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習電影藝術的人，素材課上可能都繞不開一部紀錄片，那就是納粹黨拍攝的【意誌的勝利】。
這部紀錄片雖然是納粹黨歌功頌德的作品，主題是納粹黨的「紐倫堡大會」，但片子的敘事性、畫面的藝術性都是劃時代的，被電影界封為「有毒的桂冠」。
該片是納粹時代的巔峰藝術作品之一，因為元首的藝術生身份，這群戰爭狂人對藝術非常癡迷，這一點從他們的服飾上就能看出一二。
此外，納粹黨對建築學也很狂熱，納粹元首希特勒主張「遺跡美學」，要讓德國創造的建築物，千年後變成鬥獸場、巴特農神廟、金字塔。
所以，納粹時代的德國還修建了一些巨大的、堅固的奇觀建築，如著名的「德國防空塔」，在二戰末期頂住了盟軍的狂轟亂炸，完好保留到現在。
可能很多人沒聽過德國防空塔的名字，但一看到這個建築的照片，馬上覺得似曾相識。
這種巨型防空高塔，外形就是中世紀的城堡、棱堡的樣子。但它全部用鋼筋混凝土澆築，外墻厚達幾米，結合指揮部、防空洞、彈藥庫、防空塔這些功能於一體。
在1943年到1945年，這些水泥巨人就是柏林、維也納、漢堡的守護神，雖然它們沒能阻止德國城市被轟炸，但起碼讓一些德國、奧地利的平民、傷兵得到了保護。
二戰後，英國、蘇聯曾打算徹底拆除這些「納粹遺跡」，但算了一筆賬後，他們最終放棄。
那麽在二戰時期，德國為什麽要修建防空塔？放任國土被轟炸的德國空軍，當時在幹嘛？戰後盟軍真的無法拆除德國防空塔嗎？
【一】
不列顛空戰：納粹德國被打臉
二戰時期，除了美國軍隊外，主要參戰國軍隊都有短板。
英國、日本，都有世界級的艦隊，但陸軍實力乏善可陳：英國在東南亞和北非，被德、日陸軍狠狠吊打；日本陸軍則完全是一戰水平的軍隊，只是在東亞這個「戰鬥力窪地」耀武揚威。
在歐洲戰場，蘇德兩個工業強國上演了人類史上最殘酷的戰爭，而蘇、德都是陸軍大國，海軍、空軍的實力都欠佳。
在納粹德國，海軍除了U潛艇部隊表現出色外，正規艦隊幾乎全程打醬油，都在港口、內陸活動。
至於空軍，德國在開戰時曾有一支強大的戰術空軍，戰鬥機、戰術轟炸機是閃電戰的前鋒。
這裏首先要知道，在當時人類的思維中，空軍力量是海軍和陸軍的輔助，所以除了德國外，所有國家都沒有獨立的空軍，只有陸航和海航部隊。
德國獨立建立了空軍，的確是一種進步，可這個進步並不算大。希特勒讓赫爾曼.戈林擔任元帥，他們心裏的空軍還是陸軍的搭檔，是閃電戰的一部份，外號「飛行的炮兵」。
在1940年輕易打垮法國後，德國開始進攻不列顛島，英德雙方爆發了不列顛空戰。
此戰裏，德國因為戰術不當，加上缺乏重型轟炸機，導致英國以更少的飛機打贏了空戰。
大戰期間，還發生了一件非常讓德國人恐懼的事——因為德軍轟炸了倫敦，丘吉爾下令皇家空軍空襲柏林多次，柏林城遭到打擊。
此事讓納粹黨顏面無存，作為一個「民選政府」，在戰爭裏被外國敲打首都，人民對納粹的信任會直線下降。
於是，希特勒下令空軍必須做出反擊，並開始思考怎麽防禦本土核心地帶。
隨後，德國空軍隸屬的「防空軍」被加強，大量的重炮部署在沿海，德軍還把雷達加入了防禦作戰中。
但希特勒還是害怕柏林核心地區被「斬首」，所以他下令在德國首都柏林蒂爾加滕附近，即國會、總理府周圍，修建大型防空設施。
