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華文星空 > 心靈

如何寫個反俗套的言情故事?

2020-11-09心靈

大雨傾盆,

一個孤零零的年青女孩兒,坐在路階上痛哭。

有位老師姑從旁邊走過,走過了卻又折返回來。

「丫頭,你哭什麽啊?」

老師姑看她哭得可憐,雖然素不相識,也難免心生惻隱:「怎麽一個人待在這裏?雨這麽大,你不回家嗎?」

「我,我老公不要我了……我沒地方可去……嗚嗚嗚…………」年青女孩兒哭得泣不成聲。

「哦!」老師姑聞言倒是一驚,看她大概二十出頭,沒想到就結婚了。夫妻婚變?這個倒是常見。不過常見是常見,誰遇到了也得難受。不由得慈悲心起,說:「丫頭,雨這麽大,你就這麽在雨裏哭可不是個事情,別淋出病來。要是實在沒地方去,我的尼姑庵就在前面,不如你跟我去避一避雨,等雨停了再想想該怎麽辦?你看我這麽大年紀,都可以做你的奶奶了,又是個吃齋念佛手無縛雞之力的尼姑,你也不用怕我有啥壞的心思。」

那女孩悲悲啼啼,在心裏早就六神無主。聽見了老師姑的話,大概齊知道是一片好意,也顧不得多想什麽,抽噎著就站了起來,在爛泥路上深一腳淺一腳,隨老師姑緩緩而行。

一路上她想起自己的遭遇,又是一陣悲痛欲絕,忍不住要把自己的事情都說出來,心裏也好松快一些。就對老師姑哭訴個沒完,老師姑就耐心地傾聽。

原來這個女孩年紀輕輕,結婚已經有兩年了。也不是什麽青梅竹馬所以私定終身,而是她在外地上大學的時候勤工儉學,竟然遇到一個稀奇古怪、強勢霸道的公司總裁,一眼就看上了她。非說對她一見鐘情,要娶她為妻。

女孩她本來也有普通的男生追求的,可是一見到那總裁年少多金,只比自己大上幾歲,長得也是俊美不凡,又被他幾次大手大腳的送花送禮,當著女同學給她撐場面,打那些看不起她的大小姐的臉,女孩兒一時糊塗,竟然就喜歡上了那總裁的霸道和占有欲,最終嫁給了他。

沒想到兩年之後,那總裁的舊情人從海外歸來,這才真相大白:原來總裁和他的情人是青梅竹馬,早就訂好了將來是要結婚的,也算是那總裁的家族和他情人的家族世交聯姻。沒想到在兩人上大學的時候,那情人的家族敗落了,她父母都要去海外躲債,那情人自然也就跟父母出國,從此婚約也就成了空談。

那總裁畢業以後進了自家的公司掌權,那才成了總裁,之前情人倒黴的時候,他還只是學生,說不上話。他家裏決定毫不幫忙,還嫌貧愛富地悔婚,這讓他氣憤不已。等他掌權以後再想找情人回來,可是已經找不到了,他這總裁雖然有權有勢,可也權勢不到海外。茫茫人海找不到人。

沒辦法,他也認命了,他就決定找一個長得像自己舊情人的女人,作為替身,見新思舊,愛屋及烏,聊以自慰。於是就挑來挑去,選中了那年在他母校讀書的年青女孩。連他公司到學校裏招聘勤工儉學的招聘會,都是計劃好的。女孩就中了計,和這總裁成婚。沒想到那舊情人奮鬥得事業有成,還了父母的債,又回來了,來找總裁履行當年的婚約。

總裁自然喜出望外,立刻要和這女孩離婚,和舊人重溫舊夢。女孩如五雷轟頂,才知道自己原來只是一個替身。

「……所以我沒有辦法,只能回老家來找我爸媽。沒想到他們嫌我沒有本事,那麽大一個總裁都看不住,離婚也沒有分到財產,所以也不要我。我沒地方去,所以才坐在路邊哭……哎喲!」

