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魏妮卡
編輯|李春暉
2025年的第3周,南韓人在上海,美國人在小紅書,中國人在體驗跨國文化大交流,互聯網社交產品迎來了歷史性時刻。
硬糖君是靠嚴重網癮親歷現場的。一覺醒來,小紅書就成了「洋地瓜」,完全被困在了英文的資訊繭房裏,自稱「Tik Tok refugee」(海外版抖音的難民)的老外們霸屏了我的首頁。
老外們之所以大舉遷徙小紅書,是因為距離Tik Tok在美被禁的日子越來越近。1月10日,美國最高法院關於TikTok禁令的辯論結果,擊碎了Tik Tok使用者最後的希望。不出意外,Tik Tok將在本周末1月19日正式從美國的市集下架。
訊息一出,美國1.7億Tik Tok使用者四處流竄。彼時的字節跳動也做好了預案,引導Tik Tok使用者轉移到自家的另一款海外APP lemon8上。「lemon8」因為太像小紅書而被稱為海外的「小黃書」,是集圖文、影片資訊流於一體的APP。
但意外的是,很多Tik Tok使用者似乎跑錯片場,大量湧入了中國的小紅書主場。不是小紅書的海外版,而是我們使用的這個中文logo、中文名稱、中文內容的正版小紅書。根據流動應用情報平台Sensor Tower數據顯示,1月14日,小紅書在蘋果免費市集的下載量超過了 lemon8,登頂美國、加拿大、英國、澳洲、紐西蘭地區第一。
好家夥,什麽都沒做的小紅書「躺贏了」整個大英語區。有網友稱,小紅書實作了「早C晚A」的國際化升級。早上Chinese(中國人)玩,晚上American(美國人)玩。中國人睡醒了學英文,美國人睡醒了學中文。真正的全球互聯總算實作,世界人民大團結萬歲。
這場空前熱鬧的全球春晚能持續多久?除了欣賞各國美人——毫無疑問,能如此抵制洋抖被禁並積極尋找新大陸的,大概率不是刷抖的普通人,而是洋抖上的大小博主,或許我們很快就會厭倦這種中英結合的淺層交流,發現洋小夥只會秀秀肌肉;而監管層也在觀察進展、斟酌舉措,平台更智能的分區推薦和內容審查正在緊鑼密鼓;小紅書急招的英語稽核員,也許都等不到轉正那天。
老外來到小紅書,大概率是一陣風。但即便只是一陣風,也是開啟窗的春天氣息。當我們消除壁壘、直面彼此,發現也不過都是一些普通人。世界人民的一次神秘共振,或許就像蝴蝶效應,將引發漫長的回響。
美國人為何跑錯片場
Tik Tok俗稱洋抖,早在2020年就曾在美國鬧出「下架風波」。當時,杜林普政府以「擔心國家安全」之名提出禁令。不過,這波禁令威脅只是嘴炮,反倒幫助洋抖虐粉,實作了使用者的飛速增長。
真正有實質性威脅的動作是在2024年3月13日。美國眾議院透過法案,要求字節跳動要麽出售Tik Tok,要麽從美國市集下架。
「不賣就禁」的禁令一出,1.7億洋抖使用者奔走相告地集體抗議政府。當初提出禁令的杜林普正是利用這一心理,又橫跳到支持洋抖的一方,透過洋抖賬號獲得了大批選民支持。杜林普當選後,曾向法院送出暫停禁令的檔,給了洋抖使用者一些希望。但如今來看,並沒有什麽實質性作用。
眼看著禁令生效的日子臨近,1.7億洋抖使用者開始了史上規模最大的賽博逃難。一方面,Tik Tok官方引導網紅達人無縫遷移進「小黃書」lemon8。另一方面,Instagram、YouTube、Pinterest、Meta(臉書)等美國社交媒體巨頭連夜精進自家短影片功能,以求更好接納洋抖使用者的遷移。
可誰也沒料到,他們這一陣忙活後,躺著啥也沒幹的小紅書卻成為「最大贏家」。
要知道小紅書曾六次出海,推出海外版APP,均無甚成效。現在不用出海了,海自己來了。洋抖難民湧進的小紅書,正是服務咱們中國主場使用者的原版APP。外國人使用小紅書其實是有很大門檻的,因為界面不熟悉,很多人甚至不會把系統切換成英文語言,靠轉譯軟件艱難地使用著小紅書。
那麽問題來了,洋抖難民為何如此費勁也要使用小紅書?
