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天生克夫,一连克死了六个青年才俊。
父皇愁得食不下咽,决定为我比武招亲选驸马。
一夜之间,京城所有适龄未婚小青年全都大病一场。
「陛下,臣昨日坠马,摔断了左腿。」
「草民不慎吃坏了肚子,肠子都要拉直了!」
「陛下,我脑子有病,顽疾!配不上公主!」
恰逢敌国骚扰边境,父皇一拍大腿,决定把我送去和亲。
「皇儿,去!克死北边那个龟孙!」
我瑟瑟发抖,听说北国皇帝也是个命硬的,一连克死了八个皇后。
父皇气昏了头,不管这些,拿出斗蛐蛐时的气势,亲手把我塞进婚轿。
「克他!看谁克得过谁!」
1
我牵着干娘,带着和亲队伍,在风雨兼程几个月后,声势浩大地进入北国皇宫。
听说宋准之对我这个和亲公主很重视,特意让我下榻在离他寝宫最最最最最远的永宁宫。
不知是怕他克死我,还是怕我克死他。
忘了说,我的干娘是一只温顺的绵羊。
那年我刚出生,第一声哭就震碎了一只琉璃杯。
钦天监正掐手一算,断定我命硬无比,非要认个质柔的生灵当干娘不可。
正巧庖厨失手,逃出来一只羔羊,羊粪球稀里哗啦拉了一路。
钦天监正眼睛一亮,伸手一指。
于是那只绵羊就成了我干娘。
北国的人行完礼后,见我郑重其事地牵来一只羊,只是稍显疑惑,就又换上了得体的笑。
「公主殿下,来就来吧,还带什么东西!」
「快来人啊,快把这羊牵膳房去!」
我一口点心哽在喉中,惊得一下子从主座弹起来。
「慢着!」
丫鬟冬珠赶紧上前解释一番,这才避免我干娘成为椒盐娘的悲剧。
正寒暄着,殿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尖细的通禀声:
「皇上驾到!」
抬眸望去,只见一身着黑金华服的男人抬脚走来,身姿挺拔,下巴微扬。
威严无限地将目光向我投来,然后——啪——
被我干娘新鲜制作的羊粪球滑倒。
我一惊,一个倒吸气,嗓子眼里的糕点直接卡住。
「救救救......」
一时间,永宁宫乱作一团,众人手忙脚乱地围住我们。
一部分人嘴里念叨着「奴才该死」,心惊胆战地扶起宋准之。
另一部分人又是递茶又是帮我拍背,想让我将哽住的糕点顺下去。
还有些腿脚麻利的已经去宣太医了。
说来也奇怪,被羊粪球滑倒,一般也就摔个擦伤,再不济膝盖青紫,总之死不了。
可宋准之却直接摔晕了,不省人事地被太监扛到榻上。
再看我这边,被糕点噎住本也不是罕见的事,可我却死活顺不下去,憋得面目通红。
那一瞬间,我好像看到牛头和马面一个站在我面前,一个站在宋准之榻边。
苍天大地,这世间难道要同时失去卧龙与凤雏吗?
不过片刻,一群蓝袍子太医乌泱泱地冲进来,一拨人冲去看宋准之,一拨人向我冲来。
一个年纪尚轻的太医一个滑跪,冲我砰砰砰地咳了三个响头。
「昌明公主,在下冒犯了!」
随后一个箭步冲向我,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不由分说地扇了我三个巴掌。
「啪、啪、啪——」
力度极大,落掌之处极有讲究。
「噗——」
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雪花糕从我的嗓子眼里飞出,掉在地上。
劫后余生。
我肿着脸转头看去,宋准之躺在榻上一动不动,身上扎满了银针,太医们急得满头大汗。
我突然生出一股侥幸,忍不住笑出声,嘴角想压都压不下去。
果然,硬碰硬,还是我硬!
给我死!
