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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生家庭带给你的痛苦到底有多大?

2020-01-10心灵

老家涨大水,父母将唯一的救生衣给了弟弟。

他们抱着弟弟躲到顶楼,把我留在一楼,用来挡洪水。

洪水冲破了门,我被无情地卷入其中,以为自己死定了。

隐约一双手仓促的大手抓住了我。

一道有力的男性声音清晰地传来:

「抓紧我,我带你上去。」

这一抓,仿佛倾注了我半生的力量。

第一章

在我初三的那年暑假,老家遭受了几十年未见的洪灾。

我们整个村庄还未来得及撤离,洪水便已涌至家门,迅速淹没了一楼。

「小成乖,有爸爸妈妈在,不要怕,洪水很快就会退去的。」

母亲轻声安慰着因恐惧而哭泣的弟弟,将他紧紧抱在怀中。

父亲则搜遍全屋,找到家中唯一的救生衣给弟弟穿上。

「爸爸带你去顶楼躲起来。」

话毕,他抱起弟弟向顶楼的楼梯进发,母亲紧随其后。

「爸~妈~」

我轻声呼唤,试图引起正忙于逃生的父母注意,他们是不是把我忘记了。

「小娣乖,你先挡着门,千万不要让洪水涌进来。弟弟还小,我们先带他去楼上躲躲。」

母亲虽然停下脚步,却很快追上父亲,从我的视线中消失。

我的父亲连一次回头都未曾有。

难道我不是你们的孩子吗?

我来不及悲伤,洪水已经透过门缝悄然侵入,

门框在压力下变形,瘦小的身躯难以阻挡这股凶猛的力量。

我试图用尽全身力气,将大厅的木桌搬来堵门,

却没想到还未搬到门口,洪水便如野兽般猛烈冲入。

在我还未反应过来时,便被卷入洪水的漩涡之中,

随即带有泥腥味的洪水,连续灌入我的五官。

在洪水中,我失去了支撑,不断翻滚,

甚至来不及呼喊求救,便被冲出千米开外。

我不知道我的父母和弟弟是否会为我担心。

他们找不到我的尸体,估计我连墓碑都没有。

甚至没有人会记得,曾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如此渺小的我存在过。

因为我的出生仅仅是为了给弟弟铺路。

意识开始模糊,我放弃挣扎,我想我可能真的要死了。

第二章

「前面水里有人!」

「我下去救!」

在此起彼伏的洪水中,我模糊地听到了这些声音。

隐约一双仓促的手将我拉进了一个温暖而宽阔的胸膛。

我被拖出水面,不断地呛水,随后贪婪地吸吮着久违的空气。

「抓紧我,我带你上去。」

我耳中灌满了脏水,男人的声音,似乎隔着千山万水般传来。

在迷离与清醒之间徘徊,我终于看清楚,救我的是一名身着迷彩服的解放军

「还有力气吗?」

这次我听得清楚,我用尽剩余的力气点点头。

他双手扶稳我的腰,随后用力一提,将我托在背上,然后托交给岸上的战友。

「快,拉她上去!」

这一刻的托举,仿佛倾注了我半生的力量。

我被安全地传递到岸上,救我的那位战士,

他的身影在我模糊的视线中逐渐清晰,成为了我后半生追随的那道光。

「小姑娘你家在哪里」

我惊魂未定地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竟然被洪水带到了下游村落的河道里。

猛然清醒过来。

「我爸爸妈妈还有弟弟,还被困在家里。」

......

