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份的一个中午,猫友塞给我一只奶猫,说她在公园发现了几只被扔进来的奶猫,其他几个都已经委托给了朋友,还剩一个,问我能不能伸出援手。我说我实在养不了,家里编制已满,她说给它一条命吧,如果找不到领养,养得大一点,送回公园流浪也行。我心一软,就答应了。
带它回家之后,我立刻在微博和小红书上发帖子找领养,小橘(暂且这么称呼它)的颜值比较高,奶萌奶萌看起来很乖巧,所以有几个网友来问。很快我锁定了一个女生,她在网吧做前台,以前养过猫(和前男友一起养的,分手后,前男友把猫带走了),自己也会买猫粮喂流浪猫。和她交流下来,虽然她经济条件不是那么好,但我感觉她是个可靠的善良的人。我们约定在她搬完家之后,也就是端午节之前,送猫上门。
但是小橘突然生病了,先是比较蔫,然后有些拉稀。我赶紧带它去医院检查。医生先验血排除了猫瘟,看到小橘的肛门突出,就给它拍了片子。片子显示它的肛门发育不是很好,肚子里堆积了很多排不出的大便,已经便秘了。小猫遇到这种情况,就会不吃不喝,逐渐变蔫,拖下去就会夭折。医生给它做了灌肠,把肚子里的大便排出来,然后叮嘱我回去多喂湿粮,添加点乳果糖。等它长大了,如果肛门还是发育不好,可能要给它做肛门再造手术,以及切除一段盲肠,这样它有了大便就能很快排泄,不用在身体里堆积。
喂了乳果糖之后,它有些拉稀,但是又排不出体内留存的干燥大便,难受地在猫砂盆里直叫。我听到之后去阳台看它,发现它屁股上挂着一截大便,一边叫一边到处乱窜。我把它的情况发给医生,医生说,大便就在肛门口了,人工辅助帮它排出来。我试着去碰它的肛门,它很痛,大声叫,幸好干燥的大便被我拽出来了,与此同时,水状的大便也喷射出来。医生说是腹泻了,让我把乳果糖停掉。
小橘的情况让我很忐忑,我很担心领养人因为它生病退养小橘。我把这件事情告诉领养人,但是领养人没有嫌弃它生病,表示等自己搬了家就接小橘去新家 。
小橘的生命力很顽强,便秘解决之后又开始努力干饭和拆家爬笼子。
到了和领养人约定的时间,她突然失联了。我连续三天给她发的消息都如石沉大海,其实从她第一次不回我信息,我就知道,她应该不会领养小橘了,但是我还是坚持给她发了三天信息,并在最后一天告诉她,我当时觉得她很可靠,就没有多和其他网友联系,也没有继续发帖子,错过了在我离开上海之前给小橘找到领养人的时机。端午节我有四天不在上海,小橘很能闹腾,每天都会打翻饭盆和水盆,需要有人每天给它打扫和收拾,不能让它独自留在阳台。而且,我突然对给小橘找领养这件事的态度很悲观,在网络的另一端,对方是什么人,会怎么对小猫,完全是靠赌,靠小猫的自己的命。但我依然在节前最后几天继续发帖子给它找领养,这一次就没那么幸运了。我发了很多条,无人问津。
想了很久,我决定把它放归,做救助一年多,知道找领养不易,我也确实无法养它,只能在它还没对人类非常依赖之前,放归。我把这件事情告诉了猫友,她却表现得淡然,她说,你已经照顾了她一个多月,帮它渡过最难的一段时间,后面看它自己的造化了。
猫友是个很爱猫的人,自己陆陆续续收养了二十多只猫,她的压力也着实大,很多时候我能体谅她的不容易。但在小橘这件事情上,我很埋怨她,痛恨她拖我走进和小橘牵挂的深渊,「养大了放归」这个建议,对人和动物双方,都充满了恶意。
我没有把它放归到它出现的公园,而是挑了我曾经工作过的园区。这里的物业很爱猫,还给猫修了小屋子。虽然后面有人投诉,小屋子被迫挪到了绿化带竹林里,但整体而言,那里是个安静且安全的地方。有另一个爱猫的姐姐在那上班,会给猫添饭添水,也会帮猫打扫居住环境。我给爱猫姐姐说了小橘的情况,她答应帮我照顾小橘。
说来也巧,我上午托朋友把它送到园区,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就有朋友联系我,说他发在群里的消息,有人来问了,而且有比较强的领养意向。我赶紧联系爱猫姐姐,并祈祷小橘在这半天不要乱跑,等我下班去捉它回家。爱猫姐姐说,她可以立刻帮忙去捉了放在航空舱里,等我下班去取。在我万分感谢中,小橘得到了妥善的安置。
好事成双,到了晚上,又有一个来自微博的热心的网友说愿意领养,并且在听我讲了小橘的事情之后跟我说,这么可爱的小猫,别放归了,后面如果找不到领养人,他来兜底。
回到家之后,我把阳台收拾了一下,打算让它端午节在整个阳台活动,不用在笼子里别去了。并且,我把家里的两个摄像头都给了它,这样就有两个机位观察它的情况,给它配了自动喂食器和喂水器,并且把家里钥匙给了小区喂猫认识的姐姐。
第一天还好,它吃完睡,睡醒了玩,饿了又吃。第二天就不太对了,它一直在摄像头看不到的地方,也不出来吃饭,我很着急,只能麻烦小区里喂猫的大姐去我家看看。大姐说它很乖地在睡觉,我才稍微放下心。又过了一天,它还是只睡觉,不吃饭,远在老家的我很焦虑,隐隐约约感觉它出状况了,但是又不好麻烦大姐带它去医院。想了很久,我决定提前回上海带它去医院。
