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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誌剛 一個「關系戶」的自我修養

2024-08-28心靈

前段時間,【唐朝詭事錄之西行】播出,在劇裏扮演蘇無名的演員楊誌剛再次受到關註。除了角色,話題還聚焦在他和導演郭靖宇的關系上。郭靖宇是他的哥哥,他則是哥哥的「禦用」男主角。過去的十幾年裏,這對兄弟組合打造了一系列民國傳奇劇,【鐵梨花】【打狗棍】【勇敢的心】等等。

「關系戶」的標簽幾乎一直貼在楊誌剛身上,但他並不反感,並且理直氣壯地說:「是的,我就是個關系戶。」

接受訪談時,楊誌剛的經紀人表示要看訪談提綱,隔天又說:「算了不看了,有啥問啥吧。」他猜測楊誌剛不會拘泥於這些。訪談是在楊誌剛從承德回北京的路上進行的,他早早拿了司機的手機在車上等著,我剛撥上他就接通了。訪談中途我的手機訊號不好,有些卡頓,楊誌剛主動調侃起來:「我現在聽你說話,好像我以前演戲,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

楊誌剛表現得從容而健談,「我的人生經歷沒有什麽不能聊的」。在這次訪談裏,他講述了自己如何度過童年,他和三個哥哥的關系,還聊到在哥哥郭靖宇的片場被炸傷,並患上了抑郁癥,如何花了十年才走出來。這十年裏,郭靖宇以為他只是因為沒有工作不開心,不停地給他寫戲,但不知他曾經一度無法感受到演戲帶來的樂趣。

十年過去,楊誌剛從抑郁中走出,在郭靖宇面前也更換了角色。他總結自己在2008年受傷以前是個聽話的弟弟,受傷後他變成一個任性的弟弟。如今,他變成一個可以和哥哥共同分擔責任的弟弟。

他覺得,無論是誰的弟弟,是一個怎樣的弟弟,他首先都是自己,一個可以真實、坦然面對演戲和生活的人。

以下是楊誌剛的自述——

文| 吳向

編輯| 楚明

圖| (除特殊標註外)受訪者提供

1


我出生於河北承德一個很普通的家庭。就像網上說的那樣,我是家裏老四,被我姥姥做主送給了沒有子女的舅舅,管舅舅叫爸爸。我和郭靖宇他們家住得非常近,6路公交車坐4站,小跑得半個小時。我小時候就是兩家我願意去誰家就去誰家,可能寒暑假一個月,15天在郭靖宇家,15天在我家。我有三個哥哥,所以小時候一直在穿舊衣服。

我們那時候物質上挺匱乏的,我記得雞蛋都得逢年過節或者我生病才能吃上。那時候生了病吃一個煮雞蛋,感覺自己就好了。小時候我經常上山抓螞蚱,然後用草串起來帶回家給母雞吃,希望母雞多多下蛋。我到現在都非常愛吃雞蛋,就是因為小時候的執念。

小時候有個印象很深刻的事,我二哥給我送了一只貓。我二哥那會兒在飯店當廚師,有一天我就看見他騎個二八大杠的自由車,後邊馱著一個紙箱子,看見我就招呼說:小剛你過來!我跑過去,他從紙箱子裏拿出來一只貓。他說這只貓是自己跑到後廚的,知道我喜歡貓,就給我抓來了。後來,我的零花錢就都花給這只貓了,買豬肺剁碎了和著米飯給它吃。我晚上睡覺都一直抱著這只貓。

因為有三個哥哥,連最小的郭靖宇都比我大4歲,所以我小時候不是個很自信的孩子。因為我沒有資本自信,打架打不過,耍心眼耍不過,家裏有啥事也不會問我的意見,我只能跟在這些大孩子的屁股後面玩。當然,我跟同齡小孩在一起還是比較高傲的。我覺得這種自卑的底色一直貫穿了我人生很長一段時間,我一直在找東西證明我自己,包括後來上藝術學校,演戲。

我小時候記憶力還不錯。記得有一次,我大哥騎個二八大杠,我坐在梁上,他突然開始教我背【沁園春·雪】,我不知道怎麽地哇哩哇啦都接上了,我哥就很驚訝,後來他就經常帶著我看書。我也有了一點虛榮心,大哥洗衣服,我就坐邊上,特別期待他教我個詩,我一口氣背下來。

