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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译自比昂1959年发表在国际精神分析杂志上的【Attacks on linking 】一文,是Leo Chen:精神分析/动力取向心理咨询重要文献清单-美国精神分析协会推荐 的文献之一,也是比昂被引用最多的文献之一。 注 :为了读透这些心理咨询的核心概念和理论,激励自己不要停止学习的脚步,故有此印记。受版权影响,严禁一切形式的转载。
译者:Leo Chen
【比昂所谓的联结】
联结是指个体在两个对象之间建立联系/关系,这种联系可以是来访者和母亲,伴侣,工作之间的,也可以是来和咨询师的诠释之间的,也可以是咨询师诠释中A和B之间。联结之所以重要是因为,通常情况下来访者来做咨询是因为,他知道很多道理和理论,但是他在去和这些东西联结的时候,就会唤起强烈的情绪,为了避免自己崩溃,他就会拒绝这样的联系或者联想,虽然他内心也知道这个联系或者联想对他解决问题是有帮助的。咨询的作用就是协助他降低在他这个事情上的情绪反应,让他重燃对世界和的好奇和信心,去探索这个世界。而好的联结就像好的关系一样触发创造性行为,给个体自由感。
【译者前言】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比昂(51岁)开始在克莱恩的督导下进入了精神分析领域,前后接受了克莱因八年的督导。比昂的很多关键概念都是直接从克莱恩学派吸收来的。比如,题目中的」攻击「很克莱因,用来诠释该问题的母婴关系,投射性认同,分裂,部分-客体等都非常克莱因。
在咨询中我们常遇到的问题是,根据经验来说咨询师觉得自己的诠释是很重要的也是对的,但是当我们将这个诠释给到来访者的时候,来访者会打岔,甚至会变得很愤怒,或者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这时不论是内心说」我不知道这个来访者怎么了」,还是觉得「来访者是在防御某些东西」对我们帮助来访者都是有限的,比昂认为一种对联结的攻击。
产生这种攻击的主要原因,一方面与来访者的天性有关,另一方面与来访者的投射性认同及咨询师的内射性认同有关。前者不是文章讨论的重点,后者通常情况下是因为在个体成长过程,如果一些感受太超过个体可以承受的能力,个体通常会将这部分分裂出去,并投射给一个足够强大的第三方,借助第三方的力量来去探索自己的感受。但在这个过程中如果第三方不接受对方的投射,来访者就会被死亡焦虑淹没;如果第三方显得太过于善解人意,仿佛懂得来访者的一切,那么来访者就会陷入嫉羡之中。这两者都会让来访者对为什么会这样丧失好奇,不在继续探索和深化联结,转而开始对联结产生恨意,想要摧毁这一切。
就对治疗的启发而言,在咨询中咨询师需要接受来访者投射性认同,让来访者可以借助咨询师拓展自己的涵容空间,只有这样来访者才能继续探索自己的感受。
一、问题引出
在之前的论文中,我讨论过人格中的精神病性部分,提到过一些来访者对他觉察到的「两个对象间的关联」进行破坏性攻击的场景。本文我想要阐明,在与边缘型来访者工作中所遇到这类破坏性攻击的意义。
本文假设大家对梅兰妮•克莱因的‘幻想中对乳房的施虐攻击’,‘分裂客体’,以及‘投射性认同’都比较了解。克莱因认为上述概念都是个体将人格中一些部分分裂后投射给外部世界的心理机制,最后她对问题的探讨主要集中在了俄狄浦斯情结的早期阶段。在本文中我延续了克莱因的一些概念,我要讲的联结的原型是原初乳房或者阴茎。文中我将对下面两点进行讨论,一是将「在幻想中对乳房的攻击」视为对所有联结对象的攻击原型,一是将投射性认同作为一种清理,自我破坏性导致的自我碎片,的心理机制。
