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完結)過年第一次去男友家,他媽媽準備了一個涼菜,一鍋面條。
男朋友說這是他們那裏的風俗。
他媽假裝熱情的說,「我只會做些家常菜,你想吃什麽自己做,對了,吃完把碗洗了。」
本以為我只是不受婆家重視,沒想到男友一家要吃我家絕戶。
整整用了十多天,我才從那個與世隔絕的小山村逃出來。
1.
和男朋友趙源相處一年多了,我家裏總算松口讓我跟他回家見父母。
我準備了一個多月,給他爸爸準備了兩瓶好酒,給未來婆婆買了一件名牌的羽絨服,還有各種幹果禮盒,整整裝了兩個行李箱。
臨走前媽媽還給我塞了兩千塊錢,「帶點現金吧,那兇鄉僻壤的不知道手機還能不能有訊號。」
我看出媽媽眼中的擔心,「媽,別這麽說,人家趙源家在縣城裏住,方便的不行,怎麽會沒有訊號。」
「現在的社會連賣破爛的都能掃碼,怎麽會又需要現金的地方。」
沒有坐過長途火車,我對這趟行程充滿了期待。
但我還是低估了「春運」的威力,上車後,我低著頭找座位,放行李,一個女人油膩的大屁股差點懟到我臉上。
我無比哀怨的看著趙源。
他趕忙過來按住我的手,「你快坐下,這種活交給我。」
整個車廂裏腳臭味,泡面味,泡椒雞爪子的上頭味,各種氣味混合在一起直沖天靈蓋。
人們說著聽不懂的方言讓我感覺仿佛在通往另一個陌生的世界。
趙源坐過來把我往裏擠了擠,抱歉的說,「欣欣,委屈你了。」
我盡力表現出適應的樣子。
「沒關系,不就十幾個小時,睡一覺就到了。」
話是這麽說,我睡得並不踏實。
迷迷糊糊中我聽見趙源操著方言在打電話。
我悠悠的轉醒,直直盯著趙源。
「什麽牛?」
他有些發楞,揉揉我的頭發,「你睡得像個小牛。」
「還打鼾呢!不信你聽聽。」
他說著就拿出手機播放錄好的音訊,我笑著去搶他的手機。
2
火車到站的時候已經過了中午,我揉揉坐的僵硬的屁股準備下車。
趙源緊緊的抓住我的手,生怕被人流沖散。
走了很多的路,終於坐上他們縣城的大巴。
我以為這就是終點了,沒想到下了大巴又上了一輛拖拉機。
這時候我想起睡夢中趙源電話裏說的那句方言。
「坐什麽牛車?二大爺不是開著拖拉機去縣城買年貨了嗎,我們能趕上。」
拖拉機轟隆隆的在土路上行駛著,我們倆坐在後鬥裏。
在塵土飛揚中我沖著趙源耳邊大聲的喊,「不是你家住在城裏嗎?我們現在去哪?」
「我爸媽回鄉下過年了,這段沒有通公交車。」
突然顛簸了一下,我扶著車幫的手一下子被震開,「咣當」一下,差點沒把我甩出去。
趙源趕忙伸手把我撈回來,我看到他的口型說,「堅持一下,快到了。」
不知過了多久,感覺我的五臟六腑都要被顛出來了,總算停車了。
又步行上了一個巨大的土坡,才算到了趙源家裏。
一眼看到底的三間正房,進門就是廚房,左邊是他父母的屋子,右邊掛了條紅門簾估計就是我的房間了。
此刻我突然挪不動腳步了。
趙源催促著讓我趕緊進門,屋裏的婦人迎面走了出來。
「回來啦回來啦,可算到家了。」
她淡淡的撇了我一眼連忙上前接過趙源的行李。
我嘴裏的一句「阿姨好」梗在了心口。
趙源埋怨的看著我,「怎麽不叫人呢?這是我媽。」
終於他媽這才拿正眼瞧我,「真是尊貴的大小姐,請了幾次才把你請過來。」
3
隨後趙源媽媽從廚房裏端出來一大盆面條,還有一盤湯汁都快結冰的涼拌黃瓜端上了桌。
她招呼著我,「拿筷子,吃飯,我可是等了你們好幾個小時了。」
我望著那盆快要黏糊成一團的面條毫無食欲。
伸手碰了碰趙源,「我先不吃了,有點難受。」
他盛了一碗面條,「怎麽了,你看不上這飯啊?」
「這是我們這的風俗,上車餃子下車面,這黃瓜,還是我媽專門托人從縣裏才買回來的。」
趙源他爸在一旁叼著根煙,從上到下打量了我一遍,最後搖了搖頭。
那一刻我突然想到一個詞叫「及時止損。」
我不顧還在吸溜面條子的趙源,抓起手機和包包沖出了家門。
天色已經暗下來了,門前的土坡看上去格外陡峭,村子裏沒有路燈,旁邊光禿禿的樹幹像是張牙舞爪的惡魔。
趙源追了出來。
我已經接近崩潰的邊緣,沖著他大喊,「我要回家。」
「這婚我不結了,你就是個騙子。」
「你騙我說你家在城裏,騙我說你爸媽都會喜歡我,騙我父母會照顧好我。」
