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我同桌應該是旁人眼中「絕對不可能抑郁」的那種人了
她長得很好看,初中就是校花,高中追她的人更是數不清。人緣很好,成績不錯,有藝術天分,名字常年掛在表白墻上。
但我接觸到她的時候,她就已經得了相當嚴重的心理疾病。而我校制度相當不近人情,若是因為心理疾病休學,基本最後就不可能回校了,而我校又是有「半只腳踏進211」威名的重高,因此基本沒有家長想放棄就讀的機會。因此她只能相對頻繁地請假,基本是五天來兩天的頻率。
我倆被分在一起主要是因為我也有點情緒問題,有時候會突然情緒崩潰,嚇走了兩個同桌。班主任屢遭投訴,沒有辦法,於是就把我分給了這個基本不出現的人。
她來上學的第一天是我們的學考模擬。她相當安靜地看了一天的生物書,偶爾和我開個玩笑。我看她背得有些吃力,自習課順手幫她過了一遍知識點,她謝過我就去考試了。第二天卷子發下來,她93我89……
當時心情相當無助。我心想人和人在學理科這條路上果然有著參差,她再多來幾天,恐怕我要抑郁了。
這種人怎麽會抑郁呢?相當離奇。我那天百思不得其解。
但後面我真就知道了。
那天中午我們老師說學考模擬的結果已經發了,三科如果有一科缺考,或是80以下,學校就要叫家長來開會。我當時心裏就想,糟了,化學模擬的時候老師忘了通知,所以她確實沒來考試。她那天中午也一直沒出現,我心裏不好的預感漸漸加深了,午休的時候實在沒忍住,借著上廁所的名義偷偷去了辦公室門口聽。
什麽也沒有聽見,除了她媽媽不斷的辱罵和老師的勸阻聲。我這輩子都沒聽過那麽多陰陽怪氣的罵人方法,顛來倒去就是可以接受她上不了學呆在家裏,但不去考試就是該死。我心想這是什麽歪理,您邏輯思維有沒有學好啊。
本來我的情緒問題已經調理得七七八八了,僅僅聽了幾分鐘,便感覺又要崩潰。於是放步開溜。
然後我第一次見到如此劇烈的軀體化反應。
我不知道該怎麽辦,只能看出來她真的一點力氣也沒有,連說話都說不出來,但是一直在顫抖。過幾節課稍微好一點之後就開始掐自己的手臂,不停流眼淚,但卻沒有哭聲。
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想了想我崩潰的時候,對於不夠親密的人,大抵都希望他們有多遠滾多遠。於是我什麽也沒說,就聽課,下課安靜寫作業,再聽課。
我真的害怕說點什麽,會讓她更加難受。我並非專業人士,我能夠共情卻沒辦法療愈。所以我當時真的挺無力的,什麽也做不了,也沒有什麽是我能改變的。
她真的是個非常非常好的人。一直很有禮貌,什麽忙都會順手幫,從來沒見過她對誰表示出惡意。
甚至那件事之後,她擔心我被嚇到,還買了奶茶安慰我。
我沒被嚇到,畢竟我媽發瘋比她嚴重多了,那麽多年我都從躲在房間裏哭,到臉色不改地寫作業了。我怎麽會怕呢。我只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就像一朵飄忽的蒲公英,安安靜靜地生長在那裏,你卻眼睜睜地看著它被人一口氣吹飛,事後還大搖大擺地說「我不知道蒲公英是不能吹的。」
可能這個比喻很爛,但就是這樣。
我感到無力。
沒有人會離奇地抑郁。
一個人越是看似完美,就越可能已經瀕臨深淵。