燃的愛,漸漸淡了。

不愛和他吵架,不愛在這個家多待。

我總是常常宿在單位,悶頭做著自己的研究。

即便研究出了什麽成果,也沒了和周瑾燃分享的欲望。

晚飯結束。

蘇酥照常帶著蘇酥去樓下遊樂場玩。

周瑾燃收拾碗筷。

我坐在沙發上,毫無歸屬感。

本來還想在這兒過上一夜,和周瑾燃說說過去,聊一聊未來。

沒有了感情。

總歸能留一份體面。

現在看來,也沒有這個必要了。

我將事先準備好的離婚協定書放在了周瑾燃的書桌上。

並且留言,我已經找好了律師,後面的手續他可以直接找律師對接處理。

我簡單收拾了換洗的衣服,便往門外走。

周瑾燃聽到開門的聲音,從廚房走了出來。

他擰著眉頭問我:「又要走?去哪兒?」

我頓了下,吶吶回應:「回單位。」

他面色很沈,再開口的時候,言語嘲弄:「走了可以別回來嗎?」

我一楞,很快恢復了心態:「嗯,也不是不可以。」

他輕笑,嘴角上勾著,盡是嘲諷:「那你就別回來了!每次回來,都掛著一張苦瓜臉,顧忌你的顏面,給你做飯,真令人惡心!」

惡心?