不記得是4歲還是5歲,我在郭靖宇他們家的院子裏玩。有一個叫大邱的孩子跟我一個歲數,他突然說:「你不姓楊,你叫郭小四兒。」那是我第一次知道我不是我們家親生的,有點懵。我說:「你騙人。」他說:「我姥姥告訴我的,你一出生就給抱走了。」我當時氣不過,還揍了他一頓。但是回到家我一琢磨,我覺得有點道理,很多人說我跟郭靖宇長得像。

那天晚上回家之後我失眠了,躺床上翻來覆去地想,我覺得這是個很大的事兒。我也不敢問家裏的大人,因為我自己沒想明白。我感覺這件事之後,我變得敏感了一些。有時候會想家裏四個孩子為啥就送我,不送別人?其實我爸媽對我很好,我也沒有脫離這個大家庭。而且那時候郭靖宇他們家三個孩子,我要是留下來,戶口可能都上不了。再後來隨著時間慢慢過去,這個事兒在我心裏已經不算什麽了,因為我沒有失去什麽。

楊誌剛和自己的貓

2


小時候我還是會有點在意自己的身世,比如10歲出頭的時候,我偶爾會覺得我不屬於兩個家庭中的任意一個。有一段時間,我一直想要遠離這兩個家庭,去找一個真正屬於我自己的地方。所以我決定去上藝校,學舞蹈。學校在石家莊,當時承德去石家莊坐火車要13個小時,那對我來說完全是天涯海角了。

我在藝校上學的時候,因為自卑不敢跟人過多交流,每天就三點一線,食堂、圖書館、教室來回,那時候別人都說我裝文藝、裝深沈、裝憂郁,但實際上我那是自卑。包括後來我在北影上學的時候也是這樣,別人都說這哥們兒挺傲氣的。不過我覺得我是個自卑和自負的結合體,我有時候也挺自負的。這兩者都有一個副作用就是會讓我拒人於千裏之外。不過這一點在我成為演員之後好了不少,因為我之前演了很多角色都是那種特別熱鬧、上躥下跳的,我的性格也就跟著有一些變化,更加放得開了。

我去藝校也算是郭靖宇促成的,那時候他在承德話劇團,告訴我說舞蹈科的老師來承德招生,他就勸我去。因為我那時候瘦,胳膊長腿長的,郭靖宇和嶽麗娜他們話劇團也有形體課,就教了我幾個動作。我學了一下,就考上了。

但我去學的時候已經13歲了,會比別人痛苦一點,別人可能五六歲就在少年宮學過了。我就只能比別人更勤奮,幾年下來,我已經是我們班跳得最好的那一撥了。那時候學校有匯報演出,我們學校各個系的學生都會爭著去看我跳舞。我也是被鼓勵著越跳越好,所以我一直不認同那句話叫失敗是成功之母,我覺得成功才是成功之母,好的孩子都是被鼓勵出來的。

我在藝校裏還養成了讀書的習慣,有一次老師布置了一個題目叫【我回來了】,我就仿了朱自清的【荷塘月色】寫了一篇文章,後來被當著全班人的面朗誦,還被老師幫忙發表在一個什麽中專雜誌上了。當時為了下次還被表揚,我就開始主動去看書。

那個年代,在我們那種小地方學跳舞的男生不太多。我記得有一次我坐火車從石家莊回承德,遇到一個老大爺。我那時候留的長頭發,白白凈凈的,那個老大爺就說:「孩子,你一看就是學藝術的?學什麽的呀?」我就說:「舞蹈。」然後那個大爺就說:「一個男孩你學跳舞成什麽樣子?成天塗脂抹粉,扭腰扭屁股的。」

我從那次就學聰明了。後來有一次,我坐車從承德去石家莊,一個阿姨又問我是幹什麽的,我就說我是學美術的,在河北美術學院上學。結果這個阿姨從包裏掏了一支筆給我說,那你給我畫個素描。我當時只能搪塞說自己有點事兒,一直禱告早點下車。

學舞蹈的這幾年裏,我一直夢想著成為一個偉大的舞蹈演員。1998年虎年春晚,我們準備的節目被選中了。我們訓練了好幾個月,排練了無數次,那時候我覺得春晚就是我心裏最大的舞台了。

