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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以「姐姐,你別不要我」為開頭寫一個故事?

2020-10-01心靈

【已完結】

平行時空+偽骨科

「姐姐,你別不要我。」

少年委委屈屈地拉著她的手,尤裏一時間忍縮回手來。

尤裏剛和朋友吵完架,下課後獨自去學校小花園散步。

小花園離教學樓比較遠,鈴聲不註意常常會錯過,若不是巡邏的老師叫她,恐怕什麽時候放學她都不知道。

錯過鈴聲的後果,就是匆匆忙忙跑得撞到了樓梯墻,還開錯了隔壁教室的後門。

鬧了個小烏龍,尤裏一整節課都在尷尬中度過,導致遲遲沒發現異常。

起初,只是覺得隔壁班的布置與自己印象中的不太一樣,回到自己班級裏後,好友對自己也並無異樣。

回到家,尤裏發現書架的位置改變了,問媽媽,她卻說一直都是如此,從未變過。

媽媽問尤裏期中考的排名,明明最近都沒考過試,何來成績排名。

見尤裏說不出話,媽媽以為她考砸了不想面對,便拿出手機,調出班主任發的成績單。

更詭異的是成績單!

她的英語居然不及格!長這麽大她還沒考過這麽差的英語!

「不是給你找老師補習英語了嗎?怎麽還考這麽差,沒有效果嗎?」媽媽盯著成績單,上下滑動螢幕,對比其他人的成績。

尤裏盯著成績單,腦子一陣發蒙,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媽,我回來了!」一個長相帥氣、與尤裏有幾分相似的男孩子開門進來,背著書包,手上還抱著籃球。

媽媽頭也沒擡,仍舊皺著眉頭劃拉成績單:「嗯,飯菜在桌上,自己去吃,你姐期中考成績出來了,要把我給氣死!」

這是她弟?!

她哪來的弟弟,她明明終只有一個小她五歲的妹妹,在讀初一。

這男孩子一看就不像初中生,估計和她差不了幾歲。

「姐,你英語又不及格啊!」少年放下籃球去衛生間,邊走邊甩著手上的水,臉上還帶著戲謔的笑。

尤裏看著他,喉頭發堵,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少年見她不說話又繼續說:「沒關系,我也不及格,哈哈哈哈!」

「尤立夏,你還好意思說,你要是把打籃球的時間分一半給英語,至於考那麽點分數嗎?」媽媽擡頭瞪他。

尤裏原本想借上晚自習比較急直接離開,找個沒人的地方捋捋思路,但是媽媽一把拉住了她,知得乖乖坐下吃飯。

她一句話都不敢說,只悶頭往嘴裏送飯。

聽媽媽與尤立夏的對話,尤裏知道了這個弟弟只比她小一歲,低她一年級,在讀高一。

媽媽今晚要加班,爸爸出差了,今晚不能送尤裏去上補習班,尤立夏不上晚自習,需要負責接尤裏下課。

尤裏其實想說她不需要上補習班,以她現在參加過全國英語競賽的水平,應對平時的英語考試沒問題,但是以她現在英語不及格的形象,估計說這話也沒人信。

關鍵是,她不知道補習班在哪!

尤裏磨磨蹭蹭收拾好了書包,遲遲不肯出門,尤立夏終於發現了她的異常。

「補習時間快到了,你怎麽還不走。」

「那條路,有點,有點黑,我有點怕。」尤裏擡頭瞥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

尤立夏擦頭發的手頓住,今天的姐姐有點不太一樣,有點,有點可愛!

尤立夏扔了毛巾,回房間拿了單車鑰匙,就要出門去。

尤裏還在原地踟躕。

「走啊,我送你過去!」尤立夏又走回去拎著她的書包。

尤裏楞了一下,迅速跟上去。

「抱緊了!」尤立夏拉了尤裏小心翼翼捏著他衣服的雙手環在他的腰上。

他真的是覺得今天他姐有點奇怪,這要是擱平時,在他第一次沖她大聲說話的時候,他早就被打了,今天出奇的溫和。

晚春的天已經微微燥熱,單車快速穿過初夏的空氣,帶出涼快的晚風,拂過少年的頭發,揚起少女的馬尾。

少年身上還有好聞的沐浴露香味,不是她原來家裏用的牌子,味道卻異常的熟悉和安心。

尤裏心裏拔涼拔涼的,手心卻緊張得熱出了汗。

尤立夏看她飄似的進了補習班教室,低頭看了一眼腰上的手印,挑了挑眉想不明白,也就沒在細想。

補習班上,老師講得激動昂揚,尤裏卻一個字母都沒聽進去。

她是什麽時候來到這個世界的?

在小花園的時候還沒有什麽不對,異常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出現的?

好像是在從開隔壁班的後門開始,發現隔壁班陳設有點不一樣了。回到教室,和自己吵架的同桌像往常兩人關系很好的時候,一點都不像兩人吵架過的樣子。

難道是從開隔壁班後門開始的?

也不對,雖然她開了門,但是她沒進去,如果平行世界的門就是隔壁班的後門,那她應該要進去才對!

那開錯門前她幹什麽了?

她不小心撞了墻!難道關鍵是撞墻?

要不,明天她再去同一個地方撞墻試試,然後走一遍穿越前的完整流程……

「尤裏,尤裏!」

隔壁桌的同學點了點她的胳膊,她轉頭,同學示意她看前面的老師。

糟了,走神被老師抓包了!

「尤裏,你來回答這道題!」老師點點ppt上的題目。

她在眾人矚目下緩慢起身,周圍同學都知道她的情況,忍不住為她捏了把汗。

隔壁桌同學和她一樣,也是因為英語考太差被父母送來補習,他和尤裏同班,這次期中考,他考得和她一樣差,但比她多了幾分。

這樣的題目有一定難度,老師明顯是看出了她走神,故意叫她起來,好讓她意識自己的錯誤。

他也不會,只能為她祈禱。

「選B、were。」尤裏在一片默哀的眼神中,語氣紮實地給出答案,絲毫沒有心虛。

老師眼神一改看熱鬧的意思,多了幾分期待地問:「為什麽?i不是搭配is或was的嗎?」

「虛擬語氣,所以用were。」

「沒錯,有進步,上課別走神,認真聽。」

下課了,尤裏慢悠悠走出教室時,尤立夏已經在等了。

尤立夏在吃烤串,問她要不要來一口。

她看了一眼烤串上的牙印,從盒子裏自己拿了一只,自覺坐到單車後座去。

尤立夏刮了刮鼻梁,看了一眼手上的烤串,三兩口解決了它。

第二天,尤裏按照記憶中的路線走了好幾遍,還是沒能回到原來的世界去。

在這裏,學校小花園裏種的花和原來世界的學校裏種的花不一樣,原來的學校花園中央的噴泉變成了養了許多小金魚的荷塘。

開學前,學校怕教學樓底下的大榕樹太茂盛會當光,所以砍掉了不少樹枝,原來來這之前,樹枝還沒長回來,這裏的教學樓底下的大榕樹卻沒有砍,茂盛的樹枝只讓陽光灑下了斑駁的樹影。

