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这是因为法海不懂爱,所以才要阻止白素贞和许仙在一起!
其实还真不是这样,他很懂爱!
【新白娘子传奇】改编自明代冯梦龙【警世通言】中的【白娘子永镇雷峰塔】,这就是比较早的【白蛇传】版本。这里面记载的法海禅师,还是一位正派的大师,得道高僧,并不受人厌恶。
而实际上关于白蛇的传说,是发生在杭州西湖,貌似跟远在长江边上的金山寺毫无干系,但在【金山志】中记载:
「蟒洞,右锋之侧,幽峻奇险,入深四五丈许。昔出白蟒噬人,适裴头陀驱伏。」这里记载的裴头陀,就是法海禅师,是替民除害的得道高僧,而在镇江的金山寺有一副对联,是这样写的:
「适从云水窟来,山色可人,两袖犹沾巫峡雨;更向海天深处,邮程催我,扁舟又趁浙江潮。」这幅对联写的就是,刚从四川来,要到杭州去,可见在当时长江沿岸走水路去杭州的,基本都要在镇江歇脚。而【白蛇传】中的许仙和白娘子曾经在镇江开了一家药店,这才认识了法海禅师。
在原版【白蛇传】中,白素贞完全是前来祸害许仙的,法海是为民除害,只是随着时间演化,尤其是电视剧版上映,法海反而成了恶僧。
回到问题,那么作为一名正派的高僧,为什么近年来形象一落千丈,成为人人口诛笔伐的恶僧了呢?
【白蛇传】的故事讲的是宋高宗南渡,绍兴年间,所谓的绍兴年间就是指宋高宗南渡后掌权的时间,差不多是1131-1162年。实际上这个时间段,在临安府(如今杭州)除了大家熟知的【白蛇传】的传说,还有【济公】的传说,也是这个时间段出现的,两者在时间线上是一致的。
既然是民间传说,必然宣扬除恶扬善,这是民间故事所特有,并且能流传下来的根本所在。
之所以法海被后人憎恨,其实离不开时代背景的束缚,在封建时代,法海除妖,天经地义,人与蛇精注定无法走在一起。况且白素贞又完了一场水漫金山,且用力过头,坑害了周边百姓,最终被法海镇压在了雷峰塔下。
一直到1924年雷峰塔倒掉之前,法海的形象还没有这么不堪,直到鲁迅先生写了一篇文章【论雷峰塔的倒掉】:
「和尚本应该只管自己念经,白蛇自迷许仙,许仙自娶妖怪,和别人有什么相干呢?」在文章中,雷峰塔也被冠上了封建迷信的象征,它的倒掉也象征着封建礼教在人们心中的崩塌,法海也成为了破坏人间美好爱情的罪魁祸首。
这之后,关于白蛇传的传说开始搬上舞台,这其中的戏剧往往就把法海演绎成反派形象了。
新中国成立后,一位伟人的跟班回忆道,伟人曾经在上海观看了一场【白蛇传】戏剧演出。整个过程十分投入,一根烟没有吸完就掐灭了,之后整场演出没有再点燃。当演到白素贞跟许仙生离死别之时,他流下了眼泪,并最终在白素贞被压雷峰塔之时爆发,拍案而起,说了一句很著名的话。
而倒霉的法海,即使是演员,散场后也没有获得握手的机会。小青获得了双手握,白素贞和许仙获得了单手握,唯独法海孤零零地站在一边。
2012年龚琳娜一首【法海你不懂爱】红遍全国,也引发了众多争议,由此衍生出了「法海事件」。这种直接针对宗教领袖的做法,引发了众多佛教弟子的反对,也引发了大家对娱乐底线到底在哪里的思考。
或许是受到了舆论的压力,2019年新版的【新白娘子传奇】开始给法海注入更多的内涵:
这次可谓颠覆了旧版法海的形象,找了小鲜肉裴子添饰演的法海,可谓是年轻帅气。而且说话好听,办事沉稳,也不像旧法海动不动就找白素贞麻烦,他反而充满了人情味,甚至于抓到小青,也不过是罚她抄写经文。
这部剧成功了引入了反派角色,说出来好好笑,是法海内心住着的一个恶魔,我们称呼他为心魔。有心魔其实不可怕,他又蹦不出来,只要控制自己的欲望就行了,偏偏法海非要逼出心魔来。
如果是自己逼出来也就罢了,他还需要找一个「赤子之心」的人,没错,这个人就是许仙。由此,他算是盯上许仙了,总之经历了太多磨难,许仙终于被洗脑,说了这么一句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话,仿佛他才是得道高僧:
「我许仙堂堂七尺男儿,也愿替临安百姓挡下这万千劫难。」于是许仙就把装着心魔的小球球给吞了,瞬间变魔,而法海的应对之法很搞笑,这跟赤子心有毛关系啊:
「设法场,引业火!」就这样,法海法力无边,一只手抵挡白素贞和小青的进攻,一手扇火,宛然一副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觉悟。
得,本来想洗白法海的,这一下子更招人烦了,就像【西游记】中的唐僧,在比丘国,明明自己的一颗心能换1000名儿童的性命,就是不肯,都哭哭啼啼给孙悟空跪下了求助,最终在凌云渡被推下水淹死了。佛祖尚有割肉喂鹰,以身祠虎的觉悟,你唐僧还是没悟到啊,同理,新剧中的法海一样没有悟到。
不然,为什么不自己引火烧身,烧掉心魔呢?
