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1998年5歲的兒子王玉雲失蹤到現在,郭勝霞已經找了他26年。
今年11月份,她去杭州參加了被拐的劉哲男與家人的團圓宴,回想起去年這個時候還在與劉哲男的母親一起抱頭痛哭,如今他們一家團圓,郭勝霞既高興又失落,為他們的幸運感到高興,也擔憂自己的孩子什麽時候才能找到。
12月3日,郭勝霞向紅星新聞記者講述了這麽多年來的尋子經歷,她說一天不找王玉雲,就沒辦法救贖自己。
王玉雲童年照
5歲兒子在自家理發店門口被人拐走
尋子過程中自己也差點被拐
郭勝霞告訴紅星新聞記者,1997年後半年,她在山西晉城「大十字」旁邊,一個叫府衙街的小胡同裏,租房開了一家理發店,丈夫在一家印刷廠上班,兒子王玉雲在丈夫廠裏的托兒所上學。
據郭勝霞講述,1998年5月16日是個周末,上午9點15分左右,她正在理發店裏忙著生意,5歲的王玉雲在店門口與隔壁店鋪家的孩子一起玩玻璃彈珠,郭勝霞當時喊王玉雲還聽到了應答聲。過了一會兒,她又喊王玉雲,卻沒有聽到回復,門口也沒了孩子的蹤影,她猜測兒子可能是去了小夥伴家裏。9點半左右,丈夫來到了店裏,他們去另外兩個孩子家裏詢問,其中一個孩子說王玉雲跟著一個人走了。郭勝霞和丈夫迅速在附近尋找,詢問居民,檢視井蓋,但什麽線索都沒有找到,於是當即報了警。
郭勝霞一家三口
郭勝霞懷疑,可能是當時街上的一個小混混拐走了王玉雲。
據郭勝霞說,這個小混混此前經常到理發店,有時候在店裏坐坐,有時候還逗弄一下王玉雲。她告訴紅星新聞記者,當時家裏拮據,開理發店的錢都是跟親戚借的,因為怕影響生意,也不敢與混混產生沖突。王玉雲失蹤後,這個混混還跟她要過錢,說給他錢就能保王玉雲平安。郭勝霞懷疑就是這個混混拐走了王玉雲,但由於證據不足,只能不了了之。
從這之後,郭勝霞一家便踏上了艱難的尋子之路,到處釋出尋子資訊:
王玉雲,1993年12月28日出生,1998年5月16日在山西省晉城市城區府衙街理發店門前玩耍時失蹤,失蹤時上身穿白底花秋衣,下身穿暗灰色褲子。被拐時身高100厘米,頭部左側耳朵上方有小時候摔傷縫過針的疤痕,十個手指上有九個「鬥」圈形指紋。當時年僅5歲,至今下落不明。
尋找王玉雲的懸賞通告
一開始夫妻二人一起去找,直到家裏的積蓄耗盡,郭勝霞只好讓丈夫去掙錢,自己一個人去找,後來丈夫的單位也破了產,只能打零工維持生活,沒錢的時候兩個人一天就吃個燒餅。每次出發去找王玉雲,郭勝霞都會提前在家裏烙點餅,準備點饃饃,再帶上家裏的全部積蓄,這樣才能在外面找的時間更久一點。每次都帶著希望出發,卻常常帶著失望回去。
據郭勝霞講述,她在尋子途中也差點被人拐走。
那是在一列從晉城開往北京的火車上,郭勝霞遇到一個男人,對方搭訕說見過王玉雲,就在他們村。尋子心切的郭勝霞信了他的話,到北京下了車後就一路跟著他走,直到走進一個布滿灰塵的地方,她才起了疑心。於是問那個人,「師傅,我兒子的脖子上有一個很大的瘊子,那小孩子有沒有?」對方說有。但實際上,王玉雲脖子上根本沒有瘊子,郭勝霞這才意識到被騙了,便趕緊想辦法離開,大清早被他追著跑了很久,才攔到一輛公交車坐著離開了。
每次把錢花到只能買下一張回家的車票的時候,郭勝霞會用隨身帶著的理發工具幫人理發,換點吃的。「跟人要錢人家肯定不想給你,要換點吃的話肯定能換點吃的。」有時候為了省錢,郭勝霞晚上就在車站或者地鐵裏度過,有時候就找個地方躺在找兒子的海報上,幻想著自己躺在兒子懷裏。
多年尋子和尋親團一起「拼房」住
受助開了「團圓理發店」
王玉雲剛剛被拐的時候,郭勝霞夫婦倆互相埋怨了很久,但尋找兒子的強烈願望慢慢淡化了埋怨,兩人相互扶持尋找兒子,一個負責賺錢,一個負責找人。丈夫每次把郭勝霞送出門,都會叮囑不管兒子找不找得到,你都要安安全全地回來。有時候,失望至極的郭勝霞想著,要不躺在火車道上一走了之算了,但想起在家等待的丈夫,就打消了這樣的念頭,「就怕他難過,也怕他被別人說閑話,想到這裏就覺得不能死。」
郭勝霞告訴紅星新聞記者,2002年她在經過三四次流產後,生下了小女兒,丈夫在家一邊上班一邊照顧女兒。乖巧懂事的女兒在知道哥哥被壞人帶走後,也很支持媽媽外出尋找。她還曾跟媽媽說:「媽媽,現在我知道你為什麽總是抓我的手抓得那麽緊了。」
尋子的這二十幾年,郭勝霞認識了很多和她一樣的尋子的父母。為了省錢,她有時候就跟其他尋子的家長擠在一張床上。後來有了通訊工具,聽到哪裏抓到了人販子,哪裏被拐的小孩多,哪裏組織了尋親活動,尋親團就往哪裏趕。後來為了方便,有的尋親家長弄來了「尋子車」,郭勝霞跟著「尋子車」去了不少地方尋找王玉雲。
2015年,郭勝霞在社區開了一家小理發店,以緩解家裏的經濟壓力,房間是當地居委會租給她的,每月象征性地收些租金。一次偶然機會,她看到了東方衛視【美好生活家】節目,並試著聯系了節目組,沒想到節目組真的給了回復。2018年,【美好生活家】節目組請專門的設計師,為她改造了理發店。理發店的設計以團圓為主題,也取名為「團圓理發店」,盼著王玉雲能夠回來。
郭勝霞說,只要還在尋找就有希望,只要走在路上,她就是王玉雲的媽媽,每走一步就離孩子更近一步。郭勝霞提到,在尋子過程中她得到過很多幫助,運城的普法欄目劇、社會上的愛心人士和花開嶺的尋子館,都曾幫忙擴散資訊,而現在發達的科技也為尋親提供了幫助。
2024年11月,郭勝霞去參加了劉哲男與家人的團圓宴,也參加了拐賣盧胖子的人販子在洛陽中級人民法院的開庭,她說她和這些尋親的家長都是「難友」,互相鼓勵、互相抱團、互相支持,同時也是看看能不能找到王玉雲的線索。
她說,只要一天不找王玉雲,她就沒辦法救贖自己。她盼望著能夠找到玉雲,彌補他多年來缺失的愛。
紅星新聞記者 陳卿媛 實習生 王巧玲
編輯 張尋 責編 官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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