下面我会使用6个临床上的材料来说明我的理论。这6个材料来自两位不同的来访者,材料来自于他们治疗的后期间。为了保护来访者的隐私,我会对他们的背景材料做一些修改,也不会去告诉大家哪些材料是哪位来访者的,希望这不会影响大家对该文的理解。此外这些材料也不是按照材料在咨询中出现的先后顺序呈现的,而是按照如何阐明我的观点的方式组织。下面,如果说心理机制间的相互关系是由分析中的动力所决定的,我将会用经过这些材料来证明这些机制假设的顺序。最后我从理论的角度对这些材料进行点评。
受篇幅影响,在分析中分析师必须通过口头交流和他的分析经验来与来访者建立联结,我将我对病人对两个对象间的联结攻击的观察简化了。疗愈性关系依赖于咨访关系,也正因为有了咨访的关系的存在,我们才能看到对来访者所做的攻击。
本文并不关心对解释的阻抗(typical resistance to interpretations),而是扩展我之前写的一篇论文【对人格中精神病性和非精神病性的区分】中使用语言和想法对语言和想法进行的毁灭性攻击。
二、六个临床素材
在下面的材料中,大家将会看见,当我觉得我给来访者一个诠释就他就能理解的时候,不论那个东西是什么,为了不让这两个对象产生联系,他们都会采取行动。 具体如下:
- 某次当我需要向来访者解释,他对情绪感受以及他的表达,都是在针对他母亲照看一个不听话孩子的能力。病人想表达他同意,但他突然口吃了, 发出了一些有点像喘息声的声音,声音中还伴随着一些咕噜声,就好像他掉在水里了,这导致他的花了一分半才说完那几个词。当我提醒他注意这些声音,联想到了我前面的描述,他也觉得这些声音很奇怪。
- 来访者抱怨他无法入睡。他有些恐惧地说,「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给我一种,如果他不能睡好的话,某个灾难将会降临,比如他会疯掉。联系到之间的咨询,我指出,这是因为他害怕睡着后会做梦。他否认了这一点,说他不能思考都是他的懦弱导致(wet)。我指出,他用「懦弱」这个词来表达对他对那些脆弱者和悲伤者的蔑视。他不同意,并且指出我说的和他想说的刚好相反。就我对这个病人的了解,我感觉他说的是对的,就像wetness是恨和嫉妒的表达一样,比如他联想到尿液是对客体的攻击。因此,我说,除了他字面上提到的对睡着的恐惧之外,睡着后他的理智也开始慢慢消失了。进一步的联想表明,他觉得很多时候我所给出的很好的诠释,常常被他很快分解成了精神尿液,这些尿液控制不住的流走了。与意识密不可分的无意识就变成了一种无法修复的大脑失控状态。他说「我现在干了。」我回答说,他感觉他清醒了,能够思考,只是这个好的状态非常不稳定,有些摇摇欲坠。
- 在这节治疗里,来访者呈现了一些新材料。虽然是他自己来做分析的,应该有一定的现实感知能力,但是从他在治疗里的表现中我很难得出这个结论。在最近的治疗中,他对这种外部刺激的已经有明显的觉察了。当我对他的一些自由联想做出解释以证明,他觉得他一直以来都在看两个人做爱,他的反应就像是他受到了暴力袭击。那个时候,我还无法说那个袭击是从哪儿来的,即使在回顾的时候,我也有点摸不着头脑。从逻辑上来说,这个打击可能是我的诠释造成,来自外部。但他给我的是感觉是,那个打击是从内部来的;来访者经常体验到并描述一种来自内部的攻击。他坐直,紧张地盯着空中。我说,‘你在看什么么?’。他回答说,他看不到他所看到的。根据我之前的经验我可以解释说,他觉得他正在「看」一个看不见的物体,随后的经历让我确信,本文列举的这两位患者都出现了幻觉。在后面的文章中,我会证明我的说法,类似的运作机制在前面的例子中也出现了。
