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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什么短篇言情小说把你虐哭了?

2019-06-18心灵

【沈后的一生】

【无意】 【沈意 】

我又被禁足了。

淑妃怀了孕,要我这里的厨子,我不过是让她自己去宫外找找,做梨花膏的好厨子多的是。

就被扣上了善妒小气的帽子禁了足。

允则说淑妃怀孕辛苦情绪不稳,我不能解忧还加添乱,不让我再出明华殿。

我多冤枉,那厨子只做的桃花酥甚好,做不出淑妃要的梨花膏啊。

那晚凉得很,他眉骨清冷,玄青衣衫于月色中站立,要是没有这番话,倒是顶好看的温润公子。

是这后宫大了,美人看花眼,他也变了。

小槐端了桃花酥上桌,愤愤要给元清宫送过去。

「她不是要厨子吗?这桃花酥就给她送过去让她吃个够」

「怀孕的人你多体谅体谅」

「她就是故意的」

「今日的粥好喝,甜的,你试试」

「娘娘!」她跺脚抱怨一声,苦着脸坐下来喝粥,随即笑开 「哎!好喝」

……

早膳之后李公公来传旨,明华殿解禁。

我倒了杯清茶叹气。

禁足多好啊,省得各宫叨。

小槐跳起来。

"娘娘本就是冤枉,偏的皇上听信谣言"

"...."

李公公擦了把汗,悄声看了我一眼。

"小槐言语放肆了,公公莫见怪"我抬手取了盒子里一枚玉镯,柔声道"还请公公替我谢过皇上"

许是我沈家的陪嫁太好,他没推脱,捏着嗓子退出了殿门。

也不知道会不会又去允则那里说我嚣张跋扈。

送走李公公之后,紧急让小槐组织明华殿所有宫人传达了一下核心宗旨。

"第一……皇上吩咐要做好"

"第二……皇上身边人要恭敬对待"

"第三……娘娘"小槐满脸不可思议,将手放到我额头。

"您没生病吧?没发烧吧?"

"如今我不是你小姐了,是皇后,一言一行关系沈家,你今日这般放肆,若是人有意说你对皇帝不敬,便是本宫不敬,沈家不敬,你明白吗"

"你从小与我一同长大,胡闹惯了,我知道你看不惯这宫里的规矩,可我,也是这宫里的人了"

叹了口气,擦了擦小槐发红的眼角,我知道她明白了。

"娘娘,你说过你喜欢皇上,你当上这皇后会开心的……你骗我"

好吧,她什么也没听进去。

解禁的事自然不是允则查明真相,我虽不得他喜欢,到底是身份摆在这里,他不能拿我如何。

先帝遗旨,丞相辅佐朝政,其女沈意是为云朝皇后。

每当我被罚或是禁足便是百官上书,一国之后岂能为一嫔妃所罚。

入宫那日,爹爹拉着我的手颤抖着。

「意儿,为父定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

是我第一次见他红了眼,那样高大坚毅的父亲当朝丞相,说话都有些哽咽。

「爹爹是想要给你寻个好人,可先帝是遗旨,爹爹来不及也不能抗旨」

「意儿,你且放心,爹爹定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

新帝登基,撤了大将军的权,禁了西王爷的府,父亲说先帝薄情,新帝更是冷血。

「爹爹绝不会让沈家步入先皇后林氏一族后尘」他叹了口气,抚上我的肩「他不再是曾经的三皇子了」

「你也不能是沈家小姐了,入宫之后,你要事事思虑,切不可傲气」

丞相府沈小姐,再不能任性,被困于四面红墙,深宫牢笼。

-

"朕解了她的禁,她可有说什么"

李公公又擦了把汗,到底是揣测不出帝王的心思。明明知道那淑妃假装,却依旧将皇后禁足,一日便又解禁。

"娘娘没说什么,只是让奴才谢过皇上"

皇帝执笔的手停下,将折子放下,轻笑一声"她倒是不一样了"

"依奴才看,皇后娘娘比淑妃娘娘好看又温柔,皇上真是冤枉娘娘了"

"你也替她说话?"皇帝语气不善

"朕的皇后当真招人喜欢"

李公公冷汗直冒,不知道那句话惹怒了皇帝,夸皇后不是,说皇后也不是。

他腿一软,跪了下去。

"皇后娘娘赏了奴才镯子"

"……"

-

当晚允则破天荒的来了,带着一身酒气,明摆着不高兴。

小时候我们一起玩过的,彼时他还是满目温柔。会护着我穿过石子河。

自他当了皇帝,我再没见过他眉目含光。

是这皇权将他也困住了?我这样想着。

突然有些心疼,让人端了蜂蜜水来。

「喝了要好受些」

「你喂我」

…………

"我和你……"

不是!

