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填好誌願的這天,我被我媽拐賣到深山。
她和買家談好條件,讓我生兩個女孩給我弟換彩禮和房子。
買家也答應我媽,生出男孩就放了我。
我看著捆住手腳的麻繩,興奮感沖破理智,低頭無聲笑了。
媽,你真的認為我被我爸家暴這麽多年,靠的都是忍耐嗎。
1
在我填好誌願的這天,我媽把我迷暈賣進了深山。
我醒來時頭痛欲裂,我媽捧著我的臉,說出的話讓我驚出一身冷汗。
「閨女,你聽媽說,你一個女孩,大學可以不上,你弟不行,他明年高考,需要上大學的學費,你心疼心疼媽,幫幫你弟。」
「我和買家商量好了,你生兩個女兒,一個是你弟的房子,一個是你弟的彩禮。」
「再給他們家生個兒子傳宗接代,媽就救你出去。」
「聽媽的,媽不會害你。」
她一下一下摸著我的頭發,神情像高考前祝我旗開得勝,金榜題名那樣溫柔。
「你別怪媽,媽也是被逼無奈!」
我不可置信望著她,喉嚨發出哀嚎,發了瘋掙紮,求她帶我走。
我媽站起身,最後不舍地看了我一眼。
「唔!!」
我手腳被麻繩緊綁,一個用力失去平衡,從稻草堆滾下來,沾了滿臉的灰。
我聽到她在外面和買家說:「不用給她吃太飽了,這孩子從小就倔,要是她有不聽話的地方,你們教訓教訓她就乖了。」
從小就倔…?
悲傷與絕望在心頭交織,眼圈打轉的眼淚大顆大顆滑落。
我爸和奶奶在我小時候家暴我和我媽,罵我賠錢貨,罵我媽倒貼的女人就是賤。
每次都是我媽死死護著我。
從那時起我就知道我和我媽的處境,我為了不讓她為難,每天做家務,好好學習。
我也會變著法哄奶奶高興,只為了能少挨點打。
現在卻在我被打時護著我的媽媽嘴裏聽到這樣的話。
神智一絲絲回籠,難過沒有擊潰我的理智,外面的交談聲還在繼續,我努力借著稻草堆弓起身子,爬到門邊。
透過門縫,映入眼簾的是連綿的山,細密的雨,還有和我媽站在一起的一個中老年婦女。
她們談完了,我媽的身影逐漸在視線裏消失,我也記住了她離開的方向。
2
買家是和我媽交談的婦女,我聽我媽叫她李婆子。
她以為我像我媽說的那樣不聽話,兩天沒給我飯吃。
直到第三天的晚上,她推開雜房的門,把一碗帶著肉星的面條放在地上。
「吃吧。」
面條是隔夜的,涼,還一股餿味兒。
可我實在太餓了。
我捧著碗狼吞虎咽,她看到我的吃相,一臉嫌棄,捂嘴扭過頭,
朝地上吐了一口吐沫。
「呸,還以為是水靈大姑娘,結果吃相這麽難看,果然,親媽都不要的,能是什麽好貨色。」
我的臉埋在碗裏,兩側垂落的頭發擋住我眼中的恨意。
李婆子走了,在我媽離開以後她就解開了綁我的麻繩,換上了捆住腳的鐵鏈。
雖然也是被囚禁,但好在有了自由活動的空間。
我放下碗,抹了一把嘴,透過窄小的窗戶,看到外面的山頂,心漸漸沈到谷底。
經過這幾天我的觀察和判斷,這是一個鮮有人煙的深山,且這個村子已經存在很久了。
隔壁的鄰居經常來找李婆子,根據她們每次的對話我推測到,這裏每家每戶都是拐賣來的媳婦,給他們傳宗接代。
我細細回想以前看過的被拐賣後的自救影片內容。
第一點,記住自己的資訊。
第二點,觀察環境,假意順從,學會示弱。
第三點,熟悉路徑,找到機會逃跑。
我要救自己,我要出去。
我的分數足夠上重本,我原本有明亮的未來。
我絕不可能,讓別人毀了我的人生。
3
又過了一周,婆子看我乖就把我從雜物房裏放了出來。
我開始做活,觀察地勢,環境,還有村裏的人。
我被拐的那天就被我媽堵住了嘴,索性,我沒暴露聲音,裝作是個啞巴,對著李婆子打手勢。