- 在治疗的前二十分钟,病人说了三段没什么关联的话,我也怎么太在意。稍后他说,他似乎遇到了一个善解人意的女孩儿。这之后他剧烈地抽动了一下,而后他若无其事的继续讲了下去。这似乎与上个材料里的提到的暴力袭击很像。我试图让他他谈下这个抽搐,但他避开了。接着他说,一种蓝雾笼罩了房间。过了一会儿,他说烟雾消散了,但是他很难过。我解释说,他觉得他被我理解了。这是一个令人愉快的体验,但是这种被人理解的愉快感很快就被破坏了,并被清除出去了。我提醒他,我们最近一起看到他用「蓝色」这个词来指代具有羞辱性的性话题。如果我的解释是正确的,随后这个也得到了证明的话,它意味着被理解的感觉被分裂了,转换成了一粒粒很小的性虐待,最后被射出去了。在这个点上,我觉得这个解释与他的体验很接近。对「蓝雾的消失是因为它被内摄并变成了抑郁」的解释虽然之后被证明是正确的,但这个解释来访者有点难以接受。
- 和上一段材料很像,这次治疗,来访者也是以三四个事实陈述作为开始,比如什么今天很热,火车上人很多,今天星期三;他花了三十分钟来讲这些。这给我一种他在努力与现实联结的印象,稍后他说他害怕自己会崩溃,也证实了这一点。过了一会儿,他说我不会理解他。我解释说,他觉得我是坏的,不接受他想推给我的东西。我是故意用这些词语来做解释的,因为在之前的治疗中他认为我的诠释是在将他在我这里寄存的感受扔出去。他对我的解释的反应是说,他觉得房间里面有两朵概率云(two probability clouds)。我解释说,他试图去除掉「我的坏是真的「的感觉。我说,这意味着他需要弄清楚,我的坏是真的,还是来自于他内心。虽然在那个时刻并不重要,但是我认为来访者是在努力判断他是不是出现了幻觉。他的分析中经常出现这种焦虑,这种焦虑与他害怕对理解的嫉妒和仇恨会导致他摧毁一个好的,宽容的客体并驱逐它——这个过程通常会导致他觉得他会被那个客体迫害。我拒绝理解是真的,还是幻觉层面的,它决定了来访者接下来感受到的痛苦类型。
- 治疗中我们一半的时间都在沉默中度过;突然患者说一个铁疙瘩掉到地上了。然后,就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他体内击打了他一样,他抽搐了一阵。我说,因为他对他内部正在发生的事情感到恐惧,所以他无法与我建立联系。稍后他说说他觉得有人正在谋杀他证实了这点。他说除了咨询他不知道还有什么能让他变得好起来。我说,他对我和他自己让他好起来感到嫉妒,这个嫉妒如此强烈以至于他要将我们两个人一个变成了死气沉沉铁疙瘩,一个变成了死气沉沉的地板,当两者结合在一起不是为了拯救他而是为了害他。他变得非常焦虑并且说他继续不下去了。我说,他觉得他无法继续是因为他要么死了,要么活着,但他是这么嫉妒以至于他不得不停止这个对他有帮助的咨询。这之后病人的焦虑程度明显下降,但在本次治疗后面的时间里,为了和现实保持接触,否认他的幻想,他用一些列毫无关联的事实塞满了整个治疗空间。
三、对上述材料的总结:隔断沟通的攻击-分裂的太碎,意识不到的攻击-避免意识到情绪的攻击-联结变得枯燥无味时的攻击-质疑自己的理解力的攻击-因嫉妒而攻击
我之所以选择这些例子,是因为每一个例子都在展示着对联结的破坏性攻击。在第一个例子中,攻击是以口吃的形式进行的,来访者用口吃来阻隔我和他之间的语言沟通。在第二例子中,睡眠和投射性认同一样都失控了。对他来说,睡眠意味着他的理智,碎成了渣,从攻击的粒子流中流走了。(Sleep for him meant that his mind, minutely fragmented, flowed out in an attacking stream of particles.)
