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是清北教育学博士。
而我却是个笨孩子。
说话就比别人晚,十以内算术教几遍都不会。
走文化不行那就体育。
妈妈用戒尺把我逼上领奖台。
我从丑小鸭成了争相报道的「冰上小天鹅」。
所有人都夸母亲教女有方。
可我却得了抑郁,幻想从高楼一跃而下。
我妈嗤笑:
「狼心狗肺的东西,没我的托举,她能有今天?」
1
我妈是清北教育学博士。
在我出生前她就做好所有计划,致力于把我送进藤校。
我将是她职业生涯最完美的作品。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
我没能如她的意,是个笨孩子。
在怀我时,她就进行双语胎教。
天天对着肚子说英文,唱英文歌。
出生后,甚至雇了一个外国人住在家里,天天对我说英语。
可当我两岁都未开口说一个字时,她崩溃了。
将我带去测智商。
「您的孩子智力90,属正常范围。」医生含笑对我妈说。
我妈却发了狂,用手指着医生。
「90?可我的智商是130。
90那不就是智障吗?」
她又风风火火带我去做亲子鉴定。
确认我是她的孩子无疑。
结果出来当天,她在家里又摔又打,愤怒咆哮,
「我堂堂教育学博士,生出来个智障。
我的面子往哪搁?」
那时,正处于计划生育的年代。
爸妈只能有我一个孩子。
妈妈同事的孩子都很优秀进藤校的比比皆是。
她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的娃比别人的娃差。
她辞退外教,亲自拿起戒尺。
我不开口说话,她就抽我的嘴。
一段时间下来,我的嘴又红又肿,喝水都困难。
连常年在外出差的我爸都发现了端倪。
那天,他们爆发前所未有的争吵。
我妈又哭又闹,活像个疯婆子。
「周隐!我智商这么高,难道不是你拉低了孩子的智商?
我?我不可理喻?
你个商人有我教育学博士懂怎么教孩子吗?」
在我的记忆里,那天爸爸被气得摔门而出。
他在外是众人恭维的总裁,怎么可能在家受妻子的气。
妈妈抱着我又哭又笑,
「小天,妈妈把毕生的希望都放在你身上了啊。
要是你不行,你爸爸就不要我们了。」
「妈……妈,你……别……哭了。」
我磕磕绊绊地开口说出我人生中的第一句话。
此后,妈妈变本加厉的给我安排学习计划。
我妈说我说话就比别人晚。
笨鸟先飞,只有加倍努力才能赶上别人。
我学不会十以内的算术,她就发了狠的打我手心。
可直到我手肿成了个萝卜我也没算对。
我妈一气之下将我关进了昏暗的储藏室。
「妈妈,对不起,我下次一定能做对。」
我哭累了睡,睡醒又哭。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妈一脸兴奋地拉开门。
刺眼的光照进储藏室,我瑟瑟发抖起来。
我妈一把将我提了起来,
「还是你外公提醒了我,可以走体育,弯道超车。
练体育进藤校的孩子多了去了。
到时候我还是成功的教育学家。」
我看着她手里的戒尺,点了点头。
2
我妈给我选了花滑。
在她的印象里,田径太粗鲁,跳水又太伤眼。
只有花滑,像一个美丽的天鹅,跳着冰上芭蕾。
我妈带我去拜访当时锦标赛冠军的启蒙教练。
仅一眼,她就摇头说不行。
「这孩子,头大身子小,没天赋。」
我妈急了眼,「您再看看,怎么会不行呢?
她平衡能力强,一蹦能有三尺高!
而且这娃皮实,您怎么训,她也不会叫苦叫累。」
可不管我妈怎么央求,教练都不肯收下我。
见没希望,我妈一把拉着我就走,边走边大声说,
「怪不得人家冠军没学多久就换教练了。
没眼光的教练咱不学也罢。」
有钱能使鬼推磨。
我妈雇佣了一个专业的教练团队训练我。
她势必要我拿出成绩给所有瞧不起她人看。
我的花滑生涯在挨打中度过。
每天五点起来练体能,早上是芭蕾课,下午是花滑课。
芭蕾动作没做到位要打十下,早上起不来要打十下,冰场上摔倒要打十下……
可在冰场上摔倒司空见惯。
很多时候我要摔倒无数次才能做出一个动作。
可即使这次做出这个动作,谁也不能保证下次能不能做出来。
我妈每天都要看我的练习视频复盘,让我自己数该打几下。
她每次都打在背上,既不影响训练,别人又看不见。
每次她都会说,「废物,凭什么别人都跳得出这个动作你跳不出?