彼時，因為柏林核心區沒有很大的土地來修建防空陣地，所以德國軍工部門拿出了「防空塔」的方案。
其實這並非是德國原創，早在一戰時期，各國就有防空塔出現。二戰時，英國在英吉利海峽和本土也都修建了類似設施。
德國的防空塔頂上防空，內部充當倉庫、醫院、防空洞，利用率極其高。1940年末，該專案開動，由希特勒的親信施佩爾博士設計，在柏林動物園圈出一片地，修建了「動物園防空塔」。
這棟建築是鋼筋混凝土結構，全高35米，分為6層，頂層天台是防空陣地，有88毫米、105毫米、128毫米防空炮十幾門，還有小口徑的防空機炮幾十門。
為了防止被重磅炸彈定點清除，這棟建築的外墻厚度高達2.5米，和蘇聯、法國的一些要塞相當，150毫米的炮彈打上去也是撓癢癢。
動物園防空塔的「主塔」被稱為G塔，在附近有稍小的L塔，整體呈方形，裏面有雷達，作為G塔的指揮核心。此外，再輔以周圍的一圈探照燈部隊，這就是一個完整的防空塔體系。
【二】
為給戈林擦屁股，防空塔越建越多
其實，當時的納粹並沒想著推廣這種建築，一來因為費工費料，建設成本高，二來因為戈林元帥保證：德國空軍會保護帝國的藍天，未來不會有敵人的轟炸機來到柏林。
希特勒聽信了好友戈林的話，但戈林後來卻丟人現眼。
在「動物園防空塔」修好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它起到的作用有限。
在美國參戰前和參戰初，對德轟炸的主力是英國。因為英、德都有本土制空權，所以英國轟炸以小突襲為主，而且主要目標是魯爾工業區和德國沿海的潛艇基地，柏林受到的傷害不大。
蘇德戰爭爆發後，蘇軍被逼到了伏爾加河一帶，蘇聯空軍曾轟炸德國本土，傷害也很小。
截止1942年，德國的戰爭形勢還是一片大好。 但就在當年5月31日，英國人給納粹德國一份大禮——科隆轟炸。
在德國空軍主力全部向東，和蘇聯打得難舍難分之時，英國出動一千多架轟炸機，載著數萬噸炸彈清洗了科隆市。
這次轟炸的規模空前，讓德國上上下下陷入了恐慌。空軍元帥戈林滿頭大汗地出席了參謀部的會議，納粹高層對空軍都很不滿。
要知道，早在1940年後，大量帝國馬克撥給了空軍，研究新飛機的任務下給了軍工企業，但德國空軍居然還是讓敵人突破防線，對國內重要城市進行地毯式轟炸。
「戈林應該辭職」，這種呼聲漸漸出現。
作為納粹的二號人物，戈林不能倒，希特勒全力維護他。希特勒無奈地下令，為保護城市，繼續在柏林、漢堡、科隆等地郊區修築大防空陣地，並在市區內修建防空塔。
這一決策，其實是德國空軍全面落後的無奈之舉。戰後，西德政府的前納粹高官們寫回憶錄，就披露了德國空軍幕後的秘密。
原來，當年納粹給空軍的撥款，大約有40%被戈林為首的上層貪汙瓜分了——戈林在這幾年成為富豪，修建了豪華私人別墅，手下也住進了柏林的公寓。戈林甚至天天宴飲，本人很快胖成了球。
另外，德國空軍無法在戰略上打垮英國和蘇聯，無法摧毀對方的戰爭潛力，歸根結底是缺乏戰略轟炸機。
這和德國當時的空軍技術總監恩斯特.烏德特有關，這位一戰的王牌飛行員，思維比較僵硬，居然要求德國的轟炸機必須具備俯沖轟炸能力。
讓重型轟炸機俯沖投彈的要求，使得軍工廠設計重型轟炸機困難重重，嚴重拖長了設計研發的時間，產出的「怪物」還一堆毛病，沒法大規模投產。