那時候家裏還沒有電話,我寫信給很多親戚朋友,說:「大年三十晚上中央一台春節聯歡晚會,吃餃子喝酒的閑暇也看看我的表演。」我參加了開幕式,開幕式蹦出來的兩只老虎,有一只是我,然後我還參加了四支群舞。

我跳完連夜坐火車回承德,第二天看重播,沒有看到我自己,親戚朋友也都問我你參加的哪個節目呀?我一下子蔫了。我原來覺得這是個特別好的證明自己的方法,結果發現我跳了7年舞,上了最大的舞台又怎樣呢?沒人看到我,我在那又舞扇子又跳高的,電視裏只能看到一排手。

這件事對我打擊還挺大的,我跟郭靖宇吃飯時就跟他說,這舞蹈本來就是吃青春飯的。但我現在在最好的年紀,不管跳多好,到最後都是大群舞,在後面耍扇子,沒有一個能夠真正展示自己的舞台。然後他建議我去考電影學院,我就去了。

楊誌剛(右)在北京電影學院上學時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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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考電影學院的時候,就跳了一支舞,就考上了。其實往年導演都不喜歡招舞蹈生,但那年的老師一口氣招了4個舞蹈生。不過我雖然不是一開始就學表演的,但我覺得這東西都是貫通的,而且我當時20歲了,年紀要比他們大一些,學起來也沒有那麽費勁。

我大二的時候演了一個電影,叫【婼瑪的十七歲】,講的是一個哈尼族少女的初戀的故事。我在裏面演一個披肩長發的攝影師。當時章家瑞導演來我們學校選角,在學校食堂看見我,一下子就定下來我了,因為我那時候很白又瘦,長頭發,看著很憂郁。

這個電影在國外拿了很多獎,但準備在國內上映的時候遇到非典,錯過了上映期。一個文藝片如果錯過上映期,肯定就沒有多少人看了。我雖然有了一個代表作,但還是在圈內默默無聞。大四畢業的時候,我也跟很多人一樣去找戲拍,機會沒有那麽多。那時候,我還是處於一種很自卑又自負的狀態,這個電影帶來的成就和查無此人的狀態,確實又在我的自卑和自負上各加了兩個重重的砝碼。

有些人說我考電影學院的時候,郭靖宇給我找關系了。我要是現在考,郭靖宇能給我找到,但那時候郭靖宇也剛工作沒兩年,他還在當場記,我們哥倆就是互相扶持的狀態。有時候沒錢了我確實會找他借個兩三千的,至於網上說我在電影學院上學的時候,郭靖宇每個月都給我八千塊的傳聞太扯了,他那時候哪裏來那麽多錢。不過,我確實一直是我們班上最有錢的,因為每個月我的每個哥哥都會給我一些錢。

2005年,郭靖宇當了導演,他才有了話語權。但我們倆第一次合作純屬意外,當時那個制片人看中了我,想讓我去演一個角色。他又說,有人給他推薦了一個新銳導演,讓我跟導演打個招呼。我問叫啥啊,他說叫郭靖宇。我當時說:這不是我哥嗎?就這樣,我們合作了第一部戲叫【完美夏天】,後來的事情你們都知道了,我成了我哥的「禦用」男主。

2008年的時候,我在跟郭靖宇拍【秘密圖紙】的時候燒傷了。有段時間背後長了新肉,很癢,很像有一萬只螞蟻在爬。我就想到小時候我大哥得了病,家裏信了偏方,讓我去抓螞蟻泡酒。我就每天去抓螞蟻放在玻璃瓶裏,後背發癢的時候,我就覺得真是現世報啊。

身體上的傷養了一年就好了,心理上的抑郁卻持續了很長時間。有人說我說話慢是因為聲帶燒壞了,我覺得這個說法特別好笑,聲帶燒壞了難道不是應該說不出來話嗎?我之前說話慢是因為燒傷得太嚴重,我心理上抑郁了,有一年多的時間一直處於應激狀態,我一閉上眼就能聽到巨大的爆炸聲。那一年的時間,我感覺每天只能睡兩個小時。後來這個抑郁,我也是花了快十年才走出來的。

