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雖然見識不一定有現代人廣闊,但古人並不傻。
商鞅這一套東西,簡單說就是「超頻」和「過載」
不更換硬件的情況下,強行給發動機上強度,固然可以執行的更快,但零件的損耗就不在他所考慮的範圍內了。
如果社會是一輛車,大家都是車上的零件,皇帝是駕駛員。速度上來了,皇帝肯定飈的更爽了。
但你這樣的強度是超越生產力的,車子開久了是會散架的。而隨著你車子問題出的越多,駕駛員要顧慮的操作也越來越多。
商鞅的設想中的,皇帝只要按下一個按鈕,社會就會像自動化車間一樣運轉。這種理想其實早就被打臉了。
實際上到秦始皇在位的時候,他一天所要處理的檔就已經跟朱元璋的工作量差不多了。
沒辦法,修補程式太多了,每修好一出就要壞三處,再打三個修補程式,再壞九處。
統一之前,還能用軍國主義的方式,掠奪財富,提供上升階梯。
統一之後呢?
被滅的六國都有一幫遺民,而秦滅亡之後連一個秦人都沒有。
關中父老居然喜迎沛公。第一時間就把秦人的身份認同扔了,還要踩上兩腳。
你秦國幾百年的歷史,十幾代的先王,留下的居然是一個空空蕩蕩的基本盤。
這輛車開到最後,連一個方向盤都沒剩下,直接駕駛員飛出去了。
儒墨道三家的思想固然有不足,但這三家的著眼點都是「社會」,在這個基礎上構建他們心中的「理想國」。目的都是要怎麽讓車長久的開下去。
而法家發展到這一步,著眼點全在「君王」身上。怎麽讓駕駛員飈的更快。讓「國家」更強。
既然你已經不在乎車子的零件情況了,那最終車子爆了,也是你自己選的嘛。
我覺得現代人對法家總有這一種不切實際的美好想象。總是庸俗的的把法家和以法治國劃等號。把法家的奴役眾生和現代國家發展中的陣痛混為一談。
要知道現代國家的工業化,是建立在生產力和生產效率的爆炸是可行的,這一客觀前提下進行的。
而法家所做的並不是提高生產力,而是一切為了如何損天下而利一人而做的。
文明的具象化是「國家」,但文明的本質卻是「社會」。當你決定損「社會」而強「國家」的時候,你已經開啟了作死程式。
最後,我想應該闡明一點。
身為一個現代人,在看待歷史上這些人物,和他所做的事的時候,不要過分感情用事。歷史是結果,是經驗,是一切既成事實。不是讓你去為秦法下悲慘的人民共情的。
你從情感出發罵這個捧那個,和追劇為了角色傷神是同樣的事。
我批判商鞅和法家,是因為他們錯了,他們失敗了,他們的探索沒有成功。
但他們依然是人類文明在探索道路上的重要組成部份。
有探索就有經驗,這是全人類的財富,不管是可行的經驗還是失敗的經驗。
人類文明能發展到今天,靠的是海量的失敗案例,和所有方向上的探索。最終留下最接近正確的方向。
在這一點上,無論是商鞅還是韓非,還是儒墨道,再或者是外國的,古代的,近代的,現代的。這些先行者,都是值得尊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