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後八年,江齊還是出軌了。
我不孕,他可以為我跟他父母抗爭八年。
卻也可以在半個月之內讓另一個女孩懷孕。
他想遊走在妻子和青梅之間,卻忘了,我眼裏從來容不得沙子。
1
門鈴聲響起,剛從醫院拿回來的孕檢單已經不知飄去了哪裏。
江齊從門外匆匆走進來,額頭上是緊趕慢趕趕出來的汗珠。
[黎黎,你看見我的手機沒有!]
邊說還邊翻他的舊衣口袋。
半響沒得到我的回應,他才感覺到不對勁,疑惑地擡頭看過來。
腦海裏回憶起剛剛看到的圖片,我閉了閉眼,默默攥緊了拳頭,忍住心頭的鈍痛。
[江齊,我們離婚吧。]
許久,他才顫抖著手,從口袋裏掏出煙和打火機。
[黎黎,你說什麽傻話呢?]
我轉頭靜靜地看著他,從瞳孔裏看出他極力掩飾的不安和慌張。
臉上的淚痕早已風幹。
幹澀的不適從眼角蔓延開來,我嘶啞著嗓音舉起他的手機。
[你剛剛,是想找這個嗎?]
手機上,出來的是一張大大的B超圖,黑白分明地可以看出孩子的小手和小腳。
江齊瞳孔猛地放大,手裏的煙點了兩三次都沒起來。
他索性放下打火機,像是終於放下了沈重的包袱,頃刻間松了一口氣般。
[黎黎,你輩子註定是沒有親生的孩子了,但我可以!]
他情緒有點激動,帶著點崩潰和解脫。
[我們結婚八年,你身子不好,我陪你調理了一次又一次;你第一次決定去做試管的時候,我抱著滿懷的希望,可結果卻是不成功;你試管了無數次,我從一開始的期望到最後的徹底失望……]
我聽著他認真的聲音,心裏像裂開了一條縫。
[黎黎,你就是我這輩子認定的孩子他媽,可我實在等了太久了,你就接受這個孩子好嗎?我保證,這個孩子會是我們唯一的孩子。]
唯一的孩子!哈哈哈哈,那我肚子裏的是什麽?
我堅持了七年,喝了無數的中藥,打了七十二針排卵針,試驗了這麽多次才換來的孩子!
我咬緊了牙根,
[我沒得生過這麽個孩子!]
江齊皺起眉頭,緊緊盯向激動的我。
[黎黎,江氏需要一個孩子,我爸媽也需要一個孫子!你身體不好,只等著抱孩子就是了。]
語氣裏,是不容否定的堅決。
我眨了眨眼,眨掉溢滿眼眶的淚珠,倔強地看著他,再次重審我的要求。
[離婚,你當初承諾過我的!]
我和江齊,當年是C大的一對傳奇。
我從小家境就貧寒,一分一毫都要掂量著用,而江齊是江氏的大少爺,揮手便是一片金。
看起來,就是灰姑娘遇上白馬王子的戲碼,所有人都不認為我們能結婚,更何況還有一個素來就有門第之見的江母在中間阻礙。
可我們就是結婚了,是江齊用差點被逐出家門的代價換來的。
婚禮上的一生一世一雙人,是令北城所有女人羨慕的存在。
江齊眼底閃過幾許恍惚,隨即抿著唇站起來。
[我記得的,我只要孩子而已,我從來沒想過要跟你離婚的。]
2
胃裏湧上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我惡心地差點吐出來。
沒想過離婚?
我從未想過,江齊的三觀會如此的無下限。
如果不是我今天發現了這事,他是不是把孩子抱回來之後,還想把人養在外面?
江齊輕嘆口氣,從背後輕輕摟住我。
他下巴抵在我的右肩上,熱氣噴灑下來,脖子癢癢的。
我一想到他剛抱過別的女人,上過別的女人的床,又再來抱我,我就壓抑不住胃裏的惡心感。
使勁掙紮,卻抵不過他一身雄厚的力氣。
[黎黎,你就當,這個孩子是她幫我們生的。我們以後總得有個孩子養老,以後我抱不動你的時候,還有我們的孩子幫忙。]
聲音輕輕的,就像很多年前,我們同在夕陽下,暢想晚年一樣。
他說,如果我們最後還是沒有孩子,那就去領養一個,等孩子長大了就來伺候我。
我恍惚想著,這一切,真的跟那時候設想的無比契合。
除了我肚子裏這個不算意外的意外,還有那個女人和她的孩子。
江齊還在我耳邊呢喃,像白雪公主的後媽一樣,誘惑著我接受這一切「美好」。
耳邊的帶著蜜毒的聲音,我忍不住悲涼苦笑,怎麽就,物是人非了呢。
[孩子幾個月了?]