其他地方就沒什麽不一樣了。

如此便可證明,撞墻或者開錯門之前,她還在原來的世界,那麽,關鍵便是在樓梯及以上。

尤裏每天都頂著一頭包回家。

額角有些青紫,媽媽心疼的不行,尤裏心不在焉的也沒在意,飯沒吃完就進自己房間休息了。

一陣敲門聲後,也不等尤裏回應,門就被開進來了。

尤立夏手裏握著雞蛋,抱著醫藥箱,站在門口。

「你自己不當回事,別讓媽老心疼。」說著就自己坐下敲雞蛋剝殼了。

尤裏焉焉的,整個人沒精打采的,也不理他。

他自顧自地說話也不需要她回應,拿著雞蛋就往她額頭上貼著青紫的地方捲動。

「這麽大的人了,還能跟小孩一樣,天天撞得滿頭包。」也就這個時候,尤立夏敢語氣囂張地教訓他姐,但手上的勁兒卻滿是溫柔。

尤裏撇他一眼,又眼神空洞地目視前方。

見她沒跟他計較,他又開腔:「其實英語不好也不算什麽,沒必要那麽拼命學,大不了老媽罵你的時候我替你抗下。」

他以為,她是因為學英語太拼命,才導致走路不專心碰了頭的。

最近尤裏的班主任,就是她的英語老師,打電話跟媽媽誇她英語有進步,最近測試常常都是滿分,媽媽高興的買了好幾次大閘蟹獎勵她,尤立夏托她的福,也吃的很滿意。

不過聽他這樣講,她還是有點小感動。

她想起妹妹也會在媽媽罵她的時候,傻乎乎地笑著替她插科打諢,好

幾天沒見到妹妹了,也不知道她有沒有發現她不見了。

她床頭櫃裏還放著想送給妹妹的生日禮物,來這這麽多天了,早就錯過了妹妹的生日,也不知道明年她生日的時候能不能回得去。

「嘶!」額頭的包被按了一下,尤裏疼的下意識捂住傷處,卻碰到了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手。

尤立夏給她貼了個透明的創可貼,還按了按邊緣企圖更牢固一點。

「想什麽呢!叫你那麽多聲都不理人,在我身邊居然還想著別的男人,說,是哪個狗男人,敢拐了我姐!」

看在他給自己處理傷的份上就不跟他計較了,尤裏嫌棄地給了他一個眼神,戲真多!

「你去幫我跟媽媽說我不想補英語了,之前落下的我都補回來了,最近物理學的有點吃力,我想多花點時間在物理上。」

他聽到「物理」,收拾醫藥箱的動作頓了一下,擡頭看了她一眼。

他記得自己姐姐物理一向是不錯的,初中物理競賽還得過獎,家裏人還一直讓他追趕姐姐的腳步,如今他倒是學上頭了,她又不行了?

難道學習天賦是要一樣換一樣的嗎?英語被打通了任督二脈,物理的筋脈就堵上了?

「好,你好好休息,我幫你請假晚自習。」

尤裏點點頭,也不目送他出門,直接裹著被子陷進去。

尤裏對著一張物理卷子杵了快一個小時了,果然不會的換了個世界還是不會。

她拿上杯子出去倒了杯水,經過尤立夏的放門口看見他在做物理練習冊,高一那本教材搭配練習對她來說相當有難度,尤立夏卻連思考都不用一眼,掃一眼答案就填下去了,這不是瞎填就是相當有自信。

掃一眼他房間裏架子上的獎杯陳設,她覺得尤立夏可能是真的自信。

尤裏覺得自己被刺激的有點難受。

她決定做一張英語卷子,平復平復心情。

尤立夏進來的時候,她已經寫到作文的最後幾句了,下筆流暢,絲毫不卡頓,尤立夏看得一臉驚訝,怕打擾她,自己默默找了個地方坐下。

尤立夏剛坐下就看到地上掉了一張卷子,上面大部份是空白,有填的地方也大多數紅叉,相比起尤裏對英語的開竅,他更震驚於她對物理的茫然。

這絕對是他見過的,她錯的最對的物理卷子,從前他也經常找她借物理練習來參考借鑒思路,一張卷子下去,大於90%的正確率都是正常的,如今反轉這麽大,他都不敢相信。

他原以為她說的「吃力」只是遇到了升級瓶頸,這樣看倒像是倒退到原始級別了。

這會尤裏正在改英語卷子,這次英語卷子的正確率是她從前物理的正確率。

他姐從前做英語都是抓耳撓腮的,痛苦程度不亞於讓她西天取經,如今倒像是取到經了,卻把物理能力丟了。

一個人的能力在短時間內,會轉變會這麽大嗎?

連帶著她最近也怪怪的,變得比從前更加溫柔了,還對他很客氣!

「姐,我們快期中考了,你能不能給我補補英語啊?我想要新出的那雙球鞋,老媽答應了只要我英語考好了就給我買。」

尤裏在算總分,頭也沒擡就答應了。

尤立夏看看滿是紅叉的卷子:「要不要我幫你補物理啊!高中物理我基本都學完了,你們現在學的我都會了。」

尤裏聽到「物理」,手上的筆停住,轉頭看向他,看到他手裏拿著剛剛折磨過她的物理卷子,下意識想搶過來藏起來。

尤立夏看她背在身後的卷子,眼神晦澀難辨。

「最近老師講的課我都沒聽懂……」

按照卷子上的情況來看,這不僅是最近的課沒聽懂的問題了,而是連基礎都沒打紮實。

「沒事,你幫我補英語我幫你補物理,怎麽樣?」

最近物理老師老師提問她,每次看她答不上來,老用一種「泯然眾人矣」,可惜的眼神看著她,同桌也老問她怎麽了。

後來她才知道,這裏的尤裏從前可是得過物理競賽獎的,也經常是年段物理第一,這答不上老師問題,確實很耐人尋味。

對於她英譯的「突飛猛進」,也有很多同學來向她取經,物理老師對此很是不結,專門叫她到辦公室談了好幾次話,就差沒有明說不要因為英語荒廢了物理。

尤裏認真地思考過後,覺得兩人互相幫助,是目前最好的辦法。

沒準在露餡前,她不僅學好了物理,兩人還換回去了,邊補救邊等待轉機,這是目前最好的辦法。

補習之事很快提上日程,尤裏固定在晚自習放學後,留兩個小時和尤立夏互相補習,補完兩個人再匆匆洗漱休息。

爸媽已經休息了,尤裏趁尤立夏做卷子,悄摸地去廚房搜點東西吃。

爸爸媽媽都不喜歡他們吃即食麵,每次都把泡面放在很高的地方,看不見就不會想起要吃,不過她這會真的餓了,沒有其他東西,只能吃這個。

餐廳的椅子都是實木的,這麽晚了,尤裏也不想鬧出什麽動靜,櫥櫃又太高,她惦著腳尖都夠不著那桶泡面。

背後突然覆上一睹溫暖的「墻」,尤立夏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把泡面又往裏推了推。