等解放军带我赶到家门口时,我家两层泥房已经被洪水围绕,很快就要淹没顶楼。

我看到母亲紧紧抱着弟弟,爸爸在不断的求救。

当他们被安全救下,父亲的双腿都还在哆嗦,二话不说直接上来朝着我的膝盖踹过来。

「要你看个门都看不好,我们差点就要被淹死了,你怎么不去死。」

我被踹到在地,疼得我缩成一团,父亲想再补一脚,

被刚才救我的解放军,一个过肩摔压倒在了地上。

「你干什么?要是没有你女儿,你们早就被洪水淹死了。」

父亲疼得在地上嗷嗷直叫,母亲心疼地跪下求饶。

「不敢了,不敢了。」

父亲这辈子看到当官的就胆小怕事,他也不敢再当着这些解放军的面继续打我。

第三章

雨势如狂兽般肆虐,洪水冲破堤坝,无情地侵蚀着土地。

解放军们结成人墙,坚如磐石地挡住了滔天洪水。

村民们,手拉手,紧紧地抓住麻绳,有序地撤离到安全地带。

弟弟骑在爸爸的脖子上,母亲小心翼翼地扶着弟弟,

而我被远远的甩在人群身后,死死拽着麻绳不敢有一丝松懈。

明明是酷暑,我却全身颤栗,

饥饿和寒冷交织着侵袭每一寸肌肤,我的意识开始模糊,脚步变得沉重,几乎无法前行。

走我身后的大叔有点不耐烦,试图绕过我时,

不慎将我推入了汹涌的洪流中,顷刻间我被水流吞没。

还未等我反应过来,那双宽大的手,再次将我从洪水里捞起。

「你怎么样。」

「上来,我背你过去。」

少年转身蹲下,将我扶上他的背。

随后他严厉呵斥将我推到的人

「不许插队,有序撤离。」

我骑在少年的背上,他不需要任何的辅助,每一步都走的那么坚定。

后来这宽阔的后背,这袭蓝绿迷彩军装,总会在我午夜梦回时出现,晃得我眼睛生疼。

解放军将我们护送到安全地带,安营扎寨。

前线来电,堤坝塌陷,需要前去营救。

随后留下了一部分人照顾我们,剩下的全去前线抗洪,他身在其中。

听说,解放军用自己的身躯死守长江大堤。

听说,听说牺牲了很多解放军。

最终,我的家乡做为蓄洪区,淹没在了洪水中。

......

洪水退去后,村民们朝泥泞的街道聚集,目送着那些载满抗洪英雄的军车。

原本父亲不让我出来的,他要我去被洪水洗劫过的破房子里,捡一些值钱的东西。

我哀求着他们带我一起上街,我会帮忙照看弟弟,回来之后我会继续找。

街道上人群窜动,我紧紧抓住弟弟的手,

小心翼翼地在人群中穿梭,努力往前挤。每当军车缓缓驶过,

我都会伸长脖子,试图从车上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我的心跳随着每一辆经过的军车而加速,那份焦急和期待交织在一起。

我只有一个简单的愿望——确认他安全无恙。

对我来说,只要他还活着,就好了。

第一辆,没有

第二辆,没有

......

直到倒数第二辆车缓缓停靠,我的心跳加速。

就在那一瞬间,我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正拒绝村民们热情赠送的鸡鸭的少年。

他的面庞虽显疲惫,但那股坚韧的气息仍旧明显。

我是一个连上课站起来发言,都会胆怯到全身发抖结巴的人。

但此刻我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竟然追赶起那辆载着他的军车。

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告诉我,如果我不这么做,我会后悔一辈子。

我此生注定会有无数遗憾,但我不要在此刻留有遗憾。

我不顾一切地跟随那辆军车,追了好几里路。

追到身后没人,终于,他终于看到我了。

我汇聚了所有的勇气,大声喊出了那句「

你叫什么名字。」

「季青山。」

他的声音随风传来,简单却坚定。

「谢谢」

谢谢你,季青山,因为你的出现,照亮了我那贫瘠的世界。

随着军车渐行渐远,最终化作天际的一点,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我黯然地走回人群中,耳边传来他们的议论声

「听说这些解放军是国防大学的高材生啊。」

「一共有两拨人,一拨是湘城国防大学的,另一拨好像是从汉城海军大学来的。」

这些话语在我心中激起了涟漪,同时,我有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在那场洪水之后,报纸刊登了一系列前线抗洪的报道和照片。

我的目光突然凝固在一张特别的照片上——

那熟悉的侧脸,是季青山。

我小心翼翼地将这张照片从报纸上裁剪出来,贴上了一层透明胶带。

我将它珍藏起来,就像守护着一份宝贵的记忆。

我们还会再见吧,季青山。

我一定会去见你的。

第四章

我们的家园毁了。

赔偿了我们两套县城内豪华精装修的回迁房,并给予了一笔不菲的赔款,

外加十二年的免学费政策。

这些是我父亲几辈子辛苦劳作都难以企及的。

我中考考上了县城最好的高中,原本父亲想减轻家里的开支,

不让我继续读书,突然减免了学费,他同意我继续上学。

我们家一夜之间,从贫瘠的小村庄搬到繁华的县城,从贫困家庭变成了人人羡慕的暴发户。

新家的门槛每天都会被客人踩地脏脏的,

白天有爸爸的朋友来家里打牌,晚上邻居阿姨们来家里跟妈妈搓麻将。

我爸原本是山上打石头的工人,赚的钱根本不够一家人开销,

我家还有一片竹林,每年还能卖点钱过渡救济。

现在他再也不需要为了一家三口的温饱去干又重又累的活。

弟弟的衣橱里总是堆满了各式新衣,嘴里嚼着时下最流行的零食。

他们心情好的时候,我也能沾光吃上我弟吃剩的零食。

而我....

