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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本佳人,奈何做賊」

2021-07-08知識

陳默群一定是林楠笙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之一。

說最重要,不僅僅因為陳默群把林楠笙帶到了上海站,更因為他對林楠笙有知遇之恩。

我猜起初陳默群挑林楠笙,純粹為了找一個可以隨時犧牲掉的、底子幹凈的陌生面孔。底子幹凈包括家庭背景單純,沒有復雜的勢力,也包括性格單純,好控制。特工基本的能力是必須要有的,但並不需要太優秀,從他沒有挑選各科成績第一名就能看出來,他就是要這個人不顯眼。當然,林楠笙在符合所有條件的基礎上,觀察力和思維的敏捷度應該是讓陳默群比較滿意的。

其實陳默群對林楠笙,一直都很滿意。

陳默群這樣心高氣傲自己能力又的確很強的人,一般人做事必定是看不上眼的,整個上海站和各個兄弟單位的合作人員,你看他肯定過誰的工作嗎?只有一個,林楠笙。「做得好」、「做得不錯」這樣的評價在林楠笙執行陳默群命令期間,我們經常可以聽到。更重要的是,陳默群不僅肯定他,還在保護他。王誌被鋤奸之後,林楠笙一直覺得是自己的失職,想盡辦法彌補,原本等待著陳默群的訓斥,陳默群卻問他為什麽不為自己申辯。林楠笙老老實實說了自己的想法,我們來看看陳默群怎麽說的:

字面上看是警告,但這話怎麽聽,都有點苦口婆心的意思。

接下來小林同學開始調查朱怡貞,並在學生遊行的時候設計了一招苦肉計,沒想到胡道義是真的下了狠手,把小林打進了醫院。胡道義向陳默群匯報工作的時候試探著問陳默群如果林楠笙真的醒不過來了怎麽辦。陳默群嘴上說著聽天由命,但其實心裏是忐忑的,這裏導演刻意給了一個陳默群手指摳檔的特寫,表現人物內心的焦灼。

林楠笙本性純良,所以每次都會忍不住想要抗議陳默群的那些他不認同的做法。每一次,陳默群都會立刻嚴肅認真,甚至略帶恐嚇的糾正他,並且揚言要親自槍斃他。像不像小時候你稍微幹了一點點有違「小學生行為守則」的事兒,回去就被爹媽一頓胖揍,然後反復明令禁止你再有任何雷同的行為。為什麽?除了林楠笙出了差錯可能會連累到他,我想更多的是他對的確關心林楠笙,對於林楠笙,陳默群真的把自己當成了他的導師而非老板。

為什麽陳默群會對林楠笙另眼相看?

我想陳默群實在林楠笙身上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我們來看看上海站裏的人:

王世安雖然是他的副站長,但背後有戴笠;顧慎言雖然身居閑職,但辦公室裏掛的是何應欽的親筆題字,陳默群卻好像什麽靠山都沒有,不然也不會這麽容易就被調回南京教書,最後被王世安陷害,連反駁的機會都沒有。

但偏偏陳默群是上海站的站長,那只能說明一點,這個站長是陳默群自己拼出來的!

我們可以大膽猜測,20出頭的陳默群因為一腔報國熱情投入到情報工作當中,從行動隊隊員,到隊長,每天跟他的「敵人」做各種鬥爭,有立功就有流血和犧牲。顧慎言在重慶被調查的時候,林楠笙形容顧慎言「從他身上扒下來的子彈絕對不比他貪汙的那點錢少」,陳默群又何嘗不是呢?不然在各派勢力錯綜復雜的上海站,怎麽會容得下他做站長,還能夠做到我們看到的「拽王」。

幾乎每次有確切的訊息要抓捕什麽人的時候,陳默群都是親內建隊,除了他對整個站裏的人不太信任之外,我想一方面他是真的習慣親力親為,另一方面,也的確是很難真的調得動吧。假手他人,即便不是郵差,也有可能消極怠工功虧一簣,還是自己來吧。

所以他非常珍惜林楠笙,根本不想殺掉他。日本軍官被殺,所有人在房間搜捕到最後,開啟衣櫃發現沒有人的時候,陳默群明顯松了一口氣。陳默群無疑是想活著的,但他並不想以林楠笙的死為代價。

陳默群和林楠笙最後的一次對峙是筆者非常喜歡的一場戲,人物的成長,角色位置的對調,復雜情緒的沖突,讓人看著很過癮,但陳默群的最後一句話卻讓人動容:

這一刻,陳默群回到了他最初面對林楠笙的身份,一句話勾起人無限回憶,十年仿佛眨眼間。無論是作為授業恩師,還是作為敵人,這句話都是對林楠笙最大的肯定。林楠笙面對王世安時那一瞬間的憤怒,也說明陳默群的死讓他非常難過。寫到這裏,我突然想到,林楠笙最後一刻逼著陳默群說出那個幫他的人,有沒有可能是希望透過自己在國民黨的身份,幫助陳默群平反?幫他抹掉「漢奸」的罪名呢?個人覺得這個可能性還是非常大的。

如果在現代,陳默群應該是個實幹家,憑借他的頭腦和執行力,必定能夠在這個時代有一番作為。

只是最終,他選錯了路。孟子說「所欲有甚於生者,故不為茍得也;所惡有甚於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面對突如其來的陷害,活著的欲望大於一切,於是陳默群為了活著選擇了最可恥的一條路走下去。做了這樣的選擇,即便他有再多的無奈和委屈,也要永遠被釘在恥辱柱上,洗脫不掉。留給觀眾的,也只能感嘆一句:卿本佳人,奈何做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