李婆子撇撇嘴,更嫌棄我了。
「怪不得要賣了,原來是個啞巴。」
「算了,啞巴也行,能生就行。」
李婆子問鄰居要了個求男秘方,日日熬雞湯。
我面無表情幹了一碗又一碗。
雞湯得喝,土雞很有營養,這是我十天裏吃過最好的飯,得好好補補。
畢竟,今晚李婆子的兒子從縣城做工回來,到時候埋他得用不少力氣。
我又盛了一碗,她剜了我一眼,把盆裏僅有的雞腿夾到自己碗裏。
「要不是為了讓你生個大胖小子,這雞湯你都不配喝。」
我現在沒有反抗的能力,她說的再難聽我都得忍,我要做的是假意順從,學會示弱。
李德勝回來了,他緊緊抱著我。
「你就是我媽給我買的媳婦兒?你真軟。」
李德勝呼出的酒氣很臭,在我背後開始單手脫褲子。
我忍著胃裏的翻騰感,低聲說自己來了月經。
他一聽更興奮了,執意拉我到炕上。
「婆婆說了,女人來月事的時候…是生不出兒子的。」
他一聽這話,酒氣上湧,擡手猛地甩了我一個巴掌。
「那要你什麽用,滾羊圈裏睡去!」
「壞了老子的興致。」
他衣服沒脫就翻身上炕,我捂著臉去廚房端了碗湯給他喝。
我看著幹凈的碗底,聽著屋裏響起的呼嚕聲,無聲笑了。
4
初中剛畢業我爸就意外去世,我奶奶太過「傷心」跟他兒子去了,在他們的葬禮上我哭的最傷心。
哭我這麽多年終於熬過去了,哭我再堅持三年考上大學,就能帶我媽離開了。
三年,我奢望了很久。
可我填下誌願的那一刻,迎來的不是自由,而是一眼望不到頭的深山和面前這個一身酒氣的野男人。
我至今都沒有辦法相信,我媽會這樣對我。
我蹲下來,註視著倒在血泊裏的李德勝,回憶一幕幕劃過。
從前一直忍受我爸和我奶的家暴,我也曾反抗過他們。
他們打不了我,就拿我媽出氣。
為了讓我媽不再挨打,我忍到初中畢業。
現在到了這個陌生的村子,沒有監控,荒山野嶺沒有人管,我終於可以做想做的事情了。
我爸每次打完我,我都會去肢解老鼠,看它們在我手裏掙紮,我心裏竟生出暢快和難以言喻的快感。
5
李婆子今晚醒不過來了。
她晚上吃的降壓藥,是怕我不從她兒子,特意為我準備的安眠藥。
我早就趁她串門把藥換了。
我晚上喝了兩大碗李婆子熬的雞湯,現在有勁兒的很。
最後一鏟子埋完,我脫力一屁股坐在地上。
老鼠好埋,人有點難埋,費力氣。
我隱約察覺到有一絲不對勁,回過頭。
今晚月亮圓,借著月光我看清了站在不遠處的一個女人。
她抱著孩子,靜靜看著我,見我回過頭,慌忙跑了。
我拍了拍身上的土,盯著她離開的方向。
我回到家,清理完屋子天已經蒙蒙亮了,李婆子打著哈欠催我做早飯。
「德勝呢?」
我比著手勢。
意思就是他縣裏還有活,走得急。
「這孩子,往常都晌午才走,今兒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她沒多想,還誇她兒子出息,知道上進了。
說啊,按照這個進度,等我生完兒子沒兩年,她兒子就能接她去縣裏,讓她住上樓房,好好養老。
聽到這話我差點笑出聲,轉身進了廚房。
李婆子你別著急,我馬上讓你去見他。
樓房你是住不上了,棺材馬上就有。
挑水,砍柴,餵雞,燒飯,餵羊,這些都是我的活。
最後一桶水挑完,我剛坐下歇會,李婆子就叉著腰過來,劈頭蓋臉數落我。
「城市裏的女人就是賤,養得細皮嫩肉,挑不起一桿水,讀那麽多書有啥用,能生大胖小子嗎?」
能不能生大胖小子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兒子要是速度快點,這會已經投胎成為別人家的大胖小子了吧?