父亲说

「赔钱货迟早是别人家的,能供你上学已经算是不错了。

你看看我姐的女儿们,初中毕业就外出打工,现在每月还能寄钱回家。」

「她要是儿子,老子还能再赔一套房子,还能赔更多钱。

没有用的东西,老子还得好吃好喝供着她。」

言毕,他宠溺地摸了摸我弟的头,满是骄傲地夸赞

「还是儿子好,给老子赚到了一套房子。」

这些我都不在乎,只要他能让我继续读书就好。

读书是我唯一的出路,我一定要靠读书走出这个家。

因为需要在家中照顾弟弟,做农活,我错过了读幼儿园的年龄。

直接上的小学,我们镇上的学校,无论是小学还是初中,

学习氛围都不算浓厚,大多数学生的目标仅仅是中专或者「三加二」专科学校。

竞争力相对较弱,所以我只要稍稍努力就能考很好的成绩。

中考时,我超常发挥,成为了我们学校唯一一

位考入县城重点高中的学生。

我的学习成绩成了亲戚们聚会时,父母唯一而自豪的谈资。

然而,高一期末考试,我的自信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我竟然跌到了年级倒数50名。

成绩公布的那一刻,我几乎怀疑是不是老师改错了我的试卷。

我从众星捧月的好学生变成了别人眼中「死读书」的差生,

直接击碎了我的学习自信心,甚至怀疑自己不是读书的料。

当父母得知我成绩的时候,换来的是春节前的一顿毒打。

因为我的成绩严重下滑,我妈大幅削减了我的生活费。

她说:

「你看张阿姨的女儿上高中的时候,只有你一半的生活费,

人家照样活下去,还考上了一所重点大学。我认为问题出在你手头的钱太多,导致你失去了学习的动力。」

成绩摆在眼前,我无力反驳。

但是,张阿姨的女儿上大学的事情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情,而现在物价正以惊人的速度上涨。

我妈给我的这点生活费,连基本的一天三顿都没办法满足。

为了节省往返学校的交通费用,我申请了学校提供的免费住宿。

每个周末回到家,我还要洗尽一家四口一周积攒下来的衣物、打扫卫生,和做饭。

回校前我会去山上挖很多野生的折耳根用腌辣椒凉拌,

再煮一大袋的土豆和番薯,带回学校当作一周的晚餐。

这些熟物冬天还能勉强存放一周,夏天两天就开始发馊,但我还是照常吃,因为太饿了。

饥肠辘辘的时候,我的注意力根本无法集中。

我拼了命的读书,成绩也勉强徘徊在年级中游。

而我的同学张旭正好与我相反,我跟他做了三年的同桌。

我除去吃饭上厕所,几乎都在伏案埋头刷题,而张旭不是在补觉,

就是在打球的路上,高中三年他的成绩始终保持在年级前三。

追求他的女生很多,他嫌烦。

他愿意跟我做同桌,是因为我从来不打扰他。

同桌三年我们对话寥寥无几:

「老师讲到哪了?」

「今天作业是什么?」

「让一下。」

......

我以为这种疏离而平静的关系会一直持续到高考结束。

然而一模结束,班会时班主任让我们写下自己的理想大学,

并将其贴在教室后面的心愿墙上。

张旭问我

「你填哪里的大学。」

我说

「汉城海军大学」

他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好。」

事后,

班主任单独叫我到办公室,建议我参加杭城示范大学的提前招生,以增加我上本科的机会。

但我拒绝了。

我向她表明了自己的决心,

「我志向是汉城海军大学,如果今年我没有考上,那我明年复读重新考,直到我考上为止。」

回到教室后,我久久不能平息内心的激动。

就在我沉浸在自己世界时,张旭突然开口道

「你的成绩考军校,有点吃力。」

「嗯?」

「你的薄弱点是英语和物理。这是高中三年所有重点和经典案列的笔记。」

然后,他竟然将自己三年来积累的英语和物理笔记帅气地扔给我。

虽甚至他都没有正眼看我,但这份意外的关心却让我感到暖意。

「谢谢。」

「有不懂的可以问我。」

从此,每当他看到我在学习上遇到难题时,

他总会半开玩笑地斥责我「笨死了」,接着耐心地为我解答疑惑。

在他的帮助下,我的成绩在二模中有了显著的提升。

但这个成绩,离考军校还是差一点。

我以为自己可以参加高考,顺利上大学。

直到某天傍晚,父亲来学校给我办理退学手续

......