精神病患者貌似没有梦,或者在分析比较靠前的阶段没在咨询中汇报过,我这里给出的例子为解释精神分裂症患者的梦提供了方向。现在我认为在无梦阶段,来访者构成梦的材料破碎到了根本无法看到的程度,导致了一种类似于看不见的幻觉的现象。当患者体验到了梦,并且可以汇报梦时,那是他因为在做梦的过程中体验到了一些可以看到的东西,就像之前的梦是看不见的尿(那些由是微小的,看不见的,碎成渣的东西构成的梦)现在变成了可以看见的屎(梦中出现的东西变成了固体)一样。【译者注:比昂之所以采用这个比喻,是因为克莱因主要研究对象是儿童或者婴儿,屎和尿在她的理论中很有分量】
在治疗里,主要的讨论不是对联结的攻击,而是这些攻击使他失去了与床建立满意关系所必须的理智。虽然它没有在我提到材料里出现,但是梦,对他而言也就是那个他无法控制的投射性认同,被他视为是对父母理智的破坏性攻击。这导致了他产生了双重焦虑;一个源自于他对变成蠢货的恐惧,另一个是对恶意攻击丧失控制的恐惧,特别是他的理智告诉他理智是他和父母联结的基础。睡眠和失眠一样不可接受。
在第三个例子中,我们看到了,在幻觉中对正在进行的性交进行的攻击【 译者注:在那个年代里,弗洛伊德的性依然具有一种不可撼动的地位,很多时候咨询师也倾向于使用性来指代一些东西,和我们今天有些差别 】。就目前我判断而言,我的解释,被他视为就像是他亲眼看到父母的性交一样;这个感觉立刻被粉碎成了尿液一样的液体然后被射了了出去。这是为了避免嫉妒父母的理智状态,而通过一个破坏性行为表达嫉妒。后面我会对 ‘为了避免意识到情绪而对其进行隐性攻击’ 展开更多讨论。
在第四个材料中 ,好的联结引发的一些列创造性行为,比如,善解人意的女孩和迷雾,我的理解和他的心情舒畅。当分析师和来访者的联结变得枯燥时,这个联结就开始被痛恨,并被被转化成了有敌意的和破坏性的性行为。
在第五个材料,关于两朵概率云(two probability clouds)的例子中,受到攻击的联结是理解力,但有趣的是,进行破坏性攻击与病人的本意是相违背的。而且,在来访者来访者也将投射性认同视为是一种沟通的方式时,破坏者也在对投射性认同进行攻击。我认为,他没有从将自己从内疚和责任的感觉中分离出来,相对于对沟通方式的攻击而言,他可能更想攻击他对我的嫉妒。更进一步来说,来访者将他人格中众多部分分裂了出去,其中也包括判断力,弗洛伊德认为判断力在现实原则占主导时非常重要。那时我还没对「两朵概率云」进行解释,但是在接下来的治疗中,我有了一些素材,让我可以联想到,原本来访者是努力想从两个幸存的对象中区分出好坏,但是它们现在都变成了好和坏的混合物了。等我把后面新的材料考虑进来后,我得出了那个时候不可能得出的结论;他判断力,被他自我的剩余部分分裂,毁灭,并被扔掉了,在他看来这与「其他的离奇客体」类似,关于这种「离奇客体」我在我的论文【如何区分人格中精神病性和非精神病性部分】描述过。他感觉他陌生的判断力——概率云——表明我可能是坏的。他猜测概率云具有迫害性的和有敌意的,以至于他开始质疑它们给予他的指导。比如,它们可能给他一个正确的指引,也有可能会故意误他,从精神病学的角度来说,现实是虚幻或者幻觉是现实会引发妄想。概率云本身有原初乳房的一些特性,因此会让人感到神秘和令人不安。
第六个材料提到到说一个铁疙瘩掉在地板上的,我没有机会解释来访者那时已经比较熟悉的一一些内容。(或许我应该说,和他一起工作经验告诉我,如果来访者对我正在处理的问题比较了解的时候,很多次他都会忘记我对此开展的工作。)有很重要的一点我之前没提到过,就是,之前来访者为了回避了对父母的嫉妒,经常用我和他来代替他的父母。但由于现在嫉妒和仇恨是指向他和我的,他没办法回避了。一个创造性行动的参与双方现在被认为是在分享一个值得羡慕的情感的体验;他认为他自己被排除在这场聚会之外了,非常痛苦。在许多时候,这个来访者,部分通过我在这个片段中描述的这种体验,部分受我稍后的讲的部分影响,充满仇恨,也仇恨生活。这个仇恨导致他攻击联结,关系,以及产生关系的对象。在我描述的片段中,病人正在承受早期他对「创造性关系」与「辨认即可恶也具有创造性的心理状态」之间联结进行攻击的后果。