「餓了別吃泡面。」聲音放低,聲線似乎都帶著電流,不過尤裏絲毫沒有在這樣漆黑的夜裏體會到聲音美妙。

相反,尤裏冷不丁地被嚇到,轉身直接撲進了他的懷裏。

過度激動,導致腳尖踢到櫃子,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氣。

尤立夏聽到她「嘶」地一聲,馬上雙手穿過她的腋下,像抱小朋友一樣,將她抱出廚房。

「怎麽了,傷到哪了?」

尤裏疼的說不出話,死死地把臉埋在他懷裏不肯出來。

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又得不到她的回應,也緊張的不行。

「嗚嗚嗚,踢到腳尖了,好痛……」

尤立夏低頭去看她的腳,左腳縮著緊緊依附在右腳裸上。

「放松,我看看你的腳。」

尤立夏小心地拿下她的拖鞋,脫下襪子,仔細地托著她的腳跟看,只有大拇指關節處破了皮,略微發紅。

「有點破皮了,我去拿藥箱給你處理一下。」

尤裏的手還緊緊抓著他胸前的衣服,他輕輕摸了摸她的頭,順著她的脖頸往下輕撫她的背。

「好啦,沒事了,是我不好,不該沒有聲響出現在你身後,下次再這樣你就踢我,別踢墻。」

「哼哼,我餓了。」尤裏委屈地輕哼以示不滿。

「好,給你處理一下傷口,我就去給你做夜宵。」

尤裏紅著眼圈,看著他小心翼翼地為自己消毒、上藥、包紮,又不太嫻熟地洗菜備料做夜宵,細心服務周到地端到她面前。

「需要我餵你嗎?」尤立夏態度誠懇地奉上筷子。

尤裏無語地接過筷子……

味道平平無奇,但是空蕩蕩的胃卻十分受用。

尤立夏每逢每月的十四號就開始不安,因為他姐第一天姨媽拜訪會痛經,脾氣就會變得很暴躁,平時猛如虎此時也會虛弱的如林黛玉,還一個勁地折騰他。

他睜開眼第一件事就是去廚房熬紅糖姜茶,準備好熱水袋。

尤裏前一天晚上熬夜做物理卷子,被折磨的不行,睡得晚也起的晚,高二僅有的周末半天假被她睡過去了一半,吃過早飯沒一會就得去上課了。

「姐,你還好嗎?」尤立夏謹慎地給她遞了一個保溫杯,又將熱水袋放在她懷裏。

她放下勺子,擰開保溫杯,一股姜的味道撲鼻而來。

再看看熱水袋,她才記起來,昨晚她來姨媽了。

「我很好啊。」

「有什麽不舒服的嗎?」態度謙卑,動作謹小慎微。

和平時欠打的模樣有些相去甚遠,尤立夏一下子這麽乖順,尤裏一時有點沒反應過來,她認真地感受了一下,的確沒有體會到什麽大姨媽帶給關愛,認真地回答了「沒有」。

「我以前,會痛經嗎?」

尤立夏乖巧點頭。

「很可怕嗎?」

乖巧點頭。

「沒事,我,現在還好,你忙你的去吧。」

出門前,看到案頭前的保溫杯,記憶中那股上頭的味道還沒開蓋就似乎縈繞鼻尖,尤裏遲疑了一下,還是將保溫杯帶上了。

同桌看到她的保溫杯,打趣她:「你弟可真好,每次都給你準備紅糖姜茶水,不像我弟,只會吃,啥都不會!」

尤裏想到今天早上他那副小心謹慎的模樣就想笑。

傍晚下課,尤裏還想整理好剛抄的筆記再走,同桌走了又折返回來,「哎呀你怎麽還磨磨蹭蹭的,你弟來接你了,在門口等你,你快點!」

「啊,馬上!」

尤裏匆匆收拾好書包,抓起桌上的保溫杯就沖出門去。

「慢點,跑什麽。」尤立夏接過她手裏的保溫杯,手中的分量明顯比早上的輕了許多,下意識轉頭看她一眼。

看尤裏還在整理書包,他將保溫杯塞進自己書包,提溜著她的書包提手拖著她走。

尤裏感覺肩上一輕,擡頭看身邊的人,深感欣慰。

「今天你怎麽不去打球了?」

「累了,不想打。」

車後座的尤裏伸出手去感受從指縫間穿梭而過的風,聽到他的話不置可否。

尤裏沒有單車每天搭公交,尤立夏用搭公交的錢換了一輛山地單車,那會還嘚瑟了好一陣子,每天和朋友騎單車騎到天黑才回家。

不知道什麽時候,給自己的愛車安了個後座,尤裏偶爾會搭他的車回家。

車停住,尤裏跳下車,順勢轉了個圈落在他面前,趁他還沒緩過來,捏了捏他的臉:「謝謝親愛的弟弟,特地去接我放學。」

說完趕緊就跑了。

尤立夏一時楞住,腦中不停播放她剛剛轉圈時,校服的裙擺轉圈圈的畫面,鼻尖似乎還有她護手霜的香味。

他懊惱地撓撓腦袋,想起自己攢的零花錢加上這個月還沒拿到的,好像不多,後悔自己平時沒多攢點。

在確認尤裏的確沒什麽折騰他的心思,尤立夏就放心多了,除了按時接她放學沒變,又變成了平時愛招惹她的模樣。

體育課,幾個女生圍在樹蔭下聊八卦。

同桌打趣尤裏:「你最近怎麽不去看肖旭打籃球了?」

尤裏一時接不上話。

「還變的這麽溫柔,我都有點不太習慣你了。」

「沒有吧。」尤裏打著哈哈含混。

「你不理肖旭,肖旭反倒開始註意你了,這幾次體育課後給你送飲料的是他吧?」

「也就一次吧,我也不確定是不是他,他拿給我的時候我沒要,我上洗手間回來桌上就有一瓶。」

「難怪你弟最近愛來我們班,原來是怕你被拐走啊!」

「有嗎?」尤裏喃喃自語。

那天她拿了那瓶脈動回去,尤立夏看沒喝完就拿去喝了,還問她平時不愛喝脈動為什麽還買這個,她說還行,但這次是同學送的,他是怎麽說的來著,以後想喝他給她買。

最近尤立夏老愛等她一起回家,球也不打了,反正她想著不用擠公交也沒什麽壞處,也不是她踩得單車,既然他執意如此,她也挺開心的,畢竟有人陪她回家也挺好。

今天同桌問她平時薅尤立夏頭發他是什麽反應,同桌的弟弟每次這個時候恨不得跳起來與她殊死一搏,搞得尤裏都有點好奇了。

車停進車棚裏,尤裏先走了幾個階梯,回過頭去,尤立夏就在她身後。

忽然計上心頭。

「立夏!」

尤立夏還沒放好車鑰匙,被她這麽一叫就先擡頭看她,眼神詢問。

「你頭發上有點東西。」

「那你倒是幫我拿下來呀!」

「哦。」

尤立夏矮她兩階,這個高度正好趁手。

她假裝拿掉他頭發上的東西,然後趁他低頭,快速薅上一把,不敢貪心,就堪堪在他頭上摸了一圈,剛好能把他頭發弄亂,還沒好好體會男孩子的發質是什麽樣的,就趕緊跑了。

尤裏就逃了四個台階,便被身後的人一把攔腰抓回。

「啊啊啊,我不敢了,你放我下來!」

她整個人被離地從身後攔腰抱了起來,往上走了幾步,放在大一點的轉角方地上,高他一個台階停了下來。

「說,和誰學壞了。」

身後的人還桎梏著她,她只能用頭頂往後拱撒嬌求饒。

「倩倩說她摸她弟的頭就會引發一場戰爭,我想看看是不是所有男孩子都一樣。」

尤裏的頭發很軟,尤立夏被她毛茸茸的發絲撩得靈魂直顫。

她被掰得轉過身去,剛站好,就看到他的眼睛裏的自己發絲淩亂,還有幾根炸毛的直沖天際。

「哈哈哈哈哈哈哈……」

兩人對視良久,尤立夏脖子後的緋紅慢慢爬上耳尖,她卻突然笑了。

他虛張聲勢地去揉她的發頂,佯裝怒氣:「你還笑!」

尤裏順著他扶住自己的力道站穩,攀著他的肩與他對視:「不是,你看我。」

尤立夏耳朵還熱著,被看著,臉上的表情就不自然了,心煩意亂地從她腋下架起她就上樓。

身後,鄰居奶奶笑著打趣這姐弟二人感情甚好。

「尤裏,你生日是不是快到了?」

兩人正在互相補習的卷子,尤立夏突然問她。

尤裏心裏想著試卷上的題目點點頭,突然才擡頭看他。

「心願是你這次月考英語能及格,我物理能及格。」

「我又沒問你心願,誰想知道你心願什麽,再說你這說出來都不準了了。我這次要是英語沒及格肯定是因為你!」

尤立夏癱在椅子上四肢張揚,表情囂張又無賴,眼神裏寫滿了「你能奈我何」幾個大字。

尤裏現在和他熟了,知道鬥嘴是鬥不過他的,只有武力才能解決這樣的小場面,上去就是薅一把他毛茸茸的頭,把他往死按。

她覺得她來這裏一段時間力氣都變大了,這可能就是弟弟與妹妹的不同吧。

尤立夏每次都只能戰術性求饒,一開始她不懂,以為求饒了就是認錯了,結果只是等她卸下防備後給她致命一擊。

尤裏松開手,反被薅進他懷裏被壓得死死的,本身身高就不占優勢,力氣也比他小,每次尤裏都被壓得喘不過氣來,最後變成她求饒。

「我記得你的生日,你該不會不記得我的生日吧!」

尤裏掙紮得沒有力氣,懶懶地趴在他懷裏,聲音悶聲悶氣的:「差十天嘛,我知道。」

尤立夏輕哼一聲,她看不見的臉上,嘴角得意地上揚。

「你剛剛聽力錯了三分之二,等你生日我就送你一套聽力試卷。」

「……」

他靠在墻上,尤裏隔著一張桌子被扭曲的姿勢搞得使不上勁,只覺得頭上的手勁好像更大了。

天氣一天天變炎熱,尤裏的生日也日益趨近,尤立夏最近搞得神神秘秘的,不讓她進他房間就算了,還不讓碰他書包。

早晨起來,一開門,媽媽就跟尤裏說了生日快樂,一碗長壽面擺在眼前,尤裏方才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尤裏,生日快樂!」