趙源剛開始還好脾氣哄著。
「乖,給我點面子,過完年咱們就走,吃著飯跑出來像什麽樣子?」
我擡起頭楞住了。
「不是說好臘月二十五之前回去嗎?怎麽還要過完年?」
「哪有快過年了還走的道理?我爸媽他們面子往哪放?既然來了你就踏實呆著,反正你也走不掉的。」
他居高臨下的抱著手看著我,眼裏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冷意。
我的腿像灌了鉛一樣沈重,我沒有勇氣跑下這個土坡,如果走,至少也要等到天亮了。
4
我乖乖的跟著趙源回到家裏。
屋子很小,他爸媽的交談聲毫不避諱我,「都跟我家源源睡過了,就是咱們家的人了,在婆家過個年就那麽委屈嗎?」
「等著我磋磨磋磨她的性子,別想著拿捏咱們源源,到時候彩禮錢就不用出了,她父母得乖乖給我們在城裏買大房子。」
我盯著趙源的眼睛,「你也是這麽想的?」
他心虛的別開眼,我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趙源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他拿走了我的包和手機。
順便把行李箱開啟把衣服都倒了出來。
「我會給你媽媽報平安的,我們這裏訊號不好,經常網絡中斷,想來她也可以理解的。」
「等過完年我會通知他們過來,順便給咱們把結婚證領了。」
夜裏,趙源在一側鼾聲巨響。
我瞪大眼睛毫無睡意,潮濕的被子快要擰出水來,炕燒的火熱,身下鋪的褥子也帶著濕漉漉的熱氣。
不知道我哪一步走錯了,要落到今天這種境地。
我和趙源是大學認識的,在學校幾年也就是點頭之交,沒想到畢業後進入了同一家公司工作。
他比我入職早,再加上又是校友,工作上他總是格外照顧我一些。
一次聚餐我喝大了,他幫我叫了車,耐心妥帖把我送回家交到我父母手裏,臨別時,我爸爸都對他贊賞不已,「是個君子。」
後來我們順理成章的在一起了,我爸媽也曾考慮過他家是外地的,對我們來說屬實偏遠了一些。
他坦誠的交代家裏情況。
「叔叔阿姨,我老家在西北小城,是家中獨子,父母是老實巴交的農民,他們沒有別的期望,就希望我能早點成家立業。」
「我的工作在這邊,也會在這邊買房子,不會虧待了欣欣的。」
他不卑不亢,眼神亮晶晶的,那時候我覺得他就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5
我爸媽也曾提起過,讓他父母過來兩家聊一下結婚的事情。
趙源搓了搓手。
「叔叔阿姨,我父母年紀大了,沒有出過遠門,不如我和欣欣回家一趟,在我們那邊玩兩天,到時候一起把父母接過來。」
我爸爸還在感嘆他孝順有加,是個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趙源媽媽直接撩開簾子闖入我們的房間。
「起來了,沒見過哪家媳婦第一次來睡到大晌午的。」
過了一會,家裏湧進來一大批人。
他們圍著我指指點點,嘴裏說著我聽不懂的方言。
大概我也能猜出來,趙源第一次帶著女朋友回來,大家都擠著來看個熱鬧。
有個肥胖的女人擠在我身邊扒拉著我穿的羽絨服,「這城裏妞就是洋氣,穿個白色襖子咋幹活!」
「嘖嘖嘖,這臉白凈的,幾天就得被你家的柴火煙氣熏黃了!」
趙源媽媽回她,「來我家裏又不是來幹活的,昨天他們回來我就把飯做好了.....」
「早上也是睡到現在才起來,年輕人嘛!」
「那你就等著抱孫子嘍......」
她們又咯咯的笑成一團,我聽著格外刺耳。
我欲起身離開,趙源按住我的肩,「你過去給大家發發糖果花生,這些都是鄰居,平時沒少照顧我爸媽。」
我深吸了幾口氣平復心情,拿著我帶來的幹果糖塊給眾人散了一圈。
一時間,趙源一家人風光無限,笑的像是盛開的大麗菊。
可是我來到這裏已經十多個小時了,連一口像樣的飯都還沒有吃。
6
到了午飯時間,眾人散去,或許是今天我的表現讓他們比較滿意。
趙源媽媽端出來一盆燉的黢黑的雞肉,還有昨天剩下的幾塊黃瓜。
悶的米飯像米粥,趙源媽媽說蒸米飯多放水,這樣出的飯量大。