到家之后,我发现它很蔫,不过没拉稀没呕吐,带它去医院之后,医生发现它有点发烧,给它挂水退烧。挂完水之后,它就开始吃饭了,但是医生也发现一个新的情况,它对光照没有反应,不会在遇到激光笔的时候眯眼,然后医生给它喂食的时候,它是依靠嗅觉来寻找的,以及它走出笼子的时候,是慢慢试探深浅。医生初步判断它眼盲,并说这在临床很少见,需要去做眼部彩超看一下眼底,视网膜是不是脱落,如果视网膜脱落了,基本就确定眼盲了,如果视网膜没脱落,就有可能是视神经的问题了。总之,不乐观。
我只好把它带回去家调养,并把它的情况给两个潜在领养人都说了,其中一个告诉我,他没办法照顾眼盲的小猫,另外一对情侣不介意小橘眼盲,并建议我带小猫做常规体检,如果没有其他毛病,他们继续领养它。
第二天,我带它去体检,结果整体比较理想,排除了猫瘟、猫冠状、疱疹病毒,血常规也正常,但是携带猫杯状病毒。这和我之前救助的一窝狸花一样,我给这对情侣解释了猫杯状病毒携带之后可能的病症,如果小猫得到很好的照顾,营养充足,就不会出现症状。在了解这些情况之后,他们决定继续领养小橘。
看起来,小橘的命运多舛,但一切都在向好,不过,我没想到,真正的磨难还在后面。
体检完回来,小橘开始不吃不喝,只在箱子里睡觉,我把猫条放在手心,它呼噜呼噜,吃几口,然后就不吃了。我再次带去医院,医生给它量体温,没有发烧,也没有其他临床症状,刚刚做完的体检,各项指标又正常。医生只能建议,如果还能主动吃,多喂一下,如果不主动吃,拿针管喂流质食物,保证它能量供应。
带回家之后,它每天依靠我喂三顿罐头,每次25毫升,自己喝点水,坚持下来了。但它的精神却一天不如一天,嘴里也开始长了溃疡。我知道,这是因为它营养跟不上,免疫力低下,杯状病毒开始侵蚀机体。我只好开始给它喂速诺消炎。我也不敢把它留在医院住院,它没有打疫苗,在医院里被传染其他疾病的风险。
看着它一天比一天虚弱,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它随时可能去喵星,有空的时候,就把它放在腿上,让它挨着我睡一会儿。它呼噜呼噜的,睡得很香。它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轻,以前抓它的时候觉得它沉甸甸的,后来感觉它只剩下一把骨头。它依然很亲人,只是不活泼了。那几天晚上我下班回来,给它喂完药打扫完卫生,我也累得头疼脑热,我会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把它放在我胸前,它就这么趴在我身上睡觉,像一片纸。我想,也许它时间不多了,让它多感受一些微暖吧。
这时候,本来愿意接受它眼盲和感染杯状的那对情侣,在听说小橘的最新状态之后,表示他们也不想领养小橘了。小橘在逐渐被这个世界抛弃。
就这么熬了一周多,医生和我都很悲观,放弃了等待奇迹。这个时候,奇迹出现了。在它不主动进食的第八天,是个周日,它突然弱弱地叫了几声,我打开阳台门,发现它在走动。我已经很久没给它放干粮了,我试着放了几粒,发现它去嗅了嗅,并张了张嘴试图进食。我赶紧把它的幼猫猫粮倒在饭盆里,它呼噜呼噜,开始吃起来。它努力吃了半天,也就吃了十几粒,我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发给医生和一直关心它的朋友。
7月4日更新:
小橘今天吃了三十多克干粮,喝了点罐头汤,开始阳台玩闹,我给它喂药的时候,它嘴里的溃疡还有一些。到了晚上,它已经可以把摄像头打翻了,并且像个无头苍蝇一样跑来跑去。
7月13日更新 :为了给小橘再多点被领养的机会,我今天带它去眼科医院做检查,医生给它做了眼底检查、眼科超声、眼压测试,这三样都正常,医生说它眼部器官没有出现病变,瞳孔会收缩,说明光可以进到眼睛里,但是光进入眼睛到大脑看见东西,需要经过神经中枢,需要再做核磁共振找到具体的原因。我问了下核磁共振的价格,医生说需要做麻醉,费用要两千多。医院的院长过来跟我解释了小橘看不见的可能病因和病理,我用残存的高中生物知识大概听懂了。医生见我不舍得做核磁共振,说要不就住院先观察几天,它们在医院喂营养视神经的药。我说要不然这样,我买了药,按照规定回去自己喂,这样更节约一点。医生也同意了。
回家给它喂了药,它有些暴躁,试图抓我和邀咬我,不知道是不是怪我把它带出去颠簸了。 后面先吃几天看看情况吧。
最后求扩散:希望小橘能健康长大,也希望有好心人能领养它,也希望大家帮忙扩散,小橘的坐标在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