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很小的時候,我就有了「大娘水餃好貴啊」的想法。
在冗雜的記憶長河的開端,有這一段很模糊的片段。在很久以前的一個下午,我和媽媽從超市出來,不知怎麽就進了大娘水餃,那是我第一次知道這個地方,這個名字。
媽媽是個極愛吃的人,在本不富裕的那個年代,她總是能從各種渠道嘗遍時下最流行的點心,甚至上班後也不惜花大價錢買牛肉幹當零嘴兒。這般「奢侈」的零嘴兒在結婚後就斷了,我爸太窮。
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四張嘴得吃飯過活。兩人的薪資盡數拿出,日子就這麽緊巴巴的湊活了。我出生後,家裏的條件並未好轉,但也不錯了,只是出去下館子,吃個下午茶基本、不對,是完全不可能的。(我都不好意思說,我姨媽有一次請我吃肯德基,我哭著不肯走,就因為可樂太冰還沒喝完,最後囫圇吞了幾口差點沒凍死…)
所以媽媽啊,為什麽那個下午,你要走進那家大娘水餃;為什麽點了一碗鴨血粉絲湯,坐在我對面一句話也不說,只是默默地看著我一口一口地呷著那湯,仿佛在品嘗世間最美味的佳肴;還有,為什麽,你哭了呢…
我的位子面對著玻璃,門外的長椅上坐著爸爸和爺爺奶奶。外面很冷,他們都去縮著脖子,沒有講話,只是呆呆地坐著,等我和媽媽出來。我著急吃完,因為不想讓他們等太久,可是我又不明白,為什麽不進來呢?我好想吃快一點,又不舍得吃快一點。媽媽這時說話了,你慢點個吃,慢點個。
那時候我還很小,我喝著那湯,突然就覺得,好貴啊,大娘水餃真的好貴好貴啊。它貴到讓媽媽只能付得起一碗鴨血粉絲湯的錢;它貴到讓媽媽居然哭出來了;它貴到爸爸和爺爺奶奶不敢進門;它貴到我覺得我應該慢慢地一點一點地喝光所有的湯,一滴不剩…
後來我問媽媽為什麽那天你哭了呢?她說:
「因為你的表情看起來好滿足,看得我又開心又難受的」
「他們不讓我帶你在外面吃,貴,都不肯進來」
「可是我就是想帶你吃頓好的,早就想了」
「我也想吃啊,我也很饞的,但是,我身上就那點錢…再說,我以前吃過好多好吃的了」
「他們故意在門外等,好讓我帶你早點吃玩走人,那是無聲的抗議,可是我偏不,所以我讓你慢點個吃」
「你吃的開心,我也開心的」
一直到現在,我都沒有點過大娘水餃的外賣,更是沒有進店吃過 。因為從小就開始的念頭,大娘水餃=貴(對不起ಥ_ಥ大娘水餃)
一直到現在,我還是很饞,是遺傳了媽媽嗎? 還是只要吃頓好的就可以非常滿足,還是成天把「好吃的,好吃的」掛在嘴邊。
以前的同學被我念叨煩了,或許是奇怪我的叫法,問我「到底啥才算好吃的」
我一楞,
「就像…鴨血粉絲湯那樣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