在这里以及随后的讨论中,我们会看到一个不怀好意的对象,或者一群迫害性对象的聚集在一起,这些对象表达恨的方式会导致来访者的精神病性部分占据优势地位。除了我已经讲的特征之外,这群迫害性的对象还有原始的,凶残的,超我的特性。
四、只关注」是什么「而不关注"为什么"这个与问题解决密切相关的问题是很多来访者无法成长的原因
1957年我在一次国际会议上发表了一篇论文,文中,我认为如果考虑到心理咨询搜集的不是如何证明一个原始文明的证据,而是如何证明一场原始灾难的证据,那么弗洛伊德将精神分析比作考古学是很形象的。但考虑到在精神分析中我们面对不是一个静止不动的,让我们可以慢慢研究的,而是一个在它是灾难同时也是至关重要的,可能不能通过将他固定下来解决的,这个类比的价值就下降了。被卡住无法在任何方向都上取得进展,通常是因为好奇心被破坏了,学习能力也丧失了,但是在讲这个之前,我要讲一些上面没提到的东西。
对联结的攻击源自梅兰妮•克莱因称之为「偏执-分裂」的阶段(译者注:婴儿的最初几个月)。这个阶段由部分-客体关系(part-object relationships )【 译者注:在婴儿早期婴儿是和乳房建立关系,而不是和妈妈建立关系,这种关系叫做部分客体关系 】占主导。如果我们记住,来访者与他自己有个部分-客体关系【 译者注:比如他和他自己的关系,中包含着他和挣钱能力的关系 】,与不是他自己的对象也部分-客体关系【 译者注:他和工作的关系,变成了他和被不被支持的关系 】,它让我们可以理解一些情况比如,在一些场合下,不那么严重的来访者在这些场合下可能会说,「我认为」或者「我相信」,但严重的来访者会用」它好象「。当他说「它好像」的时候,他经常指的是一种「它好像」的感觉——这种感觉是他内心的一部分,并未关注道它是整个客体的一部分。关于部分-客体是思维的单元,却被描述成类似于解剖学的构造上的概念,是有问题的,因为部分-客体关系与解剖学以及乳房无关,而更多是功能上的,心理学上的,与哺乳,毒害,爱,恨有关。当我们将这个转变过来之后,大家就更容易将灾难视为是动态的而不是的静态的。对于一些来访者而言,在问题解决的早期,他们思考的是,「是什么?」( 'What is something?')而不是「为什么?」('Why is something?),因为他们的「为什么」通过内疚被分裂了。而解决问题取决于对原因的意识,而此时如果连这个都想不到,谈何解决。这会导致来访者看起来,除了有由分析师和来访者两者的存在引发的问题之外,没有任何其他问题的情况出现。他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这个是什么或者那个功能是什么上,无法意识到目前他看到只是整个功能的一部分。结果就是,从不会问他或分析师在那里的原因,或者为什么说了某些话,做了某些事,有些什么感受,也不会有任何关于想要改变某些心理状态的问题……因为如果没有「如何」或者「为什么」,关于「是什么」的问题永远得不到回答,而这也会给以后带来更多困难。这个问题我们先放一边,我们先看下,当一个功能被认为是与部分-客体关系(part-object relationship)相关时【译者注:比如吃饱和乳房相关】,婴儿是如何解决「是什么」的问题的。
五、来访者会使用分裂和投射来维持心理的平衡,被投射方对投射性认同的拒绝会让来访者/婴儿疯掉。
我之所以采用「联结」这个说法,是因为我想探讨的是一个来访者与一个功能的关系,而不是探讨与一个对功能有帮助的对象的关系;我所关注的不仅仅是乳房或者阴茎,或者言语思维,而是两个对象用这些东西进行的联结。
梅兰妮•克莱因在【对一些分裂机制的讨论】中,提到了对分裂和投射性认同机制的过度使用,这是精神病性人格形成中的一个重要原因。她也谈到了「内射好客体,内射母亲的乳房」是「正常发育的前提」。我认为」不界定什么是正常「的正常程度投射性认同,连同内摄性认同,是正常发育的基础。
