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河北省武安市的街上,一个黑瘦的少年正和路人问着什么。
少年只有13岁,一年前,他的母亲不告而别,留下了家中的四兄妹。
他不相信母亲是故意丢下他们不管的,他觉得母亲一定有着苦衷。
于是不顾家里人的反对,独自外出寻找母亲。
只是他没想到,这一找,就是17年。
班银城(右)和母亲贾书梅(左)
临近春节,母亲忽然人间蒸发
少年名叫班银城,家住在河北省邯郸市广平县东张孟乡南张孟村。
班银城8岁那年父亲病逝,留下母亲贾书梅独自一人抚养四个儿女。
年纪最大的姐姐班米娥自小就送到了别人家中,20出头的哥哥班发城在外打工,家里就剩下了班银城和妹妹班银娥与母亲相依为命。
1993年年底,一大早,贾书梅就在厨房里忙活,张罗一家人的早饭。
班银城后来回忆说:「那天早上,娘给全家熬了一锅粥,用玉米面混着野菜蒸了几个窝头,那顿饭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收拾好碗筷,贾书梅叮嘱班银城在家好好看着妹妹,她去赶集买点东西,一会就回来。
班银城和妹妹送母亲出门后就去放羊了,中午回来时,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一开始,班银城还以为母亲是在邻居朋友家聊天忘了时间,可他拉着妹妹在村里找了一圈都说没见过母亲。
听说了这件事后,全村的亲戚朋友都帮着找了个遍,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一个大妈搂着两个孩子一边心疼他们命苦,一边痛骂「不管孩子死活偷跑」的贾书梅。
那一年,班银城13岁。
寒风刺骨的春节
母亲离开后,家里只剩下了兄妹俩相依为命。
班银城每天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想着去哪里给妹妹和自己找些吃的。
家里仅存的粮食已经吃光了,一些掉在犄角旮旯里的零钱也用完了,兄妹俩只能去挖点野菜、树根对付过去,饿上两三天都是常有的事。
周边的邻居看他们可怜,时不时拿点吃的过来,今天是东家给了块馍馍,明天是西家给了碗玉米面,就这么勉强活着。
班家对门的邻居冯淑芬想起当时的情景还会掉眼泪:「孩子可怜呀,这俩孩子特别懂事,从来不主动到我们这些村里人家讨要吃的,实在饿得急了就跑到我家拍拍窗户,喊‘二奶奶,还有口剩的热汤么?’出来一问才知道俩孩子又是三俩天没有吃饭了,就这还是给妹妹讨的。」
村里流言四起,大家都说贾书梅是见日子过不下去了,就干脆丢下孩子跑掉了;还有人说贾书梅肯定是在外面有别的家庭,才会偷跑的。
愤怒的班银城去和散布谣言的人大吵大闹,坚持说母亲没有不要他们,只是有苦衷没办法回家。
春节到了,屋外大雪纷飞,两个孩子身上没有一件取暖的棉衣,班银城捡了不少干柴回来做了个火堆,在旁边用枯草垫了个简单的窝,两个孩子就这样抱在一起取暖。
班银城和妹妹就着一碗冰冷的雪水,慢慢地啃着一个发硬的馒头,眼泪扑簌簌地掉进碗里。
家家户户都张灯结彩,富裕的人家还会放起爆竹来。
听着屋外的爆竹声,班银城和妹妹无比的思念妈妈,妹妹问他:「娘不要我们了吗?」
班银城生气地回答:「别听他们瞎说,娘只是在外办事情,很快就会回来的。」
可他和妹妹都知道,这只是安慰自己的话。
又是一个无眠夜,看着冻得睡不着的妹妹,班银城心疼极了,他哑着嗓子对妹妹发誓: 「只要我还活着一天,我就一定会把娘找回来!」
漫漫寻母之路
春节过后,班银城准备去寻找母亲。
他先是和村里人打听在母亲消失时有没有人见到过,却一直没有消息。
这时一个亲戚告诉他,在武安市里,贾书梅有一个 姑姑 住在那,说不定这个姑姑会有线索。
班银城听说后十分激动,把妹妹送到了姐姐家帮忙照顾几天。
他硬着头皮和姐姐家借了5元钱,舅舅家借了6元钱,邻居大娘家借了3元钱……东拼西凑借了22.2元后, 这个只有13岁的少年毅然踏上了寻亲之路。