当夜,我和冬珠密谋写信寄回南国。
「父皇安好:儿臣已于今日抵达北国皇宫,首战大捷,一击毙命,克死北国的狗皇帝啦!」
「呀哈哈哈!呀哈哈哈哈哈!」
冬珠扯扯我的袖子,劝我小点声。
我不听,张开双袖,笑得更猖狂,觉得自己好似修得神功的魔教教主。
结果扯动了嘴角的伤口,疼得我倒吸凉气。
但天不遂人愿,子时就有丫鬟前来通禀,说宋准之已无大碍。
我瘪瘪嘴,纵有万般不情愿,也只好爬起来看望伤患。
毕竟,我还在他的地盘上。
安乐宫里,脸肿成猪头的我,被针灸扎成刺猬的他,幽怨地瞪着彼此。
「昌明公主果然名副其实。」宋准之阴恻恻地说。
「你也不差。」我反唇相讥。
烛光染上他半边面颊,生得极好的眉眼此刻斗志昂扬。
我也不认输地冷笑一声,升起一股必胜的决心。
当真是棋逢对手。
2
半个月后,我和宋准之终于痊愈,挑了个良辰吉日赶紧成亲。
我不懂北国的规矩,提前好几天就被嬷嬷耳提面命地教导着。
我抗议,我不服,我抡起拳头就砸墙。
结果我的无能狂怒改变不了任何事情,最终还是要老老实实地遵循北国的规矩,在极度陌生的环境里完成我的人生大事。
「猪头女郎,可还住得习惯?」
夫妻对拜时,宋准之低声问我。
我皮笑肉不笑地轻语:
「劳刺猬君挂念,你这寒酸之地住得本公主腰酸背痛。」
我这是实话,北国不如南国气候宜人,一入冬更是风急寒凉。
北国皇宫虽别有一番风情,却比镶金嵌玉的南国皇宫差远了。
宋准之:「我朝君臣向来崇尚俭朴,一向以实用为主,自然不比南国舒坦,委屈公主了。」
这是嘲笑我父皇行事奢侈?
我咬牙道:「简朴和穷还是有区别的。」
宋准之正要回讽我,却见礼官抬手示意一贵女上前,替我整理衣角。
嬷嬷告诉过我,这女子是帝师之女苏剑吟,身份极其尊贵。
这又是南国的烦人规矩了,由千挑万选的贵族女子为皇后整理衣裳,随后送帝后步入洞房。
几日之后,这女子就会入宫为贵妃。
寓意终身服侍帝后。
苏剑吟阴沉着脸,好似不情愿地替我整理衣裳。
她极其敷衍,不愿多看我一眼,眼神似有似无地瞟向宋准之。
宋准之却不看她,一双星眸含情脉脉地凝视着我。
好一个妾有意郎无情。
天地祖宗啊,降下两道雷劈死这俩货吧!
先劈宋准之这个戏班子遗珠,再劈死苏剑吟这个满脑子情爱的笨蛋!
待好不容易步入洞房,众人散去,我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抓起桌子上的点心就往嘴里送。
天不亮就起床,仪式一个接一个,敬天敬地敬祖宗,死的活的全都敬一遍。
直到黄昏已去,我才安生地吃上正经吃食,而非加浓参汤。
宋准之给我倒了杯茶,随后才自己拿起点心。
「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想不到你如此贴心。」我笑嘻嘻地接过温茶。
「朕只是怕你又被噎死。」
冷冰冰的话比嘴里的点心还噎人,我缓缓收起呲着的大牙。
吃饱喝足后,我提议先不行房。
「我怕你死在我身上。」我好心提醒他。
他一愣,随后嗤笑一声:「谁让谁死还不一定吧?」
「别挣扎了,」我拍拍他的肩膀,「毕竟你没我硬。」
他的怒气更甚:「你说谁不硬?!」
最终,我们达成共识,安安稳稳地盖着棉被和平共处,谁也不碰谁。
为了不再发生初见时的种种意外,我们又检查了所有可能出现危险的地方:烛火、利器、可能藏匿刺客的房梁。
做起这类侦查工作来,宋准之驾轻就熟。
北国皇室一向残忍,手足相残极为多见,不知心慈手软为何物。
新帝的选择也很草率,从不立太子,老皇帝去世后,往往会有一场残忍至极的夺嫡之争。
谁活下来,谁就是新帝。
「睡吧。」他说。
随后干脆利落地脱下喜服,躺在床上。
我揉揉脸,企图把与男子同床共枕的害羞揉出脑子,吹灭蜡烛躺上去。
心扑通扑通直跳,我闭紧眼睛。
不料下一刻,我的心跳声更激烈了。
天杀的!床怎么突然塌了!
翌日,宫里口口相传,皇上与新后琴瑟和鸣,激烈到床都塌了。
我:......
是的,我的命够硬,但我的脸皮硬度还有待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