我早就餓得饑腸轆轆,總算見到了新鮮剛出鍋的飯菜,吃的格外香。
趙源在一旁露出滿意的笑容,「媽,你看我就說欣欣很懂事,昨天她是坐車坐的太難受了。」
我一頓亂點頭,「是的阿姨,你做飯真好吃。」
我趁機添油加醋,「阿姨,咱們過年的年貨備齊了嗎?要不然改天我們去縣城轉轉,給你買兩身衣服。」
他媽媽白了我一眼,「買什麽衣服,你不是帶了那麽多衣服嗎?」
「家裏養了雞,還有你大伯家給了半塊豬肉,有薯仔白菜,你們拿回來那麽多糖果花生,過年就夠了。」
「過日子要懂得打算,家裏有金山銀山也受不住胡吃亂造,源源賺錢不容易,以後你可不能敗家。」
她忍不住對我說教,好像我花的都是他兒子的錢,可是連回來的車票都是我訂的。
趙源怕我發火,及時制止了這個話題。
但他也站在他媽那邊,「咱們就不去買年貨了,超市人又多,既然回來了就好好在家裏呆幾天吧。」
吃完飯,我偷偷溜出門轉了一圈。
他們的村裏人群不是集中居住,而是一家一個小土包,各自在山頭上建房居住,我繞了好幾圈,只看見稀稀拉拉的幾戶人家。
7
繞了一天,我不知走了多少山路,又繞回了那個大土坡。
小白鞋上全是灰,上坡時力氣已經用盡,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回過頭趙源一臉戲謔的看著我,「我說了你走不出去的。」
氣的我朝他大喊,「你來拉我一把啊!」
「你們這是什麽鳥不拉屎的地方,走你個大頭鬼啊,你們村裏有沒有小賣鋪?」
他疑惑的問,「你找小賣鋪幹啥?」
「買衛生巾。」
「肚子疼的不行,可別告訴我你們不用衛生巾,用布條子。」
他如釋重負的笑了,伸手過來把我拉起來。
「你也是粗心,知道自己生理期怎麽不帶著衛生巾呢!」
「你這屁話,衛生巾哪買不著,我要是知道你家裏這樣,別說衛生巾了,連床我都要搬過來。」
他給我拍掉身上的灰塵,輕輕的朝我耳朵邊吹氣,「我的欣欣受苦了,是不是後悔跟我回來了?」
我當然後悔,我悔的腸子都青了。
他們需要的是一個能撐起門面,又順從聽話的兒媳婦,包括趙源,他享受著在村裏人面前出盡風頭,將我的自尊按在地上反復摩擦,而我又不得不依仗他的快感。
我湊近咬了一下他的耳朵,「後悔有用嗎?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了。」
他對這招很是受用,語氣立馬軟了不少。
「我們這邊小賣鋪東西不是很全,也就油鹽醬醋啥的,衛生巾我還真不知道有沒有,別擔心,我去跟鋪子老板說一下讓他從城裏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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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裏盤算著,小賣鋪開的地方一定是村裏的CBD,交通方便,資訊暢通。
他讓我回家,準備去和鋪子老板說一聲。
我央求著他,「帶我一起去吧,這麽漂亮的媳婦你不去顯擺一下?」
果然我猜的沒錯,小賣鋪門口圍了一大群人,他們在嗑著瓜子聊天。
門口有一條修的筆直的柏油馬路,停著一輛皮卡,估計這就是通往縣城的路了。
我們一過去,所有人的眼神直直的註視著我。
趙源給男人們散煙,我學機靈了,給女人孩子們發糖果。
小賣鋪比我想象的要大,臨近年關,裏面還擺著不少飲料禮盒,蛋糕點心之類的。
老板一聽我要衛生巾,大腿一拍,「哎正好有。」
我滿臉黑線,從貨架上找到兩包不知道什麽時候生產的衛生巾,滿是灰塵。
看了看日期已經過期半年多了,可以猜到,這村裏肯定沒什麽年輕人了,剩下的都是一些走不出去的老弱病殘。
沿路往回走,我使勁的記著標誌性建築物,無奈到處都是長得一樣的土坡和山路,我只能靠著地理知識辨認著方向。
村裏黑天格外早些,過了五點就陰沈沈的嚇人。
家裏沒有無線網,訊號也時有時無的,只有一個連線天線的電視,能接收幾個央影片道,吃過晚飯,趙源爸媽就坐在屋裏看電視,剝花生。