班银城先到了邯郸市,询问汽车站附近的工作人员以及商铺老板,可谁都没见过一个叫贾书梅的女人。
尽管班银城很节省,可路费还是很快就用完了,他干脆留在了汽车站附近,边打工边打听消息。
有些老板见他是个小孩不愿意招,要么就是干完活不给钱,班银城经常饥一顿饱一顿,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些钱。
班银城连讨带要的来到了武安市,好不容易找到了那个亲戚的地址却不见人。
一打听才知道那个姑姑已经过世了,她家里人早就搬走了。
扑了个空的班银城有些气馁,但很快就振作起来,到一个新的地方去寻找。
实在没钱的时候,班银城只能去乞讨,他很聪明,专门挑一些看起来很好说话的爷爷奶奶,大爷大妈,往往都能成功。
也有好心的早点铺老板和小吃店主人,见他站在门外眼巴地的望着,就会端点吃的给他。
时隔多年,班银城再回忆起这段日子,总会十分感慨:「真的很感谢这些好心人的帮助。」
3年来,班银城已经把周边的城市、乡镇走遍了,只要听说哪里有妇女失踪,他就会马不停蹄地赶到,但总是失望而归。
他听说在涉县更乐镇的一个砖厂附近有一位迷路的中年妇女后,急忙赶到了那里,可找到时却发现不是母亲贾书梅,但见那个妇女神志不太清楚的样子十分可怜,就把自己身上的十几块钱留下了。
「希望有好心人看到我娘时也能够帮一把。」班银城在心里祈祷着。
他也曾遇到过危险。
一次,班银城来到了一个山村,听说山对面还有一个村子,他简单的拿了点干粮就上山了。
没曾想在山里迷了路,班银城走了快一天都没见到一户人家。
眼看着就快天黑了,干粮也快吃完了,班银城加快了步伐,却差点出了大事。
山路湿滑,加上野草丛生,班银城没看到前面是个陡坡,一脚踩空滑了下去,脑袋往地上一磕半天都爬不起来,伸手一抹脸,全是血。
好在他命大,被路过的一对老夫妇发现救了回去。
但这些都不能阻止班银城寻找母亲的脚步。
家人阻拦,断指明志
班银城在外寻找时,也十分挂念家里的亲人,每年过年的时候都会回家一趟。
见他回来了,舅舅把他拉到了一边劝说,既然找了这么久都找不到,也该是放弃的时候了,总不能一辈子都耗在这上面吧?
这些话班银城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了,他反复地强调,一切都等找到母亲再说。
舅舅急了:「你说你有决心,那你剁手证明啊!」
没成想这一句气话被班银城当了真,他当即拿起菜刀手起刀落,一截手指就这么骨碌碌地掉在了地上。
舅舅被吓呆了,回过神来后急忙上前把菜刀扔开,摁住他的手止血:「你这个傻孩子啊!」
从此舅舅再也没说过阻拦的话。
为了表明决心,班银城断指明志
班银城明白家人的好意,可寻找母亲这件事已经成为了他的执念,只要一想到母亲正在某个地方等待着他,班银城连觉都睡不好,更别提好好生活了。
也有家人十分支持班银城。
班银城在外寻母时,哥哥班发城成为了他坚强的后盾。
当年母亲失踪时哥哥在外打工,还是同乡的人给他带消息才知道了这件事,回家后他看着又瘦又小的妹妹十分心疼,他也很想找到母亲,于是全力支持班银城。
两人商量后决定,哥哥在外找一份挣钱多的工作,供弟弟专心寻找母亲,就不用再去找短工,还能有个生活保障。
钱可不好挣,哥哥打听了许久,最终到邯郸西部山区一家煤矿上当起了矿工。
当地人都称这个工作是 「吃着阳间饭,干着阴间活」 ,虽然挣钱多,但十分不安全,但凡有别的选择,都不会有人去干。
但是没办法,只有这个工作挣得多,哥哥安慰弟弟说:「只要能找到娘,我就是搭上这条命,也值!」
有了哥哥的经济援助,班银城把寻找的范围进一步扩大了,10多年来,他的足迹遍及山东、河北、河南、山西四个省份的1000多个村庄,去过郑州、安阳、驻马店、威海、青岛、邢台……
却始终一无所获。
舅舅虽然嘴上说着不管他,但还是会帮他打理生活上的事,在老一辈眼里最重要的就是成家立业。
在舅舅的张罗下,班银城也曾结过一次婚,对方是个勤快能干的好女孩。
可班银城只要有一分钱,都会用在找母亲上,他的妻子多次劝说无果,加上他常年不回家,一年后,妻子就弃他而去。
