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初，在美國空軍和海軍陸戰隊共同組織的一次跨軍種聯合演練中，美國海軍陸戰隊一架F-35B戰鬥機在一處廢棄公路上進行了起降訓練。此次演練，再次讓外界關註到高速公路作為戰備跑道的價值。
最早在公路上起降飛機可以追溯到二戰時期。當時，德國提出在高速公路上修建飛機跑道，許多路段曾作為軍用機場被套用。戰後，這一做法得到很多國家效仿，為增強交通應急能力和軍事威懾力，很多國家把高速公路應急機場納入高速公路建設的總體規劃。
近年來，以北約國家為代表的西方國家頻頻開展戰機高速公路起降測試。那麽，什麽是公路起降？實際使用過程中需要面對哪些難題？公路起降對制勝未來戰場有哪些重要意義？其未來發展趨勢如何？本文為您解讀。
高速公路上的「隱形機場」
■熊天霞 韓曉東 杜 鵬
演習中，芬蘭空軍F/A-18戰機降落在芬蘭的一條公路上。供圖：陽 明
軍用機場有了戰時「備份」
所謂高速公路跑道，就是指將平直、寬闊的高速公路作為飛機起降的應急跑道。在戰時或緊急情況下，高速公路跑道能快速地從普通公路變成戰備跑道，因此還被人們稱為「隱形機場」。
如今，面對軍事強國的現代化偵察體系，有限數量的機場作為戰略設施在重點關註下，很容易會在戰爭初期遭到破壞或襲擊，這就難以保證戰時戰機的正常起降。雖然這種困境會隨著跑道搶修技術的提高有所緩解，但考慮到現代戰爭具有強度高、節奏快的特點，擁有更多的戰備機場或跑道，顯然比僅僅寄希望於搶修常備機場要好得多。
高速公路自身的特點、技術指標與機場跑道較為相似，在建設時只需要在直線長度、寬度、縱橫坡度、路基高速、路面強度等參數上做修改提高，便可以滿足飛機的起降要求。於是，選擇高速公路作為戰備跑道，逐漸成為世界多個國家普遍采用的做法。
將高速公路改為戰備跑道的可行性早已被戰史證明。
德國是世界上最早建設高速公路的國家。二戰爆發後，也是德國最先選取部份適合起降的高速公路路段作為戰鬥機戰備跑道，並利用公路兩側茂密的樹林隱蔽戰機、人員和物資。特別是進攻蘇聯時，德國首先對蘇軍的機場進行重點攻擊，蘇軍1000多架飛機被炸毀在跑道上。
戰後，世界各國紛紛開始建設高速公路，同時也邁開了將高速公路改成戰備跑道的步伐，高速公路起降訓練逐漸成為多個國家戰備訓練建設的重點。
2018年，俄羅斯空天軍出動蘇-30M2和蘇-34戰鬥轟炸機，在一條寬為18米的瀝青高速公路上，實施了緊急戰備起降訓練；2023年9月21日，在芬蘭舉行的代號為「巴納」-23的多國聯合演習中，挪威空軍的兩架F-35A隱身戰鬥機進行了高速公路起降演練；2023年9月14日，在波蘭北部小鎮維爾巴克舉行的604號公路分散行動演習中，波蘭空軍完成了一系列由戰鬥機、戰鬥轟炸機、教練機和運輸機等參與的高速公路起降作業……
英國空軍一位退役的副司令表示，在「超精確打擊時代」，如果空軍基地受到威脅，或者基地周圍的空域被敵方封鎖，基於高速公路起降的戰機分散行動，可以保證作戰的靈活性，避免戰機成為對手打擊的目標。
考慮到未來國家安全，建設高速公路時選擇將部份路段進行特殊處理，那麽這些看似普通的公路，不僅可以滿足和平時期的民用交通運輸需求，一旦出現戰事，還能迅速轉化為戰備跑道，分散戰鬥機的部署，有效地提升戰機的生存能力和反應速度。
合力構建高速公路戰備機場體系
事實上，想讓一條高速公路成為戰鬥機跑道，並沒有想象中那麽簡單。
從理論上來講，戰鬥機只需要一段長度足夠的平坦筆直的路面，就可以起飛和降落。但現代戰鬥機的起飛重量動輒超過30噸，降落過程中，其高壓輪胎與路面接觸時對路面的壓強大大超過了同等重量的卡車。除了著陸重量，飛機著陸接地時產生的極大沖擊力對路面的損傷也是常規道路車輛不能比擬的。因此，可供飛機起降的高速公路路基必須極為堅固，而在實際中，能夠滿足這樣條件的高速公路並不多。
同時，對於飛行員來說，在高速公路上起降，其心理方面需要克服的挑戰要遠勝過技術層面的困難。環境陌生，各種著陸條件不易把握，路面情況也和常規機場跑道不一樣，飛機起降中一旦發生如偏離跑道、吸入異物、擦碰機翼等緊急情況，處置要求高、余地小……這些特殊情況，都要求飛行員必須具備過硬的心理素質和靈活的處置能力。
此外，如果進行公路起降的路段周邊有其他復雜的公路和鐵路網絡，更容易導致飛行員在辨識參照物時出現偏差，給飛行帶來更大的挑戰。冷戰期間，在一次公路起降訓練中，西德空軍的一架F-104戰機曾偏航並爆胎。當時的一名飛行員感慨，操縱十幾噸重的戰機在公路上起飛和降落是「相當瘋狂的體驗」。