趙源也覺得無聊透了,這幾天晚上總出去打牌,村裏的發小哥們都回來了,常常都是玩到後半夜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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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他爸媽睡得早,我從行李箱裏翻出了我的手機,按了幾下早就沒電了,趙源這孫子把我充電器藏起來了。
突然摸到行李箱夾層裏有個硬硬的東西,是我媽給我包得兩千紅包。
我激動不已,揣上錢和手機,摸著黑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小賣鋪走去。
其實這會才八點多,路上早就黑的瘆人,遇到幾個嬸子大娘和我打招呼。
「趙源媳婦,這麽晚了去哪啊?」
「我...我家趙源喝多了,我去接他一段。」
那個嬸子還好心的給我指路,「他在虎子家呢,從這直走,右拐,去了喊人,他家裏有狗。」
或許這幾天我被趙源一家人寒了心,這麽一句簡單的話讓我心裏泛起溫暖。
農村裏並不都是壞人,壞的只是人心罷了。
終於到了小賣鋪,我後背走出來一身汗。
我硬著頭皮走進屋裏,跟鋪子老板交流著,「大哥,能不能帶我去趟縣城,我家趙源去和朋友唱歌喝多了,他給我打電話讓我去接他。」
大哥半信半疑的看著我,我馬上掏出錢,「我付車費的。」
我知道門口的皮卡就是他的,他每天往返縣城好幾趟,有時候也拉點私活,帶著人們去城裏賺點車費。
他用蹩腳的普通話問我,「趙源那會還來我這買煙,說去虎子家打牌呢!」
「是是,他們打完牌又去城裏了,好久沒見了,他們一高興就喝多了。」
「都多了,誰都開不了車......」
我手舞足蹈的連說帶比劃的盡量讓他相信。
沒想到,趙源就站在我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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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笑非笑的樣子有些嚇人,不著痕跡的抽回我手裏的錢和手機,解釋道,「我這媳婦兒想去城裏吃烤肉,還來找大哥了,真是個有主意的。」
我笑的比哭還難看,跟著他走出門。
大哥搖搖頭,嘰裏咕嚕的說,「真是個吃嘴的婆娘……」
回到家裏,趙源的臉色難看到極點,我伸手去搶手機,他拿起來重重的摔倒了地上。
「你還想偷著回家嗎?到底我家裏哪點虧待你了,你這麽委屈!」
「為了你回來,我媽把養了好幾年的雞都殺了,我爸早早的備好了柴火,每天給你把炕燒的熱熱乎乎的。」
「我們家裏是窮,可是也是用心對你的。」
我不知道他怎麽有臉皮說出這些話,他所謂的用心就是在臨近年關殺了一只雞招待我,明知道我想回家還收了我的手機和錢包。
的確「別有用心。」
我們徹底攤牌。
「趙源,你過完年總要回去工作的,除非把我關在這裏一輩子,否則我饒不了你。」
「你以為我爸媽來了就乖乖聽你的?」
「沒關系,他們不答應也沒事,反正就你這麽一個女兒,如果生點病死在外邊,我會負責給他們養老送終的。」
他雙眼猩紅,目眥欲裂,我感覺到他言語間的野心和殺意。
如果說剛到他家時我僅僅是對我的愛情是死心了,現在倒不如說我看清楚了他的人品。
他很清醒,知道自己的家世和我懸殊太多,所以用偽裝好的素質和耐心誘導我們一家人逐步放下戒心。
我終於繃不住了,伏在地上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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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著到了離我們原定歸家的日子越來越近。
我眼睜睜看著他給我媽媽打電話。
「對,對,欣欣手機壞了,沒事的,很安全,阿姨放心,欣欣就是有點水土不服,已經吃過藥了。」
「好,我就去叫她,哎呀,阿姨,欣欣睡著了。」
