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品 | 創業最前線
作者 | 馮羽
編輯 | 蛋總
美編 | 李雨霏
稽核 | 頌文
最近,導演李駿智輾轉在武漢各地錄制綜藝,工作節奏和十多年前在電視台並無二致,唯一不同的是,綜藝市場早已變天了——投資商和品牌方「家裏沒有余糧」,更多短小精致的微綜藝上線,藝人和品牌距離後端變現也更近了。
一檔綜藝招商過億的黃金時代成為過去式,大IP動輒錄制超十季,整個行業都充滿了避險情緒。「即便是很多大IP綜藝播得很好,下一季可能也就沒有了。」李駿智坦言。
好的專案需要團隊有「餓狼撲食」般的競爭意識與行動力,因此對於李駿智這樣的傳統綜藝人來說,像微綜藝這種30分鐘的「電子榨菜」,逐漸成為冷清的招商環境下新的嘗試。
從靠與名人侃大山出圈的【毛雪汪】,到讓藝人頭戴GoPro(運動相機)就輕裝上陣的【閃亮的日子】,微綜藝也開始在大IP、長綜藝之外,試圖摸索出另外一條路徑,而不少微綜藝似乎比時下熱門的短劇或短影片更吸引年輕人。
(圖 / 上下依次為【閃亮的日子】、【毛雪汪】)
1、內娛有代餐
一般來說,時常在30分鐘左右,內容相對簡單活潑,制作成本較低的都可以稱為「微綜藝」。
對李駿智來說,微綜藝並不是新概念。「十年前做長綜藝,嘉賓結束錄制後也會有配套的小型訪談節目。」他回憶到,這種以生活漫談方式為主的節目可以算是微綜藝的雛形。
在制片人妮可看來,微綜藝的節目形態可以和藝人、博主甚至平台碰撞出更多火花。
妮可認為,傳統綜藝團隊做微綜藝從內容和質感上和長綜藝類似,而特別大的綜藝招商門檻高,整體也比較困難,於是出現了一批品牌客製微綜藝,「一些美妝品牌比如完美日記或是HBN可能會專門圍繞品牌的內容打造一檔美妝節目。」
另一種則是聯動藝人做客製,比如【閃亮的日子】聚焦觀察年輕人的生活方式,也屬於藝人共創的形式。
(圖 / 閃亮的日子官微)
加上很多微綜藝在「優愛騰芒」等影片平台播出,為了滿足平台的綜藝粉,多少也讓這些微綜藝沾染上了平台內容,給人一種平台「客製」微綜藝的感覺。
據「界面新聞·創業最前線」觀察,目前國內頭部影片平台推出的微綜藝節目有明顯的差異化特色。
例如,騰訊影片早在2020年就提出「小鮮綜」概念,聚焦更加鮮活的短綜藝,從最開始的「愛豆再就業」逐漸轉為明星向的熟人社交風格,包括訪談、生活觀察等場景,制作成本低,主打一個「以小搏大」。
【毛雪汪】可以算是騰訊影片最出圈的一檔微綜藝,每期邀請幾位明星嘉賓,在家庭空間裏像老友一樣暢聊,比傳統訪談節目話題度更高,因此也逐漸成為部份明星、演員宣傳期的通告選擇之一。
(圖 / 【毛雪汪】)
芒果輕綜藝則主打推理、音綜等幾種熱門類別,基本上來自於主站大IP的衍生綜藝,例如極速推理微綜【YES OR NO】就可以看作是【明星大偵探之名偵探學院】的衍生,2022年的【漂亮的推理】則是全女性推理爆款綜藝【女子推理社】的前身。
優酷的微綜藝以喜劇類別為主,僅2023年就上線了【抖包袱大會】【繃不住了啦】兩檔脫口秀微綜藝;愛奇藝則將重點布局在頭部大綜上,砍掉了中腰部綜藝,去年只保留了【寧安如夢】衍生劇綜【100個約定】。
從這些微綜藝中不難發現大IP和長綜藝的影子,有些節目甚至直接可以說是把長綜藝「切短了」,所謂的「內娛無代餐」在綜藝圈幾乎不可能發生。