"臣妾和皇上还没好到这份上吧"

"哦?"他紧盯着我,似要将我看穿

"那么皇后,除了朕,还想与谁好?"

唇上一片温热,他猛然拉我入怀,瓷碗从手上滑轮碎的满地,我瞪大眼睛挣扎,却被他锁住手腕更加变本加厉。

允则天生就有蛊惑人的本事,他自小便能与所有人处处为善,是他的天分。

我没骗小槐,我是喜欢他的,成为皇后这一事,我并不难过。

浓稠暮色白纱飘摇。

"沈意"

情动之时他唤我名字,将我的发丝绕在手心。我想,他也是喜欢我的。

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酸痛难耐,小槐捂着嘴笑个不停。

「娘娘,奴婢熬了补汤」

穿了件蓝衫才遮住了我颈间的痕迹,我有些无力,起身差点直直跪了下去。

「小槐,去熬我交给你的药」

小槐愣愣扶起我,从不解到红了眼。

她知道,我不能有孩子。

丞相之女不能有孩子。

历朝丞相逼位之事不在少数,我知父亲忠心耿耿,允则却不一定。

他登基不久,朝堂之事大部分掌管在我爹手里,每每罚我,却是更激起朝堂共书,纵使小太监也知道,这朝堂,有沈家大半。

我不能有孩子,这宫中有淑妃和其他妃嫔的孩子就够了。

桂花开了,清新香气弥漫四宫,允则让人天天摘了桂花送到明华殿。

「你喜欢的香味」

沈府种有桂花,我从小就爱在树下钻,惹上一身花香,清而不腻。

从那日开始,他日日都往我这里来,美其名曰淑妃怀孕辛苦不忍叨扰。

却来扰乱我每日清闲。

「皇后清闲,不如再做些蜂蜜水给朕」

「皇后清闲,便跟着朕出游吧」

「皇后清闲,陪朕赏月吧」

我一点都不闲!好吗?

「皇后不能体会怀孕之苦,甚是遗憾」

「既然是苦,有何遗憾」

我偏头不去看他,或是看不懂帝王,他闪烁的眸子里是温柔还是试探,我都怕的要命。

"皇后还在服用避子汤吗"

"回禀皇上,皇后娘娘的主治太医太过谨慎,臣翻了数日药渣,确实有避孕之效"

允则闭着眼睛,心想他的皇后的确心思缜密,不似曾经人了。

"你说,是她自己不愿,还是丞相不让她生?"

"……」

怎么,他更希望是后者。

太医跪着,不敢回答。

他便自顾自说下去

"过些时日,你去给皇后主治,将她的避子汤换成平常补药"

"可……"

"可什么"

"回皇上,恕臣无能,皇后娘娘的太医,是丞相指定的"

……

良久,大殿高位似乎有声轻笑。

妃嫔的孩子,或许是自己喜欢之人的孩子,都由不得他做主。

沈家……

……丞相

这朝堂,到底还是姓沈的。

"淑妃的孩子有五月了吧"

皇帝突然换了话题,太医一愣,沉思一下迅速开口。

"回皇上,刚满五月,胎像稳固"

"那就再等两月,一并将皇后的太医换了吧"

-

初冬那日,皇宫下了些小雪。

淅淅沥沥的,一点一点压在枯树枝上,很快就融化了,落在地上湿了一片。

宫里要办家宴,原本是皇后做主,我不爱这些,便悉数分给了内务府和妃嫔去做。

"想什么呢"

女子伏在窗边,外袍滑落到肩上,青丝随意散着,眉头微皱,听到声音回过头来。

与他对望,神色有一瞬迷惘。

"皇后这般,真让朕忍不住怜爱"他向我走过来,将我的头发挽起,又仔细挑选了一支发钗。

允则为我梳妆耽搁了很久,到宫宴大殿时,众人已经到齐了。

"参见皇上皇后"