我很想喊一嗓子「媽媽救我」。
可我聽見我媽媽在電話裏心疼的聲音,「別吵醒她,等著好了再往回趕。」
我坐在院子裏,一天天消沈下去。
我已經顧不上飯好吃不好吃,趙源父母對我什麽態度,我滿腦子只想著回家。
趙源突然間溫柔了不少,偶爾他會帶我去地裏轉轉,看看落日,去水庫上溜冰,但是我一提到回家,他立馬變臉。
轉機是在臘月二十六那天,趙源他爸爸去給人家殺豬時被劇烈掙紮起來的豬撞到在地上閃了腰。
當下就倒在地上站不起來了,趙源連忙叫了小賣鋪大哥家的皮卡,拉上他爸準備一起去縣城看病。
趙源他媽媽披了件衣服也要跟著。
我往屋裏縮了縮,眼神閃爍的說,「你們去吧,我就不去添亂了,我在家自己能做飯吃。」
嘴上這麽說,我卻從屋裏翻出來最厚的沖鋒衣羽絨服穿上。
趙源本來就存了不讓我的去心思,但他聽我這麽一說反而感覺有詐,不由分說的把我也拽上了車。
到了醫院,趙源跑上跑下的去繳費掛號。
我無數次想要掙開他們的手沖入人群裏,可是他不給我機會,死死的讓他媽媽拽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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診斷結果出來了,腰間盤突出,醫生給做完正骨,建議住院觀察。
趙源爸爸說他疼輕了一點,既然已經骨頭復位了,拿點藥回家養著吧。
趙源松了一口氣,他也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在醫院裏過年,他馬上聯系車準備回家。
「我要上廁所。」
「回家再上。」
「憋不住了,快尿褲子了。」
趙源和他媽媽用我聽不懂的方言交流了幾句,他媽過來抓住我往衛生間裏帶。
我用盡全身力氣趁她不註意狠狠的咬向她的手腕,在她吃痛松開我的那一刻撒腿就沖出了衛生間。
醫院很大,我向無頭蒼蠅一樣亂竄,趙源馬上追過來。
不知繞過了幾個走廊跑了多少層樓梯,我終於看見了出口的標誌。
我長舒一口氣,只要甩掉趙源,他再想找到我就沒有那麽容易了。
終於到達門診大廳,還沒來得及高興,我看見趙源在出口的位置一臉淡定的等著我。
「我坐的電梯,當然比你快,欣欣,回家吧。」
他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向我伸出手,我轉身就往回跑。
這時候我驚喜的發現,二層竟然有個連廊直通住院部,在電梯關門的那一刻我擠了進去,心裏實在怕的緊,到二層我又從電梯裏下來,從連廊上跑到住院部。
這個時間裏,趙源一定會思考到底是往摟上追還是去住院部堵我。
我害怕剛才的噩夢重演,上到三層又從連廊回到門診樓。
最後跟隨電梯來到一層車庫,我縮在角落裏,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不知過了多久,我終於甩掉了趙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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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作休整後,我準備去找附近最近的社區民警,給家裏報個信。
我雙手插進羽絨服口袋裏取暖,摸到沖鋒衣內側兜裏好像有東西,我拉開外衣,發現裏面口袋裏竟然有錢。
我激動的幾乎落淚。
數了數有三百九十二塊錢,不知是什麽時候塞到裏面的,在關鍵時刻竟然成了我的救命錢。
這下我也不找民警了,揣著錢直接上了通往市裏的大巴車。
補完身份證,買了最近回家的一班火車站票,我的錢只剩下三十二。
在候車大廳裏度過了一個漫長的黑夜,人來人往的旅客,我竟感覺前所未有的安心。
說來很奇怪,一個人從狼窩裏逃出來,跋涉了千山萬水不覺得委屈,卻在看見故鄉的燈火時眼含熱淚。
最後的三十二在我出火車站後吃了碗面還剩下十二。
這些錢都不夠我打車回家的錢,我無奈撥通的媽媽的電話。