听说这个消息之后,班银城沉默半晌,最后说了一句:「别耽误人家。」
多年苦寻终得回报
在大城市里多年寻找无果后,班银城意识到自己可能想岔了。
母亲贾书梅大字不识,应该会选择在乡村里生活,于是他把目光集中在了偏僻的山区村庄。
小村庄都有一个特性,每家每户都很清楚村里的情况,谁是外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不太利于他打听消息,问得多了还会引起警觉,更不愿意说了。
于是他想出了一个主意,以低廉的价格进了一些针头线脑,以及一些在乡下不常见的漂亮梳子、发卡等「紧俏货」,假扮成一个小商贩,一边走街串地的吆喝,一边打听母亲下落。
果然,村民们对于商贩没那么警惕,他嘴巴也甜,来买东西的大婶们聊熟了什么都问得到,只可惜都没有他想要的线索。
靠着这个方法,几年的时间,他就走访近千家村庄。
2010年7月6日17时左右,班银城带着大包小包的货物辗转来到了石家庄平山县一个名叫 黄家湾 的村庄。
在村口的大树下,他像往常一样摆开货物卖东西。
村民们呼啦一下就围了上来,一边挑选一边试图和他讲价。
一位大娘看上了一把木梳,但觉得有些贵,就和班银城套起了近乎:「小伙子是哪里人?」
班银城见有戏,回答说:「我是邯郸来的。」
「这不巧了嘛!」大娘直起身来,四处看了看,然后指着不远处正背着一捆柴的老太太说:「咱村有你的老乡,她也是从邯郸来的,你看都是老乡,这价格……」
班银城抬起头只看了一眼,心就止不住的狂跳起来。
班银城一家的全家福
他顾不上还在讲价的大娘,快步走到了那个老太太面前,用家乡话问:「大娘,你是邯郸哪里人?」
老太太见是老乡,放下了防备的心:「广平县的。」
「广平县啥地方的?」
「南张孟村。」
「您娘家是哪个村的?」
「束庄的。」
老太太还有些疑惑这人问这些干什么,却看见眼前的小伙子突然哭了起来: 「您哥哥叫贾书田,您叫贾书梅。」
老太太很吃惊:「你咋知道的?」
班银城「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抱住老妇人的腿嚎啕大哭:「娘,我是您的儿子啊!」
自贾书梅不告而别,已经过去了整整17年,她老了,班银城差点没认出来,而贾书梅也没认出自己的儿子。
「你是发城?」
「不是,我是银城,您的小儿子!」
贾书梅抱着班银城大哭起来:「我的儿子,你怎么老了这么多啊!」
17年的风霜雨雪,在班银城的脸上刻下了一道道沟壑,明明才30岁的人,已经满头华发,面容枯槁如半百老人。
如今,一切都值得了!
失踪的真相
当两人平复情绪后,班银城问出那个困扰了他17年的问题:「娘,您当年为什么不告而别?」
贾书梅听后神色慌张,扫视了一圈周边围观的村民,还没说什么,一个老人冲了过来,抓住贾书梅就要走。
老人自称是贾书梅的丈夫,两人还有一个儿子。
班银城十分震惊,但随即他冷静下来要求对方拿出证据来,结果没有身份证,没有结婚证,户口本上也没有贾书梅的名字,那个孩子也是抱养的。
据贾书梅自述,当年她在去赶集时迷了路,怎么也找不到回家的方向,又不识字,就一路流浪到这,被李老头好心收留,还抱养了一个孩子。
面对母亲的说法,班银城有些怀疑,但也没有当面戳破。
贾书梅还反过来劝说李老头,向他诉说对儿子们的想念,毕竟是朝夕相处十多年的伴侣,李老头最终被说动,还给她塞了500块路费。
回家路上,在班银城的再三逼问下,贾书梅才含泪道出了当年的真相。
原来当年有一个本家的兄弟告诉贾书梅,能在他媳妇的老家平山县给她找一份工作,轻松来钱快,以后带孩子就没那么辛苦了。
贾书梅听后十分心动,原本想等着和家里人过个好年再动身,结果那人说机会不等人,得尽快,他还劝贾书梅说不要和孩子们说,以免他们担心。
于是在约定的那一天,贾书梅给兄妹俩准备了丰盛的一顿后来到了约定的地方,结果是被拐骗卖给了李家人。
贾书梅意识到受骗后曾想过逃跑,可她大半辈子都没怎么出过门,更别提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也不识字,根本找不到路。
而且夫家人看得紧,贾书梅根本没办法脱身。