我努力穩定心緒問道。
江齊一楞,隨即眉眼彎了起來,聲音帶著點小興奮和激動。
[七個月了,是個男孩,以後可以和我一起保護媽媽。]
七個月了啊?江齊瞞得可真好啊,一點聲訊沒露出來。
要不是今天他漏拿了手機,要不是他忘記切換微訊號,我可能這輩子都不會知道吧?
我又問,[那個女人,你打算怎麽處理?]
江齊頓了頓,這才開口試探道。
[黎黎,你是怎麽打算的?]
猶豫了下,他似是帶了點愧疚。
[黎黎,孩子剛出生離不開母親,要不,等孩子大點後,我再送她離開?]
我對上他黑幽的眼睛,繼續追問。
[大點?孩子多大算大?]
我想知道,我們這麽多年的情分,到底還剩幾分?
他眼神有點為難,避開了我的眼睛。
[黎黎,你沒做過母親,可能不太懂得孩子跟媽媽之間的心靈感應。我們,我們總不能奪了她的孩子,還不給她探視的機會吧?]
我心底像劃開了一道道傷痕,哽咽道,[我沒做過母親嗎?如果不是你媽,我的寶貝都要上小學了!]
和江齊在一起的第二年,因為年輕很多事不懂,孩子到來的時候,我們兩個都不曾知曉。
回江家的時候,江齊他媽還是那樣看我不順眼,江齊為了維護我,在樓上跟她吵起來。
最後,卻不知怎麽得,我被她推了一把,滾下樓梯後,孩子沒了,身體也受了不輕的傷,以至於後來備孕七年都沒成功。
許是他也想到了那些傷心事,不由得軟下了聲音,[黎黎,我這不是,給你賠回來一個孩子了嗎?你把他當成我們當年那個孩子,以後他一樣會叫你媽媽,叫我爸爸……]
我心底一陣發寒,說到底,銘記那個孩子的人只有我一個。
[至於孩子的媽媽,你也放心,她性子很乖巧的,不會跟你搶什麽,也絕不會跟你鬧。]
3
我自覺跟江齊已經無話可說,他卻以為我已經慢慢接受了,繼續去公司上班了。
我躺在小小的客房裏,主臥那間,沾上了江齊的味道,我實在不想碰到關於他的任何東西。
我從來沒有一刻覺得,我竟是如此失敗,我的生活竟是這麽的不堪。
我想了很多很多,想到大學時的江齊,又想到現在的江齊。
那時我們意氣風發,對未來的生活充滿了無限的期待。
而不是像現在這般,在婚約的生活裏茍延殘喘。
等肚子裏餓得有點疼的時候,才意識到我現在並不是一個人,我還有寶寶。
我開啟冰箱,挑了兩個雞蛋,就著小青菜煮了碗面。
面無表情地逼著自己吃完了整整一碗面。
我剛放下碗,門鈴就響了。
江齊的媽媽帶著一個大肚子的女人走進來。
柔順的長發,白色的孕婦裙,柔和清麗的外表,右側臉頰上還帶著一個甜甜的梨渦。
來人無比熟悉,正是江齊的小青梅何雅。
江齊媽還是那副看不起我的樣,趾高氣昂地對我說。
[蘇黎,這是小雅,你認識的,她肚子裏現在懷的可是我盼了好久的大孫子。]
我一下子僵住了,我對江齊手機上那個備註為「乖乖」的女人有過許多猜測物件,卻從沒有對何雅起過疑心。
原因無他,實在是何雅給我的印象太過於乖巧了。
她比江齊小七歲,是從我和江齊談戀愛後就天天喊我嫂子的人。
我不常見她,可每次見她都會對我大誇一翻,次次對著我喊哥嫂好甜,以後也要找個江齊一樣的男人。
我往常只當她是開玩笑的,畢竟她是比江齊小了這麽多,要是她對江齊有意思,哪還輪得到我。
我曾經開玩笑似地問過江齊,對何雅是什麽感覺。
他當時楞了一下,眼裏蘊著笑意笑道,[一個還沒長大的小屁孩罷了,你還吃這種醋啊?]