第五章

那天傍晚,正值暴雨如注之际。

张旭刚打完球回来,湿漉漉地跑过来告诉我,教室门外有人在找我。

在平常日子里,我几乎没有什么朋友,更别说有人会特地来找我了。

带着一丝好奇,我走出教室,只见我爸站在教室门口。

「爸,你怎么来了?」

我爸身上的衣服已经完全被雨水浸湿,整个人略显窘迫。

「爸爸来城里办点事,刚好在这附近,想着来看看你,知道你读书辛苦了。」

面对我爸突如其来的关怀,我感动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哽咽地说

「不苦,等我考上大学工作赚钱孝顺你。」

我爸用那双曾经历经风霜的手轻柔地擦去我脸颊上的泪水

「爸相信你。」

那晚,我爸带我去了一家学校外面的饭店,这是我第一次在校园外的餐馆用餐。

也是第一次我爸只带我一个人下馆子。

以前家里穷去饭店就是一种奢侈,我们全家几乎从来不踏足饭店,

除非亲戚办酒席,我们随礼全家才会去。

那场洪灾之后,去饭店就仿佛和自家厨房一样平常。

我爸夹了一筷子干锅大肠放到我的碗里,温暖地说道

「来闺女,这是你最爱吃的。」

我心里暖暖的。

「谢谢爸。」

这似乎是我记事以来,,是我爸有史以来第一次这样主动地给我夹菜。

在家里,这种特殊的关爱通常都是留给我弟弟的,而我几乎从未享受过。

我将那筷子干锅大肠放入嘴中,尽管它并不是我特别喜爱的菜肴,

但此刻,我却不愿意立即吞咽,而是选择细嚼慢咽,让味道在口中久久徘徊。

我的心中不由得回想起小时候的一些场景。

我总是羡慕那些能够骑在爸爸脖子上,在村里小道上欢快奔跑的孩子们,

或是坐在妈妈腿上像骑马一样的玩耍。

我爸爸因为工作的劳累,从来没有背过我,

那时,我以为是因为他每天劳作太累,所以我从不敢奢望。

然而,当我弟弟出生后,不论爸爸多么疲惫,

他总会把弟弟抱在脖子上,带着他去邻居家玩耍,仿佛在向世界展示他的骄傲。

小时候我特别羡慕邻居家的孩子,他们可以骑在爸爸的脖子上穿梭在村里的小道上,

或者在妈妈的腿上骑马儿。

我爸从来没有背过我,我总以为是他每天上山打石头很累,

没有多余的力气陪我玩,我妈总让我体谅。

后来我弟弟出生了,无论我爸多么疲惫,

晚饭过后他都会把弟弟抱在脖子上,带他到邻居家玩耍,仿佛在向世界展示他的骄傲和爱。

我爸反复给我夹菜,每次都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止住了言语。

我率先打破了沉默

「爸,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说。」

我爸表情复杂的开口道

「隔壁军华叔叔的女儿小娣你还认识吗?」

小娣,我的儿时玩伴,自从她的母亲因癌症去世后,

初三她便辍学外出打工,支撑起了整个家。从那以后,我们就失去了联系。

我内心一紧,不明白父亲为何突然提及她。

「她前几天回来了,听说她在杭州划船,现在一个月能赚两万多呢。

