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 年 3 月 17 日晚上 11 点上下，在广州闯荡的成先生猛地接到一个陌生来电。他刚打算问问对方是谁，没想到竟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嗓音。
这声音是当时跟成先生合租的室友孙某某发出的。差不多一个小时前，他才从住处走了。
但现在电话那头的他，慌里慌张地跟成先生讲，自己正在派出所呢，让成先生赶紧去把他保释出来。
糊里糊涂的成先生赶忙去了派出所，可接下来的事儿，更是让他没想到……
【大学毕业生前往广州工作 去网吧途中被带进派出所】
实际上，孙某某到广州也就 20 来天。2001 年从武汉科技学院毕业以后，他就去了深圳的一家公司上班。20 多天前，孙某某应聘上广州一家服装公司设计师的岗位，从深圳到了这儿。眼下他还在公司试用期，工资 2000 元。
3 月 17 日的晚上，孙某某跟平常一样，从租住的房子出来去附近网吧上网。他刚大学毕业 2 年，和那时好多同龄人一样，对新奇的网络特别感兴趣。在家庭电脑还不普遍的那个时候，网吧就是广大喜欢互联网的人的聚集地。
孙某某刚来广州没多久，还没办当地的暂住证呢。而且他平常出门也不习惯随身带着身份证，毕竟那时候去网吧不需要身份证。
孙某某到黄村街的时候，冷不丁有几名民警把他拦住了。孙某某一下子呆住，不晓得咋回事。
原来呀，就在当天下午，广州天河公安分局才开了一场动员大会，要在全市对「三无人员」开展统一清查行动。
所谓「三无人员」，说的是没有身份证、暂住证和用工证明的外来人员。这时候，孙某某既没带着身份证，也没办暂住证，正好被逮住了，给送到了附近的黄村街派出所。
可为啥民警在满大街那么多人当中偏偏就挑中了孙某某，这成了个没答案的谜。或许是他穿着太随便，也可能是其他啥原因。反正，他就这么进了派出所。
就在那晚，除了孙某某以外，由于相同的缘由被带进那个派出所的，足有 100 多人。
【室友与同事朋友前去保释 却均遭到拒绝】
在黄村街派出所，两个辅警给孙某某做了份笔录。后来公开的文件表明，在关于孙某某有无合法证件、固定住所以及稳定生活来源的描述里，全都写的是「无」……
显然，这跟事实对不上。但这份笔录为啥这样记录，也没法弄清楚。
孙某某租住房子的室友成先生接到那个电话以后，就带着身份证跟一笔钱，和孙某某公司的一个同事一块，去黄村街派出所打算保释孙某某。他们到那的时候，差不多快到午夜 12 点了。
可当这俩人跟那儿的工作人员讲清楚来意，结果却被说「孙某某就算有身份证也没法保释」。这把他俩惊到了，因为他们瞅见好多人陆陆续续都被保出去了，咋轮到孙某某这儿，就不行了呢？
可成先生追问之下，警方没给解释原因。他们只能接着在派出所待着，看情况能不能有变化。
没过多会儿，在派出所的一个办公窗口那儿，成先生瞅见了孙某某。成先生赶忙悄悄凑过去，问他究竟咋回事，是不是跟民警顶嘴了？
孙某某跟成先生讲，自己出去上网没多久就被弄到这儿了。他还说自己跟警察拌了几句嘴，不过没啥大不了的。
很快，有工作人员过来叫孙某某去写材料。没想到，这居然是成先生和孙某某最后一次碰面。
实际上，那天晚上除了成先生和这位同事，还有孙某某的两个朋友也到了这儿，跟警方讲孙某某有身份证，也有工作单位。他们还说，能给孙某某补办一张暂住证。同样，这俩朋友也想把孙某某保释出来。
但他们得到的回复是：孙某某早就被认定是「三无人员」，没必要再重新核实。
就这么着，这俩人也只能空手而归。
【孙某某被送往收容所 后又进入收容人员救治站】
3 月 18 日凌晨 2 点，孙某某这个被认定是「三无人员」的，被送到了收容待遣所。那儿的工作人员询问了一番后，也弄出了一份笔录。这笔录上写着孙某某「没有暂住证」「没有正常住的地方」「没有正当职业」，然后让孙某某签字。
