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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温铁军作为水平高超的经济学家,知名度却这么低?

2020-08-11知识

谢邀。

因为大环境在加速暴露三农的短板。

温铁军不怎么把自己算作经济学家,他更强调自己三农学者的身份。

而三农问题绝不仅仅是经济相关,其中牵涉到大量社会治理和制度建设,从土地流转、户籍制度到农村福利等等,是一个复合型的结构。

三农问题的复杂性,远超各种单纯的经济话题。但被「农村、农民、农业」这三个简单的词汇一概括,普通人望之,便以为是搞搞农业、管管农民营生,脑子里冒出来一幅田野画面,不以为然。

谁能想到,三农,事关国本呢?

当下,温铁军的热度节节攀高,背后是现代化的代价越来越重。

农村无产业,大量青壮年劳动力析出到城市。在为城市提供廉价用工成本的同时,失业风险的集中度也在升高。

怎样防范在经济下行期,城市爆发集中失业?

城市在飞速工业化,但农村——尤其是农业——的工业化依然在低水平徘徊,只有央企和巨头民企才有能力启动农业工业化。而大资本——无论公有还是私有——启动的农业工业化,必然带来土地资产的集中化需求。

怎样在保证农民资产所有权的基础上,实现一定的生产要素集中?

劳动力析出、农村本地产业不发达、土地资产尚不能大规模集中,农村所剩不多的资本一定会加速逃离农村,往城市集中。一方面加重城市的资本聚集,另一方面降低了能够投资农村产业的资本量。

马太效应加剧,如何平抑?

凡此种种,不一而论。

在过去的城市化大跃进里,红利够:农村劳动力能持续在工厂里打工、农村资本进城买得起房。

虽然有386160部队,虽然农村空心化导致农村黑恶势力抬头,但算总账——尤其是把城市的收益算进去——算得过来,这些代价也就轻描淡写了。

但如今,我们因为虚高的资本收益,导致城市也出现产业空心化,实业开始向东南亚转移;同时虚高的资本也抬高了城市资产,农村资本越发无力进入城市的资本池,分享收益的门槛越来越高。

城市消化农村劳动力的容量越来越小、分享给农村的资本收益随着门槛提高而越来越少。农村一面遭遇劳动力过剩的压力,一面停留在低水平的收益率上无法增长。

与此同时,城市现代化所积累的压力,开始在城市当地爆发。

血栓快成型了,才发现毛细血管脆弱不堪。

如果说过去,这些压力是逐级升高;那么在今年的疫情和经济衰退下,这些压力被骤然拉高。

东南沿海大批工厂停产,已经无法为流动的农村劳动力提供足够就业。被城市排除的农村劳动力返乡,却发现家乡并没有产业支撑就业,最后所有压力必须由国家投资和基建来消化。

而国家投资和基建都是要花钱的。这个花钱的成本,被城市虚高的资本量所一并拉高,导致消化农村劳动力需要付出比以往更高的成本。

黑色星期五后,一切都很便宜;但是泡沫没戳破之前,一切都还是柯立芝繁荣的价格。

但是真让你去戳破泡沫你也不敢,代价太大。

城市人群本无所谓关注三农问题,只是如今隐隐感到火烧眉毛。

三农问题在00年由民间研究者李昌平上书提出,当年在舆论圈并无多大反响;后来温铁军在政策界助力,04年三农问题终于上升到1号文件的地位(温铁军也在该年就任人大乡村建设中心主任),但也只是更多被视为一种姿态,城里人总觉得陌生。

如今劳动力过剩、资本过剩、产能过剩,城市化已经走入了边际效用严重衰减的边缘,大家才开始认真思考三农,而不只看成一份例行公事的口号式文件。

改开40余年,全国资本向城市高度集中,形成了庞大的产能。原本指望海外市场消化,如今海外被美帝所限;形成了庞大的资本,同样走不出去,只能锁在土地里自循环,造成社会运营成本上升;产能过剩与资本过剩,则直接导致了增长乏力,提供新增就业的能力逐步衰减。

过剩的资本为什么不能引导至农村?农村市场的消费能力怎么提升?农村过剩劳动力如何实现在地就业?这些问题已经不仅仅是三农问题,这将直接影响到已经成型的城市化成果能否留存。

没有兴旺的农村来化解城市积累的风险,那就是下一个阿根廷。

各种过剩冲刷肌体,急需血管来传导压力。万一传导不开,就是高血压,就是脑卒中。

发晕了,我们才开始想:

要是之前有锻炼就好了、要是之前有练心肺能力、有刺激毛细血管就好了。

于是大众开始关注温铁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