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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新聞： 當我們為美俄首腦會晤緩和關系而喘口氣之際，卻看到雙方「熱鬥」黑海不止，甚至傳出俄黑海艦隊演練怎麽「擊沈」美國等北約國家軍艦？您如何看待「文戲未了，武戲猶酣」的局面？
特約評論員 吳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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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種跡象看，美國正集中精力於亞太，別看它叫囂俄羅斯是「最直接的對手」，但我認為美國正越來越吝嗇於把軍事資源投放到歐洲，最典型的，你看俄國防部數據，從2017年至今，美國及北約軍艦在黑海停留天數，從80天、120天、200天，220天，加碼到今年上半年已突破百天，可仔細看，美艦參與艘次雖然保持穩定，但在總量上呈比例下降，倒是長期挨美國罵的歐洲國家變得積極多了，最明顯的證據是過去一個多月，英國、荷蘭、意大利等國主力艦都跑到黑海跟俄羅斯「添堵」，無形中給美國減輕負擔。
我想強調，不要以為美俄在公共海空域摩擦加劇，其實雙方從冷戰開始積累的「行動規則」仍然有效，「克制溝通」和「攔截沖突」都是同步進行，局勢仍處於可控狀態。具體到黑海，俄羅斯追求的應是「芬蘭化」，即以1936年【蒙特勒公約】為基礎，阻止非黑海國家在這片水域的長期軍事存在，避免自身戰略南翼暴露在北約刺刀之下，正因為這一點，才促成七年前克里米亞回歸俄羅斯。具體手段上，我發現俄軍已領悟到今後同美國、北約的較量，將主要是「灰色地帶沖突」，特征是介於戰爭與和平之間的高頻度、低烈度的海空摩擦將是主要鬥爭樣式，美國及盟國將不僅是軍艦，還有海岸警衛船、無人機艦，會頻繁在俄周邊搞偵察巡邏、商船臨檢、打私反恐等海上管控，無形中壓縮俄海權空間。於是，我們就看到這段時間的黑海鬥法，俄羅斯不僅有海軍飛機、軍艦出動，還有負責邊防的聯邦安全域巡邏艇出馬，甚至直接向「不速之客」開炮，這說明俄方盡管遠洋作戰能力大不如前，但在關鍵海域、重要水道的「反介入/區域拒止」能力依然不容小覷。
我還可以跟大家分享一組數碼，據【魏耶世界海軍年鑒】統計，截至去年，美海軍的艦載進攻性導彈部署量是1.2萬枚，俄羅斯不到3300枚，但在黑海方向，這一數值的對比卻正好反過來，尤其俄羅斯現在不僅幾千噸大艦，連800噸巡邏艦都配備射程1500公裏的巡航導彈，這種威力是任何制造事端的對手都必須仔細掂量的。一句話，俄羅斯本著對自身武力「能用、管用、敢用」的信心，把黑海風波控制在「摩擦」級別，與西方保持著在外交語言之外的「實力對話」。
直新聞： 眾所周知，冷戰中，蘇軍在黑海掛出「我艦奉命撞擊你艦」的旗語，給抵近偵察的美軍來了個下馬威。多少年後，為什麽美俄依然對黑海念念不忘，爭鬥不休？
特約評論員 吳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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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要從美俄地緣戰略認知上理解黑海的價值。俄羅斯立國三百年有余，土地雖廣，但多處高緯寒區，經濟落後，要保持中心區與遙遠邊區聯系，發展經濟積累財富，就必須維持效率最高的海運線暢通，就必然追求獨立性的出海口，而這往往透過奪取更多陸地邊界，來贏得廣泛海區的使用權。正因為這一點，從彼得一世開始，以恢復「第二羅馬」也就是君士坦丁堡神聖之名，俄羅斯同土耳其打了十場戰爭，歸根到底是希望獲得黑海出海口，繼而以此進入地中海，實作對歐直接貿易。更重要的是，幾個世紀裏，俄羅斯對歐貿易模式，都是從黑海出口歐洲農產品，再把購自歐洲的機器工業原料，經波羅的海運回國，這也是今天俄羅斯西北工業區發達的起因。
那麽站在美國角度看，要遏制俄羅斯這樣典型的陸權國家，最好的辦法就是發揮自身強大的海權，把俄羅斯通往外部海洋最便捷的通路黑海堵死。事實上，就西半球地緣政治而言，美國最大的收獲是推動東歐劇變和蘇聯解體，一下子把俄羅斯刺進「歐洲心臟」的軍事和經濟矛頭一下子東推1000多公裏，大大削弱了俄羅斯在歐洲事務中的發言權，如今若能繼續沿襲冷戰模式，抓住「黑海看門人」土耳其，又借助「斯拉夫民主夥伴」烏克蘭，就能持久地把俄羅斯陸權徹底打回苦冷的北方，再也無力從廣闊範圍內影響國際政治特別是歐洲政治。
要強調的是，美國的海權與俄羅斯的陸權，誰能笑到最後，關鍵看誰能爭取那些處於交界地帶、前途懸而未決的國家，比如在黑海，美國就感到光靠有限的經濟軍事援助，再加上「Go West」的精神口號就能搞定像土耳其、保加利亞、羅馬尼亞等等國家，因為這些國家雖為北約國家，但從俄羅斯2008年出兵南奧塞梯、2014年收走克里米亞，2015年出兵敘利亞都看得出，美國和北約的「保護承諾」並非總是有效，他們的核心利益與國家安全仍然取決於和俄羅斯保持良好關系，否則就是替海權國家承擔高昂的成本。正是意識到這一點，俄羅斯才如此強硬地在黑海展示優勢軍力，有人將這種突出「威懾」的策略稱為「參孫模式」，典故出自聖經中以色列人大力士參孫被叛徒出賣給敵人後，被特意剃掉能帶來力量的頭發，可參孫找機會長出頭發後，卻抱住敵人所住房子的柱子，將房子整個掀塌，結果「參孫死的時候消滅的敵人，比活著時候消滅的還要多」。換言之，國力有限，又無法給黑海鄰國更多利益的俄羅斯「在贏不了友誼之後，寧可用實力去贏得敬畏」。
我再多說一句，從美俄黑海鬥法中，我們也應看到這種陸權與海權鬥爭的普遍性，應更積極主動作為，維護好我們周邊海洋安全環境，阻止域外勢力興風作浪，在「睦鄰富鄰善鄰」的宗旨下持續擴大共同利益，為國家發展營造和平穩定的周邊環境。
作者：吳健，深圳衛視直新聞特約評論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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