与此同时，收容待遣所给出了同意收容遣送孙某某的意见书。如此一来，各种审批手续都完备了，孙某某就正式被收容进来了。
当天上午，在这儿过了一夜的孙某某，猛地找了个工作人员，说自己有心脏病，这会儿紧张心慌得很，一晚上都没睡踏实。孙某某盼着能放他出去，要不就送他去医院治病。
得说一说，后来孙某某的父母讲，他们儿子身体一直挺好，从没听说有心脏病。可孙某某为啥跟工作人员那样讲，这也成了弄不明白的谜。
就在同一天，孙某某的一个朋友接到了他打来的电话。这电话是从收容站打来的，孙某某说话又快又结巴，好像特别害怕。这朋友马上通知了孙某某公司的老板，让他去收容站把孙某某保出来。
很快，孙某某所在公司的一个同事去了那儿，结果因为手续不齐全被拒绝了。等公司老板拿着各类证明到收容站的时候，那儿又快下班了，只能第二天再去。
第二天，也就是 3 月 19 日，那位朋友又给收容站打电话打听情况，这才知道孙某某这会儿已经因为「心动过速待查」这个原因，被送到广州收容人员救治站了。
室友成先生他们知道以后，想去那儿看孙某某，结果被那儿的医务人员拦住了，说只有孙某某的亲属才能去领人。
【原属于精神病院的救治站里 孙某某到底经历了什么】
孙某某所去的广州收容人员救治站在城市郊区，离市中心得一个多小时才能到。
以前，这儿归广州市精神病院管。在一年前的 2002 年，这儿改成了收容人员救治站，给生病的收容人员治病。
据这的病区区长后来讲，那地方又小，设备还特简陋。而且，工作人员素质极差，管理乱得很，基本上就没啥规章制度。
在那个地方，差不多有 200 名病患等着救治，然而总共就 4 个医生，还全都是精神科的大夫。后来经过调查得知，那里的病人常常相互发生各种各样的冲突。
很显然，光靠几个医生根本管不住这么多病人。所以呢，一个特别的角色——护工，就在那儿出现了。
和当下好多人所认为的护工不一样，那儿的护工更像是保安。他们身着迷彩服，手里握着警棍，特别有威严。
他们的职责，首要的是维护好救治站的秩序，「别让病人闹事」；其次呢，是帮着护士打针、送饭之类的工作。
而这儿，就是孙某某马上要进去的地方。
3 月 18 号晚上，孙某某给送到了这儿。这地方不大，但也划分成了好几个区。孙某某进的是二区的 201 仓。
请注意哈，这儿说的「仓」不是仓库，而是病房。在孙某某进来之前，201 病房里早就关着 10 个精神病人。至于为啥把「心脏病人」跟一群精神病人搁一块儿，这里头有很大的疑问。
据那里的医生后来讲，有些精神病人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老是把大小便到处乱抹乱涂。
在那种环境下，孙某某的情况能想到啥样就啥样。然后在 20 日凌晨，201 仓有个病人要出院，孙某某就朝着来接病人的家属大喊：「我是孙某某，在 XX 服装公司上班，毕业于武汉科技学院……」
可这时候孙某某没讲出公司老板的电话号码，他这番求救没啥用。不但这样，还给他惹了更大的麻烦……
有个姓乔的护工，听到孙某某的叫喊声就特不高兴。这人长得高大壮实，是经熟人介绍来这儿当护工的。后来听周围人讲，他平常脾气特爆，为人特别霸道。不光病人怕他，其他护工也都让着他。
乔护工马上就去了 206 仓，跟里面的一个「仓头」讲：「孙某某太能闹腾，我等会儿把他弄过来，你们好好收拾收拾他。」
在这个救治站中，206 仓那可是最吓人的地儿。和别的仓不一样，这里面关的全是正常人，连一个精神病人都没有。
或许有人会纳闷：既然是正常的人，那为啥可怕呢？其实呀，这儿的人只是精神还算正常，可他们有个「癖好」——打人。
据曾在 206 仓待过的人说。这地方就是专门打人的。只要来新人，里面的人啥也不说，先揍一顿。时间一久，就成了这儿没写出来的规矩。