你看,现在大学生遍地都是,有几个能赚这么多钱啊,很多大学生都找不到工作。」

我爸的话语透露出他的考量

「她说他们单位缺人,爸给你托关系让她带你去西湖划船。

你毕业了也得找工作,还不如直接上班呢。」

此刻,我终于明白了父亲不顾风雨来到学校找我的真正原因。

原来,这是一场鸿门宴啊。

尽管我内心有些懦弱,通常不敢反驳我爸的决定——

在家中,他的话语就是绝对的,全家的生计都依赖于他。

但这一次,我觉得我必须要为自己的未来争取。

「爸,我不想去,我想考大学。」

他的耐心似乎在这一刻耗尽了。

他突然拍桌而起,愤怒的声音在室内回荡。

「你这个死脑筋,你知道有多少人挤破脑袋也想进去,都没机会么。

你一个女孩子读这么多书有什么用,以后不都是要嫁人的吗?」

「反正我不管,我就是要考大学。」

在眼泪还没落下来前,我起身打算跑回学校。

当我走到门口时,却发现有四个男人站在那里,

我一眼就认出他们——都是经常和我爸爸一起打牌的朋友。

。。。。。。

父亲将我锁在家中,我对着门不停地敲打,哀求他让我重返学校的机会。

「爸爸我求求你让我去读书吧。以后我会把欠你的钱还给你的,会报答你跟妈妈的。

求你了,我给你磕头了。」

就算我磕破了头,喊哑了嗓子,我爸也未曾动摇。

绝望之下,我选择了绝食。

我妈喊来小娣开导我。

我不甘心,只差一步,几乎就要逃离这片让人窒息的土地,去追寻我的梦想。

我吃了这么多的苦,让我放弃怎么可以。

某天晚上,我妈哭肿了双眼来到我的房间,终于将真相告诉了我。

原来,我爸在外面赌博输了很多钱。听信别人的话,放高利贷给同村,

在外打工的叔叔支持他创业,说项目保证不亏,亏了算他的,赚到钱还我爸双倍的钱。

我爸贪财信以为真,把所有赔款都拿出来借给了他,

甚至还把我弟的房子也抵押给了银行,没想到那个叔叔去外地之后,

就把我爸删掉了,再也联系此人。

后来我爸从别人那里听到这个叔叔是诈骗集团的小头头。

我爸报警了,也拿不回来钱。

当我得知家里的真相时,我的心情无法平静。

但凭什么要牺牲我,来救全家人。

无奈之下,我趁机跑去村委,决定寻求村书记的帮助。

我爸平时就喜欢做书书记的小尾巴,对他唯命是从。

村书记看着我长大,对我的处境感到同情。

他决定出面劝说我父亲,让我把高中读完,反正也不需要学费。

万一考上了大学,我算我们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

给村里也长脸,到时候会给我爸发一个「优秀家庭」表彰。

无奈之下,我爸最终同意让我继续读书。

第六章

来之不易的学习生活让我更加珍惜,我比以前更加拼了命的学习。

之前我会不好意思打扰张旭,现在他课外打球,

我都会在边上等他中场几分钟休息的时候追问他数学题。

好几次他恼了,我就哄哄他,然后继续追问。

一股强烈的内心驱动力支持着我——我渴望向更广阔的天地迈进。

惊蛰,立夏,芒种......