原來,我和周瑾燃之間已經惡劣到了這種程度。

我低了頭,聲音很小:「以後也不需要你給我做飯了。」

再擡頭時,我眼眸之中全是釋然:「周瑾燃,這些年謝謝你,祝你幸福。」

我向後退了一步, 轉身出了門。

身後,一聲劇烈的嘭響,險些炸開了我的耳膜。

到底是沒有一絲遺憾。

我下了樓。

一輛綠色的軍車正等著。

隨行的小兵看到了我,立馬給我拉開了車門。

他問:「宋老師,不是明早走嗎?怎麽突然提前了?」

我回答:「想早點進去找狀態,反正,閑著也是閑著,還容易胡思亂想。」

他沒再問。

車子發動機響起來,便往小區外面行駛。

我隔著玻璃, 看到了遊樂場裏玩得正開心的彤彤和蘇酥,更確定了自己沒有任何的放不下。

5

宋覓離家的第五天。

蘇酥又向周瑾燃表白了。

這一次,她幾近威脅著,如果周瑾燃不能給她一個承諾,她將會離開,成全宋覓和周瑾燃。

這話,是當著女兒彤彤的面兒說的。

女兒哭著鬧著不要蘇酥走。

四五歲的孩子,非常依賴蘇酥。

她說:「我不要媽媽,我要蘇酥老師當我的媽媽,媽媽不好一點也不好,她根本不愛我,她也不愛爸爸,不愛這個家。」

周瑾燃搞不定女兒。

周瑾燃深知蘇酥是個善良的女孩兒,又很喜歡彤彤,絕對不會照顧不好彤彤。

幹脆離了家。ł

回到父母那避一避。

這一避,就是三個月。

三個月時間裏,除了剛開始蘇酥會打電話給周瑾燃,後面蘇酥表現的還算是安靜。

只隔三差五給周瑾燃的父母發些彤彤的照片,間接告訴周瑾燃彤彤很好,讓他放心。

「你什麽時候回去?一直在我們這兒愁眉苦臉的,我們看著也不高興。」

周瑾燃的母親沒忍住,詢問他。

周瑾燃皺眉,回應道:「您這兒我待不了的話, 我回單位睡。」

說著,他就開始收拾東西。

周母攔住了他:「你現在到底是怎麽想的,和宋覓之間到底怎麽回事,和蘇酥之間又怎麽回事?你不在家,那兩個女人住在一起還不得整天打架?」

周瑾燃搖頭:「沒有,這段時間宋覓都沒有回去。」

家裏的門鎖可視控,門口有任何動靜兒,周瑾燃的手機都會有提示。

他本意是打算宋覓回家的時候自己也跟著回去,將一切該說清楚的都說清楚。

可至今,宋覓也沒有回來。

要說還是女人心狠呢。

周母神色警惕起來:「三個月了,一次都沒有回去?」

周瑾燃點頭:「嗯。」

「那你們是準備離婚?」

「沒有。」

「沒有?宋覓為什麽不回家?蘇酥那女孩兒我知根知底,心裏有你也有彤彤,如果你想離婚就趁早,別再耽誤人家了。」

「什麽叫耽誤,我又沒礙著她去找男朋友,我只是給她發薪資,讓她帶彤彤,我們之間關系很純粹,從來不是您想的那樣。」

周母看待兒子的雙眸都不禁多了一絲鄙夷。

「人家海歸碩士,研究院搶著要的人才,給你家孩子當保姆當育兒嫂,人家不是因為你,能幹這活兒?」

周母不知道,自從蘇酥父親去世,蘇酥在海外的學費和生活費就斷了。

加上蘇酥的母親重病在床。

回國全是因為不得已。

另外,蘇酥沒有碩士文憑根本進不了研究院。

如果不是蘇酥當初求他幫忙,如果不是宋覓生產之後身體狀態太差。

他也不會讓蘇酥來家裏照顧彤彤。

何況。

五萬一個月,怎麽都是對得起蘇酥的。

只是這些話,周瑾燃不想跟自己母親說。

她和蘇酥母親是至交。

如果知道這些,還不知道得傷心成什麽樣子。

周母幾年前做的心臟搭橋手術,醫生反復交代要保持她情緒平穩。

周母看自己兒子這樣,深吸了一口氣,轉頭就將存有一百萬的銀行卡拿了出來。

「我不知道你和宋覓之間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你和蘇酥之間進行到了哪一步,但我覺得宋覓應該是放棄你了。」

周瑾燃一頓,看向了自己的母親:「瞎說什麽呢?」

周母指著銀行卡道:「這裏面有一百萬,宋覓打進來的,說是給彤彤的,她說會跟你離婚,成全你跟蘇酥。她還說你和蘇酥結婚之後肯定會再要一個孩子,到時候你們肯定沒精力照顧彤彤,想讓我跟你爸帶彤彤,我都答應她了。」

周瑾燃面色唰得一下沈了下去。

甚至沒有顧及周母的心臟病,竟是吼叫了出來。

「誰讓你答應她的!她要離婚就離婚嗎?我不同意!」

周母被嚇了一跳,沒想到兒子反應會這麽大。

「她什麽時候打的錢?」周瑾燃深吸了幾口氣,盡量放緩了語氣。

周母吶吶應答:「三個月前,你回來前不久……」

「她還說了什麽?」

「說她會凈身出戶,還祝你幸福。」

6

周瑾燃跑出了父母家。

開車直接去了宋覓的單位。

這是他這些年第一次去單位找宋覓。

他沒有想到,宋覓所在的單位竟是國家頂尖級研究院,專門搞高精學科方向研究的研究院。

也是當初蘇酥回國後,四處找關系找門路一門心思想進但是拒絕了她的研究院。

研究院門口站著兩列軍人。

各個掛著槍。

莊嚴肅靜。

他問向巡察,說找宋覓。

巡查說,研究院沒有這個人。

周瑾燃直言不可能,反復確認。

但得到的回復只有那一句:沒有一個叫宋覓的人。

他撥通了宋覓的電話。

那頭是一長串的機械音。

大意是:此號已被登出。

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他覺得自己可能再也見不到宋覓了……

他想進去找院長。

但被警衛攔了下來。

動靜鬧很大,周瑾燃身上掛了彩,不得已,他給自己所在的工程院院長去了電話。

「幫我找到宋覓,你說的那幾個案子我都接了,不,是你以後要我做的案子我都做,絕不拒絕!」

周瑾燃家裏底子厚。

亦是工程師中難得翹楚,經手的案子總能上國際得個獎。

就是為人太剛正,不怎麽聽工程院院長的安排。

他一般不加班,也不會去做超量工作,有時間他就要回家,說陪老婆孩子,工程院院長對他毫無辦法。

現在,周瑾燃主動有事求院長,院長高低給他整明白。

當下。

院長就動用了各部門的關系,直搗科研院。

但最後的結果,和科研院門前的巡查說的一樣:沒有宋覓這個人!