電話接通後,我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到家後已經臘月二十八了,爸媽看見我的樣子心疼壞了。
他們一輩子沒有和別人紅過臉,此刻氣的罵了趙源八輩祖宗。
接到訊息後趕來的林家長輩和叔叔嬸子,堂哥堂嫂把我家客廳圍的水泄不通。
爸爸當即就準備殺回趙源家裏廢了他。
叔叔最穩妥,他鎮定的提出一個主意。
「麻的,我林家的女兒受這種委屈,我這做叔叔的都繞不了他!」
「現在欣欣回來了,人是安全的,你們殺回去算怎麽回事?」
「先踏實把年過完,給欣欣幾天時間休養一下精神,等過完年,咱們一起去找趙源要人!」
「他交不出來人,哼哼.....別說什麽牛頭寨了,狗頭寨我要去踏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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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接受了叔叔的建議,所有人都憋著一口氣等著過完年。
還沒到晚上,趙源的電話先打過來了。
他有的沒的扯了一堆,我媽好脾氣的和他周旋。
最後他終於猶豫著問出來,「阿姨,欣欣沒回家吧?」
我媽當時就急了,「沒有啊,欣欣生病好了嗎?趙源你什麽意思?」
趙源趕忙敷衍著掛掉電話,「哦...對欣欣好了....不對,沒好,哦哦.....她回來了。」
「欣欣,你出去怎麽也不說一聲。」
我和媽媽對視了一下,偷著笑起來。
笑著笑著,媽媽的眼淚就掉下來了。
「多危險的事,多虧我姑娘命大。」
我買了新手機,註冊了新的手機卡,在家賴恩安靜靜的過了個新年。
恐怕趙源那邊就沒那麽好過了。
過完初三,我爸和叔叔還有堂哥開了三輛商務車,男男女女整整十大幾個人,我們一起去找趙源算賬。
堂嫂建議我們先去派出所走一趟,趙源一家的行為已經構成非法囚禁和拐賣,如果定罪了,趙源後半輩子就要在局子裏度過了。
可是這個流程比我們想象的要難得多,最後以證據不足不予立案被駁回。
既然這樣,我們也要用點證據不足的暴力手段了。
隨著山路越來越難行,爸爸不斷咒罵著,「這是什麽鳥不拉屎的地方......」
「我閨女怎麽在這地方過了那麽多天哦!」
到了牛頭寨已經下午了,一排車整齊的停在路邊,烏壓壓的下來一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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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拍拍我的手,「你先在車上等著,我們先去要人。」
很快,村裏人都知道,趙源的女朋家家裏來人了,估計是要商量訂婚的事情了。
趙源有那麽一瞬間的驚慌,馬上出來迎接。
「叔叔阿姨你們怎麽來了,打電話通知我一下,我好去接你們。」
媽媽直接問他,「欣欣呢,叫她出來,這孩子,玩的還不知道回家了。」
趙源還在想說辭,他媽媽直接沖過來握住我媽的手,「哎呀,親家母啊,你那丫頭太嬌生慣養了,住不慣我們這窮地方,早就偷偷跑回去了。」
「哎呀,你們不用專門來道歉,沒關系,以後結了婚就懂事了,哪能動不動就回娘家呢!」
「誰是你親家母,我是來要女兒的!」
叔叔帶著人去他們屋子裏翻了個底朝天,很快翻出來我的行李箱,衣服,化妝包。
叔叔不喜歡墨跡,直接甩了趙源一巴掌,「我就問你人呢?」
趙源爸爸拄著拐杖出來大喊,「都別吵了,人跑了,不就是和趙源吵了兩句嘴,一氣之下就離家出走了,你們來問我要人,我還想問問你養的什麽好女兒?屁事都不懂。」
爸爸見他胡攪蠻纏,上去推了他一把,趙源爸爸倒在地上,我爸又猛踹他兩條好腿。
「誒,巧了,他還有個屁事都不懂的爹呢!」
趙源見這陣仗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哪裏是來要人,分明是來算賬的。