由于在任何时候似乎找到足够令人信服的支持解释的证据是困难的,所以给人一种精神分析中的解释很困难的印象。纵观整个分析,病人用一个」投射性认同是一种他不能从中获益心理机制「的偏执想法依靠投射性认同;分析让他有机会运用一种被骗的机制。当然我并不认为咨询中只有这个发生。有一些治疗片段让我认为,来访者认为某些对象不允许他使用投射性认同。在我给出的材料中,特别是第一个治疗片段中提到的那个口吃,以及第四个材料中提到的善解人意的女孩与蓝色的雾,一些迹象表明,来访者感觉他想要让我帮助他消化一些东西,但我拒绝了,当然我之所以想到这个是因为在这之前还有一些自由联想。
当死亡恐惧强烈到来访者无法容纳的时候,他就会努力去去除自己对死亡的恐惧,将它们剥离出来,放在我这里,这样做的原因好像是,如果这些恐惧可以在我这里停留足够长的时间,我就会转化这些恐惧,然后他可以安全地内摄这些了。突然我脑海里出现了那个患者感受到的,我在第五个材料了——可能的云,给出反应的速度太快,导致那个感受不仅没有被转化,反而变得让人更加痛苦。
我联想到之前的阶段,来访者觉得我拒绝接受他的部分痛苦,然后他的情绪的强度增加了。随着抑郁和愤怒的不断增强,他开始想把它们硬塞给我。如果脱离分析的情景来看他的行为,可能会让人觉得这是原始攻击的表达。投射性认同的幻想越暴力,他越是怕我。在一些治疗小节里,我被无缘无故的攻击了,我引用了这个案例,是因为它从一个不同角度展示了,由于来访者感受到了我充满敌意的防御时而做出了攻击反应。在我脑海仿佛看到了他非常早期的情境。我认为在婴儿期,这个来访者有一个尽职尽责地照料他情绪反应的母亲。但其中也有:「我不知道这个孩子有什么毛病」的不耐烦。为了理解孩子想要什么我的推断是,为了让孩子不哭单纯母亲在场可能是不够的。从婴儿的角度来说,婴儿会认为她应该考虑到了这些,因此体验孩子快死了的恐惧。孩子是不能涵容这个恐惧的。他努力将这部分恐惧以及这部分人格,剥离离出来并投射到母亲那里。一个敏锐的母亲能够体验到,这个婴儿努力在用投射性认同来处理的恐惧,最后协助婴儿保持平衡。这个来访者的母亲无法忍受体验这种感受,然后要么拒绝接收投射,要么内摄了婴儿的感受后被焦虑困扰。我认为,后面一种反应一定很少见:绝大多数反应是拒绝。
对某些人来说,这个重构似乎显得想象力太过丰富;对我来说这个重构是合理的,并且这也是对那些反对在移情上放太多压力,以至于不对早期记忆上做适当说明的人的回应。
在分析中,我们可能会观察到一个复杂的情境。病人认为咨询师允许他一直被骗;因此强烈的被剥夺感变得更为强烈了,对被剥夺的憎恨也变得更加强烈了。在来访者身上,对此的感激之情与对分析师的敌意共存,因为分析师也是那个不理解他的人,并且不允许他使用他认为是他仅有的能被理解的沟通方式。因此来访者和分析师,或者婴儿和乳房之间的联结,是投射性认同机制。对这个联结的破坏性攻击源自于来访者或者婴儿之外,也就是分析师或者乳房。结果就是来访者过度使用投射性认同和他的发育过程的退化。
我并不是要将这个结论作为来访者出现问题的原因;我认为我在【人格中精神病性和非精神病性的区分】中所描述的婴儿的天性,是导致出现精神病性人格的主要原因之一。
在我讨论对来访者发育结果之前,我必须提及天性,以及它们在婴儿攻击‘所有与乳房联结的东西的'——也就是原初攻击性和嫉妒——上的作用。如果母亲显示出不接纳,这些攻击会增强,如果母亲可以接受婴儿的感受并能帮婴儿维持平衡,这些攻击会减弱,但不会消失;由于「母亲觉察到了婴儿的感受,但她能够仍能让自己处于一个舒服的状态」会让这些精神病性婴儿被嫉妒和仇恨淹没,所以严重程度还保留着。我曾经有个来访者执着的认为我必须经历他所经历一切,但是当他发现我这样做后没有崩溃的时候,他内心充满了仇恨,清晰的证明了这一点。这里我想指出分析师内摄来访者的投射性认同的能力,是对联结的毁灭性攻击的另一面。因此,对联结的攻击,与对分析师的攻击是一样的,都源自母亲的冷静。内摄的能力被病人的嫉妒和仇恨转化为了对来访者内心的贪婪摧毁;同样的,内心的平静变成了恶意的漠不关心。最后问题通过病人使用一些付诸行动表现出来,犯罪行为和自杀威胁(来摧毁这个如此令人愤怒和嫉妒的漠不关心)。