咦,好像写跑题啦,那么法海究竟懂不懂爱呢,这个问题,我们在新的剧集中找不到答案,还是得在赵雅芝版本的【新白娘子传奇】中找:
我们要先看结局,结局是法海竟然位列仙班了,难道这部剧不是弘扬爱情,挑战封建的?这个作恶多端,总是拆散人家姻缘的法海,怎么也能成仙?
其实,法海反而是促进白素贞跟许仙姻缘的正派人物,表面上看是法海要降妖除魔,是跟白素贞有恩怨,才成为死对头。实际上,法海的目的是修仙,修仙就得干正派的事,就得追寻大神的足迹,完成上仙交代的任务,甚至这个任务并没有明着讲。
那么这条任务是什么呢?
就是白素贞向观音菩萨和真武大帝许的诺,她讲去见许仙完全是报恩,报完恩后就皈依三宝,不留杂念,如果留了,愿意遭天谴。
但是,白素贞违背了誓言,她在成仙之前终归是个妖,是妖就无法跟凡人长相厮守。我们的民间传说中这类报恩的故事太多了,甚至于西方的童话故事书也有太多类似的故事。
这类报恩的故事,往往不能长久,一般三年,五年,十年,终归会离去。
法海也不是傻子,他也想修仙,处处跟黎山老母的弟子,观音菩萨都礼让三分的白素贞作对,他当然知道风险。与新剧消除自己的心魔不同,旧剧法海要消除的恰恰是白素贞跟许仙的心魔。
这一点在白素贞即将被押入雷峰塔的时候,暴露无遗:
「我不要成仙了,我只想做人。我要我们这个家。」白素贞说的好听,可是这个愿望谈何容易,不成仙,你也做不了一个人,成了仙,才有了跟许仙长相厮守的一线希望。
所以法海给的回复是:
「不可离经叛道,不可眷恋红尘,只需功德圆满,自然白日飞升。」其实不仅法海清楚这一点,白素贞当然也清楚,连小青都明明白白当着白素贞和许仙的面唱过:
「你想二度跟她结缘,除非苦修正道列仙班。」如果法海做的不对,作为常常出现帮助白素贞的观音菩萨为什么不来相救?反而是法海的行为,深得菩萨之心,这根本不是害白素贞,恰恰是消除她的罪恶,消除她的杂念:
「这不是监狱,这是修炼。」除掉了白素贞的心魔,才能促使她升仙,完成她早已许下的诺言,而许仙,同样深陷心魔之中,无法自拔:
剧中黑白无常曾经说过一句话,大概意思是说,如果一个人能做到十世转世都是好人,那么再死后就能升仙。
许仙恰恰修行了二十世了,而且世世都是好人,为什么还是没能成仙呢?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的凡心太重,也就是尘念束缚,只有斩断他跟白素贞的情谊,了断这段凡间情感,才能不枉费这一世好人,才能成仙。
甚至于明知道许仙恨自己,法海仍然把他当成自己最喜爱的弟子,手把手传授,用了二十年时间完成许仙的自我救赎。
最终大功告成,许仙、白素贞、法海,都位列仙班,完成了阶层跨越。倘若没有法海的坚持,许仙注定还是一个凡人,而白素贞却因违背誓言,遭受天谴,到时候就不仅仅是关雷峰塔那么简单了。
不要以为关在雷峰塔是处罚,恰恰是法海对白素贞的一种另类保护,是维护心中信念的一种坚持。
法海怎么可能不懂爱呢,最懂爱的就是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