我终于拿起那张高考试卷,神圣的写下我的名字——何欢。

成绩公布的那一天,我在天蒙蒙亮时就起床,为家人准备好早餐,洗好衣服,

打理好家务,然后搭乘第一班公交车赶往学校。

由于我没有手机,只能请老师帮忙查询成绩。

最终,我的成绩不仅比模拟考试高出一百四十多分,

更是超过汉城海军大学医学院的录取线八十多分,顺利被录取。

我离校正值中午时分,烈日炎炎,阳光炙烤着大地,刺得我几乎无法睁开眼。

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和自豪,眼泪不自觉地滑落下我的面颊。

我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医学院,学校为我免除了学费。

我是幸运的,我又是不幸的。

当我离家即将踏上大学的那一晚,我的父母递给我一本账单——

他们给我算了一笔账从我出生,他们栽培我花了每一分钱,

以及利息和他们以后的养老钱,一共80万。

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面对这笔我生平未曾见过的巨款,我陷入了深深的无助。

如果我不接受这个条件,他们就不会允许我离家上大学。

大学四年,我几乎用所有非上课的时间去做兼职,

以至于我的室友们调侃我,与我同住四年,他们几乎看不到我的人影。

我只能苦笑以对。

这四年中,我一次也没回过家。

只要有假期,我都会接各自兼职。

过年室友都回去了,我一个人住在宿舍,甚至我觉得比自己家里更温馨舒适。

尽管偶尔会想念家人,每当我拨通家的电话,

话题总是围绕着家里的经济需求,不论是弟弟的补习费,还是他们对我的其他经济期待。

偶尔离家久了也会想他们,每次给他们打电话。

都会跟我说家里哪里需要用钱,弟弟补习班要多少钱一节课。

明里暗里都是想掏空我的口袋。

甚至他们觉得以后弟弟结婚的彩礼钱也要我赚钱准备,

因为我是姐姐,他们从小就给我洗脑说要照顾弟弟,家里所有一切都是我弟的。

小时候我觉得爸妈辛苦,我应该帮忙,减轻家里的负担,

但直到弟弟出生,对我一丁点爱都没有,为什么要牺牲我的一生,去给我弟铺路,我不能理解。

却无力反抗,唯一的解脱似乎就是尽可能地远离这一切。

每个月15号,我的手机铃声准时响。

我爸的话语,虽然听起来关心,却让我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生疏。

「闺女,下班了吗?」

「我已经把这个月的钱转到你们卡上了。」

「怎么这个月就这么点钱?」

「我现在开始在医院实习了,没时间做其他兼职了。」

「你弟弟马上要高考了,我们想给他报一个补习班,一节课300块呢。」

我不由自主地笑了,知道我的弟弟根本就不是学习的材料,再昂贵的补习班也改变不了什么。

我心里不禁想到那段连饭都吃不饱的日子,那已是一去不复返的往事。

「没事,我挂了。」

我爸套我话

「好好工作,别辜负了学校对你的栽培。等你转正了,听说能有几万一个月呢?」

「如果你们再这样影响我,我连毕业都成问题。我挂了。」

我心中涌起一阵烦躁,恨不得立即挂断电话。

电话那头,我爸以为我已经挂了,随即爆发出一阵粗暴的咒骂

「那个小贱人,当初就不该让她读大学。现在翅膀硬了,以后想要束缚住她更难了。」

这些话,对我来说已经不再是新鲜事,伪装的父爱和女儿的孝顺,

似乎只存在于每月汇款的那一刻。

大四毕业后,我选择留在汉城的海军医院工作。

不久,领导找到我,带来了一个意外的消息——

医院有一个外省升职的名额,医院领导投票选择推荐我。

这本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但我却选择拒绝,决定继续留在汉城。

领导劝我不要急于做出决定,建议我回去再考虑一段时间,然后再告诉他我的决定。

这四年里,我从未停止追寻季青山的踪影。

我翻阅了无数的学校毕业生名单,走遍了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却始终没有找到关于他的任何线索。

这让我开始怀疑,是不是当初选择的城市就错了。

为了找到他,我甚至利用大二和大三的暑假,以学术交流的名义去了湘城国防大学,但那里也没有他的任何消息。

季青山仿佛是一个从未在这个世界留下足迹的人。

如果不是我的家人仍旧居住在拆迁房里,我几乎会怀疑,

那场改变了我们命运的洪水,只是我一个人的梦境。

在我心中,他渐渐变成了一个梦,一个永远抓不住的影子。

这段寻找似乎成了我生活中的一部分,既是一种执着,也是对过去无法释怀的一种表达。

第七章

凌晨五点,夜班的尾声终于落下,我踏入寂静而昏暗的出租屋。

这里的隔断房隔音效果极差,几乎能听清隔壁情侣每一个细微的声音。

我无奈地笑了笑,他们的激情仿佛永不知疲倦。

我本想轻手轻脚回到自己的房间,不想叨扰小情侣的兴致。

然而我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我掏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是我父亲。