我顶着个四不像的头饰,盯了一眼允则,亏的小槐最后给我整理了一番,不然今日可就真是四不像了。

罪魁祸首倒是不以为然,趁着众人起身之时悄声问我"朕觉得好看,与你很相称"

……

"皇上皇后看着倒是恩爱万分呢"

声音太过熟悉,是父亲的交好,我望过去,与老将军相视一笑。

只当我还是往日缠着他的小女孩,老将军还欲说点什么,却被人拦住。

是我父亲。

家宴之事我从不上心,这下一看,除了妃嫔和近臣,大多数都是沈家,或是以父亲交好之人。

我心下一愣,转头看像允则。

"朕怕你思念家人,就叫他们都来了"

道了声谢,我想与父亲单独说说话,允则点了头。

"我才进宫数日,爹爹居然已有白发了"

偏殿没人守着,冬日寒风胡乱刮着,我拉着父亲的手,数月之间,父亲苍老了大半。

"他待你好吗?意儿"

"爹爹今日不是看到了,家书中也让父亲放心,他对我也很好"

父亲叹了口气

"我只道他是个心思凉薄的君主,自他登基,在朝堂上从不与我作对,人人都说皇帝很宠你,你这皇后做的顺心,为父也别无所求了"

但……

我拉着父亲手,沉思着,有些事总是要说的。

「弟弟扶持先帝登基,到如今,朝堂之上大半都是沈家人,父亲说允则心思缜密,不如放权,告老还乡也不错」

"你怎么会有如此想法?"父亲惊愕,他自是知道其中道理,却怕是我因此受委屈"难道他禁足你也是因为如此?"

我知道他在自责没护好我,赶紧回答。

"我只是想爹爹平安,沈家平安"

"我从小扶持先帝,老了为他儿子把持朝堂,一片忠心,难道他还猜忌与我?"父亲大怒,望着我又冷静下来。

"意儿,若是为父告老还乡,这后宫中,谁还护得住你?"

正说着,外门便说皇上到了。

允则站在门口,笑意吟吟叫了一声相父。

父亲没说话,只是将我送到他身边。

"皇上此举,折煞老臣了"

"相父乃大功之臣,朕敬佩不已,何来折煞二字"

往后我依旧在想,允则演的好一出君臣之礼,帝后和睦,骗过了众人,骗过了我。

而这场局,念我父亲执着的衷心也好,为保我的位置也罢,乃从先帝之手便布下了。

-

允则除了抽空去看看淑妃的胎,多数日子还是来明华殿。

小槐不叫了,头也不疼了,顶着小厨房日日做新鲜糕点。

"娘娘啊,您要抓住皇上的心,就要抓住他的胃"

我抓他的心干嘛?

"但是依奴婢看,皇上的心早就在娘娘身上了"

……

"哦,是谁整日在我面前说皇上脑子不好使的?"

"谁啊?是小李子吧,反正不是我"

允则来时刚好用晚膳,我看他心情不太好。

"怎么了?"

"淑妃胎像不稳,朕派太医去了也没有好转"

我有点心虚,身为皇后,对淑妃怀有身孕少有关怀。

"我说怎么这几日不见她请安呢"

允则噎了一口,抬头看我。

"皇后后宫管理的好啊,怕是只知道小厨房的吃食了吧"

我想一定是小槐安排的膳食还不错,不然他也不会夸这么一句。

"朕可没夸你小厨房"

会读心啊,我疑惑抬头,正好对上他的眼睛。

"这是朕的第一个孩子,朕不想有事"

他起身,从对面坐到我身边,把头靠在我肩上"朕希望朕的所有孩子都平安长大"

淑妃在他刚登基就怀孕了,如此,便是云朝第一个皇子,我伸手抚上允则的后背,却被他握住放到胸口,转眼他就笑起来,丝毫没有刚才的难过。

"皇后什么时候给朕一个孩子"

"朕一定保护我们的孩子平安"

……

第二日我便让小槐送了家中的补品和上好的首饰去淑妃宫中,又派了几名太医守在她宫里。

我也希望这个孩子平安。

小槐送礼回来,愤愤不平,老远就听到她的声音:

"娘娘已经送了很多了,皇上把她父亲升官了,连带着她哥哥也升官了,她总得好起来了吧"

"升官?"

"是啊娘娘,我听小李子说的,今天就该宣旨了吧"

"不过再大,也大不过丞相大人"

我递给她一块桂花糕,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可有说是什么官职吗?"