还不是你没练出肌肉记忆?连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你还不如去死。」
可打完我后她又抱着我哭,
「小天,妈都是为你好,你一定要替妈妈争口气。」
3
妈妈说学花滑的费用是按分钟计算的。
我练习的每一分钟都是她拿钱堆出来的。
这些钱就算丢在水里也能听个响吧。
五岁那年,我参加少儿锦标赛。
我甚至还没有围栏高,却击败很多比我大的孩子,拿到第三名的好成绩。
那时,我们这个南方省城还很少有人学花滑。
消息传来时,我妈在亲戚中好好扬眉吐气了一把。
甚至省电视台记者都赶到家里来采访。
我妈满脸骄傲的拿出自己的博士证书,
「我是清北的教育学博士,我最懂怎么教孩子。
小孩子都是很贱的,不打不成器。
我们小天但凡哪个动作没做到位,我都会狠狠抽她。
我从来不赞成鼓励式教育,只有压力才能助孩子成才。」
记者评价我为【重压教育下的冰上小天鹅】。
那时还没有虎妈这个概念,不过我妈应该奉行的就是虎妈式育儿。
电视节目一经播出在当地家长范围内传播很广。
有些家长并不赞成,可很快他们的声音被压过去。
赞成的家长大声嘲讽,「你是清北的教育学博士吗?
你难道比她更懂怎么教育孩子吗?
难怪你的孩子不成器。」
南方的花滑水平终究比不上北方。
教练也渐渐对我的提高给予不了更多的帮助。
妈妈和爸爸商量后辞去工作,举家搬去了首都,妈妈全职陪我读书和训练。
反正爸爸其实也很少回家,所以住在哪里对他没有任何差别。
因为没有首都户口,我只能入读于双语国际学校。
同时我也找到更专业的花滑教练进行更严苛的训练。
这正合我妈的意。
「妈已经给了你能给的最好的。
去了以后你好好学英语,我们的目标可是冠军和藤校。」
可她彷佛忘记我稀烂的成绩、蹩脚的口语和怎么也记不住的单词。
再加上我每日早上上学,下午要去教练那训练。
入学一个月,我也没什么朋友。
同学们总是用探究的目光打量我,说着我听不懂的话。
我妈从不允许我看电视上网,他们聊穿的衣服牌子,流行的韩剧,近期爆火的明星,我通通不了解。
他们有时交流甚至用的都是英语。
我只有在花滑时才是小天鹅,其他时候还是那个原形毕露的丑小鸭。
妈妈听说后却很高兴。
「牛羊才成群结队,猛虎都是独行的。
妈把所有心血都花在你身上,你怎么能够和他们一样平庸?」
就这样,我永远是分组时,多出来的那个人。
我一个人上厕所,一个人完成小组作业,一个人在体育课练习排球。
除了妈妈和教练,我几乎不和第三个人说话。
我越来越沉默寡言,越来越想隐藏自己。
在一次学校例行的电脑答题心理测试时,我被诊断为抑郁倾向。
班主任通知了我妈。
我满心期待我妈能带我去看心理医生。
我想我大概病得很重。
我妈却赶到学校,一个大耳刮子将我扇倒在地,
「全都是哄人的题目,你还想骗我?
我还不知道你是想偷懒?
装抑郁是吧?
我让你装!我让你装!」
拳头如雨点般砸在我身上,我却没有反抗。
最后还是班主任叫来几个保安才拉开我妈。
班主任大喊,
「周小天妈妈,你再这样我就报警了!」
我妈笑笑,
「你报啊,我是她妈!我还打不得她了?」
办公室门口人来人往。
每一个过路人都用怜悯的眼神打量我。
我的头垂下就再没抬起过。
4
自那以后,班级里出现了很多欺负我的人。
小孩子都异常敏锐,他们总能精准找出背后无人撑腰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