「怎麽可能,活生生的一個人,說沒就沒了?」

周瑾燃不信。

院長只能再說清楚詳盡一些:「科研院是專門針對各項秘密研究培養人才的地方,你老婆活生生的一個人硬是丁點兒痕跡都查不到了,你還不懂嗎?那已經超出我們能力範圍了。」

周瑾燃僵直在了原地。

院長繼續補刀:「不是,你整天喊著不加班要回去陪老婆孩子,你老婆就丁點兒沒跟你透露她幹什麽去了?」

周瑾燃沒回答,心裏像是空落了一般。

院長瞧他那失魂落魄的樣子,又安撫起來:「可能是絕密,所以才不能跟你說,你也別難過。」

這話讓周瑾燃沒感到丁點兒安慰。

回到家。

蘇酥帶著彤彤在樓下遊樂場玩。

周瑾燃躺在主臥大床上,家裏靜悄悄的,心裏空落落的。

他搞不太清楚,事情怎麽就發展成了這樣。

當初留下蘇酥,是他一時心軟。

但也是經過宋覓同意了的。

後來因為蘇酥,二人反復吵鬧,身心俱疲。

什麽時候開始不吵了?

周瑾燃仔細回想著……似乎是蘇酥犯胃炎的那次。

他和蘇酥是打小的情誼,無法坐視不理。

但宋覓就此誤會得更深了。

再往後,她就鮮少回家。

偶爾回來一次,也只是跟女兒玩鬧,一句多的話都沒有跟他說的。

他覺得生氣。

更覺得不平衡。

當初是她不擇手段「追求」的他。

引他註意,引他深陷。

結婚才多久,她就可以這樣冷淡……就好像是對待一個陌生人,不,大概還不如陌生人。

甚至於,她面對蘇酥時都能帶著微笑。

可面對他,面對她的丈夫時,眼皮子都懶得擡一下。

他拒絕職位晉升,盡心盡力為了這個家,每日想辦法研究怎麽吃飯,眼巴巴的等著她回來……可這個女人的心腸是硬的,根本沒有將他放在心上。

飯菜冷了熱,熱了冷。

床榻另一側空了好多次。

她現在是終於下定決心,要離開他了……

周瑾燃捏緊手心,滿心不甘。

起身時,也看到了放置在床頭櫃上的離婚協定書。

落款處有她的親筆簽名。

宋覓的字,娟秀大氣,很難模仿。

他的手指撫摸在其上,心裏像是被紮了無數根刺。

7

20年後。

我從封閉的實驗室走了出來。

迎接我的,有院長,有從前的同事,還有我的學生。

每個人的眼中都飽含著淚水。

是感動,是興奮。

研究了50年。

失敗了上千萬次的實驗,終於在我的手上得以成功。

這將引領我們國家趕超已開發國家,也將讓我們在國際地位更高更有話語權。

那些臟汙的、惡臭的、低劣的帽子,我們將在這一刻,徹底摘除!

