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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窮,你做過什麽卑微的事情?

2020-09-17心靈

我還記得那一年,廣州的夏天熱的離譜,我找了兩個月工作還沒有找到靠譜的,宿舍又沒有空調,我經常坐地鐵,從頭坐到尾,再從尾坐到頭,只是為了蹭空調在地鐵上面睡會覺。

有一回,我被旁邊的大媽給推醒,她用粵語罵著我,說我一點都沒有公德心。

我擡頭一看,前方站著一個拄著拐棍的老爺爺。

我起身讓座,那老爺爺按住我的肩膀,回頭對那個大媽用粵語說道:這孩子累了,不要那麽說他,我站兩個站也就到了。

我還記得我經常去一家小店吃叉燒飯,十二塊錢一碗,肉多米飯香,老板是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

那個店有一個特別人情味的規矩,只要你來這裏吃飯,就可以不限量的喝湯。

我觍著臉一次次地端著碗加湯,導致服務員都看不過去,一個小妹出言制止我:你都喝了五六碗啦,還加?

整個店的客人都看過來,我的臉火辣辣的,在自尊和饑餓感之間掙紮,那時我正是能吃的年紀,一碗飯我根本吃不飽,但是我又沒有那麽多用來吃飯的花銷。

老板看出我的窘迫,走過來接過我楞在半空的碗,滿滿的加了一碗湯,後來又走回廚房,給我端上兩個叉燒包。

我說要給錢,老板擺擺手不要,他說:小夥子,以後餓了就過來吃飯,兩份飯我算你一份飯的錢。

我還記得有一晚,我把床拖出來,找床下的煙屁股,被踩了幾腳只剩不到兩厘米的煙頭被我視作寶貝,用打火機點了三次才點著。

路過的房東看到這一幕,他把我嘴上的煙頭扯下來,遞給我一支軟中華。

我有點尷尬,訕訕地接過煙,房東大叔沒所謂地笑笑,跟我聊了一會家常,他說他的兒子跟我差不多大,現在也在外地工作。

走的時候,他悄悄的把剩下那半包煙放在我的桌子上。

我還記得去面試,那個經理要我在外面等著,等了快兩個小時還沒有音訊,我口幹舌燥滿頭是汗,襯衣都濕透了。

前台的小姑娘拿給我一瓶冰紅茶,我那時防範心很重,害怕要錢就沒敢接。

小姑娘把飲料放到我的座位邊,小聲對我說:你那個崗位早就被內定了,那經理是故意晾著你的,你喝完飲料早點回去吧。

我半信半疑,快十二點的時候那經理把我叫去辦公室,簡單問了幾句我的情況就讓我回去等訊息。

我等了兩小時,面試時間不到兩分鐘,心裏不是滋味。

出門的時候正在下暴雨,我落魄地縮在門口等雨停,不一會兒又看到那前台小姑娘,她要給領導買午飯,她沖我招招手:我有傘,我送你去地鐵站。

她是個來自湖南農村的女孩,年紀比我小一歲,五官身材都很一般,但是在余生裏,我沒見過比她更美的女孩。

我還記得在KTV做兼職,一個喝醉了酒的客人發酒瘋,拿著啤酒瓶到處亂摔,我上前制止被他抽了一個耳光。

經理叫來保安,他和他的同夥特別囂張,從錢包裏掏出一疊錢甩在我臉上,罵道:打你怎麽了,老子打你都是給你臉了,把錢撿起來讓老子再抽你一巴掌。

我死死地攥緊拳頭,用僅存的理智壓抑自己上前拼命的沖動,我已經身無一文,不能再丟掉這份工作。

經理彎下腰把那些錢都撿起來,還給了那群人,讓保安把那群人轟走,隨後把我拉到後面的休息室,他給了我兩百塊錢,說放我一天假讓我回去休息休息。

走出房間前,他回過頭對我說:別放在心上,只把他們當一群瘋狗,瘋狗咬你一口,你總不能想著咬回去吧?

那個經理一直給人的印象就是痞裏痞氣的社會人,但是在那一天,他照顧到一個初出社會年輕人所剩無幾的自尊心。

我還記得中秋節,我一個人待在屋子裏吃盒飯,鄰居是一對從山西過來打工的小夫妻,他們見我孤身一人,就把我拉過去一起吃飯。

他們也沒多少錢,卻拿出最好的酒來招待我,女主人做了一大桌子菜,吃飯時不停地往我碗裏夾菜。

那天我們喝了很多酒,男主人感慨了一句: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

我眼眶一紅,喝下一大口酒想掩飾自己的脆弱,那男人看出我的情緒低迷,給我倒上一杯酒,又送給我一句勵誌的古詩:莫道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那個夏天是我人生的最低谷,但此刻回想起來,我對那些挫折磨難都印象不深,反而是那些來自陌生人的善意,我一直銘記於心。

它讓我感受到人間的美好。

貧窮,教會了我兩件事。

第一件事是虎瘦雄心在,人窮誌不短,無論落魄到何種地步,都不能自暴自棄,要把持住自己做人的原則,要心懷勇氣的繼續走下去。

唯有這樣,才能慢慢見到生活的陽光。

第二件事就是平視眾生,有錢不仗錢勢,有人不仗人勢,那些在底層掙紮的人們,他們也有自己的追求,他們有愛有怒有自尊,是和我們一樣平等的人。

尊重善待他們,自己的人格也會昇華。

我們可以仰望星空,但也要學會理解塵埃。

大概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