有戈林和烏德特左右拖累，德國空軍在二戰中期全面落後，加上本身的產能短板，德國在1943年後就失去歐洲制空權。
1944年，盟軍對德國、奧地利開始大規模戰略轟炸，打垮了德國的工業能力。
所以在戰爭末期，柏林又修建了2座防空塔，漢堡、維也納也修建了防空塔，加起來總共8個。
在幾十上百個不眠之夜，防空塔在柏林、漢堡上空噴吐著火舌，德國平民在火光下瑟瑟發抖，他們深知，戰爭的天秤已經徹底傾斜。
【三】
防空塔無法撼動，如今成歷史教材
1944年末，德國本土被美國轟炸機犁地之後，所有大城市基本癱瘓。
這時候，在柏林等地的防空塔有了其他職責——既是醫院，又是工廠，一些非常精密、昂貴的零件也挪到裏面去生產，更有軍官在裏面住院。每逢轟炸，巨大的地下室還能容納數千人避難。
隨著德國男性基本都被征發去前線，雖然防空塔日夜向天空噴吐火焰，但塔頂上的防空部隊卻已經換成了二線預備役。
到了1945年，盟軍從東西兩線進攻德國本土，轟炸機編隊如入無人之境。
在4月底的柏林戰役裏，柏林防空塔的主要任務從防空變成阻擊蘇軍，塔上的高射炮放低，當成榴彈炮或者反坦克炮開火。
當時，防空的88炮本身就是反坦克炮，搭配有專業的瞄具，對蘇軍裝甲目標威脅很大。蘇軍攻城部隊曾拉來重炮轟擊防空塔，但在2.5米厚的水泥墻面前，炮擊就像撓癢癢。
最終，朱可夫無奈下令放棄進攻，蘇軍前鋒只能繞開防空塔的範圍，直接進攻柏林市的政府大樓、總理府、國會大廈等目標。
5月初，德國投降後，柏林的三座防空塔居然無一陷落 ，裏面甚至囤積了大量的彈藥和糧食，地下有水源，守軍要長期作戰。
蘇軍拉來德國將領勸降，還長期廣播德國投降、元首希特勒自殺身亡的訊息，最終讓平民走出了防空塔，最後才是軍人投降。
蘇軍隨後進入防空塔，研究了這座納粹的瘋狂堡壘，連蘇軍工程師也對這座建築嘖嘖稱奇。
這座水泥建築結構復雜，構造結實，可以說完全無法從外界攻破。它下面居然以地道通往其他地方，能在戰時充當指揮中心和補給站，看來納粹早就為城市巷戰做了準備。
該建築的地基也很深，且經過專門的加固，掘進、爆破的手段也行不通。要不是德國投降，蘇軍會在這些水泥塔下付出很大代價。
在二戰後，納粹留下的一些象征性建築都要被統一拆除，防空塔也在其列。
因為柏林動物園防空塔戰爭裏表現最搶眼，它也是最早修建的防空塔，所以英國軍隊打算先拆除它。
1947年，英軍從本土請來土木工程師，又從工兵部隊調來施工隊和30噸炸藥，在防空塔鉆眼安放了整整25噸高爆炸藥。在那個年代，25噸炸藥價值幾百萬美金，是一筆巨款。
炸藥爆炸後，動物園防空塔受到重創，但整體結構居然完好。無奈的英國人又拿來幾十噸炸藥，這才徹底炸毀這棟建築。可隨後盟軍占領軍就放棄了繼續拆毀放空塔，因為成本實在是太大。
因此，剩余的納粹防空塔被完好保留著，早期是作為禁區封閉，冷戰末期則變成博物館，可以讓德國人和外國遊客參觀。
兩德統一後，德國政府堅持著一貫的反納粹、反思二戰的立場，所以這些防空塔時常辦一些二戰的展覽，也算是給學生們上歷史課的地方。
文/商學野
參考資料：
1.【盟軍戰略轟炸對德國戰時經濟、軍事行動的影響】，禹傑
2.【朱可夫的噩夢：第三帝國守衛者德軍防空要塞】，陳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