女孩只顧說著,不小心居然踩到了路上的一個水坑,畢竟是鄉間小路,坑坑窪窪到處凹凸不平。把鞋子襪子都浸濕了不算,還把腳給崴了。

「唉,這可怎麽是好。算了,反正也就幾步路了,就在前面,你腳崴了沒法走,我背你一段吧。」老師姑看看女孩的腳,嘆息著說。女孩還待推辭,老師姑一句「這沒什麽的,誰沒有個走不動路要別人背的時候呢?」說服了女孩,把她背上了背。

女孩伏在老師姑背上,搖搖晃晃,慢慢悠悠聽見老師姑開始哼起一些吳語的歌謠:「慈航老母站橋頭,手扶欄桿望水流。水流長江歸大海,人到終年不回頭。南無南無西天老佛…………」

那聲音喑喑啞啞,有點像女孩兒幼時聽過的搖籃小調。

--------------------------------------------------------------------

老徐頭又要下班了,

不過今天是最後一次。

他在【新宇報】幹了一輩子,馬上就能退休享享清福,回家抱抱外孫了。

(雖然女兒還沒生娃,但都二婚了,那外孫也是遲早的事。)

不過在退休之前,他還有最後一錘子買賣需要解決。倒黴了,是局裏交代過來的事情,抹不過情面,非得幫忙不可。不為別的,就為他幾年前寫過的一篇報道,報道的是孟都市鄉下村裏的一座老尼姑庵——三聖庵,評上了文化遺產。

三聖庵是空門蓮宗的庵,專供慈航、精進和西方老佛,俗稱三聖菩薩。它家的遺產也不比別家的遺產,不是什麽古建古畫,是庵裏的尼姑自從唐朝實行兩稅法、宗教人士都要交稅服役以來,歷朝歷代給官家交稅的賬本,她們都留著。

雖然各地的庵觀寺院遇上收稅的時候都得交稅,但也時常有官家一信佛就給減稅免稅的,又或者是交了稅的但是沒把賬本留下;只有這座千年老庵,只有荒廢沒人的時候才不交稅,只要有人住從來沒少過一次,而且把歷代的賬本一直都留到現在,謔,這可不就是非常難得的一份文化遺產了麽?

所以也有人說,就是一直交稅有了功德,所以老庵傳到現在。

扯遠了,反正就是這座尼姑庵吧,雖然評上了文化遺產,但是因為太過偏僻,從來也沒有多少遊客。沒想到今天突然來了個有名的富豪,埠東跨國財團的老總,要去看看。他要去看還不打緊,又想和那家尼姑庵的當家法師,聊聊佛法;怕那法師懶得見他啊,就找上了老徐頭——他見過那報道上老徐頭和法師的合影。

「徐總編徐總編!實在對不住,您馬上要下班了還來麻煩您。但是冷總他實在是很心急,想早點領略到我們孟都市這座千年古庵的佛教文化。他當初一看到報紙上您的那篇報道,就覺得自己與佛有緣。所以還請您多幫幫忙。」

局裏派來給那總裁帶路的科員小馬點頭哈腰,生怕老徐不肯。

老徐頭也是基層過來的,哪裏會為難這個小科員?哈哈一笑,對小馬說:「行啦行啦,你也別這麽客氣了。反正我這也是最後一天,就算站好最後一班崗吧!有什麽話,我退休了去找你們領導說去。走吧!就坐冷總的車,我來指路。咱也試試這加長林肯,坐起來是什麽味道。」

老徐便與那冷總握了握手,隨他上車。小馬沒敢,還是自己開車跟在林肯後面。老徐見那冷總果然有個總裁的樣子,雖然已經四十來歲,但還算是高大英俊,氣宇軒昂。要不是自己的女兒已經再婚,老徐非試著給他介紹介紹不可。就是不知怎麽的,這冷總一直端著架子,冷著一張臉不愛說話。真是人如其名。