6
隔壁鄰居鬧哄哄的,李婆子去看熱鬧。
原來是兩個孩子鬧著玩,弟弟一直打姐姐,姐姐沒忍住還了一巴掌,就被她爹一直打。
下手那個狠,一巴掌又一巴掌落下去,我低下頭不忍心再看。
「一個嫁出去的客人還敢打你弟弟,老子扒了你的皮。」
女孩的哭喊聲持續了得半個小時,李婆子看夠了熱鬧回來,身邊還跟著鄰居婆子,瓜子皮吐了一地,我一邊掃地,一邊聽她們閑話。
「這女娃她媽也是我們買來的,聽說也是大學生。」
「當初還是我還親手接生的,頭一胎生了個閨女,被溺死了,結果她瘋了。」
「瘋了好,瘋了安生,就好生兒子了。」
「我就勸隔壁婆子,以後再生閨女,健康的,不用整死,養大了能賣錢,到時候她兒子買媳婦的錢就有著落了。」
李婆子說起這些,臉上的橫肉一顫一顫的,眼裏全是出了個好主意的得意。
我據我了解,這個村子是不會扔掉女嬰,而是養大換錢。
7
當晚,一個抱著孩子的奇怪女人站在窗下,沖我招手。
我忽而一驚,這是昨天那個女人。
李婆子那屋燈已經熄了,剛下過雨天很涼,我把女人拉進屋裏說話。
「我勸你不要試圖逃跑。」
「我試過,行不通的。」
她壓低聲音,屋裏蠟燭不亮,映著女人蠟黃的面色竟有些驚悚。
「誰說我要逃了?」
她一楞,「那你那天是在幹嘛?」
「我試圖解決問題,但我發現解決不了,那我就解決創造問題的人。」
她沈默了。
「你膽子真大。」
我知道她是誰了,她就是我婆婆嘴裏,隔壁的那個瘋了的女人。
「你沒瘋。」
「你知道嗎,我的成績能報985的大學。」
「就是因為那天好心,遇到了一個出門沒帶傘的老人,我好心給她撐傘,就這樣,斷送了一生。」
她擡起手,對我比劃著985的數碼手勢,眼神裏滿是後悔。
「我逃不出去了,我生了三個孩子,我走了,他們怎麽辦呢?」
她靜靜凝視我,眼裏彌漫著瘋狂,
她擡起一直藏在背後攥著剪刀的手,「我的人生毀了,可你的人生,還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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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驚,迅速側身躲開,她動作停滯在半空,對著我嗤笑。
「你怕什麽?我不殺你。」
她把剪子遞給我,「你去殺了李婆子。」
「給我接生的是她,是她溺死了我女兒。」
我捂著尚有余悸的胸口。
「我現在不會殺她。」
「為什麽!你都殺了她兒子,為什麽不殺了她再離開?」
女人瞪大雙眼,上前死死揪住我的衣襟。
我握住她的手,聲音輕輕。
「我留著她還有用。」
「你想出去嗎?我會回來接你,但前提是你不能對李婆子動手,一定要等我回來。」
無聲無息消失一個人,可以瞞很久。
若是死的多了就會被發現,得不償失。
「打窩得用大餌,答應我,再等一等。」
我需要做的是熟悉路徑,找到機會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