-

淑妃早产了。

元清宫上下乱做一团,哭声满天,淑妃昏迷不醒。

知道消息已是第二日,在允则怀里睡的格外沉,小槐扶我到的时候,他下朝已等了多时。

太医跪了一地,床帘透过淑妃模糊的影子,毫无生气。

允则站在床边,看不清神色,我想上前拉住他的手,却生生被跪着哭泣小宫女刺耳的声音逼回了眼泪。

「皇后娘娘好狠的心」

我又被禁足了。

那晚变故来的太快,小宫女直指我害了淑妃的孩子,罗列出一堆证据。

允则冷冷看着我,我却解释不了半分。

那样毫无温度的眼神刺的我心悸。

小槐抱着酒瓶醉的满脸通红。

她说原以为我可以和皇上相爱了,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却再说不出责骂淑妃的话。

淑妃不过是棋子,孩子也是。

她哭的止不住声,我抱着她衣服都湿了一片。

「小姐……我们回府吧,不做皇后了…好不好」

谁都知道,那样肆意明媚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皇后谋害皇嗣,证据确凿,淑妃的父亲升官至刑部尚书,专审此案。

允则发了大火,彻查沈家。

「皇后如此,丞相脱不了干系」

听说那日年轻的帝王威严肃重,朝堂之上竟无人敢出声。

我醉了两日,头疼的厉害。

小槐端了桃花酥,眼里是藏不住的悲伤,强笑着不让我发现。

「丞相府被封了」

……

明华殿外侍卫比前几次更加凶神恶煞,可这天下原本是没人可拦我的。

「往日我是丞相之女沈意,今日我是云朝皇后」

「你们有几个脑袋拦我」

我抽出匕首冷眼看他们慌张无措,终究跪下放我出去。

丞相府千金嚣张跋扈,缕缕闯入宫中,先帝都不曾责罚。

只是那时我年幼,不知道那是父亲功高势大,我的无心胡闹,更是大忌。

先帝驾崩当晚,先皇后从城墙跳下,听宫人说是带着笑的,定是爱极了先帝。

从那日起再见到允则便是在红墙里喜袍旁,眉眼冰冷,满目寒光。

他再不是往日柔声对我笑着的少年。

「娘娘是要去哪儿」

半路碰到不识之人,小宫女告诉我这是新进宫的妃子。

其父查获沈家有功,特册封他女儿为林嫔。

「娘娘以为找皇上又能如何,沈家早晚会如此」

林嫔生的一副好模样,却字字带着嗜血敌意刺的我心疼。

「娘娘以为,皇上会留沈家几日」

沈家还有几日?她笑的有些狰狞,我只觉得头晕目眩。

我终究还是没能见到允则,倒了下去。

明华殿换了一批侍卫,横在门边。

小槐笑的比哭还难看。

我有孕了。

我一时不知道该做何表情,她说她威胁太医没将此事禀报皇上。

我摸了摸小腹。

道她做的好。

「你说他若是知道了,会高兴吗」

桂花尽数凋零了,落在地上任人踩踏成泥。

允则来过一次,静静负手立在殿外。

「我做了蜂蜜水」

「今日月色格外好,我们赏月吧」

我自顾自说着,摸了摸小腹,我们有孩子了,你高兴吗。

秋风吹过来,有些悲凉,眼泪不争气的往下掉,我胡乱抹了把脸笑笑。

「放过沈家吧」

他没有回答,秋风萧瑟,冷冷清清。

孩子足月的时候,丞相府被抄了。

我再次冲出宫,一路狂奔至天牢。

我在牢外拼命挣扎叫喊,听不见父亲回应,看不见沈家一个人。

额头被磕破了,血从额角流到嘴里,样子实在是吓人可怜,我哭的失声,血流进嘴里,腥甜恶心

那日记忆已经模糊不清,我撑着身子从天牢走到允则面前,血染红了一路青石板。

「允则,腹中胎儿,换我父亲一命」

我紧紧用染了血匕首抵着腹间,当时的样子一定甚是恐怖,小槐死咬着唇才扶住了我。

他抬起头看我,冷的可怕,我几欲站不住晕倒,他终于开口。

「好」

我眼前发黑看不见他的样子,我想他一定是没有高兴的。

我知道他爱我,沈家失势,他会留下我,留下这个孩子,毕竟我后无所依,对他来说,再没有威胁。

这样的爱,无比可怖。

我用尽办法打听父亲的属下,让暗卫出宫求我的将军叔叔,我不信沈家是个死局。

"还有孩子"