尤立夏進她房間逛了一圈出來,順便把她的書包也帶了出來。

早上的課用不到那麽多書,她記得書包還是扁扁的,這會怎麽鼓起來了,伸手便要去拿書包。

「誒,你先別看,去了學校再開啟。」

說完,拿了一片麪包背著書包就走了,也不等她。

媽媽在後面叫他也不理,活似身後有誰要抓他一樣。

公交車上擠,尤裏也沒機會開啟書包,到了教學樓樓下,便一直心系著書包裏的禮物,往書包裏一摸,果然摸到了一個盒子。

走路分心,尤裏又進錯了班級開錯了門,隔壁班的布置又變了。

她結束來,走廊上一片明亮,教學樓底下的大榕樹上被修剪掉的枝丫還未長出來,尤裏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她好像又回來了。

剛落座,同桌便探過頭來問她要物理作業抄。

尤裏機械地掏出作業本讓她自己去找,摸到書包裏盒子的棱角,她突然不想開啟了。

「你今天物理作業怎麽錯這麽多呀,比我錯的還多,不應該呀!」

尤裏摸了一下抽屜,抽出一張打滿紅叉的英語試卷,看了一眼分數,又塞了回去。

回到家裏,媽媽「又」給她做了一碗長壽面,爸爸買了蛋糕,妹妹遞上包裝精美的禮物,尤裏有點笑不出來。

「她」好像有點可憐,兩邊的生日都沒趕上,全被她占了。

過完生日,尤裏回到房間,想起書包裏的禮物。

粉紅色的包裝紙上面,還沾著一個大大的金黃色蝴蝶結。

撕開包裝紙,裏面是一個寶藍色的絲絨長方形盒子,開啟蓋,有一個鑲嵌在紅色絲絨底座上的樂高拼的場景式玩偶,仔細看,竟是她和尤立夏。

她剛剛沒仔細看,盒子的蓋子上還有一張彩繪圖,上面是是她被尤立夏從後面壓住肩膀靠在他懷裏的動漫人物圖,就是畫的就是盒子裏的玩偶。

盒子裏還有一個小盒子,裏面是一條用銀白色相連穿起來的小羊羔,小羊羔無辜的表情栩栩如生,這個表情竟然有點像求饒的尤立夏。

想到這,她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

尤立夏回來時,看到沙發上尤裏的書包就知道她已經回來了。

她的房門開著,人不在,走進自己的房間,才看到人正站在自己書桌前。

「尤裏,禮物喜歡嗎?」

尤裏轉過身來,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沒大沒小,叫姐姐。」

尤立夏覺得這一眼怪怪的,語氣也不對,看到桌上的信件,瞬間心提到了嗓子眼。

「姐,生日快樂!」

他把書包壓在了信件上面,假裝拖出椅子讓她坐。

「不用了,剛剛有人送了郵件來,順便幫你送過來。」

尤裏看了他一眼,轉身走了,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

「不是給我禮物嗎?禮物呢?」

「啊,你沒看到嗎,我去你們教室沒人就放你座位上了。」

「我們最後一節體育課,上完我直接走了,誰還回教室啊!」

尤立夏松了口氣,又開始嬉皮笑臉:「沒事,那你去教室就能看到了。」

尤裏不疑有它,就走了。

關上門,尤立夏都不敢回想剛剛的驚險。只覺得,五月的天悶得他喘不過氣來。

也不知道是該開心還是難過。

開啟信件,親子鑒定書上,結果白紙黑字,看到清晰的「11.34%」他心中毫無波瀾。

過了十天,尤立夏的生日也到了。

尤立夏開門出來,看到尤裏正在吃早餐,他的位置上擺了了一碗長壽面。

爸爸出差剛回來,給了他們一人一個禮物盒子。

尤裏接了之後把東西拿回房間,出來給了他一個大袋子。

他吃碗面回房間,袋子裏有兩個盒子,一個是包了層包裝紙的遊戲機,他一摸就猜到了,拆開一看果不其然。

另一個是一個鞋盒加一本書,拆開包裝袋,鞋是他一直想要的那雙,書是一本聽力練習,上面還粘了一個mp3。

他翻了翻練習冊,首頁貼了一張便利貼:

「生日快樂,尤立夏!希望你做完這本聽力練習,正確率能高於三分之二,錄音我已經給你下載好了,你就安心聽吧!」

尤立夏開啟MP3,第一個錄音名字是「憨憨尤立夏」。

他插上耳機,耳邊好像是她在跟他說話。

「這個錄音可不止提高你的英語聽力一個作用哦,睡不著的時候拿出來聽聽,還能助眠哦!晚安,尤立夏!」

「傻子。」嘴角抑不住的微笑,還有眼睛裏藏不住的溫柔,都似乎藏在了那個特殊的五月。

他反復聽了幾遍,最後把這段錄音單獨拷貝了出來,把最後那句「晚安」存進了手機裏。

這是她來過的證據。

尤裏已經回來一個月有余了,她在抽屜裏沒看到自己給妹妹準備的禮物,想來應該是「她」給妹妹了,這樣也好,不算錯過妹妹的生日。

習慣真的是一個特別可怕的事情,當你適應了一個人的存在,總覺得到處都有他的影子,盛飯的時候下意識地挑一個大的碗裝許多米飯,端到飯桌上突然不知道給誰;因為有人吃飯只用筷子不用勺子,每次拿餐具的時候都忘了幫妹妹拿勺子;放學時總快速收拾好書包看向門口,才發現沒有人在等自己。

明明晚霞很好看,尤裏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委屈的想哭。

為了不讓自己亂想,她開始去上晚自習,避免自己在安靜地空間時,自己一個人又會胡思亂想。

每次經過隔壁班,透過窗戶看見裏面沒人,尤裏就忍不住想試一試再次推開那扇門,就當自己是不小心走錯班級,反正沒人看見自己出糗。

但是一想到爸媽和妹妹,她總覺得自己不能這樣,作為親人思念家人是正常的,但這邊更是家人,既然她回來了,她就不能老想著那邊,反正這兩邊的人也沒什麽不一樣。

不,還是有些不同的。

在這裏,她被妹妹依賴,在那裏,她依賴尤立夏。

經過尤立夏幫她補習,她的物理成績提高了不少,不知道沒有她的督促,尤立夏有沒有好好學習英語。

最後尤裏還是沒有推開那扇門,沒想到後來的一年裏,她每天都要進入那扇門。

高三無法擁有暑假,學校象征性地給他們放了三天就開啟了他們的高三生活。

開學的第一天,尤裏發現他們班被換到了隔壁班去了。

尤裏抱著書站在門前一陣發懵,同桌看她不動就拉了她一把,兩人一起闖過這道門,同桌的胳膊撞到了門,敲在墻上的勁猶如落在了她心上的鼓一般。

這一天,尤裏的心似乎被一只無形的手握緊,但始終沒有什麽特別的事情發生,一整天她都避開後門走前門。

兩邊的高三都相安無事地過著,高二的學生還可以賴床一個暑假,而初中的妹妹已經開始奔波於各種興趣班之間了。

尤立夏這一個暑假,終於把那本聽力練習昨晚了,只是球鞋還舍不得穿。

十一月份,高三最後一次運動會,尤裏沒有報名,作為後勤組,她留在學校和同學們打掃了班級留下的垃圾。

結束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幾個比較好的女生說好要一起出去吃飯,尤裏想起自己的書包還在大本營,便折返回去拿書包,回來發現大家都已經走了。