然而乔护工明显清楚此时的情况，所以就决定把孙某某送到这儿，让这里面的人狠狠教训他。
依照救治站的规定，再过不久，到凌晨 12 点半，护工们就该交班了。马上要下班的乔护工，跟接替自己的同事说，把孙某某调到 206 仓。
接着，乔护工又去了 206 仓，跟里面的人讲：「等那小子进来，半小时后使劲揍！」
随后，他又到了 201 仓，叫孙某某立马出来。可对方没动静，乔护工就直接进去，朝着他肚子猛踹了好几下。
孙某某疼得一下就跪在地上，一个劲地求对方别打他。可乔护工根本不理会，又朝着他肩部和背部猛踢了几脚，接着就把他给拽了出来。
就这么着，孙某某到了 206 仓。这段日子受了各种罪，他累得身心交瘁，在靠近厕所的一张床上一躺就睡过去了。
这时候，乔护工下楼去煮玉米当夜宵了。
孙某某昏睡过去后，过了半个小时，那仓头大喊：「时间到了，动手！」
这时候的 206 仓，把孙某某排除在外，总共还有 8 个人。
这 8 个人啊，差不多刚到这儿的时候全都被人揍过。但紧接着，他们自己倒成了打人的，去揍别人了。
这时候，孙某某就被他们给盯上了。后来在法庭上，他们一块儿说：自己是没办法，要是他们不动手，护工就要打他们。
于是，这帮人把孙某某给围了个严严实实，对着这个根本不认识、也没啥仇怨的年轻人，使尽各种狠辣的暴力招数。又是拳头打，又是脚踢，还在孙某某背上狠狠跺……后来公布的这些信息，看了让人直打哆嗦。
可怜的孙某某啊，这时候只能抱着自己脑袋，无助地蹲那儿。可没一会儿，他实在扛不住众人的攻击，就跪倒在地，求着其他人别打了，说自己真受不住啦。
没多久，有个值班护士从监控录像里看到了这情况。经她一提醒，一个护工走上来，冲着带头的仓头讲：「你要是再这么闹，难道还指望能出去？」
楼下紧跟上的乔护工却对 206 仓的大伙说：「别搭理他，你们接着打，打得根本就不狠！」
结果，护工走了以后，仓头又指使其他人继续对孙某某动手：「要是保安不满意，咱们都得遭殃！」
在监控室发现 206 仓的暴行还在持续，那名护士就带着别的护工亲自过来瞧瞧。这时候孙某某仍旧跪在地上，跟这名护士和护工央求，把他换到别的房间。
最后，经过那名护工同意，孙某某抱着被子去了隔壁的 205 仓。那里面关着 15 个精神病人，不过通常不打人。
走进 205 仓以后，孙某某慢慢没了声响。就在当晚，有个值班护士在她自己的护理记录里，写着孙某某睡了 6 个小时。
【孙某某命丧救治站 作恶者得到惩罚】
一夜过去，20 日上午 9 点左右，有个护士进 205 仓查房，看到孙某某趴在一张水泥床上，一动不动。这护士赶忙上前瞧，发现这人脸色发紫，呼吸特别微弱。
孙某某很快就被送进救治室展开抢救。在这地方，医生抢救了他十分钟，然后就宣布他没救了。
当这个病区的区长得知消息后，在孙某某的死亡证明里写着：「脑血管破裂？心脏病猝死？」并且，还表明孙某某除了脚趾，身体其余部位没啥明显的伤痕。
后来在广州市公安局做的法医鉴定里，表明孙某某身上好多处有表皮擦伤和表皮脱落，后背还有大片皮下出血。法医说：「这被害人是后背被钝性暴力反复击打，才导致后背大面积软组织损伤，最后因为创伤性休克死了。」
当天中午，孙某某的朋友又打电话去问，得到的回答把他惊着了：孙某某已经因为心脏病没了。
救治站叫孙的朋友去殡仪馆等着孙某某的尸体。朋友到殡仪馆两个钟头之后，孙某某的遗体才送过来。
这事儿被媒体报道出来以后，在社会上引起了巨大轰动。要知道逝者是有正式工作的大学毕业生，居然被当作「三无人员」送去收容站，最终造成了这一悲剧，好多人都没法理解。
随着新闻不断传播，广州那边组建了调查组。经过一番调查，真相总算清楚了。
在后续的审判里，跟案件有关的责任人受到了法律惩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