一路無事,豪車開起來風馳電掣,把小馬甩了個沒影,很快就到了尼姑庵前。

雖然老徐他指的明白,沒走冤枉路,但畢竟出發的時候已經晚了,到這裏已是夕陽西下,一道晚霞慘慘淡淡,照紅了庵門上那副「虛空法界遍包含,只在三聖一座庵」的對聯,直直射入門洞。要按著往常的時間,這會兒已經是尼姑們晚課已畢,關門吃飯的時候了。所幸今天不知是什麽日子,許多男女老少都來趕會,廟門還沒關,那個當家的德福尼姑,正拿了個喇叭坐在大殿上給信眾講經說法。

那冷總見了便要喊他的保鏢把信眾趕開,好讓自己近前去和那德福見面。老徐連忙把他攔住,勸他說你為何如此著急?就等一會兒德福尼師把話講完了,有我再給你介紹,難道你還怕她避而不見不成?別胡搞瞎搞,不然這些信徒們可不怕你。冷總一想也有道理,就按捺下來,兩個人一起聽尼師說法,真說得天花亂墜一般。

「……大眾聽真,你等要是來求菩薩救你的窮,救你的難,我老尼實對你說,菩薩未必能救你的窮,救你的難。從來萬法皆空,因果不虛。那這三聖菩薩有何用處?大眾!我空門是逃生死,逃兩難。譬如有人遇到了天大的難處,無處可去,正要尋個投河覓井。那時我老尼遇得他來,勸上一勸,活著你都怕,為什麽不怕死呢?死死活活,一樣可怕,無處可去,不如逃到老尼我的庵裏,在三聖菩薩的身後,隱姓埋名,躲上一躲。躲到受傷的傷好,無力的有力,哭臉的發笑,退轉的前行,那時這人從我庵裏出去,卻正合適。他的難處,還要他自家去度過,我老尼也替不得他。只是三聖菩薩已經普渡了他,從恐懼中,從嗔癡中。不獨我空門如此,就是那各家正教,也不過教世人各有所歸。但凡是人總有什麽時候需要逃避,需要自己的歸處,那時候就需要三聖菩薩。要是有人頭鐵,非說他就沒有這樣要逃避的時候,諾諾諾,老尼我願他永世如此。哎!

正是,

堪嘆世人無結果,剛強在世能幾何?

為人欲把生死躲,大眾!英雄無路總歸佛。」

「鉦!」

但聽雲板一下,尼師住了講法,閉目垂眉,就在法座上跏跌而坐。大眾無不齊聲念佛,庵中尼姑一齊合掌:「師父圓寂了!」

老徐大吃一驚,急忙擠進人群一看,果然尼師已經身歸西方去了。老徐驚惶失措,不想這德福尼姑竟然這時候去世,剛剛好讓冷總說不上話。那冷總豈不要怪自己剛才攔他?自己雖然不怕,但這事好像確實是自家理虧,讓人大老遠慕名而來,居然就差這麽一點點,這這這這……

老徐正在為難,又見冷總也擠進來了,臉上變顏變色,伸手揪住了老徐。老徐硬著頭皮就要和冷總搭話,忽然德福尼的師弟走了過來(上次報道也和老徐見過的),她遞過一張紙條對兩人說:「徐老先生,這位莫非就是有名的冷總裁嗎?我師兄算到你們來了,特地留了這張字條給他。」

老徐不由驚喜,心說這下好了,總算有個說法,忙展開那紙條給冷總看(當然他自己也瞟到了),只見那上面寫著:

「老尼三十九,是非今又有。也怪自己身,何故糾葛久。

冤孽從東來,我往西方走。不是佛法大,幾乎落人手。」

這是什麽意思?德福尼姑管冷總叫冤孽?他們以前就見過嗎?不管怎樣,老徐知道這次算是交代得過去了,正巧又看見小馬的汽車徐徐開來,趕緊迎了上去,打算坐小馬的車回家。這次他不再想著那加長林肯了。

只撇下那尋人的冷總裁留在原地,亞似癡迷。

其他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