听到母亲的悲惨遭遇后,班银城多年的心结终于解开。
母子俩抱在一起放声痛哭,把这17年来的辛酸苦楚全都痛痛快快地哭了出来。
生活在笑中继续
2010年7月7日晚,天空飘着小雨。
67岁的贾书梅时隔17年再次踏入了熟悉的家门,而已经在家等候多时的儿女们围上来抱住母亲大哭:「娘,你终于回来了!」
闻讯赶来的乡亲们也被这家人的重逢感动得纷纷落泪,人人奔走相告,新闻媒体争相报道,更多的人了解到了这个感人的故事。
时任广平县委书记的李书生看到这个报道后十分感动,当即表示这样至孝至善之人值得全县每一个人学习。
7月20日的上午,广平县委书记李书生和县里有关领导带着米、面、油来到了南张孟村看望班银城一家。
因为长年在外奔波,班银城家中两亩多的田地已经交给了别人耕种,他现在没有收入,想找一份稳定的工作。
了解到班银城的困难之后,李书生当即让工作人员与县里新投产的香道食品公司联系,为班银城安排了工作。
香道食品公司了解了班银城的故事之后,还出资为他们母子俩租了一套住房。
2010 年,班银城还被评为年度感动河北十大人物。
班银城和母亲一起参加节目
苦尽甘来
2010年8月16日,班银城成为了香道食品公司的一名锅炉工,有着2000元的收入。
媒体的报道让班银城成为了工厂里的名人,员工们都知道在自己身边有一位「大孝子」。
班银城的生活并没有因为「出名」而发生什么改变,他在工作中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干活不怕苦不怕累,为人老实本分,很快就博得了工友们的好感。
李新兰就是其中一人。
李新兰是香道食品有限公司方便面车间的一名工人,比班银城入职要早很多,也和大家关系不错。
前两年,她的丈夫因车祸不幸离世,一个人带着儿子艰难度日。
「五一」过后,工友们好心撮合两人,班银城本以为是开玩笑的,但看到温柔贤惠的李新兰之后,这个老实汉子搓着手半天说不出话来。
当李新兰把自己和班银城相亲的事情告诉父母后,父亲很开心:「这个孩子的事情我在报纸上看到过,17年寻母,一般人可坚持不下来,这么好的小伙子,我看错不了。」
李新兰与班银城对彼此都很有好感,在下班回家时,5、6公里路,他们走走停停花了快两个多小时。
双方都谈了各自的家庭情况、生活状况、未来的期许等,加深了彼此的了解,也更加地心动了。
班银城特别强调,如果两人能够在一起,他要带着母亲一起生活,李新兰也很赞同。
2012年6月,班银城和李新兰准备结婚了!
班银城去拜见李新兰的父母时,李新兰的家人们都十分欢迎他,李新兰的父亲更是爽快的同意了两人的婚事。
一对新人在广平县城北平苑小区贷款购买了一套90平方米的三居室,只等着喜迁新居。
八方来贺
「17年寻母孝子班银城要成婚了!」
消息一出立刻引起了许多社会爱心人士的关注,大家纷纷表示要给班银城办一场热热闹闹的婚礼!
广平县爱之缘婚典免费为班银城的婚庆现场提供现场布置。
邯郸市代理商联合会、河北紫汇食品有限公司代表等数十名企业家表示愿意为班银城婚礼提供爱心捐助。
时尚巴黎婚纱摄影为班银城、李新兰拍摄了一套精美的婚纱照,包括一张大片、两个桌摆、一个相册。
江城地产特意为班银城的婚礼提供了五辆迎亲的婚车……
班银城看着热情帮忙的人们激动得热泪盈眶,他自认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却换来了如此多的馈赠,让他十分感激。
昔日那个破败的农家小院已经重新建起了两层新房,客厅里摆放着崭新的家具,新打的玉米堆在院前的台阶上,屋檐下满是大红的灯笼。
这个曾经破碎的家庭终于圆满了!
古人云「百善孝为先」,班银城用实际行动向我们,向这个社会重新展现歌颂了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他的执着和真诚是如此打动人心,展现了人性之美。
好人有好报!相信班银城一家以后的生活会越来越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