據洋抖難民的解釋,他們此舉是為了抗議美國政府的禁令。因為美國政府稱中國APP竊取美國人的私密,威脅國家安全。他們則逆反地選擇進入一款真正的中國APP——小紅書,向中國人送上自己的私密。所以,咱們可以看到很多洋抖難民一上小紅書就發「hi,my Chinese spy」。
除此之外,還有一點是Tik Tok作為一款中國APP,改變了很多美國網友的認知。稱Tik Tok是幫助老美開眼看世界的第一APP也不為過。比如,Tik Tok讓他們認識了真實的中國、真實的巴以沖突。
他們深知這是在美國App上看不到的內容。他們不想被困在美國App的資訊繭房裏,所以要選擇一款中國的APP。
小紅書能否變成「世界書」
別說,這次洋抖難民們來到我們主場,還怪禮貌的。一邊努力用機翻中文和我們交流,一邊表示自己會努力學中文,幫助小紅書成為一本「世界書」。
其實,小紅書誕生之初,就有「世界書」的基因。十年前,小紅書最先俘獲的群體便是留學生,小紅書成了他們互幫互助的海外生存指南。這也是小紅書一早並沒有做海內外分區營運的原因。後來,小紅書又逐漸發展成很多使用者的海外旅遊指南。正是靠小紅書救急,硬糖君才在西班牙找到廁所,這是多大的功德!
如今小紅書已經成了年輕人的百科全書,替代了部份百度的搜尋功能,也俘獲了大量華人群體。看得懂中文的中國台灣、馬來西亞、新加坡華人使用者基本可以無障礙交流,完美融入小紅書文化圈。
多次出海受挫後,小紅書似乎也在2024年轉變了策略。不再執著於海外版APP,轉而推廣小紅書本土APP的出海。巴黎奧運會前後,姆巴佩、傑森·塔圖姆等體壇明星相繼入駐,足見小紅書在海外推廣方面下了重金。
洋抖禁令加上小紅書推廣,確實吸引到部份外國人,掀起了第一波中外文化交流小高潮。當時小紅書流行過一陣「聽勸風」,即很多外國人在小紅書發「聽勸貼」,讓網友改造自己的穿搭與妝容。
最有名的事件當屬外國美女博主YourKris告別男友貼,小紅書網友盡顯Chinglish(中式英語)造梗才華,一句「you swan he frog」(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從內網火到外網,老外直呼「媲美莎士比亞」。
但這種中外交流熱潮大多是「限時賞味」,隨風來,隨風去。外國人活躍一陣子又消停了,現在洋抖難民湧入,則掀起了新一輪、迄今為止規模最大的交流熱潮。洋抖難民萬萬沒想到,一個逆反的行為藝術竟然開啟了新世界的大門。每一個外國人的貼文下,都有一群天賦型「梗王」在回復抽象表情包。
互鬥表情包迅速讓中外網友打成一片。貓咪表情包已經成為小紅書國際交流的硬通貨。留學生、先前入駐的老外們則開辟出教外國人玩小紅書、學中文的新賽道;同時,拼多多使用者也抓住「薅洋毛」機會,給外國人發「砍一刀」教程;
學生黨直接把小紅書變成了作業幫國際版,中國人給外國人發英語題,外國人給中國人發數學題,好一個取長補短的互幫互助。
小紅書網友「熱情有趣」的口碑已經傳遍外網,又吸引了大量湊熱鬧的老外湧入。現在,你可以在小紅書上刷到各個國家的IP。非美國的網友表示,雖然Tik Tok沒在他們所在地區被禁,但因為老美們出走一圈後,回來Tik Tok宣傳發現了一個更有趣的平台,於是他們跟風進入了小紅書。
目前,小紅書已經開始席卷歐洲地區,登頂了荷蘭地區的蘋果免費套用下載排行榜,同時進入了德國、法國、意大利地區的前五名。
中外網友大聯歡通向何處
盡管咱們樂子人很願意圍觀這場中外網友大聯歡,但也不乏小紅書使用者表示不想看英文內容,沖進了紅薯的官方賬號呼籲分區營運。
其實不用他們呼籲,大部份網友都門兒清,這場狂歡註定是「曇花一現」。無論是從客觀上、還是主觀上來看,這波洋抖難民轉移潮都很難長久維系。
一方面,老外們新鮮勁過了,就會發現小紅書雖然有類似抖音的短影片頁面,但整體內容生態跟抖音很不同。小紅書上有很大一批使用者正是抖音的「逃離者」,老外們到小紅書發唱歌跳舞的影片,評論區高贊第一條是「你需要更多的課後作業」。抖音上受歡迎的熱門內容品類,對小紅書原住民使用者的吸重力很低。
另一方面,這是一片需要老外們自己開荒的土地,看上去小紅書也未必有意圖承接,最終會建成什麽樣還未可知。但如此難得的話題事件,倒是讓小紅書紮紮實實在男性群體、低線城市出圈,吸引了一波國內新使用者前來圍觀,這才是實在好處。
除此之外,結合美媒報道來看,Tik Tok禁令的實施過程其實還存在很多法律漏洞可鉆,不是完全沒有「盤活」的可能。禁令只是要求蘋果、谷歌等平台下架Tik Tok這款套用。但此前已經下載Tik Tok的使用者,仍然可以使用。想要註冊的使用者,那也是辦法總比困難多。
所以,Tik Tok被禁風波會走向什麽的局面,還沒有塵埃落定。咱們樂子人就盡情享受當下,這場中外網友的大聯歡註定是短暫的。已經有很多網友自發組成維護和諧氛圍的「衛士」,四處提醒中外網友和和氣氣、謹言慎行,不要出什麽幺蛾子,提前結束了這場難得一遇的世紀大聯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