我終於躲不住了,大大方方的站出來,「趙源,你姑奶奶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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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源媽媽也回過神來,馬上坐在地上開始哭訴自己命苦。
好不容易把趙源供上大學,有了好工作,誰知道找個女朋友還被人家拿捏,自己辛苦養大的兒子要在人家那邊買房。
說什麽城裏人就是眼皮高,看不上他們農村人出身,連兒媳婦在老家過個年還要被人家打上門來。
還說自己老兩口沒見過世面,粗茶淡飯招待的我不滿意,說著還沖著我們一群人又是鞠躬,又是作揖道歉。
她說其他的還好,偏偏扯上我們看不起農村人,圍了一群看熱鬧的人們都坐不住了。
仿佛我們仗勢欺人了,村裏的男人怎麽受得了這種委屈,摩拳擦掌的就要上前和我們理論。
我媽媽是個人精,她拎著一兜子花生糖果還有整盒的煙往人群裏散。
「都是家事,處物件的小情侶哪有不吵嘴的。」
「大家看個熱鬧可以,別插手人家家事,吃糖,吃糖,抽煙,都是好煙。」
人就是這樣奇怪,他們仇富,卻又想著占一些有錢人的小便宜。
本來幾個準備出手的男人接過我媽媽的煙,馬上縮回了人群,散了一圈下來,人也走的差不多了。
見沒人給他們撐腰了,趙源媽媽拍拍屁股上的土站了起來。
「切,都跟我家源源睡過了,這樣不檢點的女人就算分了手誰敢要。」
一直不做聲的堂嫂輪圓了胳膊甩了他媽一個響亮的耳光。
「呸,都什麽年代了,你這老太太腦子裏都是什麽思想。」
當年我堂嫂未婚先孕,堂哥家即使再有錢,叔叔一家也是大擺筵席,風風光光娶進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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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源急了,「你敢打我媽,我跟你拼了。」
沒等他張牙舞爪的撲上來,叔叔和爸爸就架住了他。
趙源沖著我喊,「欣欣,我知道你對我是有情誼的。」
「只要你向我爸媽道個歉,我們重新開始,以後這個老家你不想回我絕對不會強求你。」
我們四目相對,我看著他猩紅的雙眼像是變異的怪獸。
「我們的情誼早在你處心積慮騙我的那一刻結束了。」
「事到如今,你還以為我是來求和的?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嗎,我要吊死在你這個鳳凰男身上。」
趙源嘴角顫抖一下,還放著狠話,「我不會和你分手的,就算死也要跟你死在一起。」
他掙脫開爸爸的手,拿過來一把給雞剁菜餵食的菜刀。
叔叔眼疾手快,一個過肩摔把趙源撂倒在地上,並搶掉他手裏的刀子,「大過年的什麽死不死的,你愛死自己死去,別拉上別人。」
「欺負我大哥家沒人啊?還想吃絕戶?」
「不看看自己肚子多大,能不能吃的下去。」
趙源爸爸見自己兒子吃了虧,馬上過來和叔叔撕打成一片。
我爸媽和叔叔堂嫂圍住了趙源爸媽,其他的舅舅大伯們堵住了趙源。
場面一度混亂不堪。
吵鬧間,趙源的一個遠房親戚把村支書請了過來,村支書大喊一聲,「夠了,來我牛頭寨發瘋,當我們村沒人了嗎?」
「現在是法治社會,你們這樣動手是犯法的。」
趙源媽媽看見來了撐腰的,立馬又來了精神。
「趙書記,你可要說句公道話,我們可惹不起人家城裏的有錢人。」
「打人是犯法的,快點報警抓他們。」
18
村支書擺出來的派頭不小,我們的人都楞在原地,不敢動手了。
趙源也變得恭恭敬敬,「趙叔,還麻煩您來一趟。」
叔叔皺緊了眉頭,思索著怎麽破局。
他過去攬住趙書記,遞了根煙,把他拉倒一邊。
不知道叔叔跟他說了什麽,等趙書記再過來時馬上換了一副面孔。
「趙家大嫂子,不是我說你,辦的這叫什麽事,人家姑娘好歹也是你未來兒媳婦,第一次拜訪你們就是這麽招待的?」
「說出去都替我們牛頭寨丟人,往後我們這的年輕小夥子咋找物件?」