六、总结:个体在成长过程中需要借助第三方的涵容来探索自己的感受,对个体处理机制的否定,会导致个体恨的蔓延。
下面我们对目前主要结论做一个回顾: 心理障碍的起源是双重的。一方面是来访者的天性,过度的攻击性,仇恨和嫉妒;另一方面是环境,比较糟糕的情况是,不允许来访者使用分裂和投射性认同这两个心理机制。 在某些情形下,来访者受自己原因的影响,对自己和环境之间联结,或不同子人格间联结进行破坏性攻击;在另一些情形下,问题出在母亲身上,虽然在后面那个例子和精神病患者中,原因永远不可能是只在母亲身上。心理障碍从生命一开始就有了。来访者面对的问题是:「他意识到的是客体是什么?这些客体,不管是内部的还是外部的,虽然并不绝对,但实际上主要是部分-客体, 我们应该将之称为功能 而不是解剖结构。来访者的思考是通过具体对象进行的,会导致在分析师认为来访者关心的是具体对象的本质。实际上激发来访者探索好奇心的是投射性认同。很多时候个体自身的感受可能会太过于强烈,超过了他的涵容能力,那么这时投射性认同就给了他一个机会,让他可以借助一个强大到可以涵容这些的人研究他的感受。不管是因为母亲不愿意成为涵容婴儿感受的容器,还是由病人的嫉妒和仇恨导致的不允许母亲去使用这个功能,都会破坏婴儿和乳房之间联结,最后导致决定所有学习能力的好奇心减退,导致个体发育严重的停滞。而且,由于当婴儿处理对他来说太过于强烈的情绪时,对处理机制的否定,会使管理情感变得无法忍受。仇恨的感觉立刻压倒了所有的情绪,甚至也包括仇恨自身,也压倒了所有刺激他们的外在现实。很快我们就从恨意变为对生活的恨了。就像我在我的论文【对人格中精神病性和非精神病性的区分】中提到的,这种仇恨带来了对所有感知器官的投射认同的依赖,也包含联结感受和意识之间的原初思维。因此,当死本能占据主导地位时,过度投射性认同的倾向被强化了。
七、超我
下面我必须讲一下影响超我的早期形成过程的一类心理功能。就像我前面说过的,投射性认同及内摄投射性认同的能力决定了婴儿和乳房之间的联结。内摄的失败让外部客体对好奇,以及满足好奇的方法,也就是投射性认同充满敌意。如果乳房被感觉是完全理解婴儿的,乳房就会被婴儿的嫉羡和恨转化成贪婪毁灭的客体,换句话说这个客体为了要毁掉它内摄了婴儿的投射性认同。我们可以在一些来访者的信念中看出这点,比如一些来访者会认为分析师努力理解理解来访者的目的是为了让他们疯掉。结果就是来访者的心理结构中会形成一个客体,这个客体行使着严厉的和自我-破坏(ego-destructive)的超我的功能。因为这个描述假定了要有一个完整客体(whole-object),所以对任何处在偏执-分裂位上的客体都不准确。无法获得这样一个完整-客体(whole-object)的威胁导致了梅兰妮•克莱因和其他人所描述的失功能,比如精神病患者无法面对抑郁心位,也无法获得随之而来的发展。在偏执-分裂阶段,这个奇特的客体部分是由迫害性的超我元素组成的,我在我的论文【对精神病性和非精神病性人格的区分】中进行了详细的描述,感兴趣的可以去了解下。
八、发育停滞
所有的学习都有赖于好奇心带来的冲动,而这一冲动的障碍,以及对寻求表达的机制的否定,使得正常的发育变得不可能。如果分析进行的很顺利,无法用老练的语言问出「为什么」的问题就会出现。病人貌似对原因没有觉察,并且会抱怨痛苦的心理状态,而同时在行动中继续采用会带来痛苦的行为模式。因此,当有咨询中出现了合适的机会时,我们需要问他为什么对产生那种感受不感兴趣。对他缺乏好奇的说明,会带来好奇心得增加,并且能够关注痛苦的原因,也促使那些导致他的痛苦重复性行为发生改变。
九、结论
