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紐約】雜誌1月29日文章,原題:「修昔底德陷阱」提出者論妖魔化中國的危險 在美國政壇,對華強硬已從杜林普式執念變成了常識。哈佛大學堅尼地政府學院教授、政治學家格雷厄姆·艾利森認為,這可能不是好兆頭。艾利森是一位有影響力的外交政策人士,他創造了「修昔底德陷阱」一詞,用來描述歷史上守成大國和新晉對手之間走向戰爭的趨勢。但隨著美國對華政策越來越咄咄逼人,他發出了警告。艾利森認為,一味地敵視中國可能會增加未來發生災難性軍事沖突的風險,有更好的選擇來實作美國的目標。以下是他接受本刊采訪的摘錄:
您如何看待目前兩國關系發展軌跡?
有三個層面。首先,修昔底德說對了。一個迅速崛起的大國嚴重威脅到要取代一個主要的守成大國時,就會出現動蕩,從歷史上看,這種動蕩往往會導致戰爭。
其次,在中美兩國,我相信我們有兩個理智的領導人,他們都知道戰爭會給自己的國家帶來災難。因此,戰爭並非不可避免,兩位領導人也都決心避免戰爭。
此外,兩國領導人都試圖為迅速惡化的關系托底,雙方都更加意識到中國確實在崛起,而且對美國構成挑戰這一結構性現實。在中國人看來,美國提高了警惕和警覺,著力提高自身競爭力以及在本地區構築同盟應對。
您曾表示,「中國現在是、將來也會是一個守成大國所面臨的最強勁對手。但我也認為,目前對中國的妖魔化造成了更多的混亂」。現在美國兩黨存在一種條件反射式的反華姿態。您對此擔心嗎?
美國對中國妖魔化,是因為人們認識到,中國在許多領域確實正在成為一個嚴重的競爭對手。事實上,在某些領域,中國已取代美國成為主導力量。如果你現在跟人說,「中國制造的汽車比我們的還多」,他們會說「哦,不,這不可能」。等他們明白過來,又會想:汽車是我們發明的,他們生產的汽車怎麽可能比我們還多?
所以被取代的感覺會導致兩種奇怪的反應。一種是妖魔化,基本上是說:「好吧,這與我認為的背道而馳。在我的內心深處,我相信美國就是第一。」
多年來我們在其他一些領域被超過,比如在汽車領域被日本超過,但我們已經習慣了。
起初,我們反應很大,後來,逐漸變得成熟,適應了我們當然不可能在所有領域都是第一的事實。
我認為這種妖魔化是一種自然反應,但也讓人們很容易產生另一種幾乎相反的反應,緊緊抓住別人給的一根稻草,說:「中國真的已見頂了,或者正在崩潰或衰落。」
因此,我認為妖魔化的危險在於既高估了中國的挑戰,又低估了它。這會導致愚蠢的反應。舉個例子,眾議員米克·加拉格爾非常不滿拜登政府試圖重新與中國進行對話。但是,美中官員進行溝通的目的,一方面是為了澄清真正的分歧,另一方面是為了消除混亂或誤解,避免誤判,而誤判在歷史上曾導致一些國家陷入他們不希望發生的戰爭。
好訊息是中美兩國領導人進行了長時間嚴肅、坦誠的對話。對我來說,這是成功的一大標誌。
您在書中提到的16個例子中有12個導致了戰爭。其他4個沒有導致戰爭的例子有什麽共同點嗎?
【註定一戰】中有一章叫「通往和平的十二個方法」,其中有成功的例子,也有失敗的例子。最有趣的相關例子是冷戰。冷戰為什麽一直是冷的?一方面可能是運氣好。但事實上,一旦我們都擁有了足以在受到攻擊後摧毀對方的核武庫,我們就處於一種被稱為「相互確保摧毀」的狀態。核戰爭沒有贏家。
21世紀,我們也生活在某種近似於「相互確保摧毀」的環境中,因為我們都生活在同一個封閉的生物圈中,任何一個國家的溫室氣體排放都會破壞氣候。這就給了我們另一個令人信服的理由——生存迫使我們想出一些辦法,讓你我都能限制我們的溫室氣體排放。
還有第三層原因。現在的金融體系盤根錯節,如果不是美中兩國共同協調刺激政策,2008年的金融危機很可能會演變成全球大蕭條。實際上,我曾寫過,美中就像一對密不可分的連體嬰兒。「無論我多麽令人難以忍受,如果你要掐死我,你就會想:等一下,我可能是在自殺。」(作者本傑明·哈特,喬恒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