「內容市場發展到現在,一個領域或是某種idea完全沒人做過的情況已經非常少了,更多是在表現形式以及細節上做調整,」妮可對「界面新聞·創業最前線」表示,「比如同樣是做育兒綜藝,就可以找16個不同MBTI的母親來表現不同性格人群的育兒思路,這也是一種特別的玩法。」
國內綜藝還時常會被拿來和日韓綜藝比較,例如,很多觀眾不理解為什麽日韓可以用小成本做出非常開心的下飯綜藝?「創意是要花錢的。」資深綜藝制片人林妍(化名)解釋道。
事實上,國內的綜藝大部份費用花在了藝人身上,而日韓的藝人成本並沒有那麽高,他們的接受程度和可玩性也更高,「同樣是丟一個蛋糕在你臉上,我們都得和藝人團隊溝通,‘這樣合適嗎’?」林妍說。
夾縫之下,很多本來預算不高、也沒有包袱的微綜藝跑了出來。
「比如‘再就業男團’最開始上綜藝純粹是為了好哥們聚會,‘十個勤天’沒火之前咖位小,所以更好接觸、接地氣,這或許也是這些節目能火的部份原因。」林妍向「界面新聞·創業最前線」說道。
2、電子榨菜2.0
某些微綜藝雖然可以看作是傳統長綜藝的微縮版,但在制作環節仍然有較大差異。
妮可正在錄制的微綜藝【以假亂真】每期30分鐘,每一期從錄制到制作後期上線,這整個周期在一個月左右,時間成本被大大縮短。
(圖 / 微綜藝【以假亂真】海報)
如果說,妮可團隊每期幾萬元的制作成本更符合互聯網的打法,制片人「水航不水」(小紅書ID)操盤的專案則更像是用商業行銷思維做綜藝。
「通常微綜藝成本在幾十(萬)到幾百(萬)都能做。影響制作成本的因素是多樣的,節目形式、節目體量、人員成本、藝人量級等都會影響到制作成本。」水航不水對「界面新聞·創業最前線」表示。
預算大頭基本還是落在藝人身上:藝人費用的洽談在不同情況下也會有多樣的合作形式,例如如果藝人處在宣發期,可以給到藝人相應的宣傳資源或是匹配宣發的內容,就可以適當壓縮藝人成本,這通常是小預算、小體量節目的藝人邀約方法;同時也可嫁接商業資源,從而促進藝人與節目更深度的合作。
「所謂‘窮專案有窮專案的玩法’。」水航不水說。
在李駿智看來,宣傳期的藝人更需要曝光,費用相對來說並沒有那麽重要。
從形式上看,微綜藝大多以精悍短小的訪談為主,主要也是受時長限制。「並不是微綜藝適合訪談,而是訪談適合微綜藝。」李駿智說,有些長綜藝也會劈成上下集,但本質上還是長綜藝,因為節目的邏輯和形式本身無法在30分鐘內將故事講完。
但已經有一些成熟微綜藝也開始變得更長。
隨著廣告越來越多,一些微綜藝的時長也逐漸從30分鐘延長至45分鐘,甚至成為平台的年更綜藝。「當節目有了更多收益,時長自然會變化,這也意味著更多的曝光和廣告植入點。」李駿智說。
在他看來,微綜藝屬於所有內容創作者,而不再是傳統綜藝人的專屬作品。
他回憶起十多年前在電視台熬夜「肝節目」的日子,當時,在電視台做綜藝尚且充滿了一種神秘感,外人看來甚至帶有某種崇拜,網絡綜藝曾被認為是「反傳統」的存在。
但綜藝行業早變天了。不僅從傳統電視台出走的專業綜藝人也下場做微綜藝,每個人拿起手機就能進行拍攝剪輯,年輕人的創作門檻被大大降低。
最關鍵的是,「我們(傳統綜藝人)太習慣先拿錢後幹活了。」李駿智坦言,如果節目是「裸奔」上線,整個專案的風險評估怎麽辦,節目到底是to C還是to B?平台會不會有什麽限制?