「以前源源領回來的那個.....隔壁村王家屯的女朋友,你嫌棄人家嗓門大,脾氣沖,不懂禮貌,在你家幹坐了一下午連口水都沒喝就走了。」
「這次這個小姑娘我看著蠻好的,溫溫柔柔的,你說說你們怎麽就還不滿意呢?」
趙源媽媽一聽這話不對,馬上就嚷嚷起來,「你胳膊肘怎麽往外拐,我們都被打成這樣了,你還幫著外人說話?」
趙書記眼神示意她別吵吵,「行了,你收了人家手機錢包,這叫非法囚禁,懂不?」
「傳出去你家源源要坐牢的。」
趙源他媽徹底楞住了,披頭散發的模樣像個瘋子。
最後趙書記走的時候跟叔叔說,「差不多出口氣行了,別鬧出人命。」
一直不見蹤影的堂哥從縣城打包了兩桌飯菜回來,我們一行人也折騰餓了。
擺在院子裏,香味四溢。
我看見趙源的爸爸咽了下口水。
趙源他媽瞪他爸,「看你沒出息的樣子。」
趙源的模樣也並不好看,渾身上下沒一塊好地方,在門口一根接一根的抽煙,嘴角淤青著一塊,吸一口煙,嘴角就咧一下。
19
吃飽喝足後,我們踏上了返程的路。
牛頭寨和我曾經滿心期待的愛情都一點點消失在視線裏。
在車上我問叔叔,「你跟趙書記說了什麽?」
「沒說啥,就嚇唬了他一下,我就問了問他為什麽牛頭寨有這麽多土路?村裏難道沒有撥下來路面硬化的款項嗎?還有村裏的危房數量不少,有沒有給村民們申請危房補助。」
「我說要是上頭沒撥款,我找人去問問,正好有朋友在他們省辦公廳上班。」
我們聽完都哈哈大笑,「然後呢?」
「然後我給他塞了一包華子,說我們要去告趙源一家非法囚禁,他馬上就懂了。」
我不得不佩服,我叔叔這腦子,就是比我爸轉的快。
我重新把之前的電話卡補了回來,登上之前微信後收到了趙源不少求復合的資訊。
我直接拉黑了他。
聽說他年後就沒有回來,公司這邊的人都以為我們要結婚了,還有不少人打聽,我只是輕描淡寫的說了一下我們分手了。
春天的時候,趙源來找過我一次。
但我媽媽可不放心我跟他一起出去了,硬是跟著我下樓守在幾米外。
趙源瘦了不少,看起來更滄桑了一些。
「欣欣,我承認一開始接近你別有目的,可是後來我真的愛上你了。「
「即使你那樣對我,即使我們一家人在村裏再也擡不起頭,可是我還是控制不住的想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聽到他這些話比我吃了蒼蠅還惡心。
「說完了嗎?說完了就滾吧,我不想看見你。」
20
他這次走了再也沒有聯系過我,聽說他回老家工作了。
時光流逝,轉眼又是一年,聽到和趙源有聯系的前同事說,他聽從家賴恩排,找了一個當地的女朋友。
趙源帶著女朋友回家時,趙源父母依舊是煮了一鍋面條。
女孩很好,沒有抱怨他家裏條件不好,招待不周。
大大方方的吃了兩碗面條,卻被趙源他媽媽嫌棄吃相不好,像餓死鬼投胎。
私下又和趙源抱怨,說女孩文化太低,出身不好,母親死的早,還有個身體不好的老爹拖累。
我想起村幹部說的,之前趙源帶回去那個隔壁村王家屯的女朋友,趙源媽媽嫌棄人家嗓門大,脾氣沖,不懂禮貌,
我突然釋懷了,我以為趙源媽媽只是不喜歡我。
現在我明白,她平等的不喜歡他兒子的任何一個女朋友,趙源有這樣的媽媽,永遠別想成家。
又是一年除夕夜,我窩在家裏沙發上刷著手機,旁邊是吃空了半箱的砂糖橘。
爸爸在處理著晚餐的黃花魚和大蝦,媽媽在廚房裏炸著丸子和酥肉,時不時的來投餵我幾口。
「鹹淡怎麽樣?」
「好吃。」
「好吃你會去給你嫂子送點,她愛吃這個。」
我刷到一條貼文,漫不經心的說,「好,這就去。」
貼文是一個女孩發出來的,說是第一次去男朋友家過年,他家裏準備的這些飯是不是不重視。
圖片上只有一個拍黃瓜和一個西紅柿雞蛋,兩個饅頭。
評論區都在調侃她,「我家狗吃的都比這個好。」
「今年不分手,等明年過年嗎?」
「你倆鎖死,別讓他出來禍害別人。」
「過年吃這個,看不起誰呢!」
我盯著看了一會,想起來趙源家的那盆面條,突然心酸不已。
認真的給她評論,「姑娘,快跑,別騙自己了,他只是不愛你而已,走錯路不可怕,怕的是往後再回頭就難了。」
媽媽又在催我了。
「來了來了,我馬上去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