從操場經過小花園,她發現那個不該出現的荷塘。

初冬,荷葉已經枯萎,昏暗的夜裏更顯落魄。

若不是有燈照著,尤裏此刻都以為自己看錯了。

小花園還偶爾有人經過,校園廣播裏催促閉校的音樂已經響起。

學校到處張貼著有關校運會的資訊,這裏今天也是校運會日。

今天是校運會,全新都不晚自習,閉校的時間也比較早,尤裏只能匆匆離開。

這一次,尤裏確定自己不是從班級後門來的。

她不知所措地跑回了家,這個點,也應該回家了吧。

家裏的門像往常一樣沒鎖,爸爸媽媽都不在家,估計又是加班夜。

屋子裏黑漆漆的,只有尤立夏的房間門縫裏透露出一絲光亮。

許久不見,不知道尤立夏過得怎麽樣,不知道她送他的那本聽力練習做了沒有。

她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想著要不要悄悄開啟門嚇他一跳,誰讓他之前老是欺負她,下次嚇他好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呢!

想著就這麽辦了。

尤立夏房間裏有些動靜,隔著門她聽不大清楚。

右手輕輕放在門把手上,心裏默數著「三二一」,猛地推開門,她想,開門這麽大動靜應該就足夠嚇到他了吧!哈哈!

結果嚇到的不僅是尤立夏,還有她自己。

尤立夏背對著尤裏,手機螢幕正對著她,手機聲音是外放的,一陣陣靡靡之音,兩具白花花的酮體賣力交纏,男生還叫著「お姉ちゃん」,這是日語裏尤裏認得的為數不多的一個詞「姐姐」……

尤裏的臉騰地一下子就差點冒熱氣了。

「姐,你別誤會,你聽我說,這是旭峰發給我的惡搞軟件,我開啟就關不掉了……」

尤裏努力控制自己滿腦子漿糊:「你,你平時還是多聽點英語聽力比較養身,少看些傷身的東西,我先走了。」

「砰」的一聲關上門,心裏揣著的小兔子差點跳出嗓子眼。

她著急忙慌地跑出家門,關上門才回過神來,此時她也不知道該上哪去,家就在身後,這個點學校應該也快關門了,她唯一能去地地方只有這個家。

「尤裏,你……」

身後,尤立夏慌亂地開了門出來,看見她便止住了話頭。

她轉身看他,應該是剛剛揉亂了頭發,一頭亂糟糟的頭發像雞窩一樣頂著,神情還帶著焦急。

「外面冷,先回家吧。」

尤立夏盡力在平復臉上的紅雲和慌亂,讓兩個人都忘記剛剛發生的事情。

尤裏楞了一下,走廊上昏暗的光讓她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她無措地答了聲「好」,主動先走進了家門。

屋子裏沒有開燈,尤裏有些看不清,不小心就撞到了餐桌,還被椅子不小心絆了一下,一下子便失去了平衡。

尤裏暗叫一聲「糟糕」,不知道這下子倒下又會撞到什麽。

意料中的疼痛沒有傳來,一雙有力的手撈回了她,穩穩扶住了她的身子。

被抱在懷裏的尤裏,又聞見了,夏天的風裏,她坐在單車後座時,聞到的清香的沐浴露香氣。

「沒開燈,看得見嗎?」

尤裏嘗試著走兩小步,又磕到了東西,還好尤立夏還沒徹底放開手,跨一步又把她納入了懷裏,攬著她的腰將她帶出黑暗。

兩人停在尤立夏房門口,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收場。

「我剛剛在做英語試卷,你要不要幫我看看卷子錯的地方,順便給我講一講,我最近英語小有進步。」

尤裏順著褲縫捏了捏凸起的走線,幹澀地回了:「好。」

在她進來前,尤立夏的確是在做卷子,而且他的英語的確有進步,比起第一次給他補習時的英語水平,的確是學得不錯了。

經過第一圈的復習,尤裏對於高中的英語知識已經熟爛於心,瀏覽過去一下子就改出了錯誤,細細看一遍下來,大概也知道了他的薄弱之處。

「你現在看看我給你圈出來的錯處,看看能不能理解。」

趁他在看題,尤裏環顧了一圈房間,還和她走到時候一樣,沒有什麽變動,他桌上放著她送的聽力練習,練習冊的邊緣被翻得起了毛邊,被小心翼翼地貼上來保護邊角的透明膠布。

窗邊原本放盆栽的地方放了一雙球鞋在吹風,鞋子明顯有主人常常穿的痕跡,但是卻保養的很好,看得出來主人很愛惜。

尤裏記起來,這是他生日時,她送的那雙球鞋。

「今天運動會,你怎麽回來這麽晚啊?」尤立夏擡頭看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頭去。

「我們班後勤組負責打掃衛生,就回來晚了。」

「這麽矮還不多運動,長不高了!」說著,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眉眼略彎,眼裏藏著波光粼粼的狡黠。

尤裏瞪著他拍掉他的手,假裝兇惡地讓他自己做題。

她回到自己房間,坐在書桌前發呆。

這次又會是什麽時候換回來,今晚,明天,還是後天?

兩個地方的時間點一樣,所發生的事情也大同小異。

經過這一次,她可以確定,互換的地方不一定是教室後門,那是什麽樣的契機會開啟兩個世界的通道呢?

悄無聲息地來又悄無聲息地走,尤裏別提有多郁悶了。

心煩氣躁又被物理題折磨,尤裏氣得推掉手上的卷子,開始摸起自己塵封在抽屜裏許久的被遺忘的東西。

抽屜裏有個小本子,是她小學英語比賽獲得的獎品,她一直舍不得用,所在抽屜裏都忘了。

牛皮封面看著有些年頭了,紙張還是硬挺的,就是有些發黃,尤裏起了興致翻了幾頁,有一頁上面寫了幾個日期,再細細一看,這不正是她們每次互換的時間點嗎,後面還簡單記錄了每一次她們互換的地點,不仔細看,還以為是女孩子自己記錄例假的記錄表。

一行一次記錄,原本的每一次記錄上,後面又重復寫了同一行的地址,這並不是她自己寫的!

誰寫的不言而喻。

那便說明,兩人互換必不可少的條件之一,就是兩人必須同時到達同一個地方,還有什麽條件嗎?