相關的保障和配套設施則是另一個不能忽視的問題。
首先，戰鬥機在高速公路上完成一次起降需要各類專業技術保障人員的密切協作——
軍用機場裏，通訊、導航和氣象等各種保障飛機起飛的設施完備，而高速公路上不具備這樣的條件，戰鬥機進行公路起降時必須使用勤務車等移動式工作站進行保障。
軍用機場設有永備油庫供戰鬥機補充油量，而在高速公路進行起降的戰鬥機只能依靠油罐車補給燃油，如果有幾架飛機同時需要加油，油罐車很難做到同時為幾架飛機提供及時有效的保障。
從飛行的環境來看，常規的軍用機場都會在起降實施前進行一些必要的路面準備，高速公路起降也必須如此。一方面，要對可做飛機跑道的高速公路周圍「凈空」，空中不能有影響飛行的障礙物；另一方面，要保證高速公路路面上不能有石頭或者是金屬顆粒物，以免卷入飛機發動機，造成飛行故障或危險。
其次，夜間高速公路起降是另一個必須解決的大問題。
與常規機場不同，選擇高速公路進行起降飛機的核心原因就是出於隱蔽性的考慮。而到了晚上，用於為戰機提供參照的燈光標示和無線電信標更容易暴露。因此，迫切需要尋找一種為飛行員飛行時提供參照的方法，使之在夜間也能進行安全飛行。
由此可見，若想用高速公路來滿足戰機作戰起降的要求，無論是配備專業的勤務保障器材還是駕駛技能精湛的飛行員，最終都要使高速公路具備常規軍用機場的功能，同時還要將高速公路起降訓練常態化，構建好高速公路戰備機場體系。只有做到這些，高速公路跑道才能在戰時發揮「備份」作用，在關鍵時刻提高航空兵的生存能力和持續作戰能力。
高速公路跑道軍事套用潛力巨大
據稱，在3月份美國空軍和海軍陸戰隊共同組織的這次聯合演練中，駕駛F-35B戰鬥機的兩名飛行員采集總結了公路起降過程中出現的各種飛行參數、滑跑長度、消耗的油料等數據，同時設定專業的地面團隊監控F-35B戰機在進行公路起降時的雷達反應、射頻頻譜特征以及雜訊強度。
此外，自俄烏軍事沖突爆發後，歐洲多國開始重視航空兵力量的機動部署能力，瑞典、挪威、芬蘭、波蘭等國紛紛強調將高速公路用作臨時性飛機跑道的重要性。
從世界範圍看，隨著戰鬥機的不斷升級換代，高速公路機場跑道的建設越來越完備。航空工業發展初期，飛機結構比較簡單、小巧，對飛機起降場地的要求遠沒有後來的噴射式戰機那麽高，飛機在常規高速公路上起降也並非難事，所以早期的高速公路機場建設一般只需建一條應急跑道和一些簡陋、零星的支援設施。
如今，曾經那些簡陋的支援設施，遠遠不能滿足現在戰機高密度出動和回落的保障需求。
為了適應未來戰場需要，我們可以看到，作為一種國家戰略選擇，近幾年在提高公路起降能力中，各國都有各自的側重點和戰略——
「森林王國」瑞典有超過50%的土地被茂密的森林覆蓋，將穿行森林裏的高速公路用作跑道隱蔽性更強。同時該國高速公路系統發達且質素較好，有近一半的公路路面硬度適合作為飛機跑道起降戰機。瑞典把某一公路密集地區進行基地化建設，形成網絡化布局，其中部份道路用於滑行和停放戰機，部份長直路段用於戰機起飛和著陸。此外，瑞典自開始自行研制超音速戰鬥機時，就將「戰機必須能在公路跑道上起降」作為其設計思想之一，而瑞典塔博集團推出的戰鬥機系列產品，從SAAB-35戰機到JAS-39戰機，都具備出色的公路起降能力。
美軍選擇在一些路況較差、路面較窄的公路上進行起降訓練，這顯然是為了提升訓練難度，同時演練相應的戰術。作為高速路網非常發達的國家，美國的部份戰備跑道甚至能夠起降大型運輸機。
德國將公路起降能力納入公路建設的規劃中，並按未來戰爭需要進行起降路段及相關的配套設施建設。據悉，其在某些高速公路路段安裝了可以收放的護欄，當這段公路需要用作戰備機場時，護欄能夠隨時被放倒，不會妨礙飛機起降……
不同國家對戰機公路起降能力的重視程度，是其在未來戰場中軍事套用潛力巨大的體現：戰時擁有較高隱蔽性的公路戰備跑道不僅可以作為軍用機場被敵方破壞後的重要補充，保證作戰飛機緊急起降，還能在很大程度上消解對手的精確打擊能力，消耗對手的作戰潛力和耐心，在幾千公裏的高速公路上，對手不能明確哪一段是用來起降飛機的戰備跑道，因此破壞起來相對困難。
總的來說，公路起降能力是衡量一個國家軍事實力的重要標準之一。為應對未來戰場高度不確定性帶來的挑戰，著力提高自身的公路起降能力，正在成為一個「必選項」。
（來源：中國軍網-解放軍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