我幾乎對表演喪失了熱情,在片場我一直很低氣壓,台詞記不住,有時候一頁台詞看上兩個小時還看不懂。比如演【鐵梨花】【打狗棍】的時候,一直是這個狀態。郭靖宇有要補償我的心理在,就一直給我寫戲拍,但我根本沒辦法集中註意力,但我又想已經接了,還是得拍。我就只能一邊說台詞一邊想下一句是啥,所以就變成了我說台詞是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

圖源劇集【鐵梨花】

我記得拍【火藍刀鋒】的時候,蔣小魚是個很活潑的角色,但我那時候很陰郁。片場根本沒人敢跟我說話,導演一喊開機,我就開始上竄下跳逗大康寶,但導演一喊停我就拉著一張臉,沈浸到自己的低氣壓裏去了。

2015年的前後,我實在是受不了這種狀態了。當時我在網上看到一個老師辭職寫了一句話叫「世界那麽大,我想去看看」,我覺得說得特別好,我也應該出去看看。

我對錢沒有概念,覺得那玩意都不重要,我一直想怎麽樣能夠讓自己好起來。有的時候我想到每個人都會死,我問自己有什麽事情會讓自己後悔?我想肯定不是後悔自己沒有好好幹活,而是後悔自己沒有去看看世界。我立刻就下定決心要去南極,當時聽說南極過些時候就要被封了,我得在這之前去一趟。我要去東歐,你聽那些名字,布達佩斯、布加勒特斯,怎麽這麽奇怪呢?我還想去紐西蘭、去澳洲看袋鼠。然後我就去了,一躺平就是三年。有時候導演給我打電話問我演不演,我說:「不好意思演不了,我跟袋鼠在一起呢,散會!」

這三年裏,我慢慢地找回了對生活的信心,然後也想重新拍戲了。不過復出後的第一部戲【勇敢的心2】反響沒有那麽好,但很快我就遇到了蘇無名這個角色,這個角色確實讓我重新找回了對演戲的熱愛,也獲得了觀眾的認可。

楊誌剛在南極(左一)

4


到了2017年,我收到了【唐詭】的小說,郭靖宇說想拍下來。那會兒網大電影風很大,我們想拍成一個系列的電影,但平台方表示這個小說更合適拍成電視劇。

【唐詭】讀下來很像我以前看過的唐朝的誌怪小說,很零散,裏面有一些很新奇的東西,比如幻術、用鏡子殺人什麽的。小說裏是沒有蘇無名這個角色的,但要做成劇,最好要有一個主要的角色。所以我們就把蘇無名和盧淩風這兩個角色寫出來了,一文一武,一張一弛。

蘇無名這個角色就是為我量身打造的,熟悉我的觀眾都知道,我之前演的劇基本都是年代傳奇。我一直在演相似的角色——一個生性頑劣的地主少爺不學無術,後來因為國仇家恨,慢慢地成長,最後帶著一撥人打鬼子。

說實話我也有點膩了,但蘇無名這個角色完全是不同的。他是一個猝然臨之而不驚,無故加之而不怒的智者,另外他還有一些狡黠、老奸巨猾在身上。我個人覺得我遠遠比不上蘇無名,但蘇無名確實是跟我最適配的角色。

蘇無名沒有武打戲,但我年輕的時候學過中國古典舞,這個對於塑造角色很有幫助。蘇無名的走路姿勢,行禮,舉手投足,包括一撩裙擺什麽的,都有古人的韻在裏面。我看到一個讓我很開心的彈幕說我是天選古人。

為了這個角色,我三年來一直都在堅持吃健身餐。蘇無名是個智者,如果他胖了,就沒有那種精明強幹、飄逸的勁兒。包括我到最近也一直在健身,十月份【唐詭】第三部就要開拍了。

第一部開拍的時候,我們挺忐忑的。一是擔心觀眾會不會接受我的角色的轉變,二是懸疑題材的劇本來也很小眾。但我們當時想著還是盡善盡美,其他的交給天意。到了第二部,我們就決心超過第一部了。雖然影視圈有一個魔咒,說第二部都比不上第一部,但從數據上看,我們還是覺得第二部做到了。

有人說我們戲火人不火,其實我不認同這種看法。這部劇所有的演員都不是大明星, 劇播出後,我們從默默無聞一下都被觀眾認知。我和楊旭文覺得已經夠火的了,沒有必要再火了,我怕我們倆接不住。