鮮花掌聲,絡繹不絕。

我站在眾人最中央。

接受著記者的采訪,領導人的註目禮,萬人的歡呼。

直至。

聚光燈打在我身上。

全場瞬間寂靜。

我的模樣被映照在了我身後的大螢幕上。

螢幕上,是一個斑駁的老人。

即便我才五十歲。

可我已經沒了頭發,沒了牙齒。

瞎了一只眼睛,毀了半邊容貌。

便是單單的站在這裏,我的心臟也一直緊縮著。

只是因為實驗的過分開心,讓我可以撐著疼痛與大家在此處一起慶祝。

「宋、宋老師,您這是……」

人群之中。

我看到了我從前的學生。

她早已沒了青澀的模樣。

如今眼角的一絲魚尾,也彰顯著這20年無情歲月。

我拿著話筒,輕輕地應答:「我沒事,一切,都值得。」

此次計劃。

我和我的老師一樣,因為操作不當,而引發了核放射線泄露。

只是我比老師更幸運。

我的同伴幫我擋在了絕大多數的放射線。

以至於我還能堅持十年,站在那個位置,完成這項使命。

而我的同伴在十年前就已經去了。

我站在這裏。

代表的不僅僅是我一個人。

更是參與了這項計劃的所有人。

榮耀並不只屬於我。

榮耀也是他們的。

我多想將他們的名字喊出來,即便我的嗓子已經壞了,即便每說一個字都要用盡力氣。

那我也要讓全世界知道他們的存在。

我沙啞的聲音,並不好聽,卻可以如此牽動人心。

我每叫出一個人名。

全場就響起一次雷動的掌聲。

直至我將所有人名道完。

我也沒了力氣,身形開始搖晃。

所有人都喊著「宋老師」。

一個溫暖的懷抱忽然接住了我。

我擡眼望去,是周瑾燃。

20年未見。

他竟是如從前一般帥氣。

我輕手推開他:「這樣不好,換個人扶我吧。」

他眼眶微紅:「怎麽不好,我是你的丈夫,理應是我。」

他將我背在了肩頭。

在他身側,站著一個眼淚不止的妙齡少女。

饒是一眼。

我就認出了她,是我的女兒,彤彤。

「媽媽,媽媽……對不起,媽媽……」 ✘ ᒑ

她道歉得那麽真摯。

可是傻孩子。

該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呢。

畢竟。

我並沒有負起一個母親的責任。

8

周瑾燃並沒簽署當年的離婚協定。

我不理解。

可我也沒有力氣去問了。

我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每日總有人來探望,我的視力越來越差。

並分不清誰是誰。

倒是女兒彤彤日夜都回來照看,在我耳邊嘰嘰喳喳。

畢竟是親生的。

就算我和她之間隔了二十年,也隔著那些人和那些事。

但她陪在我身邊,我的內心還是歡喜的。

只是。

從前我怎麽不知道這個小丫頭那麽能說話。

可以嘰嘰喳喳在你耳邊說上一整天。

如果不是護士來阻止,她大概是要將這二十年時間裏見過的所有人和經歷過的所有事都和我復述一遍。

「媽媽,你不會怪我的對嗎?那時候我還小,我不懂什麽是家國大義,只覺得媽媽不跟我玩,大概是不喜歡我,加上那個人又特意討好我,我無法判斷什麽才是真正的愛。」

「媽媽,你也不會怪爸爸吧,他只是不想你太累,也不想因為我而讓你放棄事業,他一直都很冷靜很理性,所以才讓那個人在我們家住了四年,爸爸沒想過那四年會讓媽媽如此難過,甚至想和爸爸離婚。」

我不懂彤彤和周瑾燃的轉變。

「好歹是帶大你的老師,怎麽能被稱之為那個女人呢?」

彤彤激動了起來。

「如果不是她,媽媽根本不會放棄我們,媽媽也不會去參加那種非人計劃,媽媽更不會像現在這樣,病倒在床上,哪裏也不能去……」

彤彤說著,聲音裏全是哽咽。

滾燙的眼淚滴落到我的手背上,不禁讓我心疼。

「她明知道媽媽懷孕了,還故意讓爸爸照顧她,讓媽媽流產!她明明知道媽媽和爸爸結了婚,還恬不知恥的插足你們之間!她明明連本科文聘都沒有,竟然敢假冒自己是海龜碩士,還癡心妄想進研究院!我沒有罵她,都已經是留情面了!」

我一楞。

倒是出乎了我的意料。

甚至不太敢相信那樣一個溫柔婉約的女孩兒,能有這麽惡毒的一面。

「你是怎麽發現的?」

我問。

彤彤回答:「我去爸媽臥室裏玩的時候,無意間翻出了媽媽的那張流產單,爸爸調查一下就清楚了。爸爸很後悔沒有照顧好媽媽,他真的知道自己錯了,爸爸他……他這些年也過的很苦,一直一個人……」