我摸着小腹,同小槐疯癫的笑着,

"若是皇子,本宫要扶他上位,若是公主,便换了孩子来"

就算用尽心头血,我也要我沈家逆天改命。

暗卫回宫,父亲手里武力最强的暗卫,回来时一身污血,他闯进天牢,见到我的将军叔叔,只剩囚服。

"娘娘,将军,和您的叔伯……问斩了"

一众亲信,流放变卖,稍有官职的处斩。

刑场的鲜血洗了三天,沈家,连根拔起,再无回天之力。

他敢留着我,便是想好了这一切,我无计可施。

我只是这宫中毫无所依的皇后了。

父亲被送到边疆去的那日下起了雨,我执意不打伞,小槐撑着袖子遮在我头顶,哭的惨烈。

想叫她别哭了,嗓子哑然,我发不出声音。

我在城墙上看马车缓缓远去,木然站在雨里,天地白茫茫一片,像极了沈府的桂花。

我撑起身子站上了城墙,身后宫人的尖叫刺的我耳朵疼,便又往前倾了一些。

直到父亲马车再也看不清。

爹爹说的没错,三皇子是天生的君王,他的谋略野心,他都看在眼里,而君王,最不需要感情。

「你若是敢跳,朕定要追回你父亲斩立决」

而如今,这位君王,也有一丝破绽。

「皇上放心,臣妾只是看看这云朝的江山,皇上再不用忧愁了」

他似有重重怒气,终究再恢复一片清冷神色,伸出手让我下去。

我落入他怀里,只觉得可惜,若是有匕首在,便能刺穿他心窝。

想我沈相之女当年也曾和武将交手,彼此不分一二,如今却连佩剑都拿不起。

爹爹,女儿或许还有一法呢?

他脱了外袍盖在我身上,抱着我往回走,这一路好远,他不许人不撑伞,独自抱我到明华殿。

幼时我在街上崴了脚,跟着的人全然不敢动,只有他抱着我回沈府。

「疼吗?」

「疼」

「哭出来好受些」

「我才不会哭呢,我堂堂丞相之女怎能为这点痛哭」

他偏头笑了少女拙劣的演技,我皱着眉疼得紧紧抓着他的衣衫。

「吃了这个就不疼了」

他放下我走进糕点铺,再回来时已拿着糖人给我,那是我吃过最甜的糖人。

那些年碍于我身份从未有人敢与我交心,人人只道我跋扈任性,三皇子温柔,与我倒是顶好相配的。

动心是从哪日起,早已记不清

入宫那日,我其实是欢喜的,可我的少年终究将年少的爱意粉碎。

我再扯紧了他的衣衫,像极了那个春日,我缩在他怀里,只是这一次只是蚀骨的疼,宫墙雨滴里都是我的哭声。

他不是往日少年,也再没有丞相之女。

允则派了人守在明华殿,他怕我再去城墙,可我连这殿门都不想踏出一步。

淑妃被送出宫修养。

林嫔冲撞我被打入冷宫。

他执意不选秀 日日待在明华殿。

人人都道帝后情。

琴瑟和鸣。

我摔碎了他送来的玉兰簪,李公公忙着要去捡。

「若是还能完整拼好,便是李公公能力」

白玉碎了满地,只留下孤零零的簪身

公公留在原地,看着扶着我的小槐,想着上前帮她,却被小槐侧身躲开。

他的手在半空停了良久,转身去拾那块玉,碎片划开了手掌心,他毫无痛楚般喃喃道:

"怎么会这样呢"

怎么会这样啊,不是互相爱着的人吗?