就在我按下接听键的瞬间,隔壁的声音戛然而止。

「喂。」

「小欢啊,你妈她不行了,你赶紧回一趟家吧。」

是我爸。

我心头一紧

「什么不行了,你说清楚一点。」

「你妈半年前就总是感到身体不适,后来去医院检查,发现竟然是癌症晚期。

她怕你担心,一直没有让我告诉你。」

「她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靠着药物和化疗勉强支撑。没想到今天早晨她突然晕倒,

再也没能起来。」

听到这些,我感到一阵晕眩。

我立刻上网订了晚上七点的高铁票,决心尽快赶回家。

在匆忙的路途中,我给医院打电话请了假。

五年未曾回过家,随着高铁缓缓靠近那熟悉的县城,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

那是一种混合了陌生与熟悉的感觉,像是穿越时空的回声。

我想起我母亲的这一生——

我爷爷奶奶去世早,我妈怀我的时候,都是她一个人带着我,下田干活。

因为头胎生的是女儿 ,我爸从来没有关心过她,她也没有做过月子。

生下我当天,还要自己起来洗内裤,给我爸烧饭。

第二胎生了儿子,我爸开心就伺候了她一周。

一周之后她不仅要带我,还要给我弟喂奶,还要继续伺候我爸。

小时候我总是看着她偷偷在田间抹眼泪,自言自语说着羡慕那些有婆婆伺候,公公扶持的女人。

我妈没有读过书,一生都被困在父亲的大男子主义阴影下,没有自己的主见。

她的世界观被局限在那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观念中。

她是个可怜的女人。

那年,她首次违背了我父亲的意愿,在深夜偷偷开启我的房门,让我去寻求书记的援助。

若非她当晚的决定,也许我的人生不会有今天的转机。

那晚的对话,依旧清晰如昨。

那晚是我绝食的第七天,我的身体已经虚弱到极点,

瘫在床上绝望地面对这个世界,准备认命。

我妈端来了一碗我最爱吃的猪油加酱油拌饭,哀求我吃一口饭。

但我不领情,还是一口不吃。

她坐在我的床边,无声地抹着眼泪。

良久,她开口道

「小欢,对不起,我是个没用的妈妈。我这辈子只敢躲在你父亲身后,每次他打你,我都不敢帮你多说一句话。」

「我从未期待过你将来必须孝顺我,你小时候总是问我,为什么我总偏爱你弟弟。」

「我也没有办法。在农村生不出儿子这辈子被别人看不起,死后连人送终的都没有。」

我虚弱的试图起身拭去她脸颊的泪水。

「妈妈,弟弟能做到的,我同样能做到。为什么您就是不肯相信我呢。」

这句话,我没有说出口。

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都无法改变她的心意。

最终,她打开了门。

「以后的路,只能靠你自己走。」

......

当我匆匆赶回家时,我妈妈正和邻居阿姨们悠闲地搓着麻将,笑声不断。

从她轻松的神态中,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生病的迹象。

「妈?」我疑惑地喊了她一声。

我妈看到我时,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你怎么空手回来了?」

这时,我爸爸从内屋走出,轻松地解散了麻将局。

让我进屋休息,打发我妈去厨房烧饭。

随后,他拨打了一通电话「小欢已经到家了。」

「都办妥了。」

「你过来吧。」

没多时候,我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正是当年救过我的那位书记。

我心中对他充满了深深的感激之情。

他站在门口,对我轻轻地打了个招呼

「小欢回来了」

但他似乎并没有进屋的打算。

他和我爸爸在门口低声交谈,似乎在密谋着什么,

他们的目光不时穿过开着的门,落在屋内的我身上。

多年未见,我弟弟已经长高了许多。

这个正处于叛逆期的小家伙,简单地和我打了声招呼之后,便闪身回自己的房间。

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我爸笑嘻嘻地坐我身旁。

「闺女,爸爸跟你商量个事,想给你说门婚事。对象是陈书记的儿子,陈晨。」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陈书记以前帮过咱们家,他们对你有恩,这份情我们不能忘。」

陈书记顺势坐到我的另一边,笑着说道

「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没有什么见外的。」

话音刚落,他似乎打算借机表示亲昵,伸手想要摸我的背。

这一举动瞬间激起了我心中的警觉,我突然站起身,灵巧地躲过了他那不怀好意的手。

我突然站起来,愤怒地喊道

「爸,结婚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一点都没跟我商量就决定了?我不会接受这门婚事的。」

陈晨是陈书记的独生子,是我初中同学,从小不爱读书,读书的时候就经常拉帮结派,欺负别人,殴打同学。

初中毕业后,他没有继续读书,而是依仗着他父亲村书记的身份,在县城四处闯祸,成了一名不折不扣的社会混混。他沉迷于打架斗殴,甚至还嫖娼。

前几年因为一个小太妹,打残了别人一条腿,吃了三年劳改,才从监狱里放出来。

陈书记势在必得地说

「你爸收了我18万多的彩礼钱,这场婚姻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了。」

我心里一沉,没想到我爸为了18万彩礼钱就把我卖给了一个曾经的劳改犯。

陈书记补充道

「你作为村里唯一的大学生,我希望你能帮我们陈家改善下一代的基因。」

突然之间,一切都明了了——

他曾经的帮助,支持我读书、考大学,不过是长远的计划,为的就是今天能让我成为他儿子的媳妇。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泼向我,我以为他是好人。