聲音無比的寵溺,可如今我竟分不清這寵溺到底是對我的,還是對……何雅的。
世事難料,有時候最不可能的反而就是最真實的。
江齊媽對著何雅的碩大的肚子笑得開懷。
[小雅身體好得很,才備孕半個月就懷上了,以後還可以讓她多生兩個,你跟阿齊就有得孩子抱了。]
何雅臉色頓時通紅,卻沒見說什麽。
江齊媽還是絮絮叨叨,[你可要大度點,小雅這丫頭已經夠委屈了,如果不是阿齊護著你,我早就讓阿齊跟你離婚了……]
有時候,心被冷得多了,也就沒感覺了。
我沒有任何反對的表現,江齊媽看著何雅滿意地點點頭,接著道。
[你之前不是說要親手給阿齊織一條圍巾的嗎?快拿出來,待會給阿齊看看,阿齊肯定會喜歡的。]
圍巾?我恍惚地想起,在一起的第一年。
我學了半年才學會的織圍巾,織的第一條就送給了江齊,可江齊卻皺著眉頭把它放櫃子最底下,說以後之間買就可以了。
何雅扶著肚子,想從包裏拿出圍巾,卻不小心帶倒了桌上的明宋瓷杯。
「哐當」一聲。
瓷杯碎了。
何雅手足無措,想要撿起地上的碎片,比她更快的,卻是江齊的人影。
[你撿這些做什麽!要是傷到手怎麽辦?你這性子總是那麽讓人操心……]
我盯著地上的碎片,默默不語。
這瓷杯,是八年前結婚那天,江齊硬是拉著我去買的。
他說送杯子就是一輩子,寶貝得不得了。
而如今,不過是一堆碎片而已。
我悠悠吐了口氣,是時候結束了,就像這破碎的杯子一樣,我和江齊註定走不到黃昏,人該散的時候還是得散。
我不是個能將就的人。
我自然不會委屈我自己,離婚是必然的。
如果我這樣憋屈著過一輩子,我想,將來我老了,會後悔的。
我不信佛,不信神,不信鬼。
人世間,誰還不是只有一生了,憑什麽要我將就你。
4
[阿齊哥哥,我只是想給黎姐姐看看我給你準備的圍巾而已,我不是故意打破黎姐姐的杯子的。]
何雅有些愧疚地看著我,眼眶有些紅紅的。
江齊聞言看了一眼旁邊碎片,楞了一下便迅速跟我解釋。
[黎黎,這杯子用了八年,也舊了,]
何雅一臉誠懇地認錯道,[黎姐姐,對不起,我會給你再重新買一個的!]
我說,[你以前不是叫我嫂子的嗎?什麽時候改口了呢?]
何雅啞口無言,滿臉羞紅。
我轉身便回臥室,留下客廳三人面面相覷。
江齊媽生氣地說道,[她這什麽意思!我還要看她的臉色不成!]
關門之際,我還聽到江齊安慰他媽。
[媽,你別生氣,黎黎許是還沒接受呢,等過段時間,她就能慢慢適應了……]
我只想告訴他,江齊你錯了,我這輩子都適應不了了的。
拿出手機,順手關掉錄音,我進瀏覽器搜尋婚姻法。
像江齊這種,婚內出軌的例子。
法律並沒有明文條律規定,要他凈身出戶,就算鬧到法院,法官也不可能這樣子判。
所以,我現在能做的,就是盡可能保障自己的利益。
我摸了摸肚子,我的身體難以受孕,這孩子我肯定是要留下的。
以後我大概率也不會再婚了。
外面已經沒有聲音了,門哢嚓一聲開啟。
我不動聲色地切換手機頁面,江齊來到我身邊。
[黎黎,小雅不是故意的,你別生氣了,明天我再帶你去重新買一個杯子,買一個新的。]
我擡起頭,
[你跟,何雅是什麽時候開始的?]
江齊猶豫了一下,[七個多月前。]
哈,他可真能啊,何雅的肚子,都七個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