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非洲跟孩子们打了一场篮球赛,欠人家一个篮框。
千禧年前后,我被外派至北非的阿尔及利亚,担任分公司的首席建筑师。
你说是「末席建筑师」也没错,反正就只有我一个建筑师。
阿拉伯人的工作效率你是知道的,咱们看来半天就能搞定的事,人家慢慢悠悠能做一个礼拜。
导致那段时间我闲得蛋疼。
根本闲不住哇,就喜欢去当地的大学校园里混,就此认识了很多朋友,以及美女大学生。
再加上老非我原本就是一个旅行达人,又是建筑师,当然喜欢去当地古老的阿拉伯居住区溜达,喜欢看阿拉伯式的传统老建筑。
结果当地商学院的朋友给我推荐了西哈噶。
西哈嘎是阿尔及尔一个很古老的居住区,部分区域算得上是一个贫民窟。
我们请来的当地司机阿路,跟我关系极好,听说我要去西哈噶当即表示反对:「你想拍照,阿尔及尔有很多安全的地方,也有很多漂亮的老房子,为什么非要去西哈噶?」
架不住我坚持要去。
阿路不惜自暴家丑:「西哈噶有外国记者被狙杀的记录,你知道,我们这里有叛军和恐怖分子……」
这个我知道,国内有一套【黑镜头】丛书,上面说过——在八十年代末至九十年代初,阿尔及利亚一度成为世界上记者因公殉职最多的国家。
但这不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嘛?
在西哈嘎贫民区的入口,阿路跟我挥手告别,看上去有点忧心忡忡:「我就在这儿等你。」
西哈噶确实是一个古老的阿拉伯社区,狭窄的街道,毫无章法的房屋,低矮的过街楼,破烂的土坯围墙。
街道上阳光明亮,但街上三三两两的闲人却都是目光冰冷。
他们用淡漠甚至略带敌意的眼光锁定我这个陌生人,让人很不自在。
这时候从街道拐角处跑出来一个小女孩,脏兮兮的衣衫褴褛,看见我时一愣,然后就脚比头快地摔倒在地。
我赶紧上前抱起她,给她拍土。
看她小嘴一瘪要哭,我就从口袋里掏出一块事先准备好的巧克力。
小家伙不哭了,用小手环绕着我的脖子,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吃巧克力。
我抱着她刚站起身,就被一大群叽叽喳喳的孩子们围住了。
他们同样衣衫褴褛,或者上身赤裸,但是非常活泼和吵闹。
分到巧克力的他们仰着小脸,开心地笑着、叫着、扯着我的衣角、拉着我的相机带、牵我的手……
孩子们一路簇拥着我,走向了西哈噶的腹地。
而他们欢快的吵闹声,似乎冲淡了大人们眼神中的冰冷。
腹地有一块空置的广场,有七八个大一点的孩子在打篮球。
看到篮板我有点吃惊——那上面根本没有篮筐。
大孩子们走过来,邀请我加入他们的球赛。
我问:「怎么才算得分?」
他们比划了半天,我搞明白了——篮球击中篮板上的黑色方块,就算得分。
好吧,什么都阻挡不住孩子们的创造力。
就这样,在非洲的贫民窟,我和孩子们打了一场没有篮筐的篮球赛。
这个经历于我而言很宝贵。
但也有遗憾。
就是我原本想着买一两个篮筐,再去一次,送给他们。
结果普通的运动类小商店能买到篮球,却没有篮筐。
而在商学院跟朋友们打篮球,他们也是从后备箱里拿出篮筐,现找梯子把篮筐固定好,打完球之后再卸下来。
他们也没有富裕的篮筐。
我们去中国大使馆里跟工作人员打比赛,篮筐倒是有的,但我也不能把那个卸下来拿走呀。
大使馆还准备跟我们一起组队,跟美国大使馆打一场比赛。
结果商务参赞冲大家直摆手:别逗了,他们那边有两个陆战队队员能扣篮……
又过了没多久,我就回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