彤彤還說了許多。

都是想讓我和周瑾燃和好的話。

我頓時覺得有些後悔。

後悔當初怎麽沒簽完了離婚協定再走。

至少可以不讓周瑾燃作為我的家屬,隨時進出我的病房。

雖然周瑾燃已經很小心翼翼不發出任何聲音了。

但我知道,他一直在。

可能是當初研究他研究得過分透徹,以至於我可以聞到有關於他的絲絲氣味。

9

「你在哭嗎?」

房間裏很安靜。

我的沙啞的聲音很突兀。

半晌。

我還是聽到了周瑾燃的回應。

「沒、沒有……」

他的哽咽聲說不了謊。

我輕輕地吸了一口氣:「別這樣,我已經比老師他們好太多了。」

因為怕放射線泄露。

他們的身體在生命結束的那一刻就被化成了灰燼。

我至少撐了十年,做完了研究,還能看到研究問世,聽到人民的歡呼。

「對不起……當初是我不好,是我的錯,對不起……」

「沒關系的。」

「可我們之間,再也回不去了,是嗎?」

我自嘲一笑:「我這個樣子,再回去,也沒有必要了吧……」

其實才說幾句話。

我就有些疲累了。

周瑾燃連忙讓我不要再開口,他說如果我不想他在身邊,他可以現在就出去。

我搖頭,堅持想把心裏的話說完。

「你和彤彤是不是都覺得,當初我是因為太失望太難過才離開這個家的?」

周瑾燃吸了吸鼻子,重重地應了一聲:「嗯。」

「可事實並不是這樣子呀,我選擇參加這項計劃,與任何人都無關,真的!我只是想為我們的國家做些什麽,那些情情愛愛的反而是束縛!所以我挺感謝蘇酥的, 起碼在那段時間,她確確實實幫我解決了很多問題,即便她有些許謊言,但這並不是她的錯。」

周瑾燃應該是哭得更兇了。

我繼續道:「她喜歡你,你曾經也喜歡她,和她在一起不挺好嗎,何苦拉著我受罪呢。」

「那你呢,你和我之間……」

「曾經肯定愛過的,但是後來漸漸地,就真的不愛了,進實驗室之前,我就不愛你了,我是一個有野心的人,你知道的, 我想要的人或事,一般不會放手,我既然放手了,就是不準備要了。」

「你還是不願意原諒我。」

我苦笑:「周瑾燃,你怎麽還不明白呢,不是我不原諒,而是我不愛了!」

他還是不死心:「如果當初沒有那些事,你根本不會去參加……」

「不,我會去。」

「為什麽?我們如果好好的,女兒如果也乖巧懂事,你怎麽會走呢……」

「因為國家比你們更需要我!」

話落地。

我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眼皮子好重。

我茫然地閉上了眼。

耳邊,機器一陣鳴叫,護士醫生爭相湧進來。

10

殘破的身子,又拖了一年。

屬實是我沒想到的。

周瑾燃還是簽下了那份離婚協定,他決定尊重我的想法,只求偶爾能過來探望,陪我說兩句話。

我答應了他。

可周瑾燃和彤彤卻不敢輕易來了。

因為醫生說,我需要靜養。

只是偶爾聽護士閑聊說:瞧,那對父女又來了,生前沒有好好對人家,這樣子遠遠的探望又有什麽意義呢!

11

那年春天。

媽媽終究走了。

舉國哀悼。

我也哭得不能自已。

父親反而很淡定。

只是參加完媽媽葬禮的那個晚上。

他拉著我說了一夜話。

說得也都是年輕時和媽媽一起發生過的無足輕重的小事,那會兒我並沒有在意,只覺得父親應該是難過透了,故意找法子紓解。

過去那二十年裏。

父親也是這麽過來的。

可第二天。

父親就跳了河,獨自一個人,穿了和媽媽第一次見面時的那套衣服。

我知道。

他覺得自己老了,怕媽媽在那邊不認得他。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