我很慶幸能夠遇到蘇無名這個角色,可以說他給了我第二次生命,我覺得我的人生也進入了新的篇章。這樣的角色是可遇不可求的,其實,一個演員一輩子能有一個好的角色已經是很難得了。

楊誌剛在【唐詭】劇組的合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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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談到我,肯定要去談郭靖宇。我對此一點也不避諱,這是老天爺給我安排的,我又不是認了誰當幹爹,或者陪誰喝酒得來的。就像郭靖宇在節目裏說的那樣——我作為導演,我不疼我弟弟,我也對不起爹媽,對不起祖宗。那我也可以理直氣壯地說:「是的,我就是個關系戶。」

不過網上有些說法確實誇張了,我大哥確實是個醫學博士,三哥確實是個導演,但我二哥也不是什麽神秘的富豪,他就是一個廚子。我感覺網上行銷號為了給我安一個完美的人設,就非得給我家人弄一個角色。還有說我是因為家裏三個哥哥太能吃養不起才被送走的,這怎麽可能呢?一個孩子才能吃多少飯呢?

長大後,我一直覺得我小時候沒有什麽缺失,但我的哥哥們好像對我總是有補償心理。比如郭靖宇之前在很多采訪說感覺對我有虧欠,我真的不覺得,這完全就是他「自怨自憐」了。

我小時候挺以哥哥為傲的,跟小朋友吵了架,我會說小心我找郭靖宇揍你。大家都知道我有三個哥哥,都不敢招惹我。後來我拍戲燒傷,然後抑郁了,郭靖宇不知道我怎麽回事,就覺得我只要拍戲就好了,一直給我寫角色。

我剛抑郁的第一年裏,有很多次都想自殺。我們家在19樓,我經常走到那個陽台上待很久,完全失神,突然會醒過來說我現在在幹嘛?我感覺要是醒不過來,我可能就跳下去了。我到現在都不敢開車,因為害怕自己走神。

有一次,我從這樣的狀態裏醒過來之後,我覺得自己就是一攤爛肉活在這個世界上,很絕望。我就給郭靖宇打電話說:「我特別難受,痛不欲生。」然後郭靖宇說:「多大事兒啊,我這樣我回頭給你再寫一個特別精彩的角色,你幹上活就好了。」因為他不懂,他以為弟弟的痛苦是來自於不火了,因為臉燒了,怕失去工作。

我過了一會兒給我二哥打電話,我二哥說:「你有啥想不開的,實在不行你回承德來,我給你做你最愛吃的,然後再叫哥幾個陪你喝酒就好了。」

同樣的話我跟我大哥說了一遍,我大哥問我:「最近睡眠怎麽樣?」我說我有半年了都早醒,每天只能睡兩小時。然後大哥說:「有沒有輕生的念頭?」我說,就是有才給你打電話。我大哥說:「給我打電話其實是對自己的一種挽留,你現在在哪兒?」我說在陽台上。他說他幾根煙的工夫就到了,然後果然他就來了,跟我打電話說已經幫我聯系好醫生了。

燒傷之後,郭靖宇對我更愧疚了,我的角色也從一個聽話的弟弟變成了一個任性的弟弟。我原來可能有些不喜歡的戲或者什麽要求不好意思跟他提,但燒傷之後我什麽不滿意都會直接說出來。他也是忍受了我這麽多年。

我緩過來之後,在郭靖宇面前又變成了一個能跟他一起擔責的弟弟。他在公司裏承擔的事情太多了,又是老板,又是編劇,還在搞發行等等工作。我現在會幫他承擔一部份工作,比如說【唐詭】的兩部劇都在橫店拍,他壓根沒去現場,他就是前期畫好了拍攝指令碼就不管了。拍攝是我和制片人以及導演,我們三個人帶著兄弟姐妹在做的。

我也想過如果沒有郭靖宇的托舉,我會成為怎樣的演員。我覺得可能成為更好的演員,我上大學一年級就拍電影男主角,也有可能未來就只拍電影。但也有另一種可能,我可能沒辦法演到這麽多戲。其實到後來,我們兄弟兩個已經分不開了。有時候電視台一看是郭靖宇的劇本,楊誌剛的主演,就會買賬。

可以說,我們兩個人缺一不可。

楊誌剛和郭靖宇 圖源微博@演員楊誌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