從某種程度來說,諸多憂慮也讓微綜藝的創新變得更加困難。
3、招商花樣後置
內容內卷,同時也讓微綜藝的變現面臨不小的挑戰。
傳統長綜藝普遍都是招商前置,制片人前期拉來各領域的投資人、資金到位後就可以起項,之後再對品牌分級別進行招商,冠名、特約、置換形式多樣。
不過,長綜藝招商難幾乎成為行業公開的秘密。
據統計,2019年-2021年有植入的綜藝節目數量分別為635檔、534檔、513檔;綜藝合作品牌數量也從2021年的787個降至2022年的656個。
資深綜藝制片人王葉車也曾在采訪時提到,2010年左右的大型綜藝專案經費高達上億,如今總冠名達到5000萬就是S+級別的體量了。
即便是頭部綜藝也難幸免。
例如,芒果TV【乘風破浪的姐姐2】號稱創下「招商金額行業之最」,共有15家廣告主入駐;但到了【浪姐4】,招商僅包括1家獨家冠名、5家合作夥伴、4家行業指定,較前兩季大幅縮減。
芒果TV【歡迎來到蘑菇屋】原本是【向往的生活6】預熱節目,卻意外捧紅了「再就業男團」,在後續上線的團綜【快樂再出發】,甚至直接由藝人和導演團隊直播招商,團粉也紛紛在社交平台上喊話金主。
(圖 / 快樂再出發官微)
「跟直播帶貨不一樣,綜藝植入品牌廣告通常很難承諾轉化,這也是在直播帶貨沖擊和市場環境變化下,品牌普遍縮減投放綜藝預算的原因之一。」水航不水表示。
而微綜藝招商體量小,在形式方面也相對更加靈活。
「內容制作團隊越來越多,越來越精細化,大團隊切大專案大預算,小團隊切小專案小預算。」水航不水表示。
精細化品牌行銷,可以從行銷傳播入手延展品牌客製內容,將品牌理念和產品更多在節目內容上進行嫁接,做品牌情感連結,甚至持續延展到後期藝人的聯動行銷上,這些都是精細化小制作團體不錯的選擇。
在水航不水看來,用商業思維做內容,用廣告思維做內容不是「帶著枷鎖跳舞」,只是不一樣的內容輸出形式,只要是好的內容都會被觀眾認可。
「對於品牌方來說,什麽性價比更高大家就會投什麽。」李駿智說,同樣是500萬預算,在長綜藝裏可能只是特約贊助商,但在微綜直接就能躋身節目頭部冠名商。
在妮可看來,微綜藝的價值無論在創意還是商業上,都還是個待開發的早期狀態。在內容的創意上,永遠都有新的玩法,而微綜藝面對的直接競爭,並非長綜藝,而是日漸精品化的短影片市場。
「越來越多的UGC中短影片團隊,已經能制作出非常精良的內容。」妮可說。
而在商業化變現上,微綜藝一定是更靈活的,也更精準:節⽬形式靈活,產品邏輯上能夠結合更多商業化鏈路,例如品牌客製綜藝、直播帶貨、節⽬IP+商品的聯名、線下場景的引流等。
這也意味著,未來的微綜藝是屬於UGC的,而微綜藝的從業者們也將隨著行業浪潮的更叠一次次「重新出發」,直面每一關挑戰,給大眾創造新的快樂,不止是「電子榨菜2.0」。
*註:文中題圖來自攝圖網,文中林妍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