曾经把他视为恩人,内心满是感激,想着将来一定要回报他。

我强硬回应

「你们这么做是违法的,我要报警。」

我已经不是曾经那个懵懂的小女孩,可我低估了他们的黑暗和这个小镇对法律的漠视。

他们不顾我的反抗和哭喊,强行将我拖进房间。

在两个壮汉面前,我像只无助的羔羊,毫无反抗之力。

我的尖叫声惊动了母亲和弟弟

「妈,救我!小翼,快报警。」

但他们在父亲的威压下,没有任何行动。

我被锁了起来,隔着门缝听见书记在打电话

「小晨,何欢回来了。她在反抗,但今晚你就过来,等生米煮成熟饭,她就无路可逃了。」

我的心跳加速,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蔓延至全身。

在这个绝望的时刻,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夜色渐浓,四周原本的喧嚣声逐渐消失。

就在这寂静中,我突然听到房门被人慢慢开启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醉意浓重的身影闯入我的视线,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酒气,令人几乎窒息。

是陈晨。

他左脸颊有一条很深的疤,像蜈蚣一样依附着。这是他跟社会混混打架,被砍的。

「呸~大学生啊,试试跟外面的有什么不一样。」

他一边吐着口水,一边满脸不屑地嘲讽。

随即,他如同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向我扑来。

我本能地想要逃避,却已无处可逃,被他压在了床上。

恐惧和无助在我心中蔓延开来。

「放开我!否则我报警!」

我试图以坚定的声音威胁他。

但他那充满恶意的笑容,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刺入了我的心脏。

「报警?你认为那会有用吗?」

随着衣物被粗暴地撕裂,我拼命挣扎,声嘶力竭地呼救,但都无济于事。

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我哀求他停手,却换来了更加残忍的对待。

我被打得头晕目眩,最终无力抵抗,沉沦在这无尽的黑暗与绝望中。

多年来,我努力摆脱这个家的枷锁,梦想着能有一天彻底逃脱。

但现在,我深深地感到了无力和悲哀——

我所有的努力,最终还是敌不过我亲生父亲的毁灭。

在这绝望的时刻,我多么希望,那个曾在我心中构筑的盖世英雄能够出现。

像童话中的王子一样,驾着七彩祥云来救我,带我飞离这一切的痛苦与恐惧。

但现实残酷,童话遥远。

「砰~」

突然那只邪恶的手停下了动作,陈晨整个人摊在我身上。

我望向他身后——是弟弟。

「姐,你没事吧?」

我弟手持里拿着玻璃瓶,满是担忧地看着我。

「小翼。」

我紧紧抱住他,恐惧与安心交织在一起。

他轻声安抚着我,拉起我

「没事了,姐。我带你逃。」

「爸妈呢?」

我心中忐忑。

「他们跟陈书记去喝酒,妈妈拖着他们,让我来救你。」

我弟骑着电瓶车一路把我带到火车站,他灵巧地穿梭在人群中,为我买到了前往汉城的车票。

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他已经长大成人,不再是那个总需要我照顾的小弟弟了。

幸运的是,他没有受到爸爸那种六亲不认的影响。

在我登上车厢的那一刻,他目光里藏着无尽的不舍与决绝。

「姐,这辈子,我欠你的太多了。你走吧,逃到远远的地方,以后再也不要回来了。」

然后,他突然跪下,给我磕了一个头。

车门缓缓关闭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他的身影在车窗外逐渐模糊。

不久后,我爸爸和陈书记竟然追踪到了汉城,他们找到了我的工作地点,

在医院大肆闹事,引起了极大的混乱和不满。

无奈之下,我再次找到领导,希望领导再给我一次机会,这次我愿意选择去调岗去外省。

离开之前,我再次踏入那家名为「幸福面馆」的小店。

店内一小片墙被五彩缤纷的便利贴覆盖。

老板告诉我,这些便利贴都是开业初期,首批光顾的客人留下的祝福。

我在墙上轻轻抚摸着一张便利贴,上面写着 【愿这里的面,如你人生般顺遂无阻。】

下方署名——季青山。

这是我在这座城市里,唯一找到过关于他的痕迹。

字迹有力,就如我当年见他那般,一腔孤勇,毫不犹豫地扎进洪水中,与整个天地对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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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