尤裏又翻了翻記錄本,一張便簽掉了出來。

「見字如晤!大概,我們是無法同時出現在同一處了,見面想來也是奢望,不過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在彼此的生活裏,也許就是我們不同常人的緣分。

兩處的不同想必你也有所了解,每次匆匆相錯都猝不及防,以後每一次我們便都在此記下,希望一起破解這其中的奧妙,祝早日網友線下見面。最後,附上我的密碼,所有均都是177766,望牢記。」

尤裏不禁會心一笑,不透露一絲雙時空的字眼,若非她二人,別人看了也看不懂信上的對話,而且她一點都沒想到要記錄每一次的時間和地點,從這其中著手尋找破綻。

沒想到這個精通物理的女孩子還有這麽細膩的一面,她真的自愧不如,一點都不像尤立夏描述的那樣,果然看人果然不能只停留在他人只言片語上。

她拿起筆,記下最後一次互換的時間和地點。

又寫了一封信,放進了記錄本裏。

時間飛快,轉眼間高考迫在眉睫,尤裏寫的信遲遲不能交換出去,因為自從那一次交換後,兩人再也沒有動靜,從高考前等到了高考後,尤裏都沒能等到。

高考完後,外面的天熱的尤裏一步都不想走出家門。

偏偏又遇上姨媽期,第一天疼的她開空調怕冷,關空調又熱,好不容易熬到第三天不疼了,天氣一熱,她就想吃冰棍。

她想,反正第三天也沒事了,吃根冰棍應該沒事,穿著拖鞋拎著要是就下樓去小賣鋪買冰棍。

邊吃邊晃回來,結果鑰匙死活開不了門。

冰棍也顧不上吃了,一著急,「吧唧」直接掉地上了,太陽一曬,尤裏隱隱覺得肚子又開始痛了。

她氣得直接蹲在門口看融化了的冰棍,樓上居委會的主任奶奶經過樓道,看見她一個人蹲在那,便問她怎麽在這。

「立夏好像出事了,你爸爸媽媽都趕去醫院了!」

尤裏的耳邊好像轟鳴了一聲,四肢發涼無法動彈。

問了醫院的地址,找主任奶奶借了錢打車去醫院。當她趕到時,尤立夏好好地站在那,她下意識松了口氣,下一秒看到尤立夏轉身過來略帶緊張地看向她。

「立夏,你沒事,你沒事就好。」

爸爸也在,站在手術室門前,雙肩一陣頹廢。

手術室的燈還亮著,只有媽媽不在,尤裏下意識認為是媽媽出事了,便上前詢問爸爸情況。

「爸爸,媽媽怎麽了,她出什麽事了。」爸爸轉過身來,一臉訝異,握著她的雙肩上下檢視她的情況:「小裏你,你怎麽在這,你不是才剛進手術室嗎?」

尤裏心裏一「咯噔」,轉頭看向尤立夏,不知所措。「你媽媽她沒事,她只是接受不了你出車禍的訊息昏倒了。現在去休息了。立夏,剛剛進去的是尤裏嗎?」

立夏張了張嘴,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看看爸爸又看向尤裏,尤裏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

此時醫生從手術室出來,一臉沈重:「抱歉先生,我們盡力了,你們去和孩子做個最後的道別吧。」

爸爸一下子著急了,抓住醫生的手:「醫生,剛剛進去的孩子是尤裏嗎,我的女兒在這,裏面那孩子她……」

「家屬冷靜一下,我們知道這個訊息您一時很難接受,剛剛我們護士收集病人資訊時,病人名字的確是叫尤裏,身上所找到的身份證與本人符合,您請節哀。」

爸爸擦著醫生的肩膀跑進手術室,不一會手術室便傳來痛哭的聲音。「姐姐為了保護我,不小心被車撞到了,那車本來是沖著我過來的,姐姐拉了我一把,自己卻不小心摔了出去,該死的是我……」

尤裏任由他抱住,擡手摸摸他的頭。

她覺得她應該進去看看那個她一直見不到的人。

她讓立夏坐在椅子上休息,她自己走進手術室,悄悄站在爸爸身後,靜靜看著躺在病床上的人。

她猶如看到了自己躺在上面一樣,但卻感知不到她的世界,心裏的荒涼不知邊際地蔓延開來,她又悄悄退了出去。

盡管她與她沒見過面,但是互相知道彼此的存在,也算是某種意義上親密的關系,她此刻的這難過很復雜,其間夾雜著心疼親人的情愫,更是不舍朋友的離開,還要道不明的其他的難過,像是自己失去了什麽。

尤裏總覺得自己不能再去面對那麽悲傷的場景,踏進與她同一處的空間總覺得會有一種胸口悶悶的壓迫感。

媽媽還在搶救室,尤裏和尤立夏打了個招呼去看著媽媽。

不知道爸爸和尤立夏是什麽時候過來的,媽媽還在睡,也沒人出聲,怕吵醒媽媽,大家都不知道該怎麽應對之後的場面。

醫生把爸爸叫去談話談了許久,尤立夏來了一會又出去了,尤裏繼續坐在床前看著媽媽。

護士推著治療車來給媽媽換點滴,許是車軲轆有點響聲,驚動了媽媽,尤裏嚇得站起來,拜托護士姐姐照顧媽媽,自己慌慌張張跑了出去。

身後,還能聽見媽媽抓著護士姐姐的手,情緒激動地問她:「我剛剛聽見了我女兒的聲音,她怎麽樣了,她沒事吧!」

尤裏靠在門邊不敢走遠,聽見護士姐姐安撫媽媽的情緒,也聽見尤裏說了「媽媽」,便回答道:「她沒事,她剛剛還在床前照顧你呢,這會估計是有事出去了,你再躺下休息一會,她過會就來。」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是爸爸,他無聲示意她往樓梯間去,尤裏跟上。

「你如果不是親眼見到,我還以為我女兒她,她還在。」

眼前這個男人似乎一瞬間老了十歲,肩背一下子就塌了下去,家裏的半邊天都暗了。

「你今天,喊我爸爸了,是……」

「額,叔、叔,您別介意,之前我和尤裏不懂事,開玩笑互換了幾天去對方家裏生活,想讓你們猜猜能不能分的出來,所以那幾天叫您爸爸叫習慣了,所以……」尤裏叫叔叔還有一點別扭,她早知道會被問這個問題,心裏百轉千回想了好久,說出這個謊言的時候還是有那麽一些語無倫次。

爸爸眼睛裏有隱隱的波光,他擡起手來似乎是想要摸尤裏的頭,又怕唐突了她,就不知所措地放下了。

尤裏看得一陣心疼,但又不能做什麽。

「好孩子,不怪你們,叔叔阿姨也沒人出來你們。醫生說,你阿姨她,這次受了不小的刺激,那會生下立夏之後就有產後抑郁,現在抑郁癥又復發的傾向,不能再受刺激,你能不能幫幫你阿姨她,騙……」

爸爸一時間說不下去,手背捂著一只眼睛偏過頭去,久久不能平復。

「爸,叔叔,不,爸爸我這不是好好的嗎,我一點事都沒有,媽媽她也不會擔心的。」

「誒,好孩子!我們是手術一半的時候才到的,你媽媽她沒看見人,我們就和她說是路人進去了,你去派出所做筆錄所以沒見著人。」

尤裏吸吸鼻子,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

爸爸著急回去安撫媽媽,尤裏還站在原地平復心情。

她往窗戶邊走進,隱隱聽見樓上好像有聲音,回頭一看,是尤立夏縮成一團躲在墻角裏。

她走過去坐在他身邊,尤立夏聽到聲音,擡起頭看她,眼睛紅紅的,眉間盡是悲涼。

見到是她,一下子撲進她懷裏,牢牢地擁著她,生怕她消失不見一樣。

懷裏隱隱傳出啜泣聲,還有他破碎不成句的自責:「都怪我,都怪我,該死的是我,為什麽會這樣……」

尤裏覺得如鯁在喉,有一團棉花堵在喉嚨,咽不下去弄不出來,她只能機械地撫摸他的背,也不知道是在安慰他,還是在安慰自己。

媽媽還需要留院觀察,爸爸讓她和尤立夏先回家,送他們出門,看身後媽媽沒有註意他們,悄悄囑咐立夏送她回家。

尤裏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兩人沈默離開。

走出醫院,尤立夏立馬抓住了她的手,看見車經過,如臨大敵一般把她藏在身後。

尤裏壓住心裏的難過,摸摸他的手臂:「沒事的,我們以後都會小心,走吧。」

立夏順手拉住她,牢牢將她的手握在自己手心裏。

「你是什麽時候知道我的?」上一次來,尤裏就大概知道他有察覺了,只是好奇他什麽時候知道的。

她感覺握住自己的手在縮緊,頭頂上的聲音低落:「你生日那天,確定你不是我姐。」

所以那天就確定了,懷疑還在更早一些。

尤裏一時間被噎住,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難怪他一直叫自己「尤裏」,叫她「姐姐」。

