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說呢,養了但又沒養。
那年,我萌生了養倉鼠的想法,養貓養狗事多還臟還費錢,倉鼠可愛又好養開銷低,所以就選擇了養倉鼠。事先給他添置衣食住行(運動)各種東西,看了如同網課一般的、好幾個小時的養鼠教程影片,裏頭說小籠子會讓倉鼠抑郁減壽,特地咬牙買下了一個「50 ✖ ️60 ✖ ️30」厘米的大號籠子,花了我大幾百。
它剛來的時候,是被京東商家裝在一個小盒子裏,盒子裏味道有點沖,鋪了木屑和一些食物,只不過食物沒了,木屑夾雜著黑色小球變成了黑黃色。
我按照商家說的,戴上手套,把它原來盒子裏很沖味道的木屑,均勻的撒在籠子裏,這樣籠子裏就會有它熟悉的氣味,才更好適應新環境。
接著就是「請君入甕」,我按照教程說的,手裏抓了點鼠糧,試圖吸引他來到我手裏讓他熟悉我的氣味,並且特意脫了手套,好更進一步建立聯系。剛開始可能是因為它餓了,亦或可能是它剛到新家比較害怕,吃了一口鼠糧後就狠狠地對著我的中指肚來了一口,我就感覺手指被針紮了一下一樣,用另一只手輕輕把它拿開,然後趕緊放回籠子裏,只見它健步如飛,一個猛子紮進木屑裏,刨了個坑把自己埋了起來,沒了動靜,只看到木屑上的「小鼓包兒」微微上下浮動,能證明它在喘著氣。回頭一看手指,兩個針孔一樣大小的小眼,正微微滲著血,索性商家靠譜,鼠鼠打了疫苗,我用水沖了一會貼個創可貼就完事了。
我給它起名叫「球球」,因為它睡覺的時候就像個小球,後來它老是咬我,我索性給給它又起了個名叫「耗子」,作為它「恩將仇報」的還擊……
之後的日子平淡無奇,定時加水添食,清潔他的住所與物品,生病了小心翼翼帶著手套一粒一粒地給它餵「板藍根顆粒」,比養貓養狗省錢又輕松幹凈,每個月換一次木屑,每半個月清潔一次物品,每三天換一次水和加一次糧,
我和它仿佛就是同居的室友一般,關系不遠不近。我們有著各自的作息,我當時在家躺平,每天半夜睡中午起,而它的作息剛好是半夜起,中午睡。所以每次我躺下睡覺,都會在半夢半醒之間聽見
它性格比較孤僻(可能是品種原因),不喜歡接觸人,一旦你要碰它,他就會反過來咬你一口,六親不認。
兩年後,某一天,多的不說,直接上圖:
它走的時候沒有發出什麽異響,就像平常睡著了一樣,我看著它的屍體楞了很久。然後,我想明白,它是壽終正寢走的,倉鼠壽命兩到三年是很正常的。
這是我第一次親眼看到一個活生生的生命悄然離開了世界,我人生第一次對生命有了重新的認識。
我懷著敬畏之心,將它放在它來時候的那個小紙盒,用鼠糧在它身上覆蓋一層,抓了一把鼠糧,一邊下樓一邊撒在地上,一邊撒一邊嘴裏念叨著「球球,慢點走……」
這是我為它的「靈魂」引路鋪路開路,而我既是它的生養人,也是它的引路人。我不信牛鬼蛇神,但我只是想透過這樣的方式接受它走的事實,於是我也明白了人的葬禮那麽多繁瑣的習俗儀式,究竟是為了什麽。
於是,一場關於一只叫「球球」的倉鼠的葬禮,正在一個平淡無奇的暑期下午默然進行著,我拿著一只小鐵鍬,在一塊草坪挖出了一個小坑,用鼠糧在坑裏鋪上一層,然後小聲念叨著「球球,下輩子別當籠中鼠啦!我送你最後一程……」
我小心翼翼的撫摸著它已經冰冷僵硬的身體,它就這樣安詳靜靜地窩在我的手心裏,是人生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隨後我慢慢地將它放在了我精心為它布置好的小坑裏,又在它身上蓋了一層厚厚的木屑,最後輕輕的封上土,用鏟子「噗噠噗噠」地壓實,對著土裏的它說:「從今往後,我不會隨隨便便養寵物了,至少在成家立業之前不會了,謝謝你這些年的陪伴,聽著你轉輪的聲音入睡真的安穩,不孤獨。」
遠處傳來陣陣廣場舞歡快的音樂聲,身旁小孩們正嬉戲打鬧,日落的空氣還是那麽炎熱,炎熱到讓人透不過氣來。
孩子們好奇的問我:「哥哥,你在幹什麽」
我說:「給倉鼠做葬禮。」
孩子笑著說:「倉鼠還能有葬禮,哥哥你真有意思。」
我說:「當然,我重視它,我才會給它辦葬禮。就像我的父母重視我的爺爺一樣。」
孩子若有所思的說:「哦,原來我爺爺去世的時候,那麽熱鬧,是因為他們都重視我爺爺啊。」
我正要說話,孩子們被家長呼喚回了家,我也就沈默著回了家。
坐在床上,看著空蕩蕩的籠子,一種情緒湧上心頭,於是就有了下面這首詩:
【悼吾鼠】
二載八季籠中過,默然不知人間愁。
苦痛未嘗身先去,羨煞懷極在扁舟。
2020.7.12——2022.7.12,享年兩歲整。
它走之後,生活照常繼續,就像它從沒來過,但它留下的回憶卻永遠無法磨滅,這就是開篇我說的「養了但又沒養過」,並非廢話文學,而是真情實感。
直到今天我寫在這裏,悼念這個給我孤單的人生帶來短暫慰藉的小家夥,也感謝你能看到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