这篇论文主要讨论了一种心理状态,该状态描述了,来访者拥有一个反对并且破坏所有的联结的内部客体,这个联结包括从最为基本的(这里指的是正常的投射性认同)到最为复杂言语沟通和艺术形式。
在这种心理状态下,感受是被厌恶的,感受会被视为是太过于强烈以至于其涵待成熟的内心无法涵容;当要和一个对象进行联结时,个体就会产生一种这个对象不是自我的一部分,并且对原初自恋非常不友善的感觉。
在源头上来讲,这个内部客体源于不愿意内摄、涵容,修正有害感受的外部乳房,与自我可以承受的感受相比,这部分内部客体的强度是不断增强的,情绪反抗它激发起的攻击。虽然从逻辑上来说是毫无问题的,但在情感上永远都不是合理,这些对感受的联结功能攻击,导致联结人格精神病性部分的占比过大。最终导致在他们那里存活下来的联结都是违反常情,残忍和枯燥乏味的。
与环境互相作用后,在个体内心被成功内化的外部对象的本质和影响不是本文的重点,之后我们有机会再探讨。
附录1 比昂简介
威尔弗雷德·鲁普莱希特·比昂((Wilfred Ruprecht Bion,1897.9.8日-1979.11.8日)
英国精神分析学家,是20 世纪中后期最具影响力的精神分析客体关系思想家和实践者之一,后克莱因学派的主要代表人物。他继承、扩充和深化了克莱因的投射性认同思想,将其发展为一种独特的人际互动的容器理论。
1897年生于印度,家境富裕,八岁与父母分离,到英国寄宿学校接受教育。一战期间,到法国服役,担任战车指挥官,获卓越服务勋章以及荣誉勋位。后进入在牛津的皇后学院攻读历史,之后转往伦敦的大学学院研习医学。二战期间,他是诺思菲尔德医院的随军军事精神病学学医生。由于对精神分析的兴趣,开始接受瑞克曼的训练分析,1948年转至克莱因处继续接受分析持续了8年。
1940-1950年期间,他专注于团体过程的研究。后来而转向精神分析的相关工作,并在该领域成就卓越,从1956年到1968年先后担任过伦敦精神分析诊所董事、英国精神分析协会主席、英国精神分析协会梅兰妮基金会主席。
1968年起,搬至洛杉矶工作,1979年回到英国,1979.8.28,在牛津约翰拉德克利夫医院死于急性髓系白血病。
附录2 作品年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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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3 为何有翻译经典论文项目
很多人会问为啥你不翻译当前的学术前言,要翻译这些老掉牙的论文,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下。一方面,与其他学科不同,心理咨询不是一个技术越先进就做的越好的工作,而是一个理论基础越扎实做的越好的工作。我们在咨询中遇到的问题并不是今天才出现的,而这些论文所以成为经典是因为他们很清楚的解释了这些问题,这些解读也慢慢沉淀下来成了精神分析的框架和分析思路,如果想知道咨询中很多东西的所以然,还是要读这些经典论文。第二,受语言的影响,我们很多时候学到的东西都是二手三手,甚至是四手五手的,当然这个过程中经过前人的总结消化,一些远离我们文化背景的东西被转化成了我们更容易理解的东西,但是我们也远离了这些大师的精辟解读。第三、由于论文比较短小很难成书,再加之年代比较久远,版权复杂,一般大家是不愿意翻译论文的,更愿意翻译一些书籍(可能这些书籍是大家写的,也可能是这些看起来更好卖的)。但是对于学习精神分析的人而言这就得不偿失了,因为很多一篇十几页论文就能讲清楚的问题,要么没人翻译大家看不到,要么只能掉进书海里一点点摸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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