不把自己當姐姐,虧她還一直掛念他這個弟弟。

雖然知道不應該,但是心裏還是有點難過。

「所以你一直沒把我當姐姐,老是沒大沒小直呼名字,沒良心的家夥!」尤裏故作刁蠻,想要緩一緩氣氛。

身邊的人停了下來,也拉著她的手不讓走。

「你才不是我姐,但是你也是我心裏很重要的人。」

路燈下,少年黯淡的眼睛被照的似乎又有了顏色,定定地看著她,高大的少年踏實而又寬厚的肩膀,好像也沈穩的可以讓人依靠了。

尤裏欣慰地拍拍他的肩,會心一笑:「謝謝,在我心裏,你也是我的家人。」

幸好,這個家還有尤立夏,爸爸不用一個人頂起家的這片天,還好,天不會塌了。

尤立夏聽到這話反而皺了皺眉,帶著些怒其不爭的語氣:「你怎麽這麽笨!」

說完,負氣般將她拖進自己懷裏,眼睛埋在她肩窩,聲音甕聲甕氣的:「你要好好的,不要讓我擔心……不能,不能再離開我了。」

脖子的皮膚被他的氣息吹的癢癢的,尤裏又不敢亂動,這會他情緒不好,不能直接刺激他,但她總要回到爸爸媽媽妹妹的身邊,不能讓他們也擔心。

最後尤立夏也沒有把她送回「家」,兩個人心知肚明,一起回了家,各自收拾收拾就休息了。

半夜,尤裏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心裏怕那邊家裏會不會擔心她。

起來倒水喝,在廚房看到正在洗碗的妹妹!

「琪琪,你怎麽還沒睡啊!」

「姐姐,你什麽時候回來的?我怎麽沒看見你呀!」

「哦,我,一回來就去睡覺了,沒看見你們就沒跟你們說,爸媽呢?」

「爸爸媽媽去姨婆家奔喪了。」

還好,爸媽沒發現自己不在,。

「明天早上你在樓下買早餐吃然後直接去上學,姐姐起不來,就不給你做早餐了,明天同學聚會我可能會晚點回來,你自己可以解決晚飯嗎?」

「可以的,姐姐不用擔心我,我還有錢,那我就自己去吃好吃的了,嘿嘿!」

尤裏心裏帶著疑問,回房間放下杯子,又走出門,向尤立夏的房間走去。

敲門,沒一會就有人來開門了,是尤立夏。

又回來了!

以門為媒介,心中所想,過門便會變換。

「怎麽了,睡不著嗎?」

尤裏鼓著嘴盯著尤立夏,其實眼睛裏是沒有焦距的,但是模樣甚是可愛,尤立夏即便情緒還低落,仍忍不住被她可愛到了。

「我想,我以後可以來去自由了。」

尤立夏手還放在門把上,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怔楞了片刻,一把推開門,抱住她。

這個暑假,尤裏好像沒幹什麽事,卻忙得腳不沾地。

接連參加了兩場同學聚會,接到了兩封錄取通知書,每天在兩個世界奔波,有一段時間每天渾渾噩噩分不清兩邊,每次看到尤立夏的時候才能松一口氣休息一會,但尤立夏也很忙,準高三都沒有假期,很快她也要開學了。

她和爸爸商量了一下,開學那天她先陪這邊的家人去辦理入學,但是不真的辦好,辦妥之後她就不用再出現了,可以安心等幾天,再回去自己那邊等著辦理真正的入學。

在所有人眼裏,一切都沒有變,只有尤立夏和爸爸的世界裏少了一個人。

但爸爸好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好像真的只是女兒去上大學了沒有在家一樣。

尤立夏呢,好像也沒有變,但又有什麽不一樣了,是籃球不常打了,話也變少了,沒有人和他打鬧了,家裏變得靜悄悄的。

而尤裏在自己原本的世界裏依舊如常,她沒有來回變換世界去試探,也沒有回家裏,只是有一天媽媽打電話說想她了,她答應軍訓結束後就回家看他們,她想起來,會不會那邊的媽媽也想她了。