早知道他就再多说些好话了,皇后娘娘给他那么多好东西,他还没报答呢。

小槐呢,他这么想着,他的小槐,再也不会理他了。

允则说明日再让人送别的簪子来。

我懒得看他,去内殿休息,踩着碎玉只觉得冷,一片冰凉。

碎玉能圆,心不能。

父亲的下属,我的叔叔,所有曾握兵权之人,皆死于非命。

皇帝下旨,天谴之罪,不必查。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都是沈家的人追着我喊小姐,问我为何不能救他。

天地之间,只剩下白雾一片,而我立于宅院之中,手拿长剑,身穿华服,流着泪,看这一片宫墙。

爹爹,我出不去这宫墙。

于我

只剩下蚀骨的恨。

要杀遍杀吧,偏偏要骗我爱我,护我之后杀我家人再留下我。

「小姐…小姐…您醒醒啊小姐」

听小槐说那日允则疯了般抱着我,太医跪了一地,若我再不醒便是都要没命了。

我听来只觉得可笑,小槐说他是真的喜欢我。

他当然喜欢,喜欢无权无势的皇后,不是我沈意。

「小槐」

「日后孩子出生了,你告诉他」

「他姓沈」

桂花初开的时候,无人再敢提沈后。

据说那日城墙之上,粉纱锦衣女子,隔着茫茫月色,恍若仙子。

允则是半夜惊醒的,刚过满月礼的公主啼哭不停,宫人跪了一地不敢言语,怀里的人不见踪影。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再也没有皇后了。

年轻的帝王从未如此失态,衣衫都未曾穿好,凌乱的发丝散在冰冷的空气里。

城墙之下有淡淡的花香,像极了那日丞相府的初遇,少女在挂花树下,遥遥浅笑。

他立在那里,直到天地有了亮光,方才走近,抱起冰冷的女子向明华殿走去。

先皇后跳下城墙那日,他只看到了满目的红,一身锦袍尽数是血色,他迷迷糊糊晕了三日,醒来便是登基大礼,册封皇后。

「你若想坐稳皇位,沈家不能留」

他依稀记得父王的心悸,沈相势大,朝臣听沈,他是没有什么感受的,只是记得丞相府的那个小姐,古灵精怪,笑意浅浅。

直到后来,他登基为皇,霎时才明白朝堂之上的势力倒向。

他终究为了皇权杀死自己的喜欢。

先皇后哪里是因为爱恋,不过是父皇驾崩前,将她氏族斩下,给帝王家铺路。

尽管先皇后的氏族不过是和沈家交好,一样的衷心耿耿。

可势大于皇权,没有活路。

他终是成为了皇帝,和父皇一样的皇帝。

他想起大婚当日,夜色阑珊。

烛光盈盈里,她极为好看,可他只是冷了眼望去,那明丽女子眼里星光散去终是低了头。

酒醉半夜,他会很难过,才会记起自己叫允则的那些日子,会拉着她去赏月下期看河灯漂流遥遥而去。

他走的很快,将那女子放在床榻之后砸了满殿的东西,最后跌坐在摔碎的瓷渣里捂着脸痛哭出声,任碎渣割破血肉刺进肉里血迹斑驳。

他想留住她的,可他忘了,他再也不是她的少年,这一场肮脏的权利游戏,痴心妄想能将她留下,可她本身,从不属于这皇城。

论狠心,论谋智,她从不差他。

她知道怎么让他最难过,是他的报应,一切都是。

她的死,自己的难,这位皇帝疯癫的喊着,他明白,自此,他失去感知心跳的能力了。

「沈意…沈意…沈…意」

「你这样明媚肆意的女子,死时怎能如此悄无声息」

她在一个最为平常的月夜,带着笑意,从城墙落下。

从此再无皇后,再无沈意。

-

沈家到底是什么都没留下。

皇后的宫女小槐和刚满月的公主也跟着皇后一起消失了。

他还是一个孩子都没护住。

皇帝没派人去寻,只宣旨设立:

此后,百官再无丞相一职。

无人敢异,皇帝威严。

只是那日朝堂之上,年轻的帝王恍若老了十岁,满目沧桑,桌上的画纸飘摇,锦衣女子在桂花树下浅笑。

像极了无人敢提的沈后 废相之女沈意。

-

彼时小槐抱着公主连夜赶往边塞找到了沈相,丞相早已生出白发,双手竟抱不住一小小幼儿。

小槐想起三日前,月色温柔。

她的小姐坐于月色之下,浅浅笑开,那样好看。

她的小姐说。

她终于走出这深宫,几分爱恨又谁人知晓。

「小槐,你要为我高兴」

我的少年,死于云朝三十六年新帝登基之日,云朝四十一年,我去找他了。

小姐,我为你高兴。

你看,我也走出这深宫了。

—-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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