回家的時候,傍晚借出去玩又去了那邊,不過她沒有回家,她揣著「她」的手機找了個地方交了費,給家裏打了電話,是爸爸接的電話。

爸爸應了一聲,歡歡喜喜地叫媽媽接電話,說女兒打電話來了,電話裏媽媽在數落尤立夏,聲音一下子就停住了,立馬又靠近了幾分,耳邊的媽媽的聲音又清晰了起來。

「寶貝女兒啊,在學校還適不適應,學校忙不忙呀,聽你主任奶奶說,她孫子去年軍訓的時候還要夜訓,我們都不敢給你打電話,怕打擾你。」

「還好還好,現在軍訓結束了,剛開始上課。」

「姐,你什麽時候回來看我們。」立夏的聲音遙遙的從聽筒那邊傳來。

尤裏擡頭看看對面滿目星光似的樓房,笑了笑:「太遠了,我也想回去看你們。」

這邊的學校在外省 ,也還好是在外省,不然她實在很難辦的周全。

電話裏,爸爸媽媽你一句我一句邊拌嘴邊聊天,尤立夏好像喊了一句去上課了就沒了聲響。

電話又講了十幾分鐘,說好了下次尤裏再主動給他們打,媽媽才不舍的掛掉電話。

尤裏原本是低著頭聽電話拍蚊子的,掛掉電話拍掉蚊子,一雙帆布鞋出現在視線裏。

尤裏擡起頭,看見尤立夏一手挎著書包,一手拿著外套,頭發淩亂的,喘著粗氣。

「你怎麽……」話沒說完,她就被他從椅子上拉起來擁入懷中了。

尤立夏丟了書包和衣服,牢牢的箍住她。

少年的發絲還滴著汗,背上汗涔涔的,尤裏笑了一下,了然地回抱他,安撫地拍拍他的肩。

「你為什麽都不回來看我,你是不是把我們都忘了。」少年的聲音裏都是委屈和酸楚,尤裏聽著控訴笑了。

一個月不見,他又長高了些,上一次抱她好像還沒這麽高。

「天天從省外跑回來好像也不太現實,我這會都怕被鄰居看到,說我過家門而不入。」

「那你以後每周六到學校找我,我陪你給爸媽打電話,這樣我就可以給你打掩護了。」

「可能不行,剛開始適應大學生活,事情有點多。」

尤立夏冷哼了一聲:「負心漢,就我一個人相思成疾,你就一點不想我。」

尤裏是真的想笑了,她來開掛在身上的大熊,這只熊真的很像黛玉熊,語氣和林黛玉一模一樣。

「怎麽,還要姐姐給你栓褲頭上嗎?尤黛玉!」

「你到底……」

「立夏,你抱著誰啊?怎麽還不去上課,要遲到了!」

完蛋了,尤裏心裏當時只有這三個字,下意識就像推開他,但卻被抱得更緊了。

尤立夏按著她的後腦勺貼近自己的胸壁,瞪了一眼叫他的同學:「我抱女朋友,你管我,你快走吧你!」

真他媽礙事。

尤立夏心裏不爽地罵了一句。

沒聲音了,尤裏拍一下他,示意他放開。

尤立夏松開她後退了一步,給她理理額前的劉海,看她瞪他,覺得怪可愛的,像撩小貓下巴一樣輕輕撓她下巴。

他看著她的眼睛定定不放:「走了,以後每周六傍晚六點半我都會在學校伯祥亭等你,不管你來不來,我都會去。」

尤裏只覺得被盯得呼吸一滯,心漏掉一拍,看著他走遠了才慌張離開。

尤立夏等沒等她不知道,大學生活開始得兵荒馬亂,各種比賽和社團壓得尤裏喘不過氣來。

等她反應過來,時間已經推到跨年這一天,周邊到處充滿了迎接新年的喜氣。

這期間,她倒是每個周末晚上都會去那邊看看,躲在人跡罕至的地方看看誰給她發了訊息,給爸爸媽媽問個好,唯一就是不見尤立夏的訊息。

許是跟她鬧別扭吧,從爸媽只言片語中,可窺見一個每天沈默寡言來去匆匆的高三少年。

跨年這天得在學校忙元旦晚會的事情,尤裏也沒回自己家,等忙完了十二點都快到了。

想起前幾天去那邊收到爸媽的訊息說快年要去赴和朋友的十年之約,所以今天尤立夏也只有一個人過。

還有五分鐘就要跨年了,手機螢幕的光在漆黑的宿舍裏亮得有些晃眼,尤裏心下一動,開啟宿舍門走了出去。

客廳裏黑乎乎的,尤立夏的房間裏沒有光,尤裏猜想他應該是睡了,猶豫著要不要進去看他一眼。

難得來一趟,她還是想看他一眼再走,悄悄開了門進去。

窗外有人在放煙花,房間裏窗簾沒拉,沖天的火光映著床上隆起的一團,照得尤立夏的臉一半燦爛一半黯淡。

尤裏走近了蹲在他床前,看床上的人睡得挺沈的。

十二月的天還是有點冷了,尤立夏鎖骨以上都露在外面,大圓領歪到了肩頭,裸露在外的皮膚大片,尤裏怕他著涼,就輕輕地給他拉了拉被子。

遠處的鐘樓在敲最後倒數五個數,煙花伴隨著最後一聲鐘聲炸開,尤裏看著睡得安穩的人,輕聲說了一句:「尤立夏,新年快樂!」

她蹲的腳有點麻,一下子站起來有點不穩,還沒跨出去,手便被人拉住往回扯。

尤裏被嚇壞了,但驚叫聲被消聲在被子裏和爆竹聲中。

「為什麽不來?」

尤立夏雙手緊緊抱著她,尤裏整個人壓在他身上,隔著被子臉埋在他胸前。

她只能感受到他發聲時胸腔裏的顫動和來自頭頂的聲音。

「太忙了,我這不是來陪你跨年了嗎!」

尤裏擡頭看了一眼,這一眼直接看進了少年的眼睛裏,靜靜地看著她,看得她心裏發慌。

尤裏掙紮著要起來,尤立夏也隨她起來窗邊看煙花。

煙花的光在她臉上明明滅滅的,尤裏在看天上的煙花,而身邊的人在看她。

尤裏深吸了口氣,試圖平復氛圍中的不適,她歪著頭看身邊的人,笑著說:「元旦快樂呀,親愛的弟弟!」

「尤裏,我不是你弟弟,也不想做你的弟弟。」

尤裏感覺喉頭被哽住,有些尷尬得緩解不下來。

屋裏沒開燈有些暗,她覺得眼前的人似乎在生氣,從前他不是這樣的,她想要那個會和她嘻嘻哈哈打鬧玩笑的少年回來,她有些慌了。

「怎麽了,我……對不起,我不該提起……」

話未畢,她便被打斷話語,擁入懷中。

「我喜歡你,我喜歡你!你才不是我姐,你是我喜歡的人!」

尤裏不動了,她有點懵,她不是尤立夏的姐姐,一直以來她也好像沒有把他看做弟弟,在她心裏,他是親人,是朋友,她也一直很依賴他,有他在身邊,總覺得一切都很安心。

這一刻,尤裏的心裏一直迴圈播放著「喜歡」二字,她突然有點明白自己對尤立夏是什麽感覺了,她對他的感覺,也是喜歡嗎?

但是她該怎麽喜歡他?

此刻她心裏復雜。

「我們……」不會有結果的。她聲音幹澀,覺得什麽話都說不出口。

他們之間橫亙的不僅僅是「血緣」關系,還有無法解決的時空問題。

「我們沒有血緣關系!你要看證據嗎?」

「不是。我不知道來回兩個世界的通道什麽時候就關閉了,我無法永遠留在這裏,你也無法去到另一個世界,這才是我們無法解決的問題。」

「也有可能這種問題永遠都不會發生呢?」尤立夏抱著她,聲音似控訴也似安慰。

「那我們是不是更應該好好珍惜接下來的每一天?」

尤裏覺得自己被摸了後腦勺,躲在他懷裏,有說不盡的安全感。

「嗯。」

尤立夏下巴靠著她的耳朵,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自從跨年那天晚上後,尤裏一直不敢見他,不過尤立夏倒是會給她發資訊了,「吃了嗎」「今天吃什麽」「什麽時候能來看我」之類的話,沒有太膩歪,就是沒有稱謂的哀怨,尤裏每次看訊息都覺得手機像燙手山芋一樣,但每次看到了又會難以抑制地嘴角上揚。

她能感受到尤立夏的變化,從車禍之後,他每天承受的痛苦以及他們之間的距離,無一日不在蠶食著他,她怕她再拒絕他,他就真的要沈淪下去了。

離過年還有一個多月,尤裏答應了媽媽初二「回家」。

一個多月過得飛快,尤裏有點期待又有點害怕這一天的到來。

大年三十這一晚上,妹妹和隔壁的小孩去樓下放煙花了,爸爸媽媽和鄰居家圍爐聊天,她雨個人守在電視機前看春晚,電視的聲音開的最大,仍被窗外的爆竹聲蓋了過去。

尤裏看著電視發呆,想著那人會不會也和她一樣,在電視機前守著零點,今年那邊少了一個人,她要不要趁這會……

不行!待會解釋不清楚!

一時間覺得電視索然無味,關了電視進房間,關上門仍關不住那震天的聲響。

看著窗外煙花綻放,也不知道這邊的煙花和那邊一不一樣。

尤立夏坐在尤裏的房間窗前,想象她坐在他身邊的模樣,不知道她有沒有在這樣喧鬧的夜色下思念他。

自從姐姐去世後,他心裏這個不能分享的秘密每天都在發酵,擔心媽媽想起這個訊息後不能接受,害怕爸爸再開口多問一個字他就會全盤托出。

看著爸媽難解思念之苦的心酸,闔家團圓之夜仍無法一家人團聚,他甚至不敢和爸媽在這樣熱鬧的氛圍裏同坐一桌對視談笑,他怕自己沒說兩句話眼淚就掉出眼眶了。

他既期待她的到來,又怕他自己看到她的模樣忍不住抱住她痛哭在爸媽面前露餡,怕自己在她安慰的目光下無所遁形,但是他還是忍不住思念她。

尤裏和父母打了招呼,初二一大早就到了尤立夏家。

推開門,爸爸在餐桌前苦著臉喝甜甜的圓子湯,看到她立即綻開笑容。

媽媽圍著圍裙從廚房裏端著熱騰騰的圓子湯出來,看見她立刻放下碗迎上前來。

爸爸接過她手中的行李,媽媽心疼地給她擦臉,看她凍得發白的臉心疼地嗔怪她。

拐角的門吱呀開啟,尤立夏頂著一頭雞窩頭睡眼惺忪地看呆了,眼裏滿滿哽咽,頂著顫音,叫了聲「姐」。

「臭小子,你姐都回來了你還不起床!」

「新年好,尤立夏。」

他扯開嘴角笑的艱難,假裝打哈欠掩蓋了眼裏的淚意:「新年好,尤裏。」

躲過爸媽的追問,她跑進房間借換衣服的借口,等著他來找她。

門悄悄開又快速合上,背後覆上一道暖意,脖頸間落下一道顫抖的吻。

尤裏也想轉過去給他一個擁抱,她知道他心裏難受,她想抱抱這個需要姐姐的弟弟。

但是桎梏